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 by美岱

作者:美岱  录入:10-18

“是的,没错。”我笑着对史密斯夫人说:“该死去的是我。”
“不!阿尔,你这个坏种,你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去坐牢吗?他们计了你的军功没?你杀了多少个法西斯,一定得多,这样才能弥补你犯下的罪。”
“那不是罪。”我淡淡地说。
“那可是你的外祖父啊,你杀了至亲!这不是罪是什么?你要下地狱的!”史密斯夫人夸张地叫道。
“也许吧夫人,可我就是想让他死,那是当时唯一的想法,人有这种想法是很不容易的,要知道杀人的想法一旦酝酿了就不得不做了。”
“见鬼见鬼见鬼!”史密斯夫人恼火地从丈夫手中夺下拐杖,一棍一棍地朝我劈来,打得我生痛我却不能还手。谁叫他们是迈克尔的父母,谁叫他们的确爱着我,谁叫他们在我无数个被遗弃的夜晚给予我温暖?我破门逃了,留下身后史密斯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为了躲避迈克尔的父母,我很少归家,我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成日游荡在纽约城内,不时把祖父遗留下来的一些书籍或者古董典当一两件换得果腹钱,直到深夜才回家。不过,史密斯夫人并没有放弃,她把这栋旧房子打扫得焕然一新,甚至把我的卧室换上了崭新的棉质床单。尽管我对她避而不见,但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给我留下点什么,比如一块起司蛋糕,一柄新牙刷。
可我对这一切都无所谓,我漫无目的,且诚心诚意地把一些回忆驱逐。战争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模糊,什么硝烟、炮弹、死亡的恐惧,甚至迈克尔和艾文。不过,除了易北河畔的萨连科,他是很鲜活的,很多次都在梦里散发金灿灿的笑容,这足以说明,我的确对他动过心,想到他时心里涌上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暖流便是证明。老实说,我提笔写过很多封信,但一封都没有寄出去,大约每天我都会在邮筒前消磨一些时光,踌躇许久后最终悻悻收回。
我说过,我是一个文化人,但这并非自夸,当然也没什么独特的意义。只是我从小就在外祖父的教导下饱读经典,甚至后面还考上了纽约大学,在这个时代知识分子到底是少数人,我们被强迫去思考,这通常意味着能看清楚本质。比如说,我看得清人类之间永远无法消除的对立,看得见所谓和平之下的暗流涌动。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从英法明里暗里斗了几百年就可获得的赤裸裸的经验。让两个力量相同的对手心甘情愿地化解矛盾站在同一阵线上只有出现一个更强大的敌人才行,好了,现在那个敌人没有了,假惺惺的幕布被撕裂是迟早的事。抗衡,只有抗衡才能进步,这是历史理性的体现,人类在其中不过就是理性的工具。历史有他自己的想法。
对于这一点,当我还在托尔高城内时就已经对此有所预见。所以当萨连科要求要我给他写信时我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但萨连科——我可爱的、单纯的、半月时效的“露水情人”,却把我的沉默当做了默认,以至于整整九年他都在期待这样一封永远到不了的信。
如果要道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况且这事没有道歉那么简单。对此我也不想多说,因为此时灰黄色的纽约才是我的世界。尽管镣铐迟迟不来,但总不能永远漫无目的。我想起了我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经历过战争,黑手党们也学会了收敛声息,我曾跟着他们做过不少坏事,但这无伤大雅,至少跟着他们我没杀过人,当然,街头火拼时有没有死人我没有统计,可那个时候也可以算作一种自保和反击。这里面是没有杀人的意愿的,我只是单纯地寻找愉快罢了。
不过,要找到他们还是很容易。在帝国大厦下,我遇见了一个熟识的意大利人,他居然从良了,成为了一名油漆工人。我唉声叹气,感叹他浪费了他的暗杀才能,要知道最开始还是他把我带上灰色地带这条路的呢。
“阿尔,”尼奥语重心长地说,“世界要重新洗牌了,我们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意大利人现在在哪里都不好过。”
“意大利可是战胜国。”我笑着说。
尼奥脸红了起来,听出我话里的揶揄后推了我一把,“嘿,我可是美国人,老子这辈子都还没去过意大利,我甚至不会意大利语。”
我耸耸肩,说:“那我比你幸运,至少我回去过德国。”
“啊,没错,阿尔,你该忘掉你身上的德国味儿,那是失败的味道。你得跟着你的美国老爹混。”
“我老爹跑了。”
“我知道,我知道。美国男人都这样,不是个好东西。”
“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可是好东西啊,我可是啊阿尔,我们意大利人最爱家庭,我下个月就举办婚礼了,听着,你一定要过来,会有很多曾经的人到场,你明白吧,现在这里多了很多舞厅,空出了很多岗位,有很多你能做的,大家都还记得你这个小恶魔。”
“我不是小恶魔。”我说。
“瞧你这头红头发,不是恶魔是什么?”他起身准备离开,忘了一眼蹲在墙角里的我,下雪了,我冷得直哆嗦,十一月的气温骤降,我还没来得及准备过冬的物资。他思前想后,最终塞了我几张票子。
半个月后,在他的婚礼上,我和布鲁克林的烟草走私贩子搭上了线,同时我也认识了一个对我青睐有加的女人。她叫乔安娜·康纳利,比我大十岁,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尤物,以前是脱衣舞娘,现在自己开了家舞厅。她给我提供了一个保安或者说是打手的职位。条件是,她觉得我长得好看,可以做她的狗。
“我不当狗。”我义正言辞地说,“我这辈子还没打算过当狗。”
乔(她叫我这么叫她,而不是乔安娜)抖落指尖的烟灰,眼眸流转地笑道:“唉,我的小可爱——”
她走上前来,勾住了我的脖子,“这是叫你和我谈恋爱呢,恋爱,懂吗?你恋爱过吗?”
“当然,我恋爱过。”
“滋味儿怎么样?”
我想起了萨连科,我们接吻时彼此轻微的就像电流似的震颤,然后说:“很好。”
“这不就得了,那些女孩儿们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她们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注意到了,你看我的眼神,你对我有渴望——而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
我抿了抿嘴,然后看向她的胸脯,很美丽的一对小鹿,洁白丰腴,皮肤若羊脂般细腻,我叹息一声,坦白道:“没错,乔,我渴望你。”
乔发出欢畅的笑声,于是从1946年的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我和乔确认了关系。她待我很好,久而久之我甚至认为她爱上了我。乔说,爱上一个人不奇怪,尤其是爱上一个心不在焉的人。
因为从和乔在一起之后,我更加爱写信,每次当她一边穿丝袜一边问我在写什么时,我都会老实地告诉她,我在写一封寄给曾经的恋人的信。
“为什么不寄出去?”乔问,声音冷冰冰的。
我吸了口烟,说:“因为没有可能。”
乔走到我面前,用她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的手指抓住我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但愿如此,阿尔。”
乔游走于社会灰黑地带多年,对人心向来有自己的见解,她并非不在意我写信,而是她允许我有对曾经的怀念。但这种怀念会折磨她,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很多人爱我,阿尔,你为什么不爱?”她喝醉了,今天客人在店里闹事,乔用她的方法惩罚了客人,当她吩咐人剁下闹事者的手指时,她眼里有光,亮晶晶的。
“不知道,乔。”
“我有过很多情人,但就你最心不在焉。”
“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上了自尊心的当。”我抚摸她美丽的面颊,她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淌下泪水,在我怀里她蜷缩成一只小猫。
“女人,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我们爱怄气,说不准是怄谁的气。”
我笑了,抚摸她的脊背,一节一节地向上,她瘦削的身体里隐藏着巨大的能量,那是女人独有的悲天悯人,我想她此刻脑海里是流血的断指,也许很多次鲜血会在梦里淹没她。当她做噩梦时,我会对她产生爱情以外的喜欢,因为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元素。美丽的躯体在柔软的床铺上震颤,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我儿时看过很多次,现在也不厌其烦地看。我把脸贴在她的乳房上。

===========================
乔有一条白色的丝质长裙,缎面的质地,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当她打理好金色的蜷发和涂上火红色的唇时,她会美得不可方物,这时男人们也会对她趋之若鹜。
每到这个时候,我会退到角落,回到自己的世界。那里寂静、盈溢酒精和烟草的味道,将没有任何人类的声音。
“乔很喜欢你。”尼奥穿过舞池来到我身边的吧台,点燃了一根好运牌香烟,“她甚至不想要你再接触走私产业。”
“她无法干涉我的任何选择。”
“老弟,过去的事情就如昨日的世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重来,虽然我不知道你脑子是进了什么水做出那种事,但现在战争结束了,世界焕然一新,你也得重新开始了。”
我握着一杯酒,在冰块在威士忌里消融,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抬头对酒保说:“给我一杯伏特加。”
“纯的?”
“纯的。”
酒保耸了耸肩,到了一杯伏特加,看着漫溢的酒液,我笑了笑后一饮而尽。
“尼奥,我已经重新开始了,你看到的现在的我,并没有为战争以前的事情伤神。”
“乔打听过你曾经的恋人,那个女孩儿,我记得你们只有一两个月的交往。她已经结婚了。”
“这和她没有半分关系,我早就忘记了她的名字。”
“那是谁?”
“你是乔派来的?”我眯起眼睛笑。
尼奥耸肩,无所谓地说:“等一切合法化,拿到该拿的手续和执照,所谓的黑灰色也就变成了白色,也许有一天,乔会和你结婚。”
“结婚吗?和谁?”
“和你,阿尔,我确信我在和你说话。”
“阿尔是谁?阿尔弗雷德·莱利吗?你们真的认识这个人?”
尼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最终冷哼了一声,“恐怕你也不认识吧。”
我愣住了,然后破开一道笑容,向他举杯,“你说得对,尼奥,我不认识。”
之前我就说过,认识自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认识了之后认可更是难上加难。最近声名鹊起的法国佬不是说过吗?人总在自欺,往往还意识不到自己在自欺。这是最可怕的事情,我不要这样,所以干脆承认我不认识自己,更不可能认可自己。
出于此,我还在等待镣铐,甚至有把自己镣铐上送的冲动。
乔对于我在走私当中不顾危险充当接头人的做法很是生气,那天她脱下丝袜后,瞧见我坐在她的梳妆台边写信,她脚步轻轻地走过来,用丝袜勒住了我的脖子。
“你去死好了。”她平静地说,手上用力,我渐渐不能呼吸。
“这封还没写完呐。”我脸憋得通红,用铅笔写下最后一句话——“我很好,你呢?”
乔一边用力,瞅了一眼信,说:“你这样也算是好吗?”
我艰难地挤出笑容,没有反抗,乔松开了手。
“够了!”她转身走向她的落地镜,白色的丝质睡袍轻柔地扫过毛茸茸的地毯,引起了一片温润的回应。
“够了,阿尔!我已经受够了!”她痛苦地颤抖起来,“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只是什么都不知道,且不在意,你对这个世界丧失了兴趣,你陷入了深深的......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落脚点......也许战争曾经挽救过你,让你有那么一丝人味儿,但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他们都说,你这样的人很容易上吊的,没错,等待你的就只有上吊绳!”
“那不雅观,”我想起那位鼎鼎有名的斯塔夫罗金,打趣地说:“我觉得柯尔特最好。”
“见你的鬼!”乔转身气冲冲地看向我,“这是懦弱,你且以懦弱为骄傲,你享受堕落为你带来的特权,认为谁都不能把你怎么着!”
我没有做声,认为此刻最好不要做声。
乔突然笑了,病态的脸上呈现出悲哀而又刻薄的神情,她慢条斯理地解开睡袍,朝我走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吗?”她的双足踩在长毛地毯上,就像踩在沼泽中,渗出怨怼的汁水,“你以为,我当真对你一无所知吗?”
她露出她白皙丰满的胸脯,凝视着我:“告诉我,你真的爱它们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有些眩晕,反应过来后我打起了冷噤,走到乔的面前抱起了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合上她那薄如蝉翼的睡袍,幻想丝绸的质地变为白纱,我顺手拿起一杯水倒在她的胸口,让这睡衣透明,此刻,我突然发现自己哭了,我将脸再次贴在她的胸口,任由眼泪沾湿那对神圣的乳房。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第二天我们分手了,第三天,我在街头被逮捕了。
这其中有没有乔的手笔并不重要,我也不关心,当我坐在审讯室里时我就打定了主意不把任何人交待出来,这也不是因为什么讲义气,而是单纯地想进去。乔说的对,这是堕落,堕落是有特权的。
而到了这时,就不得不再次提出“玄学”这个东西,这个词语我是从中国古籍里学来的,你可以说它是形而上学,在英文中都是metaphysics,但在中文中,玄学和形而上学却是完全不同的词组,说是近义词吧,中国人又区分得很清楚,说是有不同吧,依我的学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翻过辞典,“玄”这个字在中文中有种深奥难懂、不可捉摸,甚至有命定的意味。而形而上学——则追求一种终极的存在,“形而上者即谓之道”——“道”,多高深,只有中国人才知其一二,所以这很复杂,我不甚了解,但在这个时候,我认为“玄”这个词语更能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情,何况我的存在都是一种“玄”。
主要是命定的意味很明显,倘若我信教的话——“人心筹算自己的道路,唯耶和华指引他的脚步。”这句经文再贴切不过,当我一心想要堕落时,反而堕落不了。有这么一个人,几乎当我再次踏上美洲大陆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而现在,他觉得到了时候。
亨利·赫克谢尔——我的德裔同胞,美国中情局的后起之秀,柏林行动基地的红人(后来我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来到了我面前。
初次见面时,我被他那身体面的西装所吸引,黑灰色纯羊毛粗纺面料,戗驳领,收腰的设计一看就出自名家定制之手。微蜷的棕发和深色的瞳孔,嘴角在不微笑时以一种暧昧的弧度下垂。他大概三十岁,三十岁对于他这个位置来说还算年轻,当然说不上是天才的程度,但也超过了绝大多数人。他比我高一点,这样算来大概是73英寸左右,毕竟我穿鞋才勉强够到72英寸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眼神,睿智中带有若隐若现的阴狠,是典型的希特勒所奉行的“雅利安人”面孔,显现出一种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果决,这样的人你永远不会把请他切水果,因为让他拿刀是件很可怕的事,哪怕你知道这个人拥有强烈的理智不会伤害你分毫。
他非常自信——这位情报先生,坐在我面前,将厚厚一沓资料放在审讯室的桌子上,似笑非笑,像只捕食的鹰隼。
“德裔,会德语,擅长用枪,具备基本的格斗术,战争中有充分的侦查经验,且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最重要的是,小小年纪,罪行累累,最严重的两条,杀人、走私,前者被某位黑手党保释后用战争中的军功勉强相抵,而后者……”
他抬起精光四射的眼睛,“拿什么抵?”
--------------------
PS:法国佬:萨特
斯塔夫罗金,陀《群魔》中的主角;
柯尔特,此处指柯尔特左轮手枪;
柏林行动基地,美国在西柏林的间谍机构;
72英寸,大约180左右;
亨利·赫克谢尔,真实人物,出生于汉堡,二战前移居美国,战后曾担任柏林行动基地副主任,会有一定的改编;
形而上学:此文中非指马哲中与辩证法相对的形而上,而是笛卡尔的第一哲学,实体论;
人心筹算自己的道路,惟耶和华指引他的脚步。出自《圣经》箴言16:9
这篇文或多或少有点存在主义的影子,当然,这并非绝对地去对抗虚无,在此作者并不能预见阿尔的心路历程,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去走,大家如果看得有点云里雾里,可以留言,或者去读一读加缪,读他的比读我的好

他挑起一边眉毛,自信道:“看来你还很聪明,这说明我没有看错人。”
“你也是德裔吧?”我问。
“没错,最先一批过去的基本都是德裔,语言和文化永远都是第一障碍。”亨利耸肩,心情似乎特别愉悦。我并没有问“那边”到底是哪里,但大概心中有数。我说过,有些事情我看得清,更何况我还经常捡舞厅里客人们留下的报纸看。
美苏双方的“永恒”的友谊似乎出现了裂隙,这裂隙就如冰罅,在对峙的温度上升中有愈发扩大之势。为了不受制于人,谁先出手谁就是占领先机。如今苏联军方并未有撤出德国本土的打算,尽管他们占道理且被国际承认,但以美国为首的西欧地区却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慌。
但我不知道的是,苏联的间谍机构居然也开始向西欧甚至是美国渗透了,不过这也是后来亨利告诉我的。是的,我很容易就答应了亨利。因为亨利说,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去玩一圈。
“很刺激的,适合你这种人。”他微笑着,呷下一口红茶。审讯室里空调开得很足,大夏天我冷得直打哆嗦。
“我哪种人?调查过我的身份背景,就知道我是哪种人了?千万不要陷入经验主义啊赫克谢尔先生。”
“美国是个移民国家。”他顿了顿,放下茶杯,温和地说道:“这里有来自于世界各个国家、各个民族、血统的人。咱们日耳曼人也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比如我,身上还带有很明显的德国痕迹,毕竟我在1938年才正式拿到国籍,而你,三代……不,二代移民吧,你身上有些味道已经很淡了,不过,有些骨子里天生带有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那么说,您是基于血液和基因就可以判别一个人的?”
“这的确是某个非常值得考虑的因素,但是——莱利先生,倘若仅此而已,未免过于偏激了,至少我能说出‘适合你’这种话,你就得意识到,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所想象的多得多。好好回味一下我刚才说的话,阿尔弗雷德。”
他用食指指节快速地敲了敲桌子,仿佛敲定一桩生意,在他志在必得地起身离开后我翻阅起他留下来的资料,其中外祖父和母亲的照片被僵硬地贴在两张介绍栏里。母亲依旧很美,这张照片约莫是她30岁时的模样,呈现出病态的纤弱,即使是黑白照片,她那一头垂在胸际的红发仿佛也散发着温润光泽。
而外祖父,他似乎很憔悴,眼眶深陷,无神地瞧着我,一如既往地沉默。
“黛西。”如果外祖父一定要开口的话,那一定是在呼唤他的雏菊,我的母亲。
我突然很想落在地上,如果能离开这个地方的话,如果有别的出路的话——所以亨利说得没错,成为一名间谍是适合我的,这并非是其中刺激元素作怪,而是因为间谍向来都如幽灵游荡在外的。是的,我需要游荡。
于是,这其中不许过多讲述什么心路历程,已经强调再三了,在阿尔弗雷德的性格中有一种“想一出是一出”的鲜明特征,高级点就称之为虚无主义,一般来讲就是不负责任,但不管怎么说,这其中有直觉的成分。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是该去的,我就该去往那片欧罗巴大陆的。
第二天,空调依旧开得让人哆嗦,当亨利换上另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来到审讯室里时,我在半睡半醒中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他。他越过审讯桌饶有兴趣地站在我身边许久,探出手挑起我的因为长时间未修剪而微长的头发,说:“但愿这是你思考后的决定。”
我能感受到他在细细捋着我的头发,发丝之间传来摩擦的声音。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我勾起唇角,甩了甩头,夺回自己头发的所有权,“喂,这时候没必要装好人吧?”
亨利笑了,神色和煦道:“的确没必要,只是我不想浪费资源,毕竟得要成为一名间谍,你还是远远不够格的。”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向后躺身道:“首先是训练,这是很必要的,我们中情局有自己的基地,或者可以说‘农场’,你会在那里呆上至少三个月,当教官给你的考核通过后,你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CIA。其次是,决心,阿尔弗雷德,这里可没有半途而废的余地,如果你想中途退出的话……”
“再把我关进牢里去?”我抬起头说,“不会吧,你就这水平?”
“当然没这么好的事,你的朋友,叫迈克尔是吗?他父亲是个偏瘫,母亲是个清洁工,没了儿子要在纽约城内体面地活下去可不容易。”
我冷下神色,“威胁我?”
“如果有必要的话,当你去往农场后,史密斯先生将被送往医院进行全面的治疗,如果你半途而废,相信我,比绝望更绝望的是曾经体验过希望,我想你可以不愿意他们经历这种心情。”
是吗?原来还在以一个正常的人类情感为基础来要挟一个弑亲之人吗?我弄不明白了,既觉得好笑,有隐约看到一丝希望。这里面成分太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我沉默了,并非为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威胁,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在意,却不在意,不在意,别人却觉得我在意。大概就是这样的。
总之,一礼拜后,我来到了弗吉尼亚州的农场开始进行训练,为期半年。在这里我将进行枪械、通讯、密码学、侦察与反侦察等训练,我有基础,战争磨炼过我。当侦察兵时与德国人对垒所的道的经验让我能够更加快速地吸收新知识,所以不需要花费很多力气就能得到教官的褒奖,唯一不足的是体力,我在力量训练中表现总是垫底,教官说这是因为我懒,不想出力。为此还叫一个学员来盯我,这个人叫欧文·林奇,比我大几岁,是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毕业后没有立即前往“战场”而在这里担任助教,多年后他一直想把他的弟弟塞给在柏林活动的我,那个时候我焦头烂额,根本没能力处理他这档子事。不过后来他成为了间谍届的传奇,因为在古巴那场危机里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扮演了重要角色,搞来了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东西。
推书 20234-10-18 :社恐小丧尸被迫出》:[玄幻灵异] 《社恐小丧尸被迫出门》全集 作者:浪里淘浪【完结】晋江VIP2023-10-10完结总书评数:4749 当前被收藏数:32376 营养液数:11752 文章积分:446,033,440文案:高度社恐加洁癖的林安,平日很少出门,宅在家里靠着手机购物点外卖度日。末日降临,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