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也是着急了,大手一挥,放出一句惊掉李若嫣下巴的话来:“只要合心意,男儿媳也是儿媳。”
季父心里转念一想,索性就顺着话说,刺激一下李若嫣,兴许能有转机。
于是他表情严肃地和李若嫣分析:“我刚刚也听见吴莉莉给你出主意了,你们连领养孩子的途径都找到了,现在不是齐活了?”
儿媳有了,不过是个男的。
孙子孙女也有了,不过就是没血缘。
但这又怎样呢,这不是刚好符合要求了。
“不然按照你那个闹法,别说什么儿孙满堂了,季隶铭都能被你逼走,咱们这个家都能捣散。”
季父话音刚落,就看见李若嫣嘴角轻微抽搐了几下。
是我说话太重了吗?
但李若嫣捂着脸站了起来,没让季父看到她的表情。
“我懒得和你说话!”李若嫣的声音有些颤抖。
季父想上前,但手机接到一通电话。
打来电话的人就是正处漩涡之中的季隶铭。
季父咬咬牙,接起电话。
李若嫣气得上楼去,再下来时,已经把自己打扮完毕。
刚才还在楼下捧着手帕哭的憔悴模样全然不见,摇身一变就是个精致典雅的贵妇人。
季父忐忑地站起来,但话总得说,他佯装不在意的表情,一边埋头看书,一边说:“今天中午就我们两个了。”
刚才季隶铭打来电话,说什么也不想回来过节,季父也不想把矛盾激化,只好接受了中午只有他和李若嫣两个人的结果。
但得知消息的李若嫣立刻就气冲冲地要走。
“你要去哪?”季父着急地站了起来。
“这个节我没法在家过了。”李若嫣蹬蹬蹬地换上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你一个人在家吧,这事不解决,肯定没完。”
季父眼睁睁看着门又关上。
和昨晚季隶铭离开时一样果决。
这母子两个,还真是相像。
可是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好好的节,就成了这样。
季父坐会椅子上,思考起该何去何从。
一边是孩子,一边是妻子,他哪边都放不下。
总得想和从中调和的办法。
季父重重叹了口气。
高层餐厅的窗边座位,叶拙正在远远眺望风景。
比起季隶铭在A市的办公室,同样是落地观景窗,这家餐厅他已经来过好几次,却更让他感觉陌生……
过去那些事情,就好像是上辈子那样远。
中秋节当午,餐厅里的生意要相对冷清一些。
所以每个走动的人都格外突出。
季隶铭放下手里的菜单,对着被侍应带进来的李若嫣招了招手。
他起身帮李若嫣拉开椅子,“妈妈今天的裙子非常有品位。”
李若嫣笑着摘下手套,“我最近还新买了几条更好看的裙子,就是怕穿出来之后让你爸爸起疑心,就随便穿了一件稍微像样的出来。”
她笑着和叶拙打招呼,一副温柔的模样。
“随便穿穿就够好看的了,再好看下去,我怕我爸地位不保。”
李若嫣笑得花枝乱颤。
叶拙则问:“季叔叔怎么没来?”
李若嫣则勾了勾头发,和叶拙说:“你叔叔在家里接受新观念呢。”
叶拙“啊”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
季隶铭和叶拙说:“不要紧,下次再到家里,到时候会不一样的。”
叶拙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当着李若嫣的面,还是点了点头。
“不用多久,我估计最多三天,你爸爸就得败下阵来。”
李若嫣向季隶铭举起酒杯,“你妈妈这次也是体验了当泼妇是什么感觉。”
季隶铭和她碰壁,“谢谢妈妈。”
李若嫣笑了起来,“不过……当泼妇也不错,我还没见你爸爸那样慌张过,挺有意思的。”
李若嫣和季隶铭对视一眼,母子两之间默契十足。
中午这餐吃得相当愉悦。
李若嫣不仅和季隶铭说说笑笑, 同样也照顾着叶拙,一顿饭下来,她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过, 看起来心情大好。
用餐结束后, 她也不着急回家, 直接让季隶铭开车送她去美容院。
这中途, 她和叶拙一起坐在后座,悄悄和叶拙聊了很多, 但其实所有话题都是围着叶拙展开的。
要么就是问问叶拙以后的职业规划, 要么就是关心一下叶拙妈妈现在的情况。
整个过程里, 李若嫣都像个知心姐姐,而不是比叶拙地位高出许多的季家夫人。
等到地点到了,李若嫣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她和叶拙交换了联系方式,季隶铭说:“你们以后都不带我聊天了吗?”
李若嫣说:“你有时候你和爸爸一样, 说话都太官方,我和小叶更有共同话题。”
她抬眉,笑着和叶拙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个静待花开,我先进去了, 你记得加我。”
叶拙说“好”, 低头就通过了“静待花开”的好友申请。
李若嫣的头像就是她本人手捧着荷花,一脸微笑地坐在池边。
叶拙失笑。
原来天下的妈妈都通用这样的网名和头像。
这可能就是血脉中的共性吧。
李若嫣下车之后, 又转身找了借口把季隶铭叫下来。
她悄悄掩上车门, 拉着季隶铭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放轻声音叮嘱道:“你今天晚上去叶拙家里吃饭的时候千万不要空手去,挑几件合适的礼物带去, 虽然我们两家的情况和普通家庭不太一样,但这毕竟是你第一次正式上门, 一定要重视起来,知道吗?”
李若嫣抬眼看了看车里的叶拙,“妈妈能帮你的都帮了,你爸爸那边也差不多铺垫完了,剩下就要你自己努力了。”
那天下午,季隶铭和她提起叶拙家里事的时候,她自己也跟着想通了。
为什么非要逼自己的孩子和别家一样。
不结婚不生孩子也不犯法。
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只不过是喜欢同性而已,也不是人品低劣犯下滔天大错。
更何况,总不能真的在明知孩子不喜欢女生的情况下,再强迫他去结婚。
尤其是听见叶拙妈妈的事情之后,李若嫣更不可能让这种悲剧上演。
所以在季隶铭提出希望她能配合着演戏的时候,李若嫣都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
不仅是为了她的孩子,也为了两个家庭。
“你要照顾好叶拙和叶拙妈妈,知道吗?”
季隶铭颔首,认真应答李若嫣的叮嘱。
“妈,你放心吧,这些我都知道的。”
本来前路充满艰难险阻,有了妈妈们的庇护,为他们开出一条坦荡许多的道路。
上车之后,季隶铭心里还是暖暖的。
他笑着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叶拙也没有目标。
本来他以为今天中午和下午都会待在季家——无论是融洽还是紧张,他都已经做好迎接的准备。
但今天上午临时改变了安排,现在他也一脸茫然。
“去哪里都行。”叶拙说。
“要不去看看姚阿姨?”
“我妈妈今天下午也工作,我们就不要去给她添乱了。”
其实在叶拙回答之前,季隶铭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他不知道昨天之后,叶拙和妈妈有没有更进一步的联系,主动提起要去看看,也是想试探一下情况,没想到叶拙表现出来的样子,仿佛已经非常熟悉姚棠的生活和工作了。
季隶铭问:“你和阿姨联系过了?”
“嗯,昨天晚上她和我说的。”
叶拙回答的时候,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开心。
“她现在和她的好朋友合伙经营了一家家纺店,这几天她的好朋友回老家和家人团聚,所以她一个人守店,生意好的时候就走不开。”
“这样好啊。”季隶铭笑了笑,“这样多好。”
寥寥几句,季隶铭仿佛看见姚棠一个人在店里忙碌的样子。
她比他们想象都要独立向上。
她没有被困在过去一直悲伤,而是寻找了适合自己的道路。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坚持独居,她都在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充实。
叶拙肩头那块隐形的沉重大石终于抬起。
谈论起姚棠的时候,再也不用感到沉闷自责。
叶拙说:“家纺店的位置离甄雅高中不远。”
他和季隶铭说这些话的时候,一面是释怀,一面是为妈妈感到骄傲。
季隶铭提议:“那不如我们下午去学校附近转转,然后一起接阿姨下班回家,怎么样?”
叶拙眼中的眸光微动。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去甄雅了。
季隶铭:“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咔嚓——咔嚓——”
落下的枯叶在地面累积成片,每一脚踩上去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拙漫步在这条种满梧桐的大道边,季隶铭侧目看着他,笑意浓浓。
正值假期,学校既没有学生,也不接待外宾,叶拙和季隶铭在校外绕着走一走。
在高中时期,叶拙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慢慢行走。
他的青春总是行色匆匆地追逐路言意。
只有季隶铭偶尔提议想要到这边走走,他才能有机会享受慢下来的时光。
不过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学校里总是闹哄哄地不得安宁。
而现在他和季隶铭在一起,安静地像是来到天上的国度,从身到心都无比祥和。
天公作美,S市阴雨连绵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
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那潮湿的寒意。
叶拙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呼出一口暖呼呼的热气。
季隶铭笑着从头手里接过围巾,用缅怀的语气说:“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在秋天走这条路。”
那时候的叶拙还很不起眼,每天都低着头走路。
但到了这条路上,叶拙就会抬起头啊,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颗梧桐树,眺望这条好似没有尽头的金色大道。
“你不是也很喜欢?”叶拙这样问。
“你喜欢,所以我喜欢。”季隶铭双手插在口袋,看着叶拙的眼中酝酿着深深的情意。
这个答案让叶拙怔了一下。
他以为,是季隶铭喜欢,自己才有机会沾光。
所以他觉得,这些时光都是他蹭来的,本身与他无关。
而季隶铭却告诉叶拙,这些都起源于他。
叶拙低下头,轻声说出自己心里最隐晦的心思。
“其实过去,我很羡慕你。”
“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讨厌……?我为什么要讨厌你。你只是羡慕你,羡慕到有些嫉妒。”
“可你还是和我做了朋友。”
“那是因为……你完美地让嫉妒的我都无法挑出问题。”
年少时候,叶拙痛苦又无法自拔地向季隶铭投去艳羡的目光。
他羡慕季隶铭所拥有的的一切,同时也因自己的一无所有而自卑。
他没有傲视群雄的家庭背景,没有万里挑一的高双商,没有鹤立鸡群的外貌,甚至是个善妒的人,连最没有门槛的良好的品德都没有。
在季隶铭面前,叶拙自惭形秽。
这是藏在叶拙心底的秘密。
此时全部说给另一个主角听。
季隶铭却对此只轻轻挑眉,淡然地说:“谁都会嫉妒。我过去也很嫉妒路言意……”
想起过去,季隶铭难得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过我比你坏得多。那次在漠河,他非要大半夜叫你去冰河上夜钓,被我硬生生拦下,然后我就看着他一个人在冰面上又是折腾又是摔跤,回去路上我也不想等他。”
“我那个时候还想,要不干脆就在回去的时候把你叫出来,让你仔细看看路言意的丑样子,也许你就不喜欢他了……”
微风拂过,吹动脚边的树叶,簌簌地声音犹如低语的心声。
说起许多年前,那些彼此都不了解的细节,都随着释然的心自然流露。
无论是难以启齿的,还是自认尴尬的,都在这安静的路上说了出来。
“其实我没有没你想象得那么好。”季隶铭说。
“挺好的。”
“你也比你想象得要好更多。”
“也许吧。”
叶拙低垂着眼,恍惚还是高中时候的模样。
外表会变,但心一直没变。
季隶铭上前,伸出手在叶拙头发上揉了揉。
“我是带你来追忆往昔,不是带你来做自我检讨的。”
他一把拉住叶拙,向前小跑着前进。
“诶?慢点!”
叶拙脚步凌乱,被拉着跟上季隶铭。
季隶铭转头,眉宇间充斥着轻松自在。
“快点快点,现在这个时间我们还能赶上三点的下午茶优惠。”
学校附近的茶餐厅不算多正宗,但胜在亲民。
一点到三点的下午茶优惠套餐,是叶拙也能负担得起的价格。
漏奶华,冻柠七,港式奶茶,咖喱鱼丸……
“还有二十分钟,我们跑过去刚好!”
季隶铭脸上的笑意好像能传染,叶拙也跟着一起撒欢,在铺满金色落叶的路上小跑起来。
这个时候,时空好像和七年前重叠。
他们穿着校服,在街头自在奔跑也不担心被议论。
年轻人就是会做些没有道理的事情。
但现在他们都长大了。
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
再次奔跑起来的时候,却比那时候还要轻盈。
叶拙喘着气跟上季隶铭的步伐,问起和茶餐厅相关的事。
“我之前去,老板娘说有张墙上的照片被人买走了……是你吗?”
季隶铭没有否认,和叶拙说:“你之前还问过我头像那张照片,我告诉你答案了吗?”
叶拙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墙上的照片是我买走的,头像照片也是你和我。”季隶铭笑着,“其实我是想说,其实我喜欢你是早有预谋,只是过去是单方面。”
照片上的他和叶拙总是隔着距离,季隶铭珍藏着,以为能够保持表面的友情,就是他和叶拙最好的结局。
但这场预谋,终于不用再继续单方面谋划。
第82章
“我妈妈刚才发消息让我和你说:今天晚上辛苦小铭了, 后天下午店里另外那个阿姨就回来了,到时候她提前回家做一顿饭来招待你。”
晚上那一餐,季隶铭主动掌勺, 让姚棠和叶拙在外面等着。
苦练多练的厨艺, 终于在今天切实成为加分项。
叶拙妈妈吃得满意, 季隶铭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能放下了。
面对叶拙的妈妈, 他当真是紧张,这事关自己和叶拙的关系能不能被承认, 他丁点都不敢松懈。
如今得到认可, 季隶铭再高兴不过, 面对节假日的赛车,也和颜悦色。
他笑着说:“如果按现在这个前行速度,后天下午过去,现在就得调头, 不然都要迟到了。”
原本从叶拙妈妈家到季隶铭家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今天硬生生开了两个小时。
从昨天开始,到处都能见到赶回家过节的人。
阖家团圆,这是落在国人骨子里的追求。
只不过叶拙还不知道季隶铭为何一定要他今晚要根他先回家一趟。
礼物……?
季隶铭神神秘秘地和叶拙透露了这点信息。
等终于突破车流来到家门口, 季隶铭立刻下车。
“你在车上等我一会, 我马上就下来。”
季隶铭匆匆离开,依旧是把悬念留给叶拙。
会是什么呢?
中秋节能送什么礼物?
叶拙只能联想到月饼……
季隶铭打开家门的同时, 坐在客厅的季父站起身。
他等待着季隶铭的回来, 也目睹了季隶铭从车上下来,和叶拙说话时亲昵的模样。
“爸。”季隶铭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季父摘掉压在鼻梁上的眼镜。
他和年轻时的模样不太一样了。
少了一些锐气和压迫感, 变得更像一个祥和的父亲,面对自己的孩子, 能够展现自己最大程度的包容。
“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不会插手。但你妈妈年纪大了,有些转变她接受不了……”
想到车上那个男孩的模样,季父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是悲哀的叹息,而是一种感叹。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何必要当成打仗一样严阵以待。
只要孩子好,他们也都能接受。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你喜欢,那就好好相处。”季父说:“如果你认定就是他了,改天把他带到家里,一起吃个便饭。”
今晚的月亮圆满,柔和的月光照进屋内,一片皎洁。
季隶铭认真承诺:“谢谢爸,我会的。”
叶拙坐在副驾驶上,侧脸看着季家。
原来不仅季隶铭在A市的房子很亮,季家也同样明亮,光是透光窗户,就能想象到屋内是何种明亮的景象。
这个教育他得到了世界上无数形容美好品质的词汇。
优秀、正义、善良……
而自己的出现,会带着这个家庭何种影响呢?
叶拙垂眸思考,余光看见挂在车钱的挂饰。
他之前好像没有留意过,现在才猛地发现,这个针线钩织出来的毛线小狗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吻合上了。
这段记忆来自七年前的冬天,清晨的漠河集市。
叶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漏一双眼睛在外。
东北冬天的早晨冷得超乎想象。
叶拙刚出门没多久,睫毛就已经因为哈气落在上面,而结了一层白色的霜。
但这丝毫无法影响他去赶早市的兴致。
他和季隶铭一起踩着地上一柞高的积雪,按照村民指的方向前行。
和南方湿漉漉的雪不一样,北方的雪干燥又厚实,踩起来会发出嘎吱的脆响。
叶拙低头看着自己踩上洁白的雪,和季隶铭说:“一会到集市上找个药店吧。”
季隶铭“嗯”了一声就答应了。
不用问目的,季隶铭能猜到。
路言意昨晚可能是折腾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叶拙去叫他一起,他却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一会说自己膝盖疼,一会又说自己脸摔得难看。
叶拙以为他就是不想起床,就让路言意继续休息。
但路言意看见叶拙就这样调头走了,又是一阵生气。
叶拙觉得,可能路言意真的摔得很重吧。
但具体是怎样,只有季隶铭和路言意两个人知道了。
他们坐上小三轮车——这是小镇上最发达的运输工具,想去哪都可以。
一路上虽然颠簸一些,但也是人生第一次体验。
下车时候,叶拙看到周围人都是直接从侧面翻着跳下去,自己也站起来。
“等下。”
季隶铭拦住他,反而是自己先从车上翻了下去。
“现在可以下来了。”季隶铭跳下去的动作干脆利索,对着叶拙伸出手,“拉着我,小心点。”
叶拙抿唇,还是拽住了季隶铭的手。
起初,叶拙还克制地边走边看,但越到集市深处,就越控制不止自己的好奇,每个摊子前都驻足许久。
直接丢在地上的雪糕,用棉被包起来的大白菜,冻豆腐成块摞在一起,放在室外的鱼硬到能当凶器……
零下近三十度的清早,连天都还没完全亮,借着灯光,叶拙看得目不暇接。
季隶铭发现了一处卖冻梨的,和叶拙说了一声就去买了。
“阿姨,我要……要三个吧。”季隶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两个改成了三个。
听见季隶铭的口音,大婶一边拿袋子一边说:“小伙子打外地来的吧?怎么还一买就买仨呢,我们这都论斤的。”
季隶铭迟疑了一会,“那给我来一斤的?”
“就三个,你拿走吃去吧。”大婶热情地塞给他。
季隶铭坚持给钱。
推拉了一会,他回头发现叶拙好像没有跟他一起过来。
“叶拙?”
季隶铭手里捧着冻梨,在人群和摊位之间寻找着叶拙的身影。
最后在两个摊位之间的位置找到了叶拙。
他蹲在非常不起眼的地方,若季隶铭稍微走快些,很可能错过了。
“你在干嘛呢?”季隶铭问。
叶拙面前坐了一个面容朴实的大婶,她不似隔壁有正经的摊位,而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
等到季隶铭走近才发现,她面前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摆了一个约有八寸的纸箱子,上面用大红花的小被子盖着,依稀能听见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来了?”叶拙已经看入迷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季隶铭靠近。
“你看——”他稍微侧开身,给季隶铭让出空间。
叶拙脱下了手套,直接用手摸着睡在小被子里的黑白小狗。
那小狗看起来柔弱极了,头还没有叶拙的手掌大,闭着眼,将毛茸茸的头靠在叶拙掌心。
前来卖狗的大婶说:“它是这一窝里最弱也是品相最不好的一个,其余的都被人买走了,只有它被剩下来了。”
在寒风里,刚出生没半个月的小狗微微打着颤。
叶拙的手都冻红了,也舍不得放下。
“你把它带走吧,直接送给你也行的,这都是我家里的狗下的,因为太多了没法养才拿出来卖。”
叶拙轻咬下唇。
“对不起阿姨,我没办法带它走。”
他也想把它带走,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大婶摆了摆手,“没事,那我就把它带回家去自己养,这只小崽子,得好好养才行。”
她把小狗抱在自己怀里,小声说:“不丑不丑,一点不丑,好好养就行了。”
“阿姨,你等我一会,等会再走。”叶拙站起身来,和季隶铭一起回到刚才路过的摊子。
不一会,他带着一兜大棒骨回来。
“阿姨,小狗我带不走了,这个棒骨您带回家,肉您吃,剩下的给它,行吗?”
大婶本想拒绝,但叶拙态度坚定,只好从自己的三轮车上找出一个手工制作的勾线小狗。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平时也会拿到集市上卖,但现在只有一个,就送给你们了,谢谢你们。”
叶拙和季隶铭对视一眼,接受了大婶的赠送。
这个小狗被季隶铭留下,而叶拙则一直记着那条平平无奇又虚弱的小狗崽。
送上一袋骨头,是叶拙唯一能做的事情。
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饲养一条小狗,他连自己的生活都很难掌控。
这次旅行,就是在给了叶承礼承诺之后才得到的机会。
叶拙以为,高中结束,他也能够有那么丁点希望,鼓起勇气想要和路言意说自己的想法。
可是叶承礼让他安分守己,就像在暗示他一般。
叶拙打消了所有不该有的想法,继续做路言意身边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