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余来,他们只是听着外面的消息,继续捣鼓着自己的药草。韩卿离的打算便是想着天气转暖的时候出去行医救人,沈之玄一副跟定他的架势。
夙影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公子,不好了。”
沈之玄来这里的些许时日,看见的都是沉稳隐忍的夙影,像这种慌张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直觉发生了什么大事。
韩卿离急问:“何事?”
夙影看了沈之玄一眼,“皇上带着一队人马朝这里来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夙影口中的皇上自然是楚月霄。韩卿离问:“月霄怎么会知道这里?”
夙影:“应该与洛王殿下无关。”
夙影又看了沈之玄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说。
沈之玄道:“有话就说。”
夙影:“公子离开南朝后,皇上去过一趟相府,得知公子您被韩相赶出来之后,皇上一直在派人找您,大概是派出来的人找到了您,皇上便来了。”
沈之玄:原来阿离竟是被他的祖父赶出韩家的么,管不得那个时候他那般崩溃。
韩卿离却顾不得夙影刚刚说了什么,转向沈之玄道:“千冥不在,你让夙影带着快离开这里……”
沈之玄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办?”
韩卿离:“月霄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沈之玄继续道:“阿离难道忘了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才离开南朝的?”
既然对沈之玄释怀了,自然也对往日发生在他和楚月霄之间的那些事释怀,没有回到南朝,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可他终归是南朝人,是丞相之孙,是楚月霄的知己好友,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韩卿离说:“终归是要面对的,南朝有我的家人。”
沈之玄不同意,他无法忘记当初韩卿离在他母亲墓前绝望崩溃的样子,“我和你一起面对。”
韩卿离:“沈之玄你发什么疯,月霄他不会放过你的。”
夙影也道:“洛王殿下,皇上和你之间的仇恨你也清楚,你留下只会引起矛盾。”
沈之玄:“……”
夙影又说:“皇上对公子情深,不会伤害公子的。”
沈之玄:“……”
情深还逼得某人差点自杀?这话他不想当着韩卿离的面说,但若要放任韩卿离再去面对那样的事,他做不到。
沈之玄又道:“那你和我一起走。”
韩卿离无奈,南朝是他的家国,他怎么会抛下。何况他和沈之玄之间的情分,大概还不够一起亡命天涯。“殿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月霄很快就来了,你得千冥和元卜拼死相护才活下来,难道不知道珍惜吗?”
沈之玄:“……”
他不过是下意识的一说,要真用脑子想想,也知道韩卿离不可能跟着他一起走,他们之间算什么呢?没名没分的,或者连朋友都不是。如果要更深的说,也只能是仇人,所以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没过脑子,可能是被元卜传染了。
然而真的要放任韩卿离回去,且不说会不会受什么委屈,会不会发生和上次一样的事。就是光想想某人是要回到楚月霄身边,他们一起朝夕相对,他就心里过不去,难受的紧。
于是他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
夙影虽然不想浪费时间,因为他觉得皇上和公子之间的矛盾就是沈之玄,现在皇上若是看到某人在,不知道会怎么想,只怕又无望和好了。于他而言,他肯定是希望公子和皇上站在一起的。不过看在公子的面子上,他还是勉为其难的退下了。
韩卿离难得看见那个豪横霸道的沈之玄一副委屈又固执的模样。也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于心不忍,于是转过身去,“殿下经历过了生死,当以……”
他话未说完,沈之玄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那人将脸埋在他肩窝里,低低的问了一句,“阿离不会离开我,对吗?”
以前某人总是说“你没资格拒绝本殿”,如果是那样,他会毫不犹豫的推开,可是现在,那人以近乎恳求的语气问他,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殿下,万事不必强求,我,”他说:“迟早是要回到南朝的……”
沈之玄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生怕他会逃走一般,“阿离是要回到楚月霄身边去吗?”
韩卿离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说:“是。”他掰开沈之玄抱着他的手,转过身来,“所以殿下,离开吧!”
沈之玄望着他半响,突然低笑一声,“好啊,阿离想我离开,我走便是。”他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偏偏那种苦涩和失意一下子涌上心头,瞬间就湿润了眼眶。
韩卿离也将他的自嘲和苦笑收入眼底。
沈之玄转身就走,又听到韩卿离说:“等一下”
他惊喜的回头,却听到那人说:“让夙影带你离开吧。”
“不必了,”他说:“区区楚月霄,我还不放在眼里。”
韩卿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的酸楚,好像那正在流失的,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韩卿离听到了马蹄声便抬步迎了出来。
距离他离开南朝,快有一年之久。一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那个年轻的帝王入了他的眼,眉宇间尽是沉稳和坚毅,甚至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仪,却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俊秀又透着傻气的楚月霄。
他看到楚月霄一个手势,身后的士兵迅速上前将草炉围了起来。那人又俯身向身边的侍卫说了什么,侍卫道了声“是”,随即带着一队人越过他身边向院中走去。
楚月霄这才将眸光移到韩卿离身上,“阿离,一年了,你都不打算回去吗?”
韩卿离总觉得这次见面,他们之间好像有些陌生了。不过他没有忘记,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当初和他一起疯玩的三殿下,而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他俯身行礼道:“韩卿离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楚月霄翻身下马,几步上前来,“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阿离,跟我回去吧。”
韩卿离还没来及说话,那一队进院的人已经出来了,为首的侍卫在楚月霄跟前低声说了什么。
这般来势汹汹的,其实他早就猜到了,楚月霄能知道他住在这里,自然也能知道沈之玄和他在一起,此次带这么多人来,明显不止是为了接他回去,只怕抓住沈之玄才是最终目的。
韩卿离说:“不用找了,沈之玄早就离开了。”
楚月霄的眸光微变,随即吩咐身后的侍卫道:“带人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之玄就算逃走也不会逃太远,而楚月霄早在来的时候,将所有可能逃走的路都排查过了,既然没有遇上人,说明那人逃走不久。
韩卿离说:“皇上放他一条生路,我随皇上回去。”
楚月霄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韩卿离,“阿离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说放了他?”
“是,”韩卿离说:“只要皇上放了他,我就随皇上回去。”
“你,为了沈之玄,”楚月霄眼中的情绪一闪而逝,他有些语无伦次的笑了几声,然后问:“阿离,你在威胁我吗?”
韩卿离没有回答。
楚月霄似乎很生气,然而他压抑着所有的情绪,最后只是说:“好,我答应你。”他向侍卫吩咐了一声“不用去追了”便跨上马扬鞭狠狠抽着马屁股,随即策马先行。
韩卿离早就收拾好了,只是叫人帮忙拿了几个包裹便也跨上马追着楚月霄而去。一路上他只是跟在楚月霄的后面,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沈之玄逃了小半日,心思却不在逃亡上,总觉的楚月霄虽不至于要了韩卿离的命,但想到上次某人跪倒在大雨里,那种绝望和撕心裂肺,他就有些放心不下。
夙影说韩卿离被韩长风赶出了韩府,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对某人做过的那些事,既如此,韩卿离这次回去,又能去哪,韩府容不下便只能和楚月霄在一起,可是楚月霄明明也知道那些事,又会如何待那人,那人又怎么面对南朝臣民的指责,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滋味,想来生不如死罢。
正胡思乱想着,经过一条河边时,他感觉到了充斥的杀气。
水面映射出的剑芒一闪而逝,随即窜出几十个杀手来。杀手一个个手持长剑,向他一步步逼近,他无路可退,身后是那条不算宽阔的河水,韩卿离说过,上次就是在这条河边捡到的他,那时他昏迷着,浑身是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人或许就该认命,而不是苦苦挣扎,他千方百计的逃出浔阳城,牺牲了很多人的性命,最后差点死在这条河里。阿离救了他,本以为能安稳一些,到头来不还是要归于最初,逃不开命运。
可终究有那么多人为他而死,还有千冥和元卜,或许已经在来找他的路上。而那个被他伤害过的韩卿离,为了让他逃出来,才又一次去面对那些本来要逃避的。
他怎么能甘心就戮,去辜负那些对他好的人。总是要拼一拼的,就算真的不幸搭上性命,以后碧落黄泉再见,总也能无愧于人,坦然面对那些为他舍生忘死的人。
杀手不约而同的举着利刃,向他心口刺来。
人若不畏死,自然无所惧。他疾步上前,迎上那些刀口舔血的杀手,算是占了一点先机。面对几十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尚且能来回厮杀,手起剑落间,利刃封喉。
杀手中为首一个人道:“早就听闻北朝的洛王殿下嗜杀狠绝,今日倒是见识了。”
沈之玄哼笑一声,“我就当是称赞了。”
那杀手又道:“只是终究要折在这里,可惜了。”
话音落,那人一个眼神,随即其余杀手前仆后继,以困龙之阵将他围住,只见数十人一跃而起,更为凶悍的剑势向他横贯而下。
他被那自上而下的力道压制,丝毫不得起身,最后半跪在地。又有人长剑向他心口刺来,眼看着利刃近在咫尺,他猛然一用力,那些杀手被震开了些许,他往后一翻,退出了围困。没有一丝喘息之机,瞬息之间,杀手又冲上前来,与他厮杀纠缠在一起。
沈之玄力有不逮,很快便衣袍染血,背和肩膀受了几剑。任他再怎么拼杀,终究是个落败的结局。拼杀正是胶着之际,杀手中为首那人突然一剑横贯,他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退后几步,还未站稳,又被飞起的一脚踹入河中。
随即而来的是数把利刃向他心口刺来。
他无力再挣扎,闭上眼睛等待着长剑贯穿身体,等待着死亡。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温润如清辉月华的男子,一袭白衣,如风雪入画,映着他好看的眉眼,熠熠生辉。
然而想象中的利刃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耳边是更为激烈的打斗厮杀声,以及溅起的河水又落在他脸上。
他蓦然睁眼,只见那数十杀手正与另外的一群人拼杀。
有人上前来扶起他,“殿下,你没事吧?”
他有些怔愣,千冥和元卜不在,除了韩卿离,怕是这世上再无人愿意唤他一声“殿下”,可这些人又是谁,难道是颜舟意的人么?
他愣神之际,数十杀手已然死伤殆尽。只逃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人。
“殿下,请随属下走吧,将军一直等着殿下回去。”扶起他的那人如是说。
沈之玄不明所以,“将军,是谁?”
那人道:“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第60章 只是君臣 .“这副残躯,配不上...
韩卿离以为楚月霄会去战场,毕竟那人是从山南战场上来的,不管目的是为了接他回去还是杀沈之玄。
他之所以会回来,不过是想践了当初那个帝王将相的诺言,他想着他们之间至少还是朋友,是知己,是君臣,至少志同道合,还有一起征战,成就王权霸业的意义。
然而他和楚月霄有了隔阂,终究不似从前。
回到南朝已有数日,他没有回韩府,而是住进了当初楚月霄还是南朝三殿下时住过的揽月殿,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人,回来后终日待在揽月殿不曾出去过,倒是楚月婻自从知道他回来后经常过来找他。
当初那个明艳灵动的公主因为一场祸事变成了自闭沉闷的丫头,他看着很是心疼,那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变的闷闷的,是他的责任。
楚月婻愿意来找他,他也就尽量的开导,教她书画琴棋,和她一起玩游戏,只要那丫头愿意。
楚月霄走进揽月殿书房的时候,入眼的便是韩卿离握着阿婻的手,俯身教那丫头作画的模样。二人甚是用心,并没有听到有人进来。
楚月霄走上前去,白净的纸上落了墨,简单勾勒出少年俊美的轮廓和挺拔的身姿,那是他少年时的样子,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没有南朝灭国之祸,他的生活里只有书卷诗酒,走马观花。
韩卿离不经意的抬眸,正好迎上楚月霄的眸光。他的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月婻懵懂,这两年多来好不容易卿离哥哥和月霄哥哥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她很高兴,“哥哥你来的正好,快看看卿离哥哥教我作的画可好?”
“甚好!”楚月霄说。
“哥哥可识得画中之人?”楚月婻问的时候有些得意洋洋。
楚月霄故作不识,“这么俊美的少年,是你卿离哥哥吧!”
楚月婻嫌弃的睨了他一眼,“哥哥真笨,竟连自己都不识。”
楚月霄说:“是阿婻画的太好了。”
“卿离哥哥说了,那个时候的你眉眼间总是洋溢着笑,好似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最是美好!”
楚月霄看向韩卿离,笑容里尽是苦涩,“可人终究是会变的,如此,让阿离失望了吗?”
韩卿离一时无言。
很久之后,他对楚月婻道:“阿婻先自己去玩会,卿离哥哥有事情要对月霄哥哥说。”
楚月婻一副不情愿又无奈的样子,以前那两位哥哥有事要说的时候,她总是会被赶出来。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韩卿离刚要转身,“月霄”二字尚未出口,楚月霄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阿离当真狠心,我若不来,你便要和我恩断义绝了吗?”那人下巴抵在他肩窝里,像个委屈的孩子在寻求大人的关爱。
韩卿离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帝王将相之约。”
楚月霄依旧紧紧的抱着他,抬起脸贴着他的后颈,又轻轻的吻了一下,“阿离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日是我疯魔才打了你,”他说:“阿离,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韩卿离心里从来没有怪罪过楚月霄,只是有些事情发了便无法转寰,他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这副残躯,配不上月霄。”更配不上南朝九五之尊的帝王。
“阿离,是我错了,我不该怪你,”如果不是阿离替他为质,那么阿离受过的那些折辱便是他要承受的。想来他也活不到今日,更遑论复辟南朝,亦或是拥有什么。“我认真想过,不论阿离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意。”
比起那些,他更在意的是没有阿离相伴的日子,他寝食难安,魂不守舍,被失意和思念折磨,都快要发疯了。“阿离,我们和好,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韩卿离说:“以后,我们是君臣,是知己。”什么都好,偏偏成不了那种关系。
楚月霄松开抱着韩卿离的手,一把掰过他的身子,“阿离心里,是不是喜欢了别人?”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心里太痛,阿离喜欢的那个人是沈之玄,那个灭了南朝,杀他父母臣民,不共戴天的仇人。
猝然抬眸,他下意识的说:“没有……”
楚月霄唯有苦笑,都说情之一字最为伤人,他这才算是体会到那种苦涩和酸楚,那种萦绕在心头,明明不值一提,却又挥之不去,没有撕心裂肺,偏偏压抑窒息。
可是他的阿离怎么能喜欢别人,喜欢沈之玄。
“当真没有?”楚月霄走近他一步,“韩卿离,在草庐时,你何故救他?”
韩卿离退了一步,“他早就一无所有,何必非要杀了他。”
楚月霄步步紧逼,“是,阿离怜悯他一无所有,可阿离忘了,我们今日的境地,都是拜他所赐。”
韩卿离依旧往后退,“活着比死更难,杀了他没有意义。”
楚月霄神色凌厉,语气里尽是质疑,“韩卿离,究竟是谁在赶尽杀绝,我父母枉死,阿婻变成那样,这两年我们苦苦挣扎,夹缝求生,难道不是因为沈之玄不留余地吗?”
“你若不是喜欢他,为什么离开后要去北朝,为什么救了他,又为何威胁我放他逃走,”楚月霄一把将韩卿离抵在门沿上,“韩卿离,你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他额头抵着韩卿离的额头,又极温柔的道:“阿离,别拒绝我好不好……”话音落,他便吻了上去。
楚月霄的吻很浅,轻轻点点的触碰,一下一下的试探着。
感觉到韩卿离没有拒绝,他才敢更为炽热的去加深那个吻,把这数月来的苦涩,思念,以及纠结都宣泄在那个吻上,好像只有这般无所顾忌的吻着他的阿离,这般真真实实的耳鬓厮磨,他的心里才会踏实,那些铺天盖地的压抑情绪才会风轻云淡。
他放纵着自己,任凭野火燎原。
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那般急切的想占有一个人。紧紧的揽过韩卿离的肩,亲吻着他的唇,又辗转至下颌,抬手掀开他的衣领,咬着他的肩颈,他魔怔一般,急切又疯狂,恨不得将怀中之人吞入腹中,和他骨血相融,再不放手。
【作者有话说】:跟读的小伙伴发个评论给点动力,写的生无可恋了都
今天如果有时间10点会多更一章,明天也会更新的?
第61章 京洛殿下 .“那你就杀了他,我...
然而当他揽过韩卿离的脊背,想要抱起他时,却看到那人眸中一滴泪水滚落。那一瞬间他才真正明白,他们之间回不去了。
越是得不到,占为己有的欲望就越强烈,越想牢牢抓住,哪怕是强迫呢?
楚月霄被强烈的占有欲驱策着,手指抚过他的眉眼,又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抱起他道:“阿离,我会好好爱你……”
韩卿离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楚月霄抱着他进了卧房,将他放在床上。
楚月霄俯身吻他,他闭着眸子毫无波澜,泪水却再次从他眼尾滑落,心里的那道伤被撕裂开来,终究是在意的,然而越是在意,心里的痛才越是明显。
楚月霄感受着他沉寂如死水,不禁苦笑,他起身坐在韩卿离身边,抬手想要抚摸阿离好看的眉眼,手却颤抖着停在了半空,声音也有些嘶哑,“阿离非要这般待我吗?”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对,终究抵不过一个沈之玄吗?
什么帝王将相的约定,韩卿离,在你心里从来都一文不值吧?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阿离会是伤他最深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那般心头滴血的痛,痛到无法呼吸。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窟,密密麻麻的冰锥划破他的血肉,涓涓渗着腥红,他遍体鳞伤。
韩卿离坐起身,却只看到楚月霄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终究是这般境地。
沈之玄跟着救他的人进了上庸城,又来到一处府邸。最先见到的人是顾邵。
顾邵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殿下。”
沈之玄冷哼一声,“殿下,将军叫的可是北朝的洛王殿下,可惜,我不是。”
顾绍:“……”
其实见到顾绍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今日要见到的会是什么人,要面对什么样的事实,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拿话噎人。
“可你是我们京洛的殿下。”
来人声音浑厚有力,还有一种久经风霜,打磨出来的凌厉果决。
沈之玄抬头看过去,大跨步走进来的男子四十来岁,步伐矫健,眉宇间更是英气不凡,有种不怒自威的杀伐气。
顾绍再次恭恭敬敬的道:“大将军。”
来人打量着沈之玄,见他无甚反应,道:“怎么,看到舅舅也不知道行礼吗?”
“舅舅?”沈之玄说:“我认了吗?”
舅舅:“……”
顾绍:“……”
主要是认不认不都是吗?何况既然是亲舅舅,为何不认?
对于沈之玄的态度,男子倒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那么介绍一下,我叫韩城皋,京洛的大将军,韩云暖的哥哥,也是你的舅舅。”
提到他的母亲,沈之玄态度就更差了,“是么。母亲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些,所以你的话我持怀疑态度。”
顾绍听不下去了,“殿下,大将军就在这,还能有假吗?”
确实,沈之玄眉眼与某人有几分相似。然而他并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世,就是纯粹不想认那所谓的舅舅。小时候没有过的,现在也不需要,何况他那舅舅在这个时候认他,谁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韩城皋问:“如何你才信我所言非虚?”
沈之玄:“拿出证据来。”
韩城皋:“什么证据?”
沈之玄:“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顾绍又听不下去了,主要是时隔二十多年,哪还有什么证据能找到,就算要滴血验亲都找不到一个,不然怎么说某人是京洛唯一的血脉。“殿下,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你怎么就……”
沈之玄打断他的话,“顾将军,这天下皆知你被北朝皇帝处死,你不也活的好好的吗?”
顾绍一副“为什么还活着殿下你还不清楚吗”的神色看着他。
沈之玄说:“我当时自身难保,可没那个本事救你。”
沈之玄是在说:顾大将军,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了,你怎么就那么傻,看不明白是中了别人的计吗?
顾绍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所以韩妃娘娘被赐死,殿下九死一生,皆是因为他轻信他人才导致的结果。
如果大将军和他早就知道北朝的洛王是他们京洛皇室血脉,那肯定是要毫发无伤的接回韩妃和殿下的。又何至于让韩妃枉死,殿下差点殒命。
“将军,”顾绍看向韩城皋,“属下……”他又突然跪倒在沈之玄面前,“属下害了韩妃娘娘和殿下,罪该万死,请殿下和将军处置。”
沈之玄:“……”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韩城皋看向沈之玄,“既然殿下出口,怎么处置,依殿下便是。”
沈之玄要说什么,却听到韩城皋道:“你是不是我外甥我不清楚,但云暖是我妹妹毋庸置疑,殿下若不愿处置,我便做主将他杖毙了。”
沈之玄:“……”
他说:“我和母亲的事,与你无关。”
韩城皋:“我说了,云暖是我妹妹,你既不愿相认,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沈之玄:“……”
还真是只老狐狸。所以他说:“那你就杀了他,我没所谓。”
韩城皋:“……”这小狐狸竟然不上当。于是他向顾邵道:“起来吧,以后你跟随殿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