“嗯。”
“走,吃饭去。”
覃修谨进到内堂就发觉身边服侍的下人换了。
身边伺候的就只剩下他所眼熟的宫人。
覃修谨不动声色的按下心头的疑惑,依旧扮演着一个痴傻的安王。
一直到二更。
赵明熙离开卧房到湢间沐浴。
覃修谨才终于找到时机,给身侧的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欣妍轻扫周遭的下人一眼,她矮身凑近覃修谨,“王爷,奴婢帮您把鞋换了吧。”
覃修谨呆愣的点头。
欣妍顺势跪在覃修谨的脚边,低声道,“今儿一早王妃就把内务府的那些婆子给打发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只留了奴婢这些与王爷亲近的,继续照顾。”
覃修谨轻点膝盖,欣妍跟着停下了话头。
“谁让你帮王爷脱鞋的?”
沐浴结束的赵明熙,正站在欣妍的身后。
他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衫,精壮的胸膛还掺杂着湿热的水汽。
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被点点水渍浸湿的衣料,沾染在白皙紧致的皮肤,夹着一抹无法忽视的性感。
覃修谨不过一瞬,便低敛眉眼移开了视线。
欣妍状似慌乱的跪向赵明熙,“奴婢该死!奴婢只是伺候习惯王爷了,所以才...还请王妃恕罪!”
赵明熙亲自脱了覃修谨的衣衫,然后让他睡到暖好的床被里头。
他慢慢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花霖适时的拿出一块干巾,开始给他擦拭长发。
赵明熙这才开口,“在宫里头,王爷都是你伺候的?”
“是,奴婢伺候王爷已有八年了。”
“叫什么?”
“奴婢名叫欣妍。”
“欣妍...”
赵明熙想了想自己对她并无印象。
也对,前世的他,连覃修谨都不在乎,又怎么会注意到他身边的人呢。
赵明熙本就担心自己忙起来的话,会照看不住覃修谨。
这会儿想着,这丫头或许是个人选。
“起来吧。”
“谢王妃!”
赵明熙瞥着欣妍的动作,见她先是收好覃修谨的靴子,然后才起身,规矩的站到一旁。
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礼数倒是周全。
等头发干了,赵明熙便起身走向床边。
他看着欣妍说道,“日后便由你跟着王爷吧。”
欣妍激动的再次跪下谢恩。
“我早上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行了。”
赵明熙摆摆手说道,“都下去吧。”
“是...”
众人应声离开。
赵明熙掀开被褥,坐到覃修谨的身边。
“日后由她照顾夫君可好?”
“好。”
“夫君今儿都玩了些什么...”
赵明熙俯身轻拍着覃修谨的身体,他笑问道,“能与我说说吗?”
“骑马。”
“还有吗?”
“比武。”
“夫君可赢了?”
“嗯。”
“这么厉害呢?那夫君是如何赢的...”
明亮的圆月逐渐西下,被天边的晨曦掩盖了光芒。
新婚的第三日,便是回门的日子。
冯莺早早的起来,准备今天的回门宴。
赵凌天瞧着夫人急切的模样,忍不住劝说道,“都已经布置好了,你就别愁了。”
“怎么能不愁呢?那可是王爷,万一失了礼数...”
“夫人何时落过礼数?”
赵凌天揉捏着冯莺的肩膀,安慰道。
他知道夫人是怕今儿万一招待不好,会有人传闲话进宫,到时候让泽昀难做。
赵凌天心里宽慰,但也不希望冯莺太过操劳,反倒伤了身子。
“老爷、夫人!王府的马车到街头了!”
赵凌天和冯莺对视一眼,便走出房间,往府门口走去。
两人赶到府门就看到赵云廷已经等候在那了。
不过片刻,王府的马车便停到了门口。
赵明熙和覃修谨一一下车。
赵凌天带着冯莺和赵云廷,规规矩矩的给两人行礼。
待起身后,他看着覃修谨笑道,“府内已备好香茶,安王请...”
覃修谨低头看着赵明熙。
赵明熙牵住他的手,笑着领人走了进去。
覃修谨第一次进到赵府,他稍显好奇的四处看了看。
“可要去各处瞧瞧?”
覃修谨看向赵明熙,像是在问‘可以吗?’
赵明熙叫来覃修谨比较熟悉的花霖,对她吩咐道,“你带着王爷去走走吧。”
花霖矮身应道,“是。”
她侧身对覃修谨轻道,“王爷跟我来吧。”
“王府可住的习惯?”
赵凌天一直等覃修谨离开才悠悠开口问道。
“父亲用不着担心,孩儿可以料理。”
“你心里有数就行。”
“孩儿有一事想要请教父亲。”
赵凌天转身看向赵明熙。
“哦?是何事要问为父?”
花霖带着覃修谨走在平整的石板路上。
“王爷小心脚下。”
她等覃修谨跨入院门,笑着与他慢声道,“这就是主子平时住的院子了。”
覃修谨下巴微仰,仔细打量着整个院子。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
走进雅致怡情的庭院内,入眼便是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
覃修谨漫步在静谧秀雅的水廊之上,他不自觉的放松心情。
这里没有皇宫之中的压抑与争斗,有的只是春风拂面的安静与舒适。
覃修谨视线透过房间的窗桕,落到里头堆满书籍的桌上。
他知道这是赵明熙的书房,可花霖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笑着带他继续往前走去。
覃修谨眉尾微挑,心道,‘赵明熙的人,倒是个个聪明警惕。’
两人逛了不多时,前头有下人来传可以用膳了。
花霖就领着覃修谨折返,往前堂的方向走去。
快到前院的时候,覃修谨看到一抹月白的身影,静静的等在院门口。
赵明熙迎了两步,自然的牵住他的手。
“我让厨房做了些夫君爱吃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温柔的笑道,“夫君随我去试试吧。”
“好。”
覃修谨被赵明熙牵着手,往前走去。
他看着与自己紧握的手掌。
觉得有些凉。?
赵府并没有分家,直到如今,兄弟两人都是生活在一个府里头。
赵凌天想着都是一家人,便叫来二房家的一块用膳。
男人在外室把酒言欢,女眷们则是隔着屏风,在里屋用膳。
覃修谨舀了勺饭放进嘴里咀嚼。
他眼神仍旧木然呆板,仿佛对周身的事物,没有丝毫兴趣一般。
“王爷,觉得饭菜如何?”
赵凌天侧身,关心的询问道。
覃修谨慢了两拍才回过神来,“好吃。”
赵凌天眉开眼笑了起来,“觉得好就行,下官还怕饭菜一般,会不合王爷口味呢。”
赵明熙夹了筷鲜嫩的熘鲑鱼片,放到覃修谨的碗中。
覃修谨拌着饭吃了进去。
赵凌天看着两人的相处,笑意越大,心里更是欣慰不已。
这样也挺好的。
二房赵正德的儿子,赵玉韬看着覃修谨痴傻的模样,满眼都是鄙夷的嘲讽。
他嘟囔道,“连个筷子都不会使,还真是个傻子。”
坐在他身边的赵云廷,正好听了正着。
“说什么瞎话呢!”
他转头怒瞪着赵玉韬,低声呵斥道,“这么一桌子菜,还堵不上你的嘴!”
赵玉韬平日里与赵云廷最是不对付的。
一直以来,他都瞧不上大伯续弦生的孩子。
他母亲跟他说过,等他长大以后,赵云廷是要跟他们家抢家产的。
“跟你说话了吗!”
赵玉韬毫不留情的骂了回去,“你什么时候也配来教训我了?”
“你!”
“闹什么呢!”
赵凌天听着那头的喧闹,斥责的说道,“夫子没教过你们的礼数吗?”
“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赵正德连忙打着圆场,他回身拽着赵玉韬的袖子,说道,“快跟你弟弟道歉!”
“凭什么要我道歉啊!”
赵玉韬甩开父亲,不服气的大喊道,“他本来就是个傻子,凭什么不让我说了?我又说错什...”
‘啪!’
赵玉韬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抬头,“你...”
他刚想质问就看到快步来到眼前的赵明熙,睁着阴冷如蛇蝎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赵玉韬被吓得四肢发麻,都不知道该如何动弹。
覃修谨第一次见到恐怖如斯的赵明熙,与平日里相处的他,气质截然不同。
屏风里头的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冯莺和赵正德的正妻蔚红,前后走了出来。
对赵玉韬一向溺爱的蔚红,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打,急得赶紧过去查看。
“谁啊!谁打的我儿子啊!”
“我打的。”
“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这是你弟弟啊!”
“他出言不逊,我不过是替婶婶教育一番,有何不对?”
蔚红抱着赵玉韬问道,“你说什么了?”
赵玉韬有了蔚红撑腰,跟着有了底气,“我又没说错,他本来就是...”
可抬眼看到赵明熙吃人的眼神,他的眼神便闪躲了起来。
蔚红不顾前因后果,只对着赵明熙,指责道,“你弟弟不过是心直口快了些,你何必跟他动气呢!还动手打人!有你这么做哥哥的!”
“心直口快?”
赵凌天站起身来,他眼神含怒的看着蔚红,“我看是目无王法吧!”
“大哥...”
赵正德想要阻拦,可赵凌天却径直推开他。
他指着蔚红,厉声道,“我若是将今日之事上报朝廷,你这蠢蛋儿子,可是一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赵玉韬被赵凌天的话吓得发抖。
蔚红也是吓得不轻,但她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大哥,玉韬可是你的侄儿啊,你怎么能...”
“婶婶可别忘了...”
赵明熙走近几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对母子,“我是安王妃...”
“你儿子出口不逊,编排的是新覃的王爷...”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赵玉韬,沉声怒道,“赵玉韬,你好大的胆子!”
“明熙,你听婶婶...”
“跪下!”
见他们不为所动,赵明熙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是耳朵无用了,便割下来吧。”
蔚红和赵玉韬见门外的护卫上前,赶忙哭喊着的跪了下来。
“玉韬只是一时糊涂啊,明熙,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两人终于知道了厉害,他们急忙收起之前的嚣张,拼命的求饶。
赵正德见自己的大哥无动于衷,不愿帮衬的模样,他跟着跪下来对赵明熙求情,想让赵明熙绕过自己的妻儿。
“我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唤你一声‘婶婶’,你该不会真忘了规矩了吧?”
“明...不不不!王妃、王妃!王妃息怒啊!”
“与我道歉有何用?”
“这...王爷!”
蔚红膝行至覃修谨的身侧。
她心中咒骂不已,可还是磕着脑袋,求饶道,“是妇人没教导好孩子,但请王爷法外开恩!饶了玉韬一次吧!”
覃修谨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一样,稳如泰山的坐着,慢条斯理的继续吃着饭。
当真是,食不言的良好作派。
“行了!”
赵明熙担心他们扰了覃修谨用饭的兴致,便出声止住了三人的哭声。
瞥了痛哭流涕的赵玉韬一眼,他淡漠的说道,“赵玉韬以下犯上,犯了大忌。”
他下巴微扬,示意两旁的护卫,“拉出去打上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王妃!王妃饶命啊!”
赵玉韬就这么被护卫拖了下去。
“不要啊!王妃饶了我儿吧!我的儿啊!”
蔚红紧跟着追了上去。
赵正德听着外头的惨叫声,身子发颤却也不敢出声。
赵凌天扶起赵正德,他知道自己弟弟性子弱,家里一向都是蔚红说的算,也知道他们向来溺爱自己的孩子。
可没料到,赵玉韬会被他们养成这个样子。
赵凌天对着赵正德,拧眉不悦道,“饭后跟我去趟书房。”
他要跟弟弟好好说道说道。
冯莺见赵云廷想出去看热闹,紧着拉住了他,让他好生吃饭,自己则像是出了口恶气似的,笑着抚了抚眉,回到了屏风后头。
“吃完了?”
赵明熙淡然自若的坐回到覃修谨的身侧,见他碗空了,连声问道,“可要再添一碗?”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覃修谨,始终稳稳的坐着,甚至又添了一碗米饭。
自此,回门宴就这么热闹的结束了。?
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赵明熙端坐着,脑海里想着先前与父亲的对话。
‘你想做生意?若是手头不便,跟父亲说便是,用不着...’
‘不是。’
赵明熙笑着跟赵凌天解释,“王府的家底殷实,怎会不够,只是我想为以后做些谋划。”
“以后...你是想...”
赵凌天见赵明熙点头。
他先是警惕的关上书房的门窗,后走到赵明熙的身侧,‘安王已是如此,如何能...’
‘父亲放心,这个...孩儿自有办法。’
赵明熙跟赵凌天说起了顾任的事。
‘他真有法子治好安王?’
‘至少九成。’
赵凌天深吸一口气,细细的想了一番。
他侧身看向赵明熙,严肃的说道,‘既然你有把握,那为父也不说什么了。’
赵明熙抿唇一笑,‘谢父亲。’
他早就知道父亲会答应。
哪怕,父亲清楚,现在的覃修谨,只是个痴儿。
只要是他做的决定,不论多么的荒唐,父亲都会相信他。
赵凌天走到一处书架,他打开暗格,从里面掏出了一叠银票,交给赵明熙。
‘孩儿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
赵凌天执意塞进了赵明熙的手里,他低声说道,‘王府的账在明面上,不好挪用。’
赵明熙明白了他的话,他看着那叠银票,最后还是收了起来,‘多谢父亲。’
‘你既然决定要做,就一定有了准备。为父没什么可说,但只有一点...’
赵凌天的眼神逐渐变得慈爱,他抬掌轻抚着赵明熙的头发,‘有任何的困难,都要告诉为父,莫要一个人扛。’
‘孩儿明白。’
赵明熙抬掌抚向眼角,擦去点点痕迹。
他侧首看向马车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步履匆匆的行人,吼三喝四的小贩,人声鼎沸的酒楼。
赵明熙撑着手肘,依靠在窗沿上,光洁白净的脸庞着暖阳的柔光。
覃修谨静静的看着赵明熙出神。
他轻捻着指尖,心中犹如落下石子的湖面,泛起了点点涟漪。
“主子,到了。”
“好。”
见赵明熙回头,覃修谨像是做贼似的,立马扭头到别处。
可下一刻,他的手又被熟悉的温度抓住。
他抬眼就看到一抹绝美的笑颜。
赵明熙牵着覃修谨,轻声柔道,“夫君走吧,我带你回家。”
覃修谨反握住冰冷的手掌,轻轻的点头。
赵明熙跟父亲商议之后,最后决定开设茶楼。
帝都最不缺的,便是达官贵人与进京赶考的读书人。
而这些人,也是赵明熙为覃修谨,做日后争权夺位计划的第一步。
赵明熙命人打听了城中现有的茶楼,都不算大,而且格局简陋。
他仔细翻看着着手上地契,最后选中了都城中心,较为繁华的一处铺子。
决定之后,赵明熙便让花霖备马,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赵明熙刚把地契收起来,衣袖就被人拉扯了两下。
他抬眼看去,一幅字帖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写好了?”
赵明熙接过覃修谨的字帖,细细的看了起来。
覃修谨学会握筷之后,赵明熙就开始教他握笔。
顾任现在还行踪不定,不知道何时能来王府,他想着先教一些基础的东西,让覃修谨学学,说不准还能缩短治疗的时间。
于是,覃修谨只能每日学着自家舅舅的笔迹,给赵明熙鬼画符。
但赵明熙对着鬼画符都能夸的天花乱坠,甚至表扬他一天比一天聪明了。
覃修谨很想反驳,但是也没办法反驳。
他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过的日子,比在宫里的时候辛苦多了。
至少在母后的宫中,他不用时时刻刻扮成傻子,可如今,他觉得自己真的快傻了。
赵明熙拉着他来到书桌前,“夫君你看,这个‘横’...可以再往上一些...”
他侧身拦住覃修谨的劲腰,手掌包住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着他写字。
覃修谨心不在焉的跟着他写字。
他清晰嗅到赵明熙身上淡淡的熏香,只要稍稍扭头,就会跟他的鼻子撞在一起。
会痛吗?
突然想试试看...
覃修谨被自己的傻子想法惊到了,他赶忙摇了摇头。
“怎么了?”
赵明熙放下毛笔,捧住他的脸颊,关切的问道,“是哪不舒服吗?”
覃修谨眼神立马变得呆滞,他愣愣的点头又摇头。
赵明熙见他如此,以为是安排给他功课过于负担了。
看样子,《三字经》对他的夫君而言,还是太难了些。
“主子,车已经备好了。”
赵明熙点头回应,又转头看向覃修谨,“夫君可以一人在家吗?”
覃修谨一如既往的点头回应。
赵明熙抚着覃修谨微热的脸颊,唤来欣妍照顾他。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他才放心的留下覃修谨,带着花霖离开了。
在脚步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覃修谨气质突变。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眸之中却缀满毫不掩饰的野心。
毛笔握在他的手上,如同游龙一般,穿行于纸上。
“结果如何了?”
“回主子,太尉已经按您说的,派人在朝堂之上对缪英才进行了弹劾。”
欣妍细细的说道,“但...成效甚微。”
覃修谨像是早就料到的点点头,“缪英才是缪鸿远的儿子,这个做爹的自然是要保他儿子。”
“太尉托信问您,可要继续?”
“不用了,这次不过是给他们警告,让他们别把手伸太长。”
覃修谨放下毛笔,“告诉外祖,留一人盯梢就行,剩下的人都撤回来,莫要被覃柏聿发现端倪。”
“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等翊歌回来之后,吩咐他跟着王妃。”
覃修谨拿起字帖,他看着字帖上头,刚劲有力的‘天下’二字,又慢慢的将字帖撕碎,“我的王妃最近好像有些忙过头了。”
欣妍矮身说道,“奴婢明白。”
等欣妍走后,覃修谨低眉看着桌上的纸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突然车外闪过一抹身影,让他喊着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赵明熙撩开车帘,发现自己没有看错后,便出声唤道,“舅舅!”
走在路上的冯飞阳,先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可这称呼...难不成是云廷在这?
他回身看去,就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向了自己。
“明熙?”
冯飞阳讶异的说道。
“舅舅是认不得我了?”
“当然...当然不是...”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他姐姐是赵府的续弦,虽然姐姐一直说姐夫待她不薄,家里人都很好。
但他也知道姐夫的嫡子,向来瞧不上他姐姐,就连他也没被那孩子称呼过‘舅舅’。
前两天,他刚从外地回来,姐姐还跟他说起过赵府的事。
明熙不但与安王成婚了,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原本还不大相信。
可今儿一看,这哪是不一样了?
这不是换了个人吗!
觥筹交错的酒楼内。
冯飞阳仓惶的坐在位置上,看着赵明熙给他斟茶。
“这的点心不错,舅舅可要用些?”
“诶?哦!好...好啊。”
赵明熙像是看不到他局促的模样,自顾自的点了几个糕点。
小二一一记下,便笑着离开了。
花霖走到外头并贴心的阖上了房门。
“听阿娘说,舅舅去了外地?”
“是...是啊,去外头进了些货来卖。”
冯飞阳是行商的,他的铺子在京城是卖首饰、胭脂的,而且深受京城女子的喜爱。
“我前儿路过舅舅的铺子,瞧着不错,里头的人也多,就是...”
“就是什么?”
冯飞阳对自己的生意很是看重,听赵明熙话里的意思,像是有什么不妥。
“就是铺子的门面小了些,我瞧着有不少人是因着门面窄小简陋,不愿进去的。”
“这...我也知道...”
冯飞阳叹了口气,他握着茶盏,哀怨的说道,“可这都城的铺子租金太贵,现在店里的生意才稍稍稳定,若是换了地方,我怕对生意会有影响。”
“舅舅怎么没想过找我父亲?”
“姐夫?不行的!”
冯飞阳摆手说道,“姐夫是当官的,若是被朝廷知道,那可怎么办?”
若是落了个官商勾结,可就得不偿失了。
“既如此...舅舅可愿与我合作?”
“跟你?”
冯飞阳看向赵明熙。
“是啊,我现在不过是个被‘罢免官职’的闲散人罢了。”
“可这样行吗?会不会...”
“不论朝廷,还是皇室,都不曾有过王妃不得行商的规矩吧。”
“是...是没有...”
因为从来没有男王妃啊。
女方嫁入夫家之后,就要在夫家相夫教子,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可赵明熙偏偏是个男的,这王府的门槛,还真困不住他。
“我手里头有几间闲置的铺子,空着也是空着,舅舅若是瞧上了,便给舅舅吧。”
“不、不要钱吗?”
赵明熙笑道,“不要钱。”
“为什么啊?”
都城的铺子这般金贵,居然白给他?
赵明熙看着冯飞阳瞪大的双眼,只是浅浅的笑着。
上一世。
在他被覃柏聿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进大牢。
赵府的亲眷,不能进到狱中看他,只有冯飞阳能来看望他。
冯飞阳不仅出言安慰,还用自己的银钱打点狱卒,只想让他们手下留情,让他免受皮肉之苦。
之后的每一天,冯飞阳都会带饭到大牢看他,就怕他吃不饱,穿不暖。
哪怕自己对他冷嘲热讽,不想让他来,可冯飞阳还是会在第二天,笑着端着食盒来到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