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Shock的血条停在8%,人们同时陷入了死寂。
……怎么回事?
尽管事先ME.成员刷图的时候,也有人曾经试验性地破坏过安全区。但无论经过多少次,一旦破坏安全区后,躲藏在里面的玩家,就和暴露在空气之中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可以说必死无疑。
难道伪装木偶成功,会加固玩家的血条?
但在这之前,事先从没有过玩家伪装木偶成功的先例,大家此刻无从判断,更无从追究缘由。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设置游戏的光耀内部人员以及Shock本人知道。
几秒后,背景音乐再度恢复。
但与此同时,Sheep脑内铃声大作。
因为系统在此刻发出提示:
[红门已出现!请幸存玩家尽快前往安全地点!]
[红门已出现!请幸存玩家尽快前往安全地点!!]
少年迅速转身,朝着红门的方向奔跑而去。
Shock并没动。
他望着Sheep离开的方向,甚至就此放开了键盘。
自己的血条只有8%,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他都不可能再追赶上Sheep。
但第三条规则可以。
——[木偶们最喜欢追赶距离红门最近的玩家。]
此刻,成败掌握在Sheep自己的手中。
Sheep没有回头,拼尽全力的跑着。
每一段昏暗的路线牵动着他的四肢,驱使着他朝着光的方向奔跑。
渐渐的,他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震动声。
比上一次的幅度的范围都更加巨大,景眠察觉到身边的货架板发出吱呀颠簸的声响,无数的半成品木偶被迫滚落而下,整座废弃工厂乱作一团,像是为着即将到来的规模震撼的景象做好准备。
Sheep没有回头,但所有玩家和选手都看到了。
那些散落在地的木偶们并没有停止抖动,甚至开始朝着某一个方向趋使,渐渐的,这些成群的木偶聚集到了一处,聚集的地方传来诡异的拼接声响,嘎吱嘎吱。
在玩家们惊异的视线下,无数的布偶们汇聚成了一个高耸的巨人,同样也是布偶的模样。
只是庞大到惊悚。
令人倒牙的声音练成了片,也更加诡异。
巨人木偶竟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悚然的笑容,眼眶里积聚起鲜红的血液。
明明不是音乐停止的时间,木偶却能自由地猎杀。
因为它发出了声音。
木偶一边哼唱出瘆人而成句的音乐,一边迈出脚步,无数的木偶因为甩动抖落在地,巨人木偶却浑然不觉般,朝着离红门最近的玩家——Sheep走了过去。
木偶每一步都让地面一震。
倾倒的货架砸到人类身上,Sheep重重倒地,血流顺着额头淌下。
人类没有停留地爬起,依旧没有回头地奔跑。
庞大的木偶从不紧不慢地行走,到加快步伐。
后面变成了奔跑。
木偶和玩家的距离在缩短!
但同时,Sheep离门也越来越近。
因为失血过多,Sheep视野中的门已经变得苍茫,仅能窥见一丝微光,隐隐绰绰。
已经到了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尽头,他和那道门,仅差几步。
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
红毛大气都不敢出,用拳头堵着嘴唇,掩下紧促的声息。
岑弦抓紧了桌沿,指节泛白。
——终于,Sheep来到了红门边缘。
门内的光芒环绕,触碰着少年的眼眶,将他的视线一齐染亮。
他刚要迈出另一步,却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噗呲一声。
结实而准确。
在人们惊讶不解的目光中,游戏镜头逐渐向下。
——Sheep的一侧小腿被木偶的尖刺穿透。
这迫使少年单膝跪了下来,他想继续向前,却怎么也无法挪动半步。
下一刻,那股强劲的力道将玩家拉回深渊,血迹拖了一地。
Sheep抬起头,目光便再也挪不开。
那道门隐隐透进微光,映亮了少年染上血迹的面庞。
Sheep看着门外,仿佛望着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他离梦想,
仅差一步。
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安静了许久。
薄淡的浮沉在光亮下缓缓坠落,观众席下一片死寂,人们死死盯着屏幕, 根本无法挪动分毫视线。
离红门仅差一步, 被木偶拖进深渊的选手Sheep,游戏镜头只留给看客们被拖行的一路血迹。
以及玩家被撕碎时血液喷落在地, □□的咯吱声响。
但也足够触目惊心。
Sheep的血条正在急剧变化——
【21%】
【19%】
【15%】
【10%】
【0%】
Sheep的头像框变成了灰色。
系统没有时差, 发出了比赛结束前的最后一条提示:
[玩家“ME.Sheep”死亡。]
没有惊喜,没有任何反转,没有一丝挽救的余地。
观众们正在无比清醒且震撼地、见证着一个披荆斩棘的选手在无限接近胜利前的陨落。
门的光亮, 最终没能在那名拼了命的选手身上停留。
光耀任何刷过图的玩家都知道, 木偶工厂这张图, 到了最后时刻出现的庞大木偶,就是此局的终极BOSS。
在手无利器的玩家面前, 由于体型和实力悬殊过大,被撕碎只是木偶动动手指的问题。
所以设定之中无法反击的玩家除了变成木偶,剩下唯一的出路,只有逃跑, 逃出红门即是生天。
而被抓住的玩家, 也意味着将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注定是死路。
但此刻, 旁观者明明清醒, 似乎却没人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游戏的画面缩进,四周变得模糊暗沉,系统慢慢跳出提示, 浮光的字迹清晰醒目,映照在现场的大荧幕上:
——【AUB胜利!】
Shock残留的8%血条, 让男人即使原地未动,没成功离开红门,却成为了门内唯一的幸存玩家。
即使没能进门,却最终以微弱的优势,为AUB战队赢得了总决赛的胜利!
这一刻,喷气口迸射出无数道白色高耸气流,AUB的选手们扔下耳麦和全息设备,腾得一下站起身,现场的光束照耀他们全部的视线,台下的观众席沸腾而起,轰然而热烈。
AUB的粉丝纷纷站起身,呐喊着,跳跃着,侧角的人摇晃起烙印着队标的旗帜,大喊着AUB的名字。
替补席的队员们已经冲到台上,奔向抱作一团的选手们,欢呼声热烈经久,是即使隔着直播设备,线上观众们也能一同感受到的沸腾和喜悦。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赢了!我们赢了!!”
“Shock!Shock!”
“AUB牛逼!”
“AUB牛逼!!”
AUB的海报哗啦落下,取代了竞技馆现场的空白背景,队标出现在了电竞馆每一个电子屏幕的角落,那是属于冠军的光辉和荣誉。
而与AUB形成强大落差的,是赛场另一头的ME.战队。
几名成员坐在原地,耳麦被摘下放在桌沿,他们微微抬头,看着眼前漫长而盛大热烈的赛场,却很久没人开口说话,或是做出任何反应。
Sheep的神色未变。
少年坐在那儿,眼睫抬起,黑色口罩下的面庞令人无法窥到神情。
即使到了比赛结束后的一分钟,直播人数却不见减少,近乎刷屏:
【虽然赛前说过AUB必胜,但看到AUB真正赢的时候,却和我最初的心情不太一样…】
【大概是因为,这场胜利包含了太多遗憾吧。】
【好想哭。】
【我也】
【宿舍外面都沸腾了,可我高兴不起来】
【心里贼他妈难受】
【就差那么一点】
打破场内喧闹无序的,是几位滔滔不绝的解说员。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又精彩绝伦的比赛!”
“让我们恭喜AUB!”
“光耀全国赛事历史上,第一支荣夺三次冠军的战队!!”
“恭喜!”
“恭喜!!”
几位解说员用寥寥几语回顾战况,只是说着说着,话题也无可避免地、落在了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新人选手身上。
“布偶工厂这张图的玩法千人千变,但没想到,总决赛上竟然出现了两位挑战高难度玩法的选手,并且都成功了。”
“Sheep太可惜了。”
“没错,作为新人选手,这是Sheep在光耀全国赛的首秀,感谢这位选手在赛场上为我们带来的无数精彩操作,很遗憾,ME.最后与冠军失之交臂。”
“就差那么一步。”
“是啊。”
其中一位同样沉默良久的解说员,语气带着遗憾启唇道:
“这位一路披荆斩棘的新人选手,
最终没能缔造属于他的神话。”
【可是Sheep的表情好淡定】
【我也想说!!】
【楼上,眠眠戴着口罩,你怎么透视到人家表情的?】
【用得着透视吗?光看眼睛就看的出来吧】
【对啊,一滴眼泪都没有】
【看看旁边的红毛,榜一大哥,甚至是小泪痣……几个选手眼圈都红了】
【虽然还是位小朋友,但有点意外,是一名成熟稳重的选手。】
【放屁,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一个铁汉都想哭】
【难受+1】
【我也哭了】
【+1,我到现在手都在颤,脚也冰凉】
【今晚将会成为我几年之内的意难平】
【对啊,哪里是成熟稳重,这踏马是不把比赛当回事吧?】
【真情实感的只有咱们】
【果然主播出身就是这样,团队和胜利精神压根一点没有,无论输赢都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光耀全国总决赛的直播,一度突破了以往任何一场比赛的观看记录,达到了近几年赛事第一次无法逾越的高峰。
主办方盯着一路飙升的热度,甚至不用买热搜词条,这场精彩纷呈的总决赛就已然靠着自来水热度登上了榜上前三。
电竞圈外的路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集锦片段,网民热烈讨论着,甚至力压了其余娱乐新闻:
【是路人都心疼的程度】
【这个戴着口罩的小选手是谁?一分钟之内他的姓名年龄战绩资料立刻!马上!!】
【AUB之前两届都是冠军?太强了吧,成功卫冕。】
【以前没玩过光耀,看完总决赛手痒的不行】
【可是Sheep离冠军只有一步】
【隔着屏幕我心梗了】
【看到游戏论坛热评说Sheep太过淡定,根本不在乎比赛,我觉得恰恰相反,身为局外人都无法接受,更别说Sheep亲自体会到冠军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感受。】
电竞场上最不缺的便是遗憾。
纵然败北遗憾,时间依旧毫不留情地推进,主办方将场灯调暗,准备着后续即将到来的颁奖环节。
景眠的头被一只手揉了揉,身体也被抱住,身旁的队友们安抚似的搂紧他,Mole低声道:
“眠眠,你已经尽力了。”
宋羡阳:“眠眠哥,全国赛没夺得冠军,我们还有全球赛呢。”
红毛说:“对,亚军也很厉害了!”
“我们来年再战。”
宋羡阳第一次参加这种全国赛事,有些好奇的问:“如果冠军的奖杯是金色,那我们的奖杯就是银色?”
红毛一时寡言,他说:“亚军只有奖牌,没有奖杯。”
有无数的人想要Shock成功卫冕,再次站在那个高昂而又热烈的领奖台上,但也有无数玩家想看着Sheep举起奖杯,用荣耀洗刷一路艰辛。
但那场漫天而灿烂的金雨,只为一支战队而下。
季军上台后,Me的成员比压轴的冠军战队先一步领奖,他们戴上奖牌,在无数的直播镜头和闪光灯的照耀下,作为一直在人们眼中已然过气,却又在几个月内注入了新鲜血液的老牌战队,成为本次光耀全国赛事总决赛的亚军。
季军和亚军在领奖后纷纷走到了奖台的一侧。
接下来,在最盛大而又万众瞩目的荣耀之下,AUB的成员们上台。
景眠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直播设备在此时,特意将镜头缓缓转到了Sheep身上,定格在少年的面庞。
漫天的金色雨熠熠生辉,倒映在Sheep的瞳孔之中,巨大的奖杯像是羽翼般,迎接着金雨的洗礼,送到了AUB队长的手中。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转向高潮,Aub的队员们站在荧幕的中央下,金雨粼粼闪耀,他们在万众瞩目下举起了奖杯,跳跃着,高喊着AUB的名字。
全国赛决赛就此落下了帷幕。
颁奖环节结束后,观众们有序离开,选手接下来要接受赛后采访。
红毛在镜头和采访的话筒下,有些红了眼眶,他说:“如果我们有幸能够入选全球赛,希望那时的我们,能比现在更加强大。”
采访结束后,大家随着宣城按照最初约定好的一起去聚餐,吃了晚饭后,晚些时候才回到酒店。
预订的酒店在明天中午收房,所以队员们可以选择今晚留在酒店住,也可以选择自行回家。
在分别之前,宣城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拎起了一袋东西,然后外面解开了口,露出了里面满满的黑色帽子。
他拿起了一顶,上面印着ME的队标。
宣城说:“我和卖家研究一起设计的,没什么花样,只有咱们的队标。”他开玩笑说:“耍帅的时候可以戴上。”
成员们不约而同地拿过纯黑色的帽子,光秃秃的ME对标立于帽檐之上,根本谈不上什么设计。
大家一边吐槽队长的审美,每个人却都拿了一只,戴在头上。
景眠戴好,在队友们在走廊喧闹时,他靠在门边,垂眸,默默打开了手机。
光芒一点点映亮了少年的眼睫。
联系人的界面最上方,显示着“任先生”。
他低头打字:
—[结束了。]
仅仅间隔了十多秒,那边便弹出了消息。
—[我去接你。]
先生没有问他比赛结果。
也或许,他们的决赛结果早已登上了各大平台,即使不问,先生可能也已经自行看到了。
景眠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许久,才抬起手指,认真打字:
—[不着急,等会要收拾行李。]
说完,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景眠找到门卡,打开了房间,他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还是任先生帮他打包的,全部装起来,也仅仅一个书包。
但任先生赶来这里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景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玩着消消乐,等先生发回消息。
只是不久,宣城给他打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岑弦在哪?
赛后采访过后就没见过岑弦哥,景眠说不知道,问宣城怎么了?
宣城说:“前天借他一套全新的防噪耳塞,今晚我要用,小镜子打呼噜。”
景眠坐起身,拿着电话:“我们离得近,我去他房间问问吧。”
“好,找到直接让他送来就行。”
景眠挂了手机,岑弦哥的房间和他在同一列,记忆之中仅相隔四五间。
景眠在群里搜了一下成员的房间号,脚步停在了“3025”的房间前。
只是,少年抬眸,刚要敲门,却发现门半掩着。
并没锁紧。
他犹豫两秒,伸手敲了敲,瞬时把门扉推开了一个缝。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有些窸窣。
…却莫名激烈。
一丝光亮映进瞳孔,景眠脚步一顿,视线所及的地方先看到了一只白皙的手,微微蜷起,只是,向下延伸的手腕竟被肤色更深的宽大的手摁在墙壁上,手背上筋络隐隐崩起。
而墙壁镌刻着的花纹,自下绽开。
视觉有些冲击。
根据声音,景眠意识到,似乎是有人把另一个人抵在门边的墙边,低头在吻他。
地板毛毯之上,印着ME队标的帽子掉落在地,窸窣凌乱。
景眠认出被吻的是岑弦哥。
然而,没等少年来得及诧异,那一霎那间,他也认出了另外一个人——
是Shock。
开门的声响似乎惊动了里面的人,手腕被放开,离开之处泛起隐隐的红痕。
三个人同时定住。
和两人对视了几秒,少年抿了下唇,默默抬手。
景眠往下压低自己的帽檐,直到彻底遮住眼睛。
随即,收回了即将踏进去的脚,他转身,企图无痕退出现场。
只是,没等这个意图实施成功,便被岑弦握住了胳膊:“眠眠。”
景眠被拉进房间,放到床沿边坐下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岑弦眼尾泛红,泪痣被衬得惹眼,却丝毫不耽误男人抬手,啪的一声,给了Shock一个耳光。
他听到岑弦说:“吓到我们小孩儿了。”
景眠:“……”
他低下头,帽檐遮住眼睫。
Shock不以为意:“他手上戴了戒指,不是结婚了吗?这种场面说不定不比咱们……”
岑弦蹲下身,没理Shock,他看着景眠,认真说:“对不起。”
“吓到了?”
景眠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与其说吓到,更多的是震惊和尴尬。
俩人在自己坐着的床沿前,一边一个,一个蹲下身,一个环着胸,都是低头瞧着他。
……仿佛在哄小朋友。
景眠默默吞了下口水。轻声开口:
“我可以走吗?”
岑弦:“…当然可以。”
景眠没忘了自己的使命:“还有宣城哥的耳塞。”
岑弦从床头柜上拿过耳塞,递给景眠。
他问:“你还好吗?”
少年意识到,尽管岑弦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对方指的,似乎不是他刚才偶然撞见的场景。
而是这场刚刚结束的总决赛。
景眠微微愣住,微凉的空气浸扰周身,尽管神色没什么变化,声线却有些哑:“嗯。”
Shock沉默了几秒,对着少年启唇:“抱歉,之前说了那样的话。”
男人声线略沉,与人们对Shock原本的印象有些偏差,Shock在以一个认真的表情,对景眠说:“Sheep,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虽然我们战队不在一个分区,但我很期待,能在下场季后赛和你交手。”
景眠瞳孔微怔。
他抿唇,点了下头。
夜色愈深。
一辆黑色车子,缓缓停在电竞馆旁。
场馆占地面积很大,就连馆外的行人区域都一直蔓延到了商业街十字路口,被整洁的路肩台阶包绕。
大部分的买票观众和工作人员都已离开场馆,只剩下落地窗的玻璃透出光辉,成为深夜之中不算强烈的光源。
景眠背着包走出电竞馆时,少年戴着帽子,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侧倚在车子旁的任先生。
夜色将男人身影勾勒得轮廓分明,高挺深邃,月亮不及触碰的地面上笼罩出一袭黯淡阴影。
景眠的脚步顿了顿。
恰好与男人投来的视线触碰到一处。
少年加快了一点脚步,走到近前时,又渐渐慢下来,因为男人已经起身,朝自己走来。
景眠慢慢压紧了唇瓣。
“等很久了吗?”
“没有。”
男人提起他的背包,景眠只觉背后一轻,背带滑过自己的肩膀,落在对方的手中。
“怎么没穿厚外套?”
景眠开口解释:“队服也很厚。”
“晚上吃饭了吗?”
景眠点点头:“嗯,有聚餐。”
都是和比赛无关的对话。
短暂的交谈后,想随男人上车的景眠,去路却被对方挡住,指节倏然一僵。
“为什么不摘帽子?”
男人声线低沉,离他很近。
印有ME队标的帽子景眠一直戴在头上,有了帽檐的遮挡,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任先生,也看不真切少年的面庞。
“……”
景眠唇瓣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刚要伸手碰上车门,手却被握住,腰被揽起的同时,景眠听见自己骤然升腾的心跳。
下一秒。
任先生掀开了少年的帽子。
薄淡的月色笼罩而下,坠落时柔和无声。
男人瞳孔微缩。
帽檐之下,露出景眠湿润发红的面庞,大滴的泪水顺着少年的脸颊滚落,积聚到下颌。
其中一滴,滴落到男人的手背上。
第94章
无论赛前还是赛后, 全程表现沉稳冷静的小朋友,在见到监护人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眼泪。
即使离胜利仅差一步,即使看着AUB举起奖杯, 即使看到日夜奋战的队友们红了眼圈, Sheep依旧撑到了现在。
冠军并非唾手可得,电竞场上从来不缺遗憾。这些少年都知道, 他并非没有自觉, 他有夺冠的热情,也有随时退出的勇气,没有人天生就是主角。
只是, 即使明白所有道理, 似乎也无法置身事外, 全身而退。
所有委屈和遗憾,在见到任先生的那一刻, 无可抑制地涌上鼻尖,如同蓄满的洪水潮满涨落。
撑起一片天的小朋友,遇到了为他遮风挡雨的监护人。
依赖一个人久了,
那人仅是出现, 就会让他丢盔卸甲。
没了帽子遮掩, 少年垂下眼帘, 下意识用手去遮。
可是手也很快被握住。
滚热的耳垂倏然一凉。
——是任先生的手, 捧起景眠的脸颊。
这让他被迫抬起下颌,猝不及防的,把自己湿漉漉的不堪模样完全朝给男人看。无从逃遁, 好不容易隐匿起的狼狈暴露无遗。
“怎么了?”
任先生的声音放轻,与平时明显的不同, 沉稳柔和。
…这句话也同样犯规。
景眠睫毛颤了又颤,敛着垂下,引得更多的泪水滑落,打湿了下巴,还有男人的掌心。
“唔……呜…”
景眠哭的时候很安静,声音细碎不闻,比小猫还轻,只是,与声音背道而驰的,是大颗的泪水,落得人心头泛软。
跟着少年心碎。
“我们小朋友长大了。”任先生揩去他的眼泪,略沉的声线低道:“在外面也能独挡一面了。”
景眠瞳孔微震。
他抿了下唇,开口时,尾音涩哑:“比赛输了。”
“因为我,才会输的。”
“他们告诉我,只差一点,你已经表现的很好,尽力了,没有人怪你。”
景眠睫毛颤了颤,声音有些抖,唇瓣泛白:“如果当时我做出决断更快一点,如果操作木偶的时候没有失误,又或者早点留意Shock的行动…”
“从来都没有只差一点。”
“是我让ME.无缘夺冠。”
微凉的空气沉默了几秒。
景眠听到任先生的声音,淡淡启唇:“Sheep也是人。”
男人看着他,低声道:“如果每一步都精确到毫无差错,机器人也做不到。”
“即使是冠军,也有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