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不得不放下左手的笔,把白潇的手从自己脸上拍下来,“怎么回来这么早,谈判谈完了?”
白潇的手被拍下来后,非常不快,他赌气般一屁股坐在了宋怀身边,搂上他的肩膀,同他紧紧挨在一起,洋洋得意:“那可不,有我出马,效率当然杠杠的。”白潇略过生意场上的众多刀光剑影不谈,只顾着往自己脸上贴金。
宋怀懒得听他臭屁,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
白潇也不再言语,把脑袋搁在宋怀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宋怀的左手在纸上鬼画符。
天色一点一点地变暗,夜色之下的深蓝色玫瑰愈发神秘,愈发迷人。
终于,时隔好几天,宋怀在纸上写下了这首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
但是,在给这首曲子起名时,宋怀犯了难,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字,索性先把曲谱收起来,留待改日。
宋怀突然开口:“白潇。”
“怎么了?”
“你的头好重。”
“……真是不好意思,累着您老人家了。”白潇掐着嗓子狗腿道,“宋大人,要不让咱家给您揉揉肩?”
宋怀仔细思考了一阵,“嗯……我看可以。”
白潇便站起身到宋怀身后,使出毕生所学,任劳任怨地给他家这位小祖宗摁肩膀,力求把宋大人伺候满意。
白潇手上的力度掌握得很好,没过多久,宋怀就舒服得眯起了眼,但他的嘴里还不忘挑剔道:“往右一点……对……再轻一点……太轻了……再重一点。”
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白潇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宋怀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白潇一边揉着宋怀的肩膀,一边意味深长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如果能把这些话放到晚上说就好了。”
“……你!”宋怀脸红得要滴血,“老不正经。”
白潇深感冤屈:“冤枉啊宋大人,咱家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身强体壮,保管把大人伺候得妥妥帖帖,大人可千万别嫌弃啊!”
宋怀不想再跟这个老流氓共处一室,挣开白潇的双臂,就要往别处跑。
谁料,他刚起身,就被白潇箍住腰,紧接着,整个人腾空,眨眼间便被放到了刚刚写谱子的桌面上。
宋怀欲跳下桌逃跑,但白潇却死死搂住他的腰身,堵住他的去路。
宋怀恼羞成怒:“你……你要干嘛?”
白潇轻轻摩挲着他通红的脸颊,凑近他,低声道:“不是都说了,我要‘伺候’你呀。”
自宋怀受伤住院以来,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密,加上两人又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场情事下来,两个人都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宋怀左手搂着白潇的脖颈,整个人倚在他身上,闭着眼喘气——自从受伤以后,他本就稀缺的体力值更是直线下滑。
倏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下睁开眼睛。
他推开白潇,在桌上的一堆文件里翻找着,找出了他刚刚写完的那几张曲谱,确认谱子都完好无损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不满地嗔了白潇一眼,责怪他选了一个好地方。
“也不能全怪我吧,”白潇心虚,小小声道,“这不是怕你累才选了这里么……”
虽然知道白潇的话有道理,但宋怀还是有些后怕,他垂下头看向手里的谱子,不想再理白潇。
望着垂头丧气的宋怀,白潇立马变得能屈能伸:“好好好我错了,咱别生气了好不好,下次选什么地方一定提前征求你的同意,好不好?”
不是,白潇还想选什么地方?
宋怀一边深深感叹着白潇的厚脸皮,一边不自禁地红了耳朵。
“行了行了,该吃饭了!”宋怀不欲再与白潇多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饭后,宋怀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切换电视频道。
白潇见时机刚好,小心地问出了憋在心里一整天的疑问:“你今天的复健怎么样?”
白潇询问过康复师,他说宋怀很配合,复健进行得很顺利,这样下去他的右手恢复到满足日常基本需求的程度不成问题。
可光听一面之词,白潇心中还是发慌,他得亲口问宋怀才能安心。
宋怀神色如常,淡淡道:“都挺好的。”
“真的?”白潇心头一喜,紧绷的一颗心终于松弛下来。
“当然。”
“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复健所面临痛苦白潇是略知一二的,他不能让宋怀独自承受这份痛苦——如果不是今天实在忙不开,他是断断不会留宋怀一人的。
宋怀迟疑片刻,才道:“好。”
接下来,白潇把能推掉的工作都推掉,公司的消息都让助理每天统一汇报,他则全心全意地陪着宋怀进行康复训练。
在这整个过程中,他的双眼片刻不离艰难训练的宋怀,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怀满头大汗地挪动着自己的右臂,面部扭曲,写满了痛苦,而他只能干站在一旁,唯一能做的,仅仅只是在训练的间隙,为宋怀递上一杯温水。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坚韧的宋怀。平日里,宋怀总是温温软软的,就连高声讲话,也是没有多少回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宋怀还有这样一面,训练之时他不哭也不闹,连一声叫喊都不曾有过,只一人默默承受着这份苦楚。
有好几次,他都几乎要失去理智,他想让宋怀停下来,不要再训练了,可他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他知道,宋怀是绝对不会听自己的话的,那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他的心头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只恨他不能代替宋怀去承受这份痛苦。
第57章 .“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就这么离开,你舍得吗?”
天气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暖,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夏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小院里,枝繁叶茂,蝉鸣浩大,蓝色玫瑰花盛放如初。
其实,先头的那批玫瑰已经枯萎了,花朵枯黄,垂下了脑袋,白潇又执着地让人种上了一批新的玫瑰,假装它永远不会凋零。
宋怀的右手也在日复一日的复健中渐渐好转,他已经可以脱离他人的帮助独自进行日常起居,可他依然无法自如地弹他的钢琴。
在初夏的一个清晨,宋怀与霍华德导演一方签订了合同,他将于两个月后飞往Y国,正式开启与艾伦·霍华德的合作。
看上去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可白潇不知怎地心中还是莫名发慌。
他几乎每个夜里都会梦到那日的仓库中,宋怀躺倒在血泊之上,双眼紧闭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总是在夜半被惊醒。
每当这时,白潇总是会神经质地将耳朵贴在宋怀的胸膛之上,不停地感受他起伏的呼吸,聆听他有力的心跳,确认他还好当当地活在自己身边,然后再紧紧地将他拥入自己怀里,才得以重新入睡。
宋怀被绑架这件事成为了白潇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有一天,白潇再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他的第一件事是将手往身旁探去,但这一次,他摸了个空。
他登时睡意全无,全身的血液凉了一半。
他匆匆翻身下床,去找寻宋怀的身影。
宋怀原先的房间,客厅、厨房、卫生间、院子……都不见宋怀踪影,宋怀就好似从这人间蒸发了一般。
白潇的腿直发软,他一下子站不住,跌坐在了地板上。
“宋怀,宋怀……你在哪?”白潇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不断地呼唤着他的恋人,好像只要他一直唤下去,宋怀就会出现。
今夜的天空一丝月光也无,屋子里一片漆黑,黑到白潇产生了一股错觉:是这黑夜中有一个魔鬼,带走了宋怀。
一瞬间,白潇被无尽的恐慌吞噬,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心脏砰砰直跳,他几次想尝试站起来去开灯,可是他的腿软得没有力气。
片刻后,他倏地想到了什么,眼睛恢复了些光彩。
他踉踉跄跄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飞步往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小房间奔去。
刚刚他几乎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但唯独漏了这个地方。
正当他捏着门把准备打开门时,里头忽然传出了钢琴声,白潇的动作顿住。
从低音到高音,里头的人摁下琴键,一下,再一下,不厌其烦,将钢琴的八十八个琴键从左到右逐一按了个遍,宛若在跟他的老朋友们一个一个地打招呼。
之后,一段熟悉的旋律想了起来——梁祝,这大概是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曲子。
白潇捏着门把的手缩了回来,他静静地倚在墙边,倾听着墙另一边传来的琴声。
琴声宛转悠扬,温柔到了极致,就如同母亲轻哼着摇篮曲哄自己的宝宝入睡那般温柔,听得出来,里头的人每一次摁下琴键,一定都无比小心翼翼。
只是,仅用一只手弹出的琴声,难免孤寂了些。
听着听着,泪水逐渐糊满了白潇的视线,一时间,心里所迸发出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
白潇这段时间一直在有意识地瞒着宋怀,没有告诉他他右手真正的伤情,只同他说,他的手一定会恢复如初,而宋怀也没有对此流露出质疑。
白潇还以为自己真的瞒得很好,可笑。
宋怀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怕自己为他担心,才将内心的伤口隐藏了起来,只敢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来到这里,用琴声来宣泄他的悲痛。
白潇之前一直觉得,只要自己从今往后全心全意地待宋怀好,总有一天,他能弥补上宋怀对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感情。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宋怀平日里所展现出来的对他的爱意,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而实际上,宋怀对他的爱,他恐怕终其一生,都无以为报。
白潇再也抑制不住,他冲进房间,从身后紧紧拥住了站在钢琴旁的宋怀。
宋怀偏头看了白潇一眼,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就任由白潇抱着,不再有其他反应,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下的钢琴中。
单手弹完一段,宋怀停了下来。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手底下钢琴,眼神恍惚,就像在透过黑白琴键,看向更远的地方。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这是他从前最爱的曲子。”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白潇却在顷刻间明白过来宋怀在说谁。
宋怀的嘴角扬起笑意,看着钢琴,继续道:“但是他的脑子里就是缺了根弦,这曲子他怎么弹都弹不好。”
白潇愣愣看着眼前人,这似乎是宋怀第一次在自己跟前提起宋泊瑜。
“我只好一遍一遍地教他,他也一遍一遍地跟着我学。”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首曲子学会……”
“他还说过要陪我过生日的,可是他的礼物到了,人却没到……”
剩下的话,宋怀再无法说出口,他已经泣不成声。
“宋怀……宋怀……”白潇将宋怀搂得更紧了些,他想安慰宋怀,让他别哭,可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怀一抽一抽地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可耐不住这眼泪跟个坏掉的水龙头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刚擦掉一点,另一些立马又紧接着流到了脸颊上。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停止流泪。
他一根一根手指头掰开了白潇死死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过身来正对着白潇。
他伸出手,帮白潇也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又理了理白潇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这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而后轻轻道:“白潇,我已经和霍华德导演商量好了,我过两个月就要去Y国了。”
“什么?”这话过于,白潇一时反应不过来,语无伦次道,“那……那我提前安排一下工作……到时候和你一起过去。”
“你大概多久回来,公司这边事情很多,我……我可能不能离开太久……”
宋怀定定地看着白潇,半晌,才艰难开口:“我去Y国之后,大概就不回来了。”
白潇以为自己睡觉睡懵了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白潇。”宋怀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说,我们分手吧。”
白潇顿时有些生气,宋怀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乱开玩笑啊,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么?
他压着怒意,拉上宋怀的手就要回卧室,“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白潇!”宋怀费了好大的劲才甩开白潇,“我是认真的,我们找个时间,去把离婚证办了吧。”
宋怀前段时间在医院时便跟白潇提出过要离婚,但自那之后,宋怀就没有再提起过这事,白潇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茬就过去了,谁知,宋怀今天竟毫无预兆地旧事重提。
“你如果不喜欢这里的环境,那等我过两年就退休,我们可以一起搬到Y国去定居,可是……”他的声音再次染上哭腔,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你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就跟我离婚吧?”
“不是因为这个。”宋怀的泪水再次溢出,他不敢再看白潇,背过身去,抚摸着钢琴,“是宋泊瑜他……”
剩下的话不必多言,白潇什么都懂了。他的眼眶依旧通红,整个人却逐渐冷静下来。
他静默片刻,忽地哼笑一声,“宋怀,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就这么离开,你舍得吗?”
听了白潇的话,宋怀浑身一震。
他猛地回过头,睁圆了眼睛:“你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潇的眼神愈发冷淡,没有理会宋怀的问话,而是继续咄咄逼人,“你为什么就是不敢面对你自己的感情,只知道一味逃避?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不过就是个巧合,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被困在这个巧合里,这是你的错吗?还有,宋怀,在你做这个决定时,你有为在意你的人考虑过吗,你有考虑过我吗?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宋怀被白潇逼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无可辩驳。
是,白潇说得都没错,他就是一个胆小怯懦、自私自利的人。
但是最近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被绑架,猝不及防地知道是白璋杀了宋泊瑜,还有他的右手……这一桩桩事件就仿佛铺天盖地的海啸一般,彻底覆盖住了他的心理防线,宋怀已经要彻底喘不上气来了。
正巧这时,他一直敬仰的导演递来了合作的橄榄枝,让他在幽暗的深海中,窥见一丝光明。
宋怀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忘掉白潇,告别自己的过去,他要当一个全新的宋怀,他要为自己而活。
实在是很抱歉,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第58章 .“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想你。”
“你以后,”宋怀艰难地咽了咽嗓子,“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对不起,白潇。”宋怀也知道自己的话语很苍白,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到最后细微得就如蚊子的嗡嗡声一般。
白潇急火攻心,盛怒之下他反而笑了出来,点着头道:“行,好,非常好……”
“我……这两天就会搬出去,你找个有空的时间,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每多说一个字,宋怀内心所受的煎熬就要更多一分,但他还是一鼓作气把话一次性说出口。
“随便你。”白潇冷冷丢下一句话,再也无法忍受这个逼仄的小房间,大步离去。
自这次不欢而散之后,二人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
第二天,宋怀就开始匆匆整理行李,他的右手多有不便,将行李箱从楼上搬到楼下时异常困难,下楼时脚还差点踩空。
从头到尾,白潇都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只是在宋怀差点跌下楼时有些许没坐住。
费了好些功夫才将所有东西都打包收拾好,宋怀气喘吁吁地站在家门口,最后一次打量着这个自己住了近一年的家,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汗水。
许久,他终于开口,做最后的道别,“白潇,我走啦。”他用尽所有力气弯起嘴角,企图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
沙发上的人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回眼前的电脑上,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宋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白潇还是没有反应,他露出一抹苦笑,单手拎起行李,转身离去。
来到了院子里,深蓝色的玫瑰花在阳光之下盛开,还是那样耀眼夺目,宋怀的脚步顿住。
他驻足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些花儿。
直到院子门口传来了喇叭声,宋怀才回过神来,拖着行李继续向前走。
一步、一步,走出了他与白潇朝夕相伴的家。
刘惟天急忙接过宋怀左手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随后,载着他离去。
宋怀走后,呆坐在沙发上一早上的白潇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落地窗边。
他看到了在院内停留的宋怀,他看到了来接宋怀的刘惟天,他看到了宋怀上了刘惟天的车,车子发动,向远方驶去。
他也不记得自己在窗边站了多久,他只记得,不久之后,天上的太阳被乌云遮挡住,随即狂风四起,下起了暴雨。
被主人家精心栽种的玫瑰花被雨点砸弯了脑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花瓣凌乱地四散开来,草地上顷刻间成为一片狼藉。
忽地,天空白光一闪,一道惊雷一道惊雷炸响。
白潇的心瞬时揪紧,他下意识地要去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可过了好半天,他才意识到,那个在打雷天会害怕得发抖的人不在了,那人……以后再也不需要他的陪伴了。
他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外头大雨倾盆,雷声大作,但这一切屋内的人都浑然不觉。
宋怀的工作室内,窗户紧闭,窗帘被拉上,音响里放着响亮的交响曲,空气里飘散着炸鸡的香味,杯子里的可乐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来,敬你一杯!”刘惟天举起可乐与宋怀干杯,豪爽至极。
宋怀也笑着与刘惟天碰杯,只是这笑意里,总是有一抹化不开的忧愁。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吃垃圾食品了,近来白潇总是押着他吃刘姨做的营养餐,吃得他味觉都快丧失了。
两人一边啃着炸鸡大快朵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就像回到了大学时候。
“机票都订好了?”
“订好了,8月11号。”
“行,十月份我也要到Y国去拍戏,到时候记得来接我啊。”
“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早早去机场迎接刘导的大驾。”
片刻后,桌上只剩下一堆孤零零的鸡骨头,宋怀吃饱喝足,上下眼皮渐渐开始打架。
刘惟天忽然开口道问:“你跟白潇,就这么结束啦?”
一听白潇两个字,宋怀瞬间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了。
“嗯……”他含混地应道。
刘惟天惆怅地叹一口气,“好,也好……”
宋怀痴恋白潇这么多年,他究竟有多么喜欢白潇,刘惟天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夕之间,他突然顿悟,也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刘惟天在宋怀的地方赖到很晚,才起身离去。
一打开门,宋怀蓦然惊觉外头已是漫天大雨,雷声忽远忽近,此起彼伏。
送走刘惟天后,宋怀重新关上门,再次打开震天响的音乐,这才隔绝掉外头的打雷声。
可是隆隆的声音还是一遍一遍在宋怀的脑海里响着,他抱紧脑袋,想把这些声音赶走,可它们就好像在宋怀的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怎么赶都挥之不去。
他蜷缩在沙发里,浑身开始发抖,他开始渴望着那个打雷时会将他紧紧拥住的怀抱,那人会一边将他用双臂抱住他,一边用手小心地顺着他的背,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甚至有时候还会轻轻哼歌给他听。
可惜了,那么多个音,没一个在调上。
宋怀伸出颤抖的手,像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拿起手机,点开了与白潇的聊天框。
【我很想你。】
打完这四个字后,害怕自己把它误发出去,宋怀又赶快把这行字删掉。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条路走完。
随后,他把手机重重地往地上摔去,霎时间,屏幕上出现了好几道裂痕。
为了让自己不再害怕,他想让自己快点睡过去,只要睡过去,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他明明闭上了眼,过了许久,脑子还是无比清醒。
他实在受不了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翻出不知道买了多久的安眠药,他就着冷水吞下安眠药片,又躺回床上。
没过多久,困意来袭,宋怀沉沉睡去,就这样,度过了没有白潇的第一天。
过了几天,宋怀把白潇约了出来,一同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登记。
一见面,白潇便丢给了宋怀一沓文件。
宋怀一头雾水,接过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是离婚协议书,往下翻,白氏的股权转让书,许多处不动产的转让协议……
宋怀的心越看越沉,他抬头望向从头至尾都面无表情的白潇,面露难色,“你这……”
白潇皱了皱眉,升起一股不耐烦,“快签了吧,当初说好的,该你的就是你的。”
最终,宋怀一笔一画,将自己名字签了上去。
兜兜转转,他们终是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从民政局出来以后,宋怀愣愣地端详着白潇,动了动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白潇再也懒得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白潇走出好几米,宋怀才在终于想起了自己要说什么,他冲着白潇的背影喃喃自语:“白潇,再见……”
白潇仍旧飞快地迈步向前走着,很快就上了车,车子发动,转眼间离开了宋怀的视线。
那天,宋怀在民政局门口伫立了一个下午,他看到了好多对小情侣手牵着手走了进去,脸上幸福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宋怀是打车来的,可他不想再坐车回去了,他不知怎么就很想一个人走走,虽然他的工作室离这很远,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走到后面,双腿几乎快没了知觉。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下午,有一辆车开出去很远之后又折返了回来,隐匿在车流之中,慢慢跟在他的身后,直至他回到了家,打开了暖黄色的灯,那辆车才离去。
领完离婚证后,宋怀再也没有联系过白潇。
他把最后的工作交接完之后,整个人就一头扎在工作室里,紧闭门窗,拉上窗帘,仿佛变成了一只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他在一片幽暗里,无数次点开和白潇的聊条框,在框里打上许多话:
【你在干嘛呀,还在工作吗?】
【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实在不会做饭的话,还是请个阿姨吧,也不能总是在外面吃饭呀。】
【我很想你,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