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斯宇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听到这里,柳不花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那假设你身边只有苏寻兰,你是不是要帮她把那些吐出来的东西塞回去啊?”
苏寻兰:“……”
崔如洁捂着嘴巴,忍下喉咙泛起的酸意,乞求他们:“别再说这个话题了好吗?”
卞宇宸也脸色难看道:“我们还要绕医院走十圈呢,你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一边走一边说?”
他怕自己又发病,洁癖症犯要去清扫苏寻兰吐出的秽物。
“对,走,赶快走!”湘妃和宋青芸同时上前,和解青梅与郎祺一块架住吕朔,“我们四个一起架着你走,别再耽误时间了。”
病患参与者必须依照医生开出的治疗方案进行“治疗”,他们护士参与者在白天也得帮助病人“治病”,因此完成治疗方案是所有人的共同目标,加之无人清楚病患参与者们何时又会再犯病,所以最好趁他们还正常时赶紧绕医院走完十圈吧。
结果直到他们完成十圈的治疗任务回到病房,其间也没有撞见一个病患参与者再度发病。
胡利疑惑道:“难道我们的病一天只会发病一次?”
卞宇宸摇了摇头,说:“可能性不大。”
“估计只是让我们提前适应一下发病时的状态。”说到此处,陈云抬起头,目光穿过玻璃窗看向医院外越发晦暗的天空,“毕竟夜晚还没来临。”
——夜晚来临以后,他们就会看到病情导致的“幻觉”。
而究竟是怎样的幻觉,能恐怖到让他们离开病房去找护士陪伴的地步呢?
谢印雪十分好奇。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当你提前知晓看见的景象皆是“幻觉”时,你就不应该会觉得害怕,除非那些“幻觉”,都是真实的存在。
“等天黑后,你就好好待在病房里睡觉,无论有谁找你,和你说话,你都别理,也别有所回应。”
谢印雪对柳不花还是比较放心的,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听自己的话,却依旧强调了句:“包括我。”
柳不花也果真听话,天还没黑全呢,他就已经不和谢印雪说话了,只给青年比出个“OK”的手势,点头表示明白。
谢印雪弯眸轻轻笑了下,转身刚想返回自己的病房,柳不花忽又在这时拉了下他的袖角,抬起下巴指着电梯的方向。
谢印雪便告诉他:“没有。”
青山精神病院全透明的病房不仅没有保护隐私的功能,还不隔音,屋里屋外的人说些什么都能听见,不过这会儿谢印雪和柳不花的对话他们就算听全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仅有谢印雪和柳不花两人心知肚明彼此的意思。
今天白天他们更换完病号服下楼找护士参与者们汇合时,坐的仍是电梯,但之前和他们一起坐上来的卞宇宸却去走了楼梯。
原因是他一上来电梯就超重了,仿佛电梯里比先前上楼时多了位新乘客——哪怕当时电梯内依旧只在着他们三人。
故电梯门甫一合上,又没第三人在场,谢印雪便开了阴阳眼查看四周。
可他什么都没瞧见。
电梯空旷宽敞,除了他和柳不花二人以外,再无第三人存在。
于是柳不花才会指着电梯,问谢印雪里面有没有鬼,若是没有,那电梯为什么会超重?难道真正有“东西”存在的地方不是电梯内部,而是……电梯外部的上方?
此刻谢印雪也在思考这一问题。
他站在一号病房的走廊外,双眸凝望着电梯。
也许是想什么来什么,原本静停在负一楼不动的电梯,仿佛察觉到了谢印雪的目光一般,竟突然运行起来了。
它从负一层缓缓上升,如同逐渐逼近的暴风雨,带来充满压迫感的湿冷气息,而电子屏幕上不断变幻的鲜红数字,则是天空彻底暗下的倒计时,宣告着——
夜晚降临。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
这一回,电梯内密密麻麻,站满了穿着破烂病号服的“人”。
它们比起如今的柳不花来说显然是要更有人样些——至少脑袋还在。
即便那脑袋有些摇摇欲坠,被几根粗糙的红线缝在脖颈上,稍一扭动,就不断有血溢出伤口,让人不由怀疑那些缝线正是被这些血给染红的,并且相似的缝合伤口在它们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使得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经历过解剖,又莫名能够行动的尸体一般,在电梯门打开后,便将目光齐齐锁向走廊处谢印雪,眼底充斥着难以言述的阴鸷、怨毒和残忍等情绪,仿佛寻找到了心仪的猎物一般瞪大猩红的鬼目,脸上带着诡异的怪笑朝谢印雪冲来。
谢印雪转过身,却没往自己的病房跑,而是不疾不徐朝二号病房走,进去把刚躺下的柳不花拉了起来,指给他看走廊外快速逼近的尸体。
柳不花身体和脑袋都没动,只侧了下自己的眼珠,顺着谢印雪所指方向望了一眼,又扭正过来,满眼都是不解和困惑。
谢印雪看到他这副神情便明白:那些尸体仅有自己一人能见。
——它们就是他的“幻觉”。
所以哪怕这些尸体已经跟随着他冲进了二号病房,病房里的十三、柳不花和萧斯宇也看不到。
想通这一点后,谢印雪就给柳不花重新拉好被子盖住,让他接着睡别管自己。
柳不花二话不说重新闭眼。
谢印雪则在尸体们的簇拥下回到了一号病房病床。
那些尸体虽然都聚集在他身旁,却不触碰他,始终隔了约莫半拳的距离盯着他诡笑,有点像围守在将死之人身侧,等待着病人断气那一刹自己好附身占据肉体的恶鬼阴魂。
谢印雪站立行走,它们就尾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谢印雪在床上躺下,这些人也随之围拢,在床边绕成一圈;谢印雪闭上双眸静待了半分钟,再度睁眼时,便对上一双眼白被血液浸透的森寒鬼目——鬼目的主人躬身弯腰,面庞与青年贴得极近,用犹如实质的阴冷视线,继续死死地盯着他,颈间的伤口处还有血珠摇摇欲坠,似要滴落在青年额颊上。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如何坚定、不会畏惧这样惊悚恐怖的场景,他也无法正常入睡。
谢印雪就是如此。
倒不是说他害怕,而是他不习惯、也不喜欢于自己身旁有不熟悉的人存在时入睡,况且这间病房内除了尸体们以外,还有卞宇宸和胡利这两个“室友”存在。
想到他们俩人,谢印雪忽然直起上身,向另外两张病床看去。
那边胡利和卞宇宸的脸色都已不再平静,卞宇宸还算镇定,胡利却十分慌乱,估计应该也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幻觉。
不过谢印雪没将太多的注意力分给他们两人,因为他发现,在自己骤然起身的瞬间,那些原本靠拢在床侧的尸体居然随着他的动作纷纷疾闪退让,似乎很忌惮触碰他。
这一细节很重要,谢印雪想再确认一下,便伸出手朝其中一个尸体的脑袋摸去。
结果那尸体果真又后退了两步,没让青年的手顺利落在自己身上。
见状,谢印雪眉尾轻扬,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抬手向前探去,可惜这一回仍是什么都没摸到。
“谢印雪,你在摸什么?”
一道娇嗲柔美,却不受谢印雪喜欢的声音从旁边的病房里传来。
他顺着声音望去,三号病房里,趴在病床上脸色青白难看的苏寻兰就和那些阴魂不散的尸体们一样,目光正紧紧逐着他,瞧见自己有动作,便连忙追问:“你也看到了什么吗?”
按理来说,《住院病患守则》既然已经警告过他们入夜后要谨慎选择是否与室友交谈了,苏寻兰就不该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谢印雪和她并不在一间病房里,所以他们能算作室友吗?
苏寻兰现在与谢印雪说话,就是想弄清楚这件事。
她不仅不蠢,还聪明的很,知道选个她认识的参与者中本事最大的人说话。
这样,如果她和谢印雪不算室友,那么他们俩即便交谈了也不会发生任何事;而如果他们算是室友,那么纵使交谈后有“意外”发生,谢印雪也无法独善其身,必定要想办法解决“意外”,如此,她就可以照葫芦画瓢,模仿谢印雪的做法,保自己平安。
最重要的是,她敢开口询问谢印雪,是因为她深知谢印雪也想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还记得在赫迩之梦号上,你竭力保护的那个废物。”苏寻兰笑吟吟地望着谢印雪,因削瘦而高高隆起的双颊泛着一股病态的红晕,“他好像姓‘朱’吧?那时我不明白你为何放着我这样的队友不合作,要去管那么一个渣滓。现在我知道了,柳不花在‘锁长生’里和他绑定了一条命,对吗?”
她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谢印雪扯唇轻轻笑了下,温声道:“看到了一些尸体。”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违背《住院病患守则》中第三条规定,没有独自入睡选择与室友交谈的后果是什么,谢印雪和苏寻兰便都知晓了——他们会共享幻觉。
苏寻兰看见了原本围守在谢印雪床边的尸体,此刻也开始向她走来。
而谢印雪呢?
他知道了苏寻兰脸色为什么难看。
因为苏寻兰床边有很多饿得骨瘦如柴、面目全非的人正死死的盯着她,好像看见苏寻兰就恶心似的在她床边疯狂呕吐!
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秽物在苏寻兰的床底下已经形成了大面积的泥滩,一脚踩下去几乎能淹没人的脚踝,如果呕吐不停止,秽物说不定会继续上升,直至把病床和人都淹没。
他们共享幻觉以后,那些非人非鬼的枯瘦患者,便也朝着谢印雪走来,在他床边开始狂吐。
“谢印雪,你真幸福。”苏寻兰这种心理素质强大的女人,显然不会惧怕尸体,她咬牙忍着胃中阵阵狂涌的酸意,语带羡慕道,“我多想把我看到的幻觉,和你交换一下。”
“……”
谢印雪这辈子很少有后悔的事,偏偏今晚就多了一件。
他对苏寻兰说:“我谢谢你。”
本来谢印雪今晚不打算出去找护士的,可苏寻兰的话提醒了他,于是谢印雪说完这句话后便下了床,推着轮椅决定去找郑书,给他也看一看这些精彩画面,以回报上个副本中大家难得相识一场的“缘分”。
看见谢印雪动身离开,病房内的其他参与者也坐不住了,苏寻兰与他的对话谁都能听见,自然也不难听出,入夜后与“室友”交谈,会导致后果是幻觉共享——这有什么的?
幻觉刚出现那会儿,大家确实都被吓了一跳,不过幻觉又不能伤人,只是看着恐怖恶心一些,何须惧怕?
“难怪病房的墙壁要设计成透明的。”吕朔仰头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道,“这样我们所有处在三层房顶底下的人,都能算是‘室友’了。”
赞同吕朔说法的参与者闻言默默点头,并不出声搭话。
毕竟吕朔白天的壮举实在惊世骇俗,他们完全不想知道吕朔看到的幻觉是什么。
苏寻兰瞥了他一眼后也翻身下床,追随着谢印雪的脚步前往护士宿舍寻人。
有了这两人在前面打头阵,其余人也没坐以待毙,纷纷起身去找护士参与者,唯有柳不花、卞宇宸这两人继续躺在床上闭目无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胡利就纳闷了,小声嘀咕道:“这怎么睡得着的?”
说完他脸色猛然一变,抬起手挥舞着高喊:“我是在自言自语,你们谁都别接我的话——!”
其实胡利后面那句话根本没必要强调,因为众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他,若不是前往护士宿舍走这条路最近,大家巴不得各走各的,或只和自己信任的队友组队共同行动。
可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刹那,众参与者遽然注意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谢印雪哪去了?
护士宿舍和病人宿舍分别位于二层楼的左右两侧,中间是手术室和药房,使得整个二层的走廊总体呈“廿”字构造,故从病人宿舍前往护士宿舍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近,一条远。而经过白天“病发”一事后,大家明白夜晚他们如果要离开病房去找护士,路上肯定会有几率发病,因此就都选了近的这条路走。
但在这条路上,他们却没有看见谢印雪的身影。
问题是谢印雪一个得自己手推轮椅代步的人,前进速度不可能比他们这些能正常走路还能奔跑的参与者快;再者,谢印雪瞅着还是那种羸弱多疾,喘气都恹恹费劲的人,如此他就更没理由多耗气力绕远去走另外一条路,那为什么他们都快走到护士宿舍门口了,也没见着他呢?
是由于近的这条路有危险吗?
不对呀,他们路上没碰着什么意外情况。
那就是他们看走眼了,谢印雪实际上靠轮椅走的很快,早已经进了护士宿舍了?
然而这也不是正确答案。
因为推门进入护士病房的众参与者们发现,这里既没有谢印雪,也没有护士参与者——整个护士宿舍空空荡荡,寂静如死,别说是人,鬼影都难以瞧见。
“人呢?”胡利睁大眼睛,满脸错愕,“怎么一个护士都不在,他们都去哪了?”
他把墙角的衣柜打开挨个检查,又不死心跑到几张床前将被子掀了,将床单也撩起检查床底,最后连看上去不能藏人的矮小床头柜抽屉都拉开翻搜了,仍旧是没能找出一个人来。
第148章
“有没有可能,通往护士宿舍的两条路其实连接着两个空间?就像电影《寂静岭》那样,分为表世界和里世界,表世界和里世界的人哪怕站在同一个位置上,也无法互相看见。”见状,陈云也顾不上其他,开始和萧斯宇、吕朔探讨可能存在的问题与解决方案,“而我们刚刚来时走的近路通往表世界,所以现在得回到原点,走远的那条路才能通往里世界见到护士宿舍里的参与者们?”
不然要怎么解释他们现在遇到的情况呢?
吕朔道:“是有可能。”
他们没见着谢印雪就是这一猜测最好的铁证。
——谢先生那样智算若神的人,肯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一开始就选了远的那条路走,才没和他们遇上吧?
想到这里,吕朔转身望着走廊,向陈云和萧斯宇提议:“我们去试试吧。”
陈云应了一声:“好……呕!”
“好”字的尾音未落,她忽然捂嘴打了个干呕,叫刚也准备开口答应的萧斯宇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陈云按下那股反胃感后也急忙警告萧斯宇:“你别理会我们两个的对话,在一边听就行了,千万不要和我们共享幻觉!”
萧斯宇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同时,他也忍不住好奇吕朔看到的幻觉究竟是怎样的,能让一向镇定自若,可以面不改色生吃活蝎子的陈云,露出这样恶心欲吐的表情呢?
“我也没办法。”面对萧斯宇充满疑惑的眼神,吕朔无奈摊手,“别去看他们,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会感觉好点,陈云,你试试吧。”
陈云闭了闭眼睛:“行。”
几人原路折返回患者病房前,迈步朝远的那条路走去。
殊不知,被他们视为“抄作业”标准答案的青年,压根就没走远的那条路。
谢印雪走的就是近路。
胡利那些参与者对他一开始的猜测也大多正确,他没必要舍近求远走远路,如幽魂浮空这一病症对他来说毫无挑战性可言,更无法限制他的行动,他选择了会使移动速度变慢的轮椅代步,不过是因为一路上那些尸体和呕吐怪人如影随形,为了避免踩到呕吐物而已。
只是走着走着,这个法子也不好使了——轮椅的车轮上同样沾上了呕吐物。
谢印雪在自推轮椅的过程中手没碰到呕吐物,但宽松的病号服却染到了,一想到那些秽物还有可能会透过衣物蹭到皮肤上,带来湿凉的触感,谢印雪当即就冷脸停住了动作。
这个副本的确够折磨人。
从前高烧病得快死时,谢印雪都没产生过的窒息感,在浑身被酸臭黏腻的烂饭酸菜味包裹着的此刻出现了,以至于谢印雪都不想去找郑书了,只想先把身上这身病号脱掉求个空气清新干净的环境。
可惜病号服在这个副本中是要求参与者们强制换上的,谢印雪目前不清楚贸然脱下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便想着要是步九照在这就好了,这样就能让他给自己透个底,搞清楚病号服到底能不能脱。
谁知他这念头才起,便有人心有灵犀而至,用熟悉低徐的嗓音在身后问:“这位患者大半夜不睡觉,想去哪里?”
“本来想去找男护士。”
谢印雪唇角缓缓勾起,将身体往后倒去,仰头凝视着男人苍色的兽瞳道:“后面又想去找男医生了。”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闻言眉尾挑起,双臂撑着轮椅靠背微微俯下身,他这个角度能完整的把青年纳入眼中,无论是其白皙的雪颈,还是细痩的腰肢,都已映在他的眼瞳中,仿佛独属于他的所有物一般触手可得。
步九照也确实伸出了手,轻轻抚上青年的脸颊。
掌中的肌肤软却凉,没有一丝热度,不是他渴求追寻的温暖,步九照却贪恋与它的亲近,更想吻住青年呼唤他名字的双唇。
“步九照。”
“嗯?”
“问你件事,我可以把身上的病号服脱掉吗?”
“……?”
步九照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太古板了,至多讲些不羁放肆的浑话,真要论行动,那还是得看谢印雪——譬如他们两个的初吻,就是青年主动的。
眼下他也只是想亲一亲,怎么谢印雪就想脱衣服了?
不过喜欢之人的所有要求,他都应当竭力满足。谁让他就是如此宠爱谢印雪呢?
步九照清了清嗓子,试图让泄露他欲望的嗓音不那么沙哑,故作矜持道:“如果你真想要,不脱衣服其实也可以的。”
谢印雪:“?”
“但我没经验……”男人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低,后面又恢复了正常音量,带着人往手术室走去,“而且你的轮椅太小了吧?要不去手术室?那里有床,更好做一些。”
谢印雪:“???”
这人在说些什么?
什么好做?要做什么?
谢印雪抬起自己沾染到呕吐物的袖子,递到男人面前说:“步九照,你误会了,我是因为这身衣服的袖子脏了,所以才问你能不能脱衣服。”
步九照闻言就垂眸瞅了一眼青年举起的袖角,那处明明干爽白净,哪有什么污渍,定是青年被自己拒绝了脸面过不去瞎编的借口。
所以步九照走到轮椅正前方,借势握住谢印雪的手腕将人拉进自己怀中,抱着他耳鬓厮磨,情意绵绵说:“我不是不想和你……我是怕弄伤你。”
谢印雪:“……”
自己左手边是阴沉诡异的缝皮尸体,右手边是堪称呕吐喷泉的怪人,他到底得多如饥似渴,才会在这种场面下想和步九照不可描述?
但是看男人深陷其中的模样,谢印雪也没工夫让他清醒过来。
况且步九照的表现也让他明白,无论他所见景象有多真实,可在医生这里,那都是“幻觉”,是见不到的。故谢印雪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步九照,你说的对,我们下个副本再讨论这件事。我不喜欢这身病号服,我能不能换掉它?”
为了防止步九照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停,谢印雪还特地换了个问法。
步九照闻言就认真了,回答他道:“不可以。”
谢印雪说:“那你帮我推轮椅,带我去护士宿舍找男护士。”
步九照又拒绝道:“不行。”
男人醋劲大,谢印雪以为“男护士”这个词戳他肺管子了,就挑明说:“我找郑书。”
郑书在上个副本中没少惹事拉仇恨,他现在是合理报复。
“病患之间互相交流能共享幻觉,那病患如果把看到的幻觉告诉给了护士,护士应当也能看到吧?”
否则《住院病患守则》就不会有“如果入夜后不敢独自入睡,可以外出寻找护士,说清你的幻觉景象并要求陪伴,护士不能拒绝你,且必须要保护你”这条规定了。再依据末尾“保护”的字眼来推测,这些幻觉后面可能还会升级,从只是无法触碰的幻觉,演变为可以触碰的伤害,甚至是死亡。
“医院晚上会有医生和护士长巡视,如果他们发现半夜有患者不睡觉在医院里闲逛,是要将其带回病房里的。”步九照帮谢印雪整理着耳侧被自己蹭乱的发丝,同时徐声说,“再说你已经知道了护士也能看到幻觉,就该清楚他们不会老实留在护士宿舍等你们这些病患过去。”
谢印雪笑了笑:“还藏起来了。”
“对,不能带你去护士宿舍。”步九照也勾唇,推着谢印雪返回病患病房门前,低声暗示他,“可我能带你去找郑书。”
——相逢即是有缘,他也得给郑书送份“礼物”。
说完,步九照便松开手一步步倒退,将身影渐渐没入黑暗。
原本满满当当三间病房,如今只躺着两个人:听他话蒙头大睡绝不睁眼的柳不花和闭目安静的卞宇宸。
谢印雪抬眸环视病患宿舍,无视二号病房内动作僵住的人影,径直走进一号病房,把卞宇宸的床单一掀,对着床底下的人声音温柔,叹息道:“郑书,原来你在这啊。”
郑书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之理。
《工作人员守则》都已经明示他们入夜后要藏起来别被病人找到,那他们就绝不可能留在护士宿舍那里,因此天还没黑,郑书就开始想自己晚上和穆玉姬要躲去哪里了。
他们想,晚上病患参与者们发现他们这些护士参与者都不见后,最初可能会疑惑片刻,但等反应过来后,一定会开始找人。
那么,哪个地方是他们不会仔细搜寻的呢?
答案是:患者病房。
病患参与者们从那里出来,且病房墙壁还是透明的,里头的景象一览无遗,大多数人便不会费心思多在患者病房里搜寻,只会草草扫一眼。
郑书和穆玉姬就想着躲在这里会好点。
他们俩躲在暗处,瞧着病房里的人离开后就快步往这靠近,结果走近一看,病房里还躺着两个人——卞宇宸和柳不花。
他们没跟随大部队出去。
病房里既然有人,那就不安全,他们过来就是自投罗网。
郑书和穆玉姬瞧见卞宇宸与柳不花的那一刻就打算换个地方躲了,却不想彼时床上的卞宇宸忽然睁开了双眼,目光直直落向郑书与穆玉姬,将他俩的脚步钉在原地。
穆玉姬和郑书都觉得,卞宇宸要开口与他们说话,要求他们“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