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这时候伊诺拉忽然探头看了一眼,问道,“不过我想确定一下,这玩意应该很昂贵吧?我的意思是,对于大基地都很昂贵的那种。”
罗衡露出困惑的神情:“什么意思?”
伊诺拉道:“意思是你们得加快了,我不像狄亚这么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毕竟我不跟大基地做生意。不过我知道他们喜欢给自己的东西装追踪器,不管你跑到哪儿去,他们都能找到你,甚至比你都清楚你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
“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狄亚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禁赞叹。
而张涛只是又颤抖了一下,露出相当惊恐的神情。
而罗衡则思考片刻后说道:“确实,就算一开始意识不到,可是这辆车已经离队这么久了,总难免会引起怀疑。”
他抓着张涛进入车辆内部,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存储盘递过去:“怎么做?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那倒是用不着。”
也许是进入专业领域的缘故,张涛看上去自信不少,只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让这种风采显得有点搞笑。
他吸了下鼻子,把方块拉出一层,非常轻薄,让罗衡想起数码相机使用的那种内存卡,不过这个方块要大得多,正好能够容纳从研究所里拆出来的存储盘。
张涛将原有的存储盘拆出,把罗衡的那块检查了一番,又从抽屉里拿出工具擦了擦,才装进去。
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拉抽屉放东西关抽屉那么简单。
张涛不知道在哪儿按了一下,方块的侧边忽然亮起,在车的墙壁跟桌面上投射出屏幕跟键盘,他用手蹭着鼻子,声音都显得含糊不清。
“我看过这个。”尽管主机变得这么小让罗衡很是匪夷所思,可投射出来的虚拟屏幕跟键盘都是罗衡曾经在生活里见到过的,他不禁微微笑起来,“不过没这个先进。”
来到这里这么久,罗衡第一次不是凭感觉去感受时间,而是清晰地知道了时间。
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三分。
张涛没有说话,而是专注在光脑上进行数据修复。
“得把车启动起来。”张涛忽然开口,“光脑的能源吃不住这种消耗。”
罗衡“嗯”了一声,探出头去跟狄亚说了这件事。
伊诺拉正在往油门里塞虹吸管,由于没泵,她自己吸了一口,这会儿正在地上吐唾沫,抹了抹嘴,疑神疑鬼地问:“那小子不会耍什么阴招吧?”
“除非他们的人能坐着飞机空降下来。”罗衡坐在车尾,“否则可能性很小。”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狄亚就坐在前面,没回来加入闲聊,于是罗衡又说:“更何况前面有他守着呢。”
“你打算等会怎么办?”伊诺拉问,“这辆车是炸了还是就丢在这儿?”
罗衡不禁颤抖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伊诺拉,缓缓道:“你说……炸了?”
“是啊。”伊诺拉并没什么所谓地说道,她甚至搔了搔自己的头发,有点古怪地看着罗衡道,“你发什么抖,生病了吗?”
罗衡摇了摇头。
于是伊诺拉继续说下去:“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装了定位器,不过我猜会是车跟那台光脑上,我们可以搜刮点小零件,不过这些最重要的东西肯定是带不走了,所以不如毁了它,给他们添添堵,或者搞点小麻烦。”
“没必要。”罗衡沉默许久,安静地说,“就停在这儿吧……不必去毁灭它。”
他尝到一点苦涩的滋味。
伊诺拉并没有在意这两个选择的差别,她耸肩道:“好吧,听你的。”
她走过来,稍微踮了下脚,坐在罗衡的身边,他们谁也没看谁,只是一直注视着前方。
这片平原一览无余地展开在两人的眼前,石头、小坡、荒草互相拥挤着,在天与地的交接处,形成一条长长的线,又像图画上晕染的颜色,不够深也不够浅,被太阳照着微微发起朦朦胧胧的光来。
四周没有声音,唯独阳光是温暖的,形成一种富有生机的假象,等到中午,这种假象就会完全褪去,回归它失去生命的本色,只余下无尽的酷热跟单调。
车内忽然传来张涛的惊呼,他大叫起来,“快进来!”
伊诺拉挥了挥手,从车尾跳下去:“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忙完喊我,我找找看有什么能拿走的。”
而罗衡则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上,他挤着张涛询问:“这么快?”
“当然不是。”张涛摆了摆手,“数据的事很复杂,总之这样说吧,我简单尝试了下还原,还有些能直接打开看的,大部分需要长时间的修复,甚至还需要破解,不过……”
罗衡道:“不过没有这个时间了。”
“当然,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张涛说,“我先声明,绝对不是我做不到,只要你们给足时间。”
罗衡没有理会,而是专注地看起屏幕来,上面呈现出来的信息跟他所知道的文档之类不太相似,更像是某种模型软件。
标题是亚墨文,报告书的标题少了一个字母,不过并不妨碍阅读,正如张涛所言,是“冰封计划”。
而屏幕上是一名女性,旁边写着一行字——实验体B31-吴琼,其他的则全都是乱码,有部分字母破碎出现,可连在一起也完全没有头绪。
“还有其他人吗?”罗衡问。
张涛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没有熟悉的键盘声,肌肤触碰桌面时没有半点响动,只是屏幕在变化。
第二个实验体的信息明确了一些。
A41-瞿彧,男性,旧世界遗留冰封体,骨龄三十二岁,损坏程度中等,赤……检测。不过剩下的也都是乱码。
存储盘里总共有四个人的数据,剩下两个人分别是A68-科里跟B03-莫嘉娜。
他们过长的体检报告都受损得相当严重,还有几页大概是关于医学报告的相关内容,几乎没有几个能看懂的词。
罗衡喃喃道:“莫嘉娜……”
四具实验体,再加上莫嘉娜这个名字,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就是研究所里的那四个休眠舱的主人。
没有他的名字。
尽管罗衡早有猜测,可在确定的这一刻,他还是感到了一阵恍惚。
光脑再度关闭,将存储盘吐出。
罗衡将那块存储盘重新放回原位,他错误地估计这件被遗弃的物品所蕴含的价值,还以为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实际上却只是得到毫无意义的信息。
他有点失望,并不是很多,准备起身到外面去的时候,张涛喊住了他。
“哎——”张涛战战兢兢地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呢?”
罗衡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要帮陌生人思考他的未来,不过他仍然为对方想了一下,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回应道:“我们不处理你,张先生,我们就此别过。”
这时候狄亚从前面转过身来,他的手扶住靠背,露出小半张脸:“不顺利吗?”
“不算太顺利。”罗衡回答,“不过我起码能否决掉一些事情了。”
狄亚并没有问那是什么,他只是摆了摆头:“这么说,我总算可以从位置上下去了?”
“我还以为你挺享受的。”
“如果它属于我的话,那我的确很享受。”狄亚半真半假地抱怨,“可惜我想到它‘长了眼’,那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罗衡有点奇怪:“长了眼?”
“俚语,先生。”狄亚也开始这么称呼,“这是句俚语,城市的废墟里经常有那些像眼睛一样的镜头,据说它们是拿来监视人的一举一动的,所以我们也管这些会暴露行踪的东西叫长了眼。”
张涛忽然插了一嘴:“那是监控摄像头。”
既然有人代劳,那罗衡也乐得清闲,他甚至有功夫跟狄亚开两人交易的玩笑:“这算是我的吗?”
“恐怕不能算进去。”狄亚笑眯眯地说,“毕竟不是你亲口回答的,所以你反而欠我一次。”
“真是斤斤计较。”
张涛完全没跟上节奏:“什么?”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狄亚摆摆手,“至于你,考虑到你眼前这位在我们小队里说什么就是什么——”
“狄亚……”罗衡有些无奈。
狄亚忍不住笑起来,继续说下去:“我猜你大概率是死不了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开着这辆车回去,就说自己遇到袭击靠着好运气活下来,把你的命运交给你的基地来决定,运气好一些你还能继续待在基地里当你的研究人员,当然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张涛骤然紧张起来。
狄亚什么都没说,只是做了个暗示的手势。
张涛看起来像是要晕过去了。
罗衡皱起眉头:“你为什么吓唬他?”
“我可没有吓唬他。”狄亚拍了拍手,他颇为冷淡地扫过来一眼,扭动着车钥匙熄火,“我明白你意识不到,可大基地培养他们,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到这个年纪,得到知识,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至关重要的时刻逃跑的。”
“呃。”张涛不自然地挣扎着身体,他瞪着眼睛,猛然呼吸着,看起来好像缺氧一样,“是的……他说得没错。他们不会原谅我的……”
他沮丧地垂下头。
“再说,我又没说他回去一定会死——”
狄亚才把这句话说到一半,张涛就“嗷”地惨叫一声,把这句话打断了。
“我只是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是有这个可能的。”狄亚叹着气,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克制着把这句话讲完了,“谁知道他们基地有什么规矩呢?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建立起秩序的地方会有多宽松。”
“有道理。”罗衡开始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么第二个选择呢?”
狄亚歪着头微微一笑:“由自己来掌握命运,除了这个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什么意思?”张涛紧张地看着罗衡,他一直保持着这种喘不上气来的状态,渴望寻求到解答,“这是在说什么?”
狄亚不紧不慢地解释:“如果你一直保持着失踪的状态,他们也就没办法确定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非他们草率地给你下定论,那我猜你回去也没什么好结果。”
罗衡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只是每次这种感觉都产生得相当强烈。
他注视狄亚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较暗的车内环境里显得更加深邃,像是走进一场弥漫的大雾之中,飘浮的烟尘传来硝烟的气味,万物阒静,任何人都能随时回头,可未必找得到出路。
当狄亚试图说服一个人的时候,很少人能不掉入他的圈套。
狄亚并不畏惧地跟罗衡对视,大多人会避免眼神的直接接触,他们俩意外地都不怎么害怕这个。
“不过你恐怕做不到。”狄亚转开眼睛,去看张涛,“你没办法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张涛咽了口口水,不知怎么,他的脑袋瓜突然灵光起来:“这个意思是……你希望我加入你们吗?”
“这意思是你死定了。”狄亚露出柔和暧昧的微笑。
张涛看上去就要晕过去了。
伊诺拉在外面大喊:“你们两个男人到底把事情办完没有,能不能出来个人帮忙?你们真的打算让我一个人解决这堆东西吗?”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伊诺拉的搜刮能力都称得上恐怖,她把车上能拆下来的东西都拆了下来,除了那些固定的夹子。
几个折叠起来的背包这会儿已经塞满东西,她把标签全都撕掉,散了一地,显得背包表面有点光秃秃的。
罗衡检查了一下,地面跟背包都相当壮观,甚至还有纸巾跟铅笔、钢笔、橡皮、生锈的回形针盒、小磁铁,还有一刀纸,两块敲下来的镜子之类的杂物。
“早知道会遇上这么一头肥羊。”伊诺拉不满地皱起鼻子,“就不跟齐海生换摩托的镜子了,这两块不是更好?我自己也能装。”
她还对之前罗衡便宜地换掉床垫这事儿有点念念不忘,不过她其实也心知肚明,在这片平原上没有什么是必然发生的。
罗衡只是微笑:“我们可以换给别人。”
一些军用食品,跟他们一路上找到的零碎食物不同,张涛的基地准备得相当齐全:可重复利用的大水壶、只打印了内容的罐头、两大盒带坚果的压缩饼干、三袋蓝莓干、一袋蘑菇干、十颗口香糖、五包咖啡、吃剩下的两颗梅干。
不过对于一个大车队来讲,这些食物严格来讲并不算多,应该只是车队里的备份之一,以防意外。
伊诺拉把小的食物都装进背包之中,像罐头跟水壶实在塞不进去,她也就放弃地摆在地面上,垫在一块塑料布上。
除了食物之外,地上还有不少一下子说不上名字的零件,应该是用在车上的,伊诺拉连部分工具都没放过,甚至还翻出一个望远镜跟一张远比齐海生那张更精致的地图。
“这些小东西上不会长眼的。”伊诺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着下来的罗衡愉快地说道,“那样就太昂贵了,我还没见过哪个大基地会花这么大的本钱呢。”
有关电子设备的,伊诺拉碰都没碰。
罗衡正在看那张地图,上面被画过几个重点,大部分区域都有亚墨文跟赤地语,有一条很模糊的路线,看不出具体从哪儿开始的,指向烟城。
他甚至在上面找到了几个叫做小市集的聚集地,应该是方便出行的车队路上补充物资。
“我们在哪儿?”罗衡问。
伊诺拉探头过来扫一眼,她甚至上手摸了摸,皱眉道:“我一直都看不懂他们这个东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玩意防水。如果遇到下雨天的话,我们又不在车里,可以拿它来防雨。”
搬运物资的时候,后备箱的门老是翘起来,显然是关不牢了。
这让伊诺拉频频去看那辆大车上几条固定住的铁锁链,她短暂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变得凶狠起来:“都怪那个小子!”
“人生就是这样,得到什么,就难免失去点什么。”罗衡安慰她,把比较重要的太阳能充电器之类的东西放到后座去,唯一幸运的是他们人不多,后座大部分时间除了拿来当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别的作用。
他们最多就是失去个打瞌睡的地方。
很快狄亚就过来接手搬运物资的事,等没剩下多少东西了,罗衡带着地图过去询问坐在车尾的张涛,对方看上去有点儿失魂落魄的。
罗衡决定就像对待那个鼻涕泡一样,对张涛的窘迫视而不见:“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往哪儿开。”张涛怏怏不快地说,“这张地图已经是两年前的了。原本我们定了一条路线,还开发了新的程序,新的软件,本来是想记录下来这段路程的,制造一张全息地图,可现在全完了。”
全息地图,罗衡对这个概念并不陌生。
“你们的任务倒是挺重的。”狄亚又走过来,靠在车边说话,“又要探索烟城,又要制造全息地图?”
他忽然凑过来,眼睛往地图上撇了一下,在罗衡耳边小声问道:“所以全息地图是什么?跟一般的地图有差别吗?”
“既然能一块解决,当然是很多任务都放在一起同时进行,不同的小组负责不同的事情。”张涛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什么叫效率吗?”
罗衡沉思片刻,也许是因为旧世界的资源支撑,基地的科技水平远超出他的想象,跟所能接触到的现实也相隔甚远。
起码就从张涛口中说出的这些信息来看,这个世界的文明差距和知识垄断情况比文明社会更恐怖。
“那你又负责什么?”狄亚挑起眉毛问,“年轻人。”
“全息地图,还有城市。”张涛挺起胸膛,“用光脑记录下一切信息,这就是我的责任。”
罗衡问:“你到底是从哪个基地来?”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呢?”张涛又泄了气,意兴阑珊地说,“我又回不去了。”
狄亚忽然道:“是石髓站吗?”
张涛猛然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车子的风格,物资,住在城市附近,你开着这样一辆车却没带油,我想八成是有补给车跟着。”狄亚漫不经心道,“地图上还画着你们从东边来,东边能符合上的大势力没几个,我本来还打算往下猜的,没想到第一个就中了。”
“你这也能看出来吗?”张涛瞠目结舌。
狄亚没再理他,把车钥匙抛给张涛后对罗衡招手:“走吧,这地图我会看,这附近有座小城市,大概没什么东西留下了,不过能当个休息的地方。”
“喂——喂——”张涛在后面大喊,“你们就打算把我丢在这儿吗?”
最终他们还是把张涛带上了,把那辆车停进了乱石堆并上锁。
负责探路的摩托车车手换成伊诺拉,她一脸不善地戴起手套跟头盔。
“是狄亚说的。”罗衡对着车窗边的伊诺拉一脸严肃地解释道,“花了二十年才培养起来的研究人员,死在这儿太浪费了。”
后座已经没有位置了,因此张涛努力从后备箱里探出半个身体,颤巍巍地跟伊诺拉打了个招呼,声音都有点发抖:“嗨~”
他很明智地没对自己得到的位置做任何抱怨。
狄亚叹息道:“好吧,这句话倒的确是我说的,尽管我压根没打算……不过算了,人都已经上车了,他又乖得像只小羊,我还能说什么呢?所以,有没有人能给我解答,全息地图到底是什么?”
“是我们通过旧时代的资料研发出的一套新技术。”张涛靠着椅背,“如果能够完成的话,我们可以将数据植入到方便携带的设备里,比如说光脑,甚至是手表之类的设备里,当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投影出所在位置的地图。”
狄亚转过头来看着罗衡,询问:“你听懂了吗?他在说什么鬼话?”
“三维地图,它会投影出来所在地的一切信息。”罗衡缓缓道,“就拿这里来举例,你能看到哪里有石头,哪里有草,哪里有别人留下的设备,只要数据曾经扫描过,你就能清晰地看到整个平原上到底有什么。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你在高空中能看到的一切,可比那更清晰,更详细,而且可以随意调整你的视野,这就是全息地图。”
狄亚一时无言,似乎是被罗衡所说的这种东西震憾住了,他实在难以想象,因此只能近乎沉默地陷入呆滞。
“没错!”张涛倒是兴高采烈,他谈起这个就格外富有激情,“虽然基地里还没有最终命名,但是我私底下偷偷管它叫神眼。”
罗衡平静地跟上前方的伊诺拉,并没有对另外两个人的状态发表什么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狄亚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口:“所以,这意味着你曾经使用过这样的东西吗?”
“不。”罗衡吸取之前车祸的教训,没有转头,而是直视着前方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有见过,我只是知道。”
就算还没想起来最为具体的几个环节,可大概的记忆都还在他的脑海里,特别是对生活的认知。
在罗衡的印象里,全息地图这类东西只在游戏跟电影里出现过,倒是新闻报道过有什么大学团队在研究相关的项目,不过都没听到什么后续。
科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即便真的出了结果,离商业化也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而罗衡说自己是个普通市民的意思就是……他的确只是个普通市民,这意味着他没有渠道也没有金钱去消费价格昂贵的尖端科技产品。
想等这类产品的价格变得亲民,还要各大厂家将产品更新换代压低成本,互相打架抢占市场,算起来最少也要十来年。
不过单单说技术的话,罗衡倒是在网上看到过虚拟角色的全息投影演唱会,尽管之后也有声音说这只不过是伪全息,这些事就不在罗衡能够分辨的范围内了,他对科技方面的事不算太了解,最多只是听个响而已。
张涛也终于反应过来:“是啊……奇怪,你怎么知道?你好像很熟悉全息地图。”
“如果这东西是你们自己开发的,那他也许不会知道多少。”狄亚意味深长地说,“可你们结合了旧世界的技术,我猜有关这方面的事,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比他更了解了。”
张涛震惊道:“真的吗?”
“假的。”罗衡忍不住在座位上翻了个白眼,他调整后视镜,照出张涛几乎有点傻白甜的表情,“我只是知道一些事,不代表什么都知道。他们也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事,所以我们才会成为搭档。”
张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缩回去抱着自己的腿,他的经验不足以理解跟辨别这句话。
最重要的是,张涛还处于一种茫茫然的状态,为了逃避死亡的怀抱而冲出包围圈,又意外撞上三人的车,之后还抛弃自己的车子进入流浪状态。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是觉得发生得很快,很仓促,可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张涛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在小面包稳定的行驶过程之中,他不自觉地倒在后备箱里睡着了。
罗衡跟着伊诺拉转过弯:“有兴趣跟我说说石髓站吗?”
“没什么好说的。”狄亚正在玩一个打火机——被司机留在车门储物格里的漏网之鱼,“就跟他们的名字一样,这些人住在地下,整个基地都建立在石髓之中。我只知道他们卖自己做的燃料,还有一些电器,而且他们能走海运,不过更具体的事就不清楚了。”
罗衡缓缓道:“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研究所吗?”
“对。”狄亚想了想,“就像我们遇到的研究所。”
罗衡陷入沉默之中,两辆车在荒芜寂静的平原上行驶,大多数时候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石头跟杂草。
不过在这单调的景物之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不同的色彩,比如倒在路边的白骨,在骨头堆里穿行着的小型野兽,它们的皮毛大多不鲜艳,还有一只甚至顶着人类的头盖骨。
天空翱翔着狩猎的飞禽,一只看不出种类的大鸟从天际俯冲下来,掠过车抓住两只逃跑的小动物,远去的身姿被镜面照出,罗衡看见它的翅膀在阳光下呈现一种绚丽的蓝紫色。
“啧。”狄亚显然也看到那只鸟了,他皱着眉头,“加快一点车速,提醒伊诺拉,前面很可能有尸体堆,我们尽快穿过去。”
罗衡愣了一下:“什么?”
狄亚已经习惯解释了:“这种鸟通常出现在尸体附近,而且是群居,只要出现一只,就意味附近会有五六只同类。它们生性很凶猛,饥饿时甚至会袭击婴儿跟病人,把无力反抗的他们活生生吃掉,可能带毒,有些倒霉蛋被抓伤后没几天就死了,不过也有活下来的。”
这让罗衡脸上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