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几句话能提供的信息量很大,众人需要一定时间思索消化。
“还要打疫苗?”冯劲杉瞠目问出了大家心头的另外疑惑,“不打我们也会变成菩娑婆叉?”
“是的。”
库尔特眼珠轻转望向他,那张原本方正坚毅的面庞,在这一刻忽然透出一种诡异的邪性:“你们以为,菩娑婆叉是三十年前从星舰中出来的外星生物吗?”
冯劲杉讷讷问:“……难道不是吗?”
库尔特却没再回答他,而是将手背在身后端出指挥长的威严说着要点:“菩娑婆叉比较难对付,是夜行生物,还需要有诱饵做引才会现身,且不会出现在人聚集太多的地方,一般五十米范围内同时有六个人存在,它们就不会出现,所以我们必须分组行动。”
库尔特讲的可以说是很详尽了,但众人却越听越迷惑——
首先,三十年前,菩娑婆叉能在短短一周内吃掉三亿人,数量应当很多;其次,库尔特还说了人类没有疫苗的话,会在第二天变成菩娑婆叉,这样一来,菩娑婆叉的数量就会多上加多。
所以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只要离开了这个星舰基地就要面临犹如虫潮的大量菩娑婆叉,而他们寥寥仅有十六个人的参与者就算全部聚在一块,在菩娑婆叉面前也像是落单的渺小蚂蚁,说不定反倒会被数量庞大的它们猎杀。
可怎么现在听着库尔特的阐述,菩娑婆叉就像是什么稀有生物一样,真就会被手持武器的他们猎杀?
更何况库尔特后面还补充了一个很矛盾的点:菩娑婆叉不会出现在人聚集太多的地方,那么全地球的人类凝聚在一块,不说有个百亿,十亿总该会有的,完全能够逼退菩娑婆叉啊,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仅仅只剩下三万人的地步呢?
迷点很多,库尔特却不再为他们解释说明了,只再次抬起右臂在表状的控制面板上依次按下几个按钮,一分钟后,屋外便走进八个上身穿着旗袍,下身却是滚轮状的机器人,它们右手抱着银纹射击枪,左手则拎着一个玻璃长瓶。
“这就是你们的诱饵和武器。”
旗袍机器人在库尔特的声音中将射击枪递给老兵,玻璃长瓶递给新兵。
射击枪没什么特殊的,枪身上的银纹还挺好看。
但玻璃长瓶中装的东西装的东西却让人疑窦丛生:因为玻璃长瓶内,装的是一条人类手臂。
“记住了,只有击中头部,菩娑婆叉才会停止行动。”库尔特叮嘱众人,“射机枪如果打中别的部位是没有用的,被打中后的部位也无法被制成疫苗。”
“另外,帝国昨天收到线报:现在出现了一种新型菩娑婆叉,它们已经不是人了,却依旧能保持人形潜藏在人类之中,它们没有强烈的食肉欲望,但不食肉的话,它们会在两天后退化为菩娑婆叉,直到再次食肉才能恢复人形。我们将其命名为‘迦摩’。”
穆玉姬听到这个名字眯了下眼睛,为众人补充道:“迦摩也是《正法念经》中记载的三十六饿鬼之一,俗称如意夜叉,能随心变形,欲美则美,欲丑则丑,喜入人家盗食。”
库尔特也说:“我们初步研究认为,迦摩混迹在人类之中就是为了盗食,帝国研究院还觉得它们可能是研发最终治愈药剂的关键,你们如果能找到迦摩,将其头颅交给我就能得到帝国的奖赏,获得抗体疫苗终生领取权。”
老参与者的领悟能力就是比新人强上许多,谢阿戚听完就总结道:“这个副本目前来看有两个通关途径,一是猎杀菩娑婆叉换取抗体疫苗,从而存活七天,二是找到新型菩娑婆叉——迦摩,将其交给库尔特,就能直接通关。”
“对。”卓长东将有些沉的玻璃长瓶放到腿边的地上后问,“不过这个迦摩怎么找呢?”
“迦摩无法从外表和言语行动中观测出异样,但是当它附近有菩娑婆叉死亡时,迦摩会产生共鸣现象,变回菩娑婆叉的模样一分钟,所以——”库尔特停顿了两秒,用目光逡巡过一遍众人后才勾唇道,“请时刻关注着你们的搭档和其他战友,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外出行动之后,再次归队的伙伴,是否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大家终于知道这次的副本为什么要将参与者分成两批次汇合了,库尔特的话也几乎是在明示他们——参与者中,有人就是迦摩。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似乎都在打量谁是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如意夜叉迦摩。
银发年轻人郑书看见这一幕,抱着胳臂嗤笑:“哦?一来就把我们全部离间了吗?”
他的搭档陈宁默寡言少语,给手里的射机枪上了膛后才开口说出进入副本后的第一句话:“不管选择哪条途径通关,我们都得猎杀菩娑婆叉。”
“库尔特指挥长,新士兵只能拿诱饵不能配枪吗?”新人战士队伍里比较沉默的袁思宁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向库尔特询问,“我们没有武器,怎么猎杀菩娑婆叉?”
“你们有武器。”库尔特颔首,示意旗袍机器人将一把通体纯银的圆柱状手柄递给新人战士,“这是热激光剑,摁住按钮就可以使用,能切割菩娑婆叉的身体和砍下迦摩的头颅。”
“懂了,我是近战。”
柳不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激光剑柄,又瞅瞅旁边的铛铛说:“你是远程。”
铛铛却愁眉不展的说:“我不想当远程,我枪法不准啊……”
库尔特已经把能交代的事都说完了,于是他转过身,带领着大家走到星舰门口,扬声道:“现在,去狩猎吧,我的战士们——”
这艘星舰停在一座大厦的顶楼上空,众人从星舰的登舰梯上下来,便直接到了大厦楼顶。
他们站在顶楼俯视楼下,打眼望去,只看到了两个字:颓败。
正如萧星汐所言,这是个废土风格的副本。
他们刚刚所处的星舰似乎就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科技,踏出星舰,目及之处便全是充满了铁锈、尘埃和荒凉的末世景象——星舰下这座在夜晚中十分黯淡的城市,因着人类的大量死亡和消失而变得萧条败落,仿若没有生物存在的废墟,唯一生机勃勃的东西还是从混凝土里生长出的杂草,但它们缄默无声,只衬得这座城市更加死寂荒芜。
“……难怪我们需要诱饵。”袁思宁看了眼被自己抱在怀中的玻璃长瓶,又俯视着脚下的破败城市问,“这里真有菩娑婆叉可以给我们猎杀吗?”
“先下去再说吧。”潘若溪环顾四周,在左边发现了电梯入口,“就是不知道电梯还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话我们估计得走楼梯下去。”
幸好电梯仍然有电能够使用。
这栋大厦也不止一座电梯,足足有四个电梯入口供参与者们选择。
等待电梯开门的期间,冯劲杉抖着腿嘟囔:“我最搞不懂的是,为什么我们不打抗体疫苗就会变成菩娑婆叉啊?这感觉好像……”
好像什么,冯劲杉又不把话说完。
和他进同一个电梯的崔浩成就问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只说一半?”
但冯劲杉后面说了些什么,谢印雪没听见,因为他们面前的电梯门开了。
谢印雪、步九照、柳不花以及铛铛四个人走了进去,其余参与者则进了别的电梯,没和他们一块。
“库尔特说菩娑婆叉很难对付,不如我们四个人一起猎杀吧?”
电梯开始下降的时候,铛铛就绕到谢印雪和步九照面前,向他们两人提议:“而且一只菩娑婆叉能做五支抗体疫苗,我们四个人只要杀死一只就够用了。”
五十米范围内同时有六个人存在,菩娑婆叉才不会出现,他们四个人一起行动的话没问题,铛铛也说过她枪法不准,柳不花又只能使用激光剑,想来这就是她提出这一邀请的真正原因——借步九照的手,射杀一只菩娑婆叉。
作者有话说:
npc:我,谢印雪,二人世界,懂?
第113章
谢印雪虽然能看到步九照真正的样子,在新副本中将人一眼找出,可这也有个弊端:那就是他不知道步九照在其他人眼中是什么模样。
不过他觉得应当不会太差,否则铛铛就不会向他们说出这种类似于拉拢和抱大腿的提议了。
说实话,谢印雪是不介意带带铛铛的,毕竟进新副本前他才和柳不花说了要当个好人多行善事,况且她还和柳不花一个小组,和他们一起行动也有利于他保证柳不花的安全。
可现在特殊情况有些特殊……所以谢印雪想拒绝铛铛。
不料他才张唇,步九照就先他一步漠然道:“不。”
铛铛闻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因为步九照的拒绝,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个苍眸黑发的男人,她刚进副本时就注意到了。
他独自坐在角落里,和人群保持着一定距离,然而大家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过去,只是他神情有些过分冷漠,让人怵于靠近,梦妮、冯劲杉试过与他搭话,却都铩羽而归。
铛铛在一旁默默看着,庆幸自己没贸然开口搭讪之余,也在心中暗自思量该如何做才能接近他——她的队友在上个副本中死了,这回独自进副本后,就打算再寻几个看上去靠谱有本事的参与者当新队友,步九照就是她一眼相中的人。
问题是她想和人家组队,人家未必想和她一起啊。
就在铛铛为笼络步九照这事发愁时,引导者npc又带来了一批新战士,她下意识地寻声朝来人望去,却在看到其中一位青年的面容的刹那愣住了。
因为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一簇被银白月辉笼罩的新雪。
青年不像步九照,周身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才冷淡的像是霜雪让人无法挨近。
他会像雪,是因为他就和雪一样,浑身透着仿佛一点点温度就能让其消融的脆弱,那身银白色的战衣裹在他身上,就像深冬凉雾轻轻落在挂霜的枝头,只能将其衬得越发孱羸,偏偏遇上他后,最先消融的却是步九照眼底的寒雪。
所以铛铛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即使此刻还不认识,他们之间最终也会产生难以挣脱的羁绊。
于是还在禅房时,铛铛就以为自己不可能与步九照组队了,却不想她最后竟然和柳不花分到了一组——柳不花和那位青年一样蓄着长发,两人谈话时神情放松亲近,应该是一起进副本的队友,因此就算他们俩不是搭档,彼此也会互相照应,自己也能趁此机会乘东风便。
故被步九照拒绝后铛铛也不觉得这便是结束,她侧过头,将目光从步九照身上转向谢印雪,朝他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示弱道:“谢先生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这话一出,电梯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谢印雪身上。
大家都在等他的回答,连步九照也不例外,好像他的回答能左右步九照的想法一般,搞得谢印雪想甩锅给步九照,说是因为他强势自己无力反抗才不得不答应都不行了。
谢印雪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
铛铛的眼睛中顿时划过一抹诧异,对谢印雪放弃与柳不花一起行动的机会有些意外,但她很识时务,没有过多纠缠,点头笑道:“好,那你们注意安全。”
“你们也是。”谢印雪回以她一笑,又看向柳不花,再次叮嘱,“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柳不花乖乖点头:“好的,干爹。”
电梯已经到一楼了,铛铛刚准备踏出电梯,结果却被柳不花这声“干爹”叫懵了,她在原地愣了两秒,视线在柳不花和谢印雪的背影间来回打转:“……干爹?”
“对,他是我干爹。”柳不花靠近铛铛,低声和她解释道,“我们俩等会行动时安全为上,菩娑婆叉猎不到也没关系,我干爹不会让我们死的。”
铛铛留心到谢印雪嘱咐他们注意安全时用的词也是“你们”,柳不花最后一句话中,说的也是“我们”而不是“我”,别看这两个字仅有一字之差,可两者的含义却完全不一样。
她抬头看向已经走出电梯的谢印雪和步九照两人,忽然觉得自己一开始抱错了大腿——谢印雪看着是苍白羸弱,病气沉沉不假,但在“锁长生”这种鬼怪横行不止考验才智的地方,他能以这样一具病体走到后期副本,一定要比那些看上去就是天生强者的人更加强大。
而离开电梯的步九照,看见柳不花和铛铛朝另一个方向走远后十分满意,侧身垂眸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谢印雪问:“我们去哪?”
青年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掌道:“先把你的枪给我看看。”
只是步九照俯视着青年完全暴露在他视线内脆弱白皙的颈部,就忍不住嘴欠:“哪个枪?”
谢印雪:“?”
和他玩这一套?
谢印雪勾起唇角,颔首慢声道:“小的那个。”
“行。”步九照挑眉,伸手将射机枪放到谢印雪面前。
但青年接过枪后却低垂眼睫,目光扫过他下身,仿佛意有所指的问:“这真是最小的吗?”
“是的。”步九照将手背放在谢印雪的下巴处,使他不得不望着自己,“好好看枪。”
谢印雪面露无奈:“唉,你说是就是吧。”
说完,青年就微微俯身,像是抚弄琴弦般,指尖从握把一路滑至枪首才缓缓停住,步九照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普通的动作由谢印雪做出,就似乎总有一种强烈的暗示蕴藏在其中,好像青年玉白指尖划过的是某个温度更火热的地方。
“看完了吗?”步九照开口问他,声音较之以往低沉了些,还有些莫名的哑。
青年掀眸睨他,唇边笑意越深,回道:“上面的花纹很有意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步九照如实说:“我不知道。”
“不应该呀,你真不知道吗?”
青年的声音温缓柔和,像是情人的低喃,然而步九照太清楚谢印雪的德行了,他知道青年每每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是想套他的线索,偏偏他每次都甘愿上钩:“我真不知道,这些副本不是我设计的。不论我在其中是什么身份,我都只能算是棋局上的一颗棋子,走步处处受限。”
“那设计这些副本的人,不会太简单。”
这些话谢印雪还是信的,他直起脊背,目光却再度垂落在射机枪身的银纹上:“这些银纹是梵语,音译大概是叫做‘闭戾多’,意为——饿鬼道。”
菩娑婆叉和迦摩都是死后要被打入饿鬼道遭受恶报的饿鬼,在副本中,他们是自禅房走出的战士,又要以写有【饿鬼道】梵文的射机枪猎杀饿鬼……这些佛经中的各种事物被杂糅在这样一个充满科幻元素的副本中,其想象力让人不得不惊叹,同时也叫谢印雪越发好奇,“锁长生”到底是何人之作。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要先弄清这个副本的背景情况。
“我们再往城市外围走走吧,去远离其他人的地方。”谢印雪说罢就往南边而去,走出几步后他又转过头,望着男人邃深的眼瞳笑道,“不然我们猎杀菩娑婆叉时,你的迦摩身份就要暴露了。”
步九照也扯了下唇,说:“好。”
谢印雪知道他这层身份,步九照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若非如此,谢印雪也不会拒绝铛铛希望四人一起行动的提议。
没错,他就是混迹在参与者中的迦摩。
在这个副本中,他最表层的身份是鬼怪npc,就和谢印雪第一个副本《饕餮宴》一样,所以他不能用上个副本的参与者模样出现在柳不花面前,只能换张脸与谢印雪佯装陌生。
一刻钟后,两人走到一处视野极其开阔的废弃公园停下。
谢印雪一边将人手诱饵随意放去喷泉台上,一边问步九照:“迦摩长什么样子?”
闻言上膛动作微顿,两秒后才说:“等会杀了菩娑婆叉,你不就知道了?”
谢印雪又问:“那参与者队伍中,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迦摩吗?”
“有的。”这回步九照头也没抬一下,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的“同类”出卖的干干净净,“不过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具体数量也不清楚。”
谢印雪垂着眼,眸光划过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光剑剑柄道:“其他迦摩应该都在老兵之中。”
因为在这个副本的设定中,只有“老兵”是有猎杀经验的战士,那他们就有可能是在星舰外狩猎时已经死了,却又被迦摩所化形取代,返回星舰的饿鬼。
也正是这样,杀伤性极强的射机枪才会被交到老兵手里,让他们掌握射杀菩娑婆叉权利,而新兵却仅仅可以拿到能近距离将迦摩头颅砍下的光剑。
谢印雪摁住光剑上的按钮,启动光剑后凭空挥舞了几下试着手感,对步九照说:“你刚才直接就拒绝了铛铛的提议,她会怀疑你的。”
“怀疑又怎样?”步九照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角,“如果她没有亲眼看到我变成菩娑婆叉,她敢杀了我吗?”
答案是不敢。
且不仅是铛铛不敢,其他隶属新兵的参与者也不敢——除非他们亲眼见到某个老兵变回菩娑婆叉。否则他们贸然下手,杀对了迦摩还好,要是误杀了参与者,其后果绝对是他们不能承担的。
副本中严禁参与者直接互相残杀,能走到后期的参与者,比谁都更清楚这一忌讳。
作者有话说:
谢佬:我不信这是最小的。
npc:这就是。
谢佬:可你裤里不是还藏了针吗?
npc:?
第114章
当然,杀是不能直接杀,但在锁长生中,多得是能让人“意外”死亡的机会,所以为长生而来,且已经摸透锁长生规矩的老参与者们,大多会在保证自己能够顺利存活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解决对手。
思及此处,谢印雪忽然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响,他将光剑收好,抬头看向前方说:“它好像来了。”
“是的。”
步九照握住枪把,用食指扣住扳机,望着那个出现在已然干涸的喷泉池之北的黑色身影道:“它来了。”
话音才落,那道如同黑云又似泞泥凝成的怪影就骤然蹿起,朝谢印雪他们靠近的同时,也将自己的身形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它浑身赢瘦,活似枯柴,四肢生着尖利的长爪,脑袋沉重庞大动作却极其迅疾,路过之处不论是石块、玻璃、污纸,亦或杂草,只要是它能看见、能抓到、能割下的东西,通通都会被它抓住吞食入腹。
然而它的喉管却像是只有针尖般狭窄,无论它将喂进嘴的“食物”切的多细多碎,吞食的过程都十分艰难,旁人甚至可以清晰瞧见那些“食物”是怎样顶起它喉部的皱皮,将皮肤撑得像是要炸开般恐怖,偏偏它无法抵御腹中的饥饿,只能拌着这样的痛苦继续进食,直至将腹部撑到鼓大如山时,它才会稍稍停下动作,滞在原地将方才吃进的一切东西疯狂喷射呕出,恢复成瘦骨嶙峋近乎骷髅的模样。
这,就是饿鬼菩娑婆叉。
它终日忍着食物划破针孔大小嗓眼的痛苦,吃进世上所见之物,却不能填满腹中空虚,得永受饥火折磨焚烧。
谢印雪听到的那声怪响,就是它呕吐的声音。
此刻出现在废墟公园的这只菩娑婆叉刚吐完腹中杂物,却不见虚弱,因为它将原先的“食物”吐出,是为了更好的吃下新食物——比如那条被装在玻璃长瓶中的人臂。
“桀——”
那只菩娑婆叉双目赤红,盯着喷泉台上的玻璃长瓶发出一声尖啸,就即刻弯下脊背,像是恶兽扑食般张大嘴巴朝人臂冲去,顷刻间便越到了喷泉池附近。
可惜下一秒,它的脑袋就被步九照手中的射机枪轰成了碎渣。
与其同时,举着射机枪的步九照身形也开始发生变化,但谢印雪观其模样,总觉得和菩娑婆叉长得不太相像,虽然都生着利爪,猬毛如黑云,然步九照化成的兽形四肢粗壮有力,跟菩娑婆叉饱受饥饿枯瘦剩骨的状态截然不同。
他也直接说了:“我感觉你和菩娑婆叉长得不一样。”
步九照面不改色:“我是迦摩,肯定不一样。”
“是吗?”谢印雪不置可否,“都差不多的丑吧。”
步九照:“……”
谢印雪没在这件事上多费精力,待步九照复回人形后,他就迈步朝菩娑婆叉的尸体走去,步九照也收起射机枪跟在他身旁。
这段距离不算太长,两人一分钟不到就走到了喷泉池旁。
谢印雪甩出光剑,剑尖指地,目光落到菩娑婆叉身上时眉头却微微蹙了下,抿唇低声道:“它们速度太快了。”
步九照挑眉,不解道:“对我们有影响吗?”
论快,菩娑婆叉再快也快不过赫迩之梦号上那些贵客凝成的怪物,那些玩意都没被谢印雪放在眼里,菩娑婆叉又怎会让他在意?
“对我们没有。”谢印雪也的确摇头,“但对其他人有。”
菩娑婆叉速度如此之快,若非百步穿杨的神枪手,很难一击必中。虽然多次射击使菩娑婆叉丧失行动力再让它死亡也能将其猎杀,可是库尔特强调过:被射机枪击中的部位,无法制成抗体疫苗。
这就会产生一种极度倒霉的结果——菩娑婆叉被弄死了,但浑身上下都被射机枪击中过,无一肢肉能用。
于是谢印雪没立刻将菩娑婆叉切割分肢,而是转身对步九照说:“我们能再猎一只吗?”
即使没有步九照,谢印雪也能轻而易举杀死菩娑婆叉,不过“杀”的前提是得有猎物存在。
如果能源源不断猎杀菩娑婆叉,那这个副本也太简单了。
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个人枪法稍微准些,就能保住全副本参与者的性命。
果然,步九照的回答和他猜测一致:“不能。”
“意料之中。”
谢印雪轻嗤一声,他将剑尖对准菩娑婆叉的尸体,只一剑便将菩娑婆叉整齐分割成“五肢”,可下一刻,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却微微颤了颤。
原因是菩娑婆叉被光剑切割之后,身体就不再是饿鬼怪物的状态了——它的手、腿和躯干,都是人类的样子。
步九照走到谢印雪身前,挡住菩娑婆叉的尸体道:“它们已是鬼了,不是人,你不要着相。”
谢印雪轻喃:“着相?”
“着相”是一个佛教术语,意思是执着于外相、虚相或个体意识而偏离了本质。步九照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因为菩娑婆叉化为人相,就忘了它们是饿鬼的本质。
闻言谢印雪不由扯唇笑了下,将光剑收起,眉尾轻抬道:“你连梵文都看不懂,还懂这个词?”
说罢,他绕过步九照半蹲下身体,神色平静,将菩娑婆叉的尸体一节节装入玻璃长瓶。
谁知却听见步九照在他头顶无奈道:“……因为以前想过要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