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蒙影—— by翻云袖

作者:翻云袖  录入:10-10

蓝摩倒是非常诚恳:“那是坐不下的,而且我也不会离开,所以,我们还有一辆小车,不过是哪一辆得看伊诺拉的想法了。”
他们吵吵闹闹地吃完一顿,伊诺拉把单子抽过来,望着罗衡与张涛远去的背影,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说:“如果不是我知道他不是这种人,我会觉得他是去找城主炫耀的。”
“炫耀什么?”蓝摩问道。
伊诺拉摊了摊手:“炫耀张涛啊,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有点本事,虽然派不上用场,但也好像白占了什么便宜一样。”
狄亚轻轻笑了两声:“他们的规则跟我们的不太一样。伊诺拉,走吧,去给我们这位麻烦挑剔又脾气古怪的同伴买东西去。”
大概九点半左右,城主挤出一点大概是用来休息的十分钟给他们进行道别。
“看来你们都做好决定了。”城主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给一份文件盖印章,他不常盖印,这东西非常好模仿,不过有些基地喜欢玩这一套,证明文明还没彻底远去,因此他也不得不学起来,“今天就走?”
被绑架之后,张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据说本来是防空洞的地下设施里干活,见城主的次数可能还没有罗衡多,他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有种天生的敬畏感,就像在石髓的时候看到老师或上司时一样,总觉得心里发毛。
“是的。”罗衡平淡地说,“我来是为了让你知道,张涛的确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如果你担心的话,还有机会能说服他。”
城主轻笑了一声:“我不知道该说你是自信,还是傲慢。”
他好整以暇地玩起笔来,终于把目光落在张涛身上,张涛下意识往罗衡身后缩了缩。
“我承认我们的初次见面不太愉快,你们两位都是。”城主不紧不慢地转动着签字笔,“不过我现在还是认为,你们留下来会更好。”
罗衡缓慢道:“如果我们拒绝,会有什么结果吗?”
“唔,我会跟你们道个别?”
张涛立刻松了口气,而罗衡只是观察着城主,这位新朋友,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称呼对方的名字:“我可能有点多疑,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好像不太在意这件事?”
“我很清楚强迫一个聪明人为自己做事会惹来多大麻烦。”城主漫不经心道,“我会尽可能地避免这个情况发生。”
罗衡微微笑起来:“听起来是个有趣的故事。”
“差不多吧,毕竟绿毛就是这么死的。”城主说,“我确实觉得那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被他平和的面孔、和善的言语、非凡的能力所掩藏起来的血腥味,在这一刻尽数释放了出来。

在金羊毛城耽搁得太久,重新上路总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出发前,三辆车该充电的充电,该加油的加油,点数消耗速度快得惊人,而罗衡也从狄亚手里拿到了他的手表跟一颗用来更换的纽扣电池。
纽扣电池是单颗起售,甚至还被使用过一段时间,就算这样,价格仍然谈不上便宜。
甚至能出现卖主,都已经算是金羊毛城的本事了。
离开繁华的城市、健壮的马儿、热闹的人群之后,三辆车重新驶入寂静的荒野之中,就算是从金羊毛城出发,前往活水村也仍然还要花费小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当然这是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在内后,根据选择的路线估算出来的时间。
毕竟荒野并不安全,最短的路线不一定是最好的路线,路上还要考虑到补给。
车所需的油倒是暂时有所储存,不过数量不多,能撑的时间相当有限,路上要么他们再打点秋风,要么就得准备好路过几个大势力——前提还得是这些大势力没有像绿洲一样突然消失或是正处于某种“关键时刻”,能够正常运行。
而这块土地上,像绿洲一样处理交易甚至更糟糕的地方比比皆是,可像金羊毛城这样讲规矩的却不一定能再找到几个。
刚开始进入荒野时还能偶尔见到几个人,甚至见到比较小的聚集地,有些是像齐海生那样的车队,还有一些则是建立在废墟之中的营地——不过看起来也随时准备离开驻扎地继续游荡。
靠着这些人,队伍里吃到不少新鲜食物跟新口味,可车子继续前进一周之后,道路远离人烟,就好几天都见不着一个人了。
偶尔也有单独翻山越岭的游荡者,不过大多都显示在望远镜之中,这些人几乎都是独行,最多只有一个同伴,共同点是交通工具只有一双腿,因此选择狭窄隐蔽的小径来保障自己的安全,不会轻易靠近车队跟人群。
路上实在无聊,如果不是队伍里还有几个人可以说话,这样的旅程大概会把人逼疯。
又过去四天后的一个夜晚,车子路过一片属于荒人的区域,在水源附近众人接了些需要的用水后,就远远离开这块地方,把车开进较为隐蔽的山林里。
两辆汽车围在一起,摩托车则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继续充电,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自己分到的活。
“荒人也会有聚集地啊?”张涛一边点火一边询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车上,现在露营跟点火成了他最喜欢的新活动。
狄亚拎着锅跟水囊出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很少见,但是的确会有,这里就是荒人数量较多的一个地方。”
“既然这么容易出现荒人,那为什么我们还要选择走这条路?”张涛略有些不解。
狄亚督促张涛快点加柴,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因为这里的荒人比起其他的路要安全得多。”
伊诺拉对荒人的事倒是不在乎,她只好奇一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来过这儿?”
“交换情报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你能节省点时间。”狄亚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我的确来过这里,路过一次而已,也没遇到什么大麻烦,如果你要问我跟这儿的荒人有没有仇,或者有没有旧,我只能说没有。”
已经生完火的张涛挪了挪身体,试图凑过来跟狄亚坐在一块,他颇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这儿会有这么多荒人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荒人呢,书上说他们长得有点像人但是又不同,真是这样吗?”
“他们大多数……都有些很明显的缺陷。”正在解封食材的蓝摩听到这个问题,忽然叹着气说道,“荒人要比野兽聪明得多,甚至会学习工具的使用,也有抱团的思维,所以也会有一定的聚集地,甚至……甚至有些会伪装成人。”
张涛错愕地张开嘴,惊讶无比:“伪装成人?什么意思?”
就连伊诺拉都来了兴趣,她叉着腰靠在车边,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不解道:“什么意思?”
“荒人的生育跟人类很相似,不过更加危险,很多婴幼儿因为缺陷太过严重,根本无法存活,也有少部分长大的,都会继承父母的畸形肢体,甚至变化更多。”
张涛听得恶寒:“听起来怎么这么诡异。”
伊诺拉则若有所思,她轻轻笑了下:“我还以为圣殿是一群呆子,只知道念那些福音啊,圣言啊什么的,原来你们还会查荒人的信息啊,该不会是觉得人还不够感化,想试图感化荒人吧?”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可出乎意料的是,蓝摩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伊诺拉的笑容猝不及防地僵在脸上:“也可以这么说?什么意思?圣殿真的打算感化荒人?”
“我所在的圣殿附近有一个荒人的部落,他们的首领智慧到能够交流,所以圣殿当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他们和平相处。”蓝摩淡淡道,“甚至荒人受了伤也会来寻找圣殿的帮助,而圣殿也会开放大门,让他们进入一同聆听福音。”
张涛情不自禁地感慨:“那听起来还不错,虽然好像有点奇怪,跟我了解的荒人不太一样,但是也还不错。”
“不过后来有一天,这名首领被其他荒人杀死,荒人们袭击了圣殿,杀死许多没有能力反抗的信徒,于是圣殿非常愤怒地决定清除他们,并且永久关闭对他们曾经开放的大门。”
狄亚相当敏锐:“噢?然后呢?我想伪装成人这个说法,应该不是指这个倒霉透顶的荒人首领吧?”
“当然不是,在清除荒人的时候,圣殿发现了在他们的营地里居然有一个正常的婴儿。”蓝摩摇摇头道,“他没有任何畸形跟缺陷,就跟人类一模一样,于是他们认为这孩子也许是荒人偷来的,就把他带了回去。”
罗衡分了点心去关注这场对话,目光则始终对着外面,今天是他负责巡逻,顺便高声提醒道:“别忘了做饭。”
张涛本来听得入迷,被一喊下意识抖了抖。
蓝摩瞥了眼刚刚烧开的水,这才把食物慢慢放进去,一边做一边说道:“尽管外形跟常人相似,可是荒人的孩子就是荒人的孩子,这种表面正常只是带来内在更多更大看不见的缺陷,将他跟正常人始终区别开来。”
“呃。”张涛问,“那是什么缺陷呢?”
蓝摩淡淡道:“是心。这个婴儿感觉不到痛苦,也没有任何情感,他被带回圣殿后不哭不闹,起初人们觉得很省心,可是等他长大一些后,人们发现他哪怕受伤流血也没有任何反应,这一切就开始变得可怕起来了。”
“有些荒人感觉到疼痛反而发狂得更厉害。”伊诺拉摸了摸下巴,“虽然我知道大多数荒人的模样都不太一样,但他们大多脾气都不好,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奇怪的荒人。”
狄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蓝摩,忽然问道:“那这个荒人婴儿最终怎么了?”
蓝摩静静地注视着他,见狄亚毫无闪避的意思,这才低头去慢慢搅拌食物,平静道:“死了。”
“啊?”张涛吓了一跳,颤巍巍地举手搓搓胳膊,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你们把他杀了吗?可是听起来,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
蓝摩淡淡道:“等他做出坏事的时候,也许就来不及了,圣殿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不会再犯第二次。”
张涛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也是。”
“听起来就像是罗衡会说的话。”伊诺拉忽然咯咯笑起来,“有些东西建立起来很困难,摧毁掉却很容易。不过老实说,这种存在的确叫人不放心,谁知道他哪天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狄亚仍然观察着蓝摩,蓝摩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你好像不太怕他?”狄亚说,“也不太恨他的样子。”
蓝摩不紧不慢地搅拌着锅里的食物,它们已经煮开了,把原本清澈的水煮成一锅混乱粘稠的米糊:“我为什么要惧怕一个死人?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荒人,又不是什么杀不死的畸变兽。”
“这倒说得没错。”狄亚耸耸肩。
对于一顿晚饭来说,这的确是个还算有趣的饭前故事,就算达不到开胃的效果,也足够让人精神一会儿。
张涛倒是对这个荒人婴儿表现出一定的同情心——这一来自于大基地的奢侈产物。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个故事抛在脑后,迫切地转向更能满足身体需求的食物,满脸幸福地嗅闻着扑面的热气,不小心靠太近还被烫了一下,嗷地往后仰去。
狄亚撑着脸,把注意力从张涛身上收回:“我开始有点好奇罗衡会怎么评价这个故事了……”
而罗衡就站在离营火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的脸色微微有点阴沉,注视着远方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过头来。
他说了一句什么,可没人听清,晚上不宜大声说话,伊诺拉于是做了个没听清的手势。
于是罗衡走过来,他把那个问题又重复了一次。
“我刚刚听见婴儿的哭声,你们听见了吗?”
一阵晚风吹过,一股恶寒忽然从众人心底升起。

在荒野上听到奇怪的动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过通常情况下,能听到的声音也相对比较有限,比如说野兽的喊叫、人类的呼喊、风声、偶尔会有的雷声跟雨声等等。
有时候如果不碰巧,还会遇到正在交火的两波人,那么就能听到不同的武器发出的响声,甚至偶尔还有砍人的声音,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基本上这支小队伍会立刻选择绕远路避开。
在轻装出行,人手不充足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除非是完全避不开麻烦,否则他们不会轻易介入任何争斗,毕竟枪没长眼,就算张涛能紧急处理枪伤,可在这种没有任何医院跟手术条件的环境下,能少受伤还是尽量少受伤为好。
可现在,响起的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这几乎是谁都没有遇到过的情况,野外生存不是玩笑,别说婴儿了,就连孕妇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个。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罗衡听错了,哪怕他们再信任罗衡,都忍不住站起身来聆听风里的声音。
啼哭声并不明显,听得出来有一段距离,若隐若现的,可确确实实存在着。
张涛的脸色瞬间白了一道:“是……真的是小婴儿的声音,我听过这个声音,我以前在医院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声音,一模一样,这里附近真的有小孩子在哭。”
伊诺拉则抄起望远镜,踩着车子的轮胎,从前盖跳到车顶上,借着高处四处观察哭声的来处,只不过这里是一片林地,几乎哪儿都是大树,想依靠工具也有些困难。
而蓝摩的脸色则变得很难看,他没有回到原先的位置上,似乎正在判断啼哭声的来处。
“会是陷阱吗?”狄亚思考一阵,终于开口,“诱捕我们的陷阱。”
罗衡讶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伊诺拉摇摇头道:“不知道。有这个可能。”
“什么意思?”张涛茫然地问,“什么叫陷阱?这是什么意思?”
狄亚又给火堆加了一把柴:“刚刚蓝摩已经说过了,荒人虽然冲动易怒,但是里面也有些特例甚至能跟人类交流。这里又是荒人经常出没的地方,你说他们看到远方突然冒出烟来,会怎么做?”
“虽然不是每个人类都有照顾婴儿的习惯,但是大部分人都受婴儿的哭声影响,多半会过去看看。”
伊诺拉补充道:“而且如果我们现在能听到婴儿的哭声,说明对方离我们已经比较近了。”
“那我们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张涛下意识问道。
“笨蛋,这里是谁先来谁后到的。”伊诺拉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荒人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们长多了,知道几个好躲藏的地方又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天还这么黑了。”
张涛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蓝摩打断了:“哭声在那个方向。”
“要去看看吗?”罗衡审视着蓝摩所指的方向,黑影摇晃,在月光下铺展而出的是树的影,幽暗拂动着,像无数双不断徘徊寻觅的手,“还是再等一下?”
狄亚若有所思,提着声音说话:“再等一下吧,反正天已经黑了。”
“如果真的是陷阱,希望我们面对的猎人最好不要太有耐性。”
罗衡借着火光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七点二十三分,婴儿的啼哭声大概是在三分钟之前响起的,如果一开始就没听见的话可能还没什么,可现在他实在有点心神不宁,听不到婴儿反而让情绪更糟糕。
他没有结婚过,当然谈不上生育,对婴幼儿的了解也不多,他们到底会哭多久,又会发生什么,一点概念都没有。
罗衡只希望十分钟的时间不会让婴儿损伤太多,一个大人高频率叫喊上十分钟估计嗓子都会感觉疼痛嘶哑,更何况是婴幼儿。
狄亚颇有兴趣地看着显然有些焦躁难安的罗衡。
不管跟任何人讨论罗衡,如果说他是个毫无理性的情绪动物,恐怕十个人里有十个都会觉得狄亚在说反话。
可事实就是这样,只有在面对杀戮跟争执的时候,罗衡才会凸显出他近乎机械一般的冷酷跟理智,一旦遇到像是眼下这样的事情,他的理性就迅速随风消融,会随意做出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才能进行的决定。
他的理智倒没屈服于情感,比那更糟,他的理智在给情感打下手。
在金羊毛城的经历倒是让狄亚稍微了解一些罗衡的想法,尽管没能完全明白,可他大概能够看穿罗衡会在什么时候下什么决定。
比如现在,他或许会等几分钟,可他一定会去看这个婴儿的情况。
在走之前,罗衡坐下来先喝了点水,并没有吃东西,他不确定自己等一会儿会看到什么东西,然后将手套戴上,这才站起来往哭声处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狄亚站了起来,耸耸肩道,“反正我还不饿,当提前巡逻了。”
罗衡没有停下,而是淡淡道:“那就跟上。”
最先指明方向的蓝摩却无动于衷,而狄亚路过他时做出邀请:“怎么样?一起来吗?”
“如果我们三个一起去,那么伊诺拉跟张涛就太危险了。”蓝摩拒绝道,“以你们两个人的身手能够处理大部分事情了,如果你们两个人都没办法处理的话,加上我也不会太有效果。”
狄亚笑道:“好吧。”
他加快两步,赶上了一直往前走的罗衡。
林子在黑夜里看起来密集,走进去倒觉得稀疏,两人循着声音走去,只听见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惊人。
“我还以为蓝摩很在意。”狄亚忽然说话,“他刚刚看起来还挺热心的。”
罗衡用手电筒扫着前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我还以为最不可能跟来的就是你呢。”
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遮蔽住林木之间横着深深的沟槽,看不出来任何作用,罗衡无从确定在过去的时间里到底跟农业有关,还是跟建筑有关,甚至有可能是荒人设下用来绊倒人的陷阱。
好在这些沟槽虽然在晚上看起来更加隐蔽,但距离相对较远,不至于走一步就绊一步。
“我们的队伍不太适合养婴儿。”狄亚灵巧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在罗衡要踩空到沟槽里的时候伸手拉一把他的领子,“你应该明白的吧。”
罗衡看了他一眼:“这不一定真的是个婴儿。”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狄亚不解了。
罗衡淡淡道:“也许是猫也说不定,甚至可能是录音机。我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听见女人的嚎啕声,冲进去却发现只有一具尸体跟一个录音机。”
与其说让人吃惊,倒不如说狄亚已经吃惊惯了,罗衡总是在这种情况下理智,又在似乎该理智的时候格外感情用事。
“以前?”狄亚颇有兴趣地问,“多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还没有必要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罗衡的速度没有因为对话变慢,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前方,手电筒照着一堆又一堆的落叶。
狄亚沉默片刻,才说道:“听起来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
在哭声最大的地方,两人陷入困境,婴儿的声音始终存在,缭绕着树木,显然近在咫尺,可偏偏两人始终看不到这身影。
“先别走了。”罗衡蹲下身说,“有可能在叶子里,小心别踩着了。”
狄亚温顺地停下脚步,还不忘调笑一句:“你不是说可能是录音机吗?”
“你也知道是可能。”
罗衡小心翼翼地用手扫着地上的落叶,仔细地听着不断响起的啼哭声,他几乎都有点佩服这孩子惊人的肺活量了,哭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衰弱的痕迹,甚至还能时不时来几声撕心裂肺的高音。
就在罗衡刚扫掉一片落叶的时候,狄亚突然冲某个地方开了一枪,甚至没做一点提醒。
罗衡下意识扑在地上,他一开始以为是袭击,余光瞥见狄亚还站着时,立刻反应过来是狄亚,紧接着狄亚又开了两枪。
“奇怪,就一个。”狄亚皱起眉头。
不知道是婴儿被惊吓到,还是设备出了差错,啼哭声突然消失了。
罗衡问道:“怎么了?”
“如果是陷阱的话,不可能只有一个荒人,更不可能还没等我们进入陷阱就出现。”狄亚皱着眉头,“情况不太对劲。”
罗衡跟荒人打交道的经验严格说起来只有初见时尾随狄亚的那一只大头鬼,而对方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就草率地死掉了,因此他实际上几乎没有任何跟荒人打交道的知识储备,只能相信狄亚的判断。
“很不合理?”
“不怎么合理。”狄亚淡淡道,“荒人的确很暴躁易怒,可不是傻子,我都差点死在他们手里过,在怎么杀人这件事上,他们指不定做得要比张涛好得多。”
罗衡相信他的判断:“哭声也停了,有可能是设备被打坏了吗?”
“不知道,得过去看看。”
失去啼哭声,婴儿就更难找寻了,两人当即决定改换目标,先去检查一下尸体,就在罗衡迈开两步之后,他的脚腕一紧,难以挪动。
罗衡低头一看,一只手从落叶里伸出来,抓住了他。
比下意识反击更快的是罗衡的理智,他在将枪口跟手电筒对准目标时看见了一张肮脏的脸,手指及时停在保险上,他微微抬了抬手电,免得直射对方的眼睛。
那是个女人,头发黏连着,浑身湿透,大半个身体都埋在落叶里。
她望着罗衡,目光呆滞,瞳孔不自然地转动,显露出对强光的畏惧。

黑夜,荒野,孤身寻求帮助的女人,对情况莫名其妙的男人。
听起来像是凑齐了一部恐怖片的经典要素,不过罗衡眼下只庆幸自己收住了动作,没造成任何意外伤亡。
“狄亚。”罗衡尽可能平静地说话,“我这里有个女人,先别动手。”
狄亚猛然转过头来,一开始他以为是从后方来的,神色怪异地往罗衡身边打量了一下,没发现人影后才去看手电照耀的地方。
这个视角对他来讲不太方便,于是狄亚靠近一些,这时候才看到那个躺在落叶里的女人,嘱咐道:“盯着我的背后。”
“没问题。”
他们不能在陌生的地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罗衡抬起手电,紧紧盯着远方,注意听附近传来的声音。
狄亚蹲下身来:“你还好吗?”
女人保持着精神恍惚的状态,她并没有对狄亚的声音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仍旧微微颤抖着,她的嘴唇也抖动着,仿佛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声音来。
看来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是没太大可能了,于是狄亚绕着女人走了一圈,他没被抓住脚,行动要比罗衡方便得多,中间不忘按着武器,手电筒的光扫过细密的落叶堆,很快停住。
“真的有个婴儿。”狄亚的声音变了调。
在腐朽的泥土与枯叶之间,还没凝结的血迹跟羊水正在流淌翻滚,两条浮肿的大腿仍然曲起,已经泛起不祥的颜色。
在女人的双腿中间,一个湿漉漉的婴儿有着同样的青紫色,正张大嘴,啼哭声比心跳微弱,几片叶子黏成他的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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