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悬止撑着头温柔地看着他,“那叫孤独。”
玄渚对叶悬止道:“你让我学会了孤独。”
那一瞬间,叶悬止心神大震。
作者有话说:
江白之:这还能不是碰瓷
次日一早,众人整装待发,准备进入神遗之地。
方舟之上,屏妃一身胭紫色的窄袖劲装,长发高束,一把软剑系在腰间,端得是英姿飒爽。
叶悬止上前与她商议事情,一身青衣,俊秀风流。
赵修竹背上剑走出来,抬头看见两人,感叹道:“只有屏妃仙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大师兄啊。”
旁边一个月宗女弟子听见了,淡淡道:“难道我大师姐勤学苦练以致今日成就,就是为了配他叶悬止的吗?”
赵修竹方觉失言,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只支支吾吾不说话。
女弟子冷哼一声,她身后的弟子走过来,各个都瞪赵修竹。最后面跟着玄渚,他也瞪赵修竹。
赵修竹把他拉住,“你干什么跟他们一块瞪我,而且你一个男人,老跟他们姑娘待在一块干什么。”
玄渚不理他,跟在女弟子身后上飞舟,去找叶悬止。
叶悬止与屏妃说完话,抬眼瞧见天悲寺的弟子簇拥着慈悲出来。慈悲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如古井枯谭,还能窥见其中的偏执。
“你好些了吗?”叶悬止道:“你要跟我们一块进神遗之地?”
“是。”慈悲道:“除了凤尾辛夷,或许还有别的能够起死回生的东西。神族的宝藏,谁知道有什么。”
慈悲目光沉沉的,盯上了来找叶悬止的玄渚。
要找神族的宝藏,玄渚绝对很重要。
叶悬止瞧着如今的慈悲,哪还有一点悲天悯人的佛子模样。
他看向屏妃,想让屏妃劝一劝慈悲。屏妃摇头,对于慈悲杀妻证道的事情,她知道,心里很不喜,所以也不愿意与他多说。
人都到齐了,大家一块踏入那块神秘的未知之地。
山谷里格外静谧,到处都是辛夷树,地上落满了辛夷花。凤尾辛夷的枝干是漆黑的,树上没有叶子,只有花朵。花朵落下后只剩树枝,像是翻转了过来,铺满花瓣的地面是树冠,姿态迥异的树枝像树根。
一阵风吹过,花瓣倏地被吹起来,纷纷扬扬飘在半空,像是下了一场花雨。山谷里起雾了,雾气很快弥漫过来,眼前的视线都不太清楚了。
叶悬止抓着玄渚的手,扬声道:“大家跟紧身边的人,不要走散了。”
雾气越来越重,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了。
叶悬止停住脚步,玄渚问他,“怎么了?”
“没有声音了。”叶悬止道。方才大家还在一起走,这会儿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叶悬止眉头紧皱,思索片刻,顺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耳边忽然出现了潺潺的流水声。又走了一段路,雾气渐渐散去,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
叶悬止站在河边,身边只有他一直牵着手的玄渚,其他的人都不见了。
他们继续沿着河流走,走到了一处村庄里。道路两边是整齐的田地,远处房屋上方升起袅袅的炊烟,鸡鸣狗叫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来,看起来,这真的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村子。
难道真的有神族,他们隐居在南岳秘境里?
叶悬止全身戒备着,走进村子里。
一条小路上忽然拐出来几个人,粗布衣裳,草编的鞋子。
他们看见叶悬止和玄渚两个人,惊讶道:“外乡人?”
叶悬止谨慎地点点头,“我们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里。”
“那可真是巧了,”一个大娘笑起来,“我们村子里今天有喜事,二位过去喝杯喜酒吧。”
大娘给他们带路,一直走到山脚下的一处房屋里。
门口挂着红绸子,两面墙上隔着一段距离就贴了一张双喜字,小孩子蹲在巷子口看放鞭炮的。院子里站满了宾客,做喜宴的大厨挥舞着手臂,干得热火朝天。
“新娘子出来了,快看,新娘子出来了!”
叶悬止和玄渚站在人群里,看见堂屋里人群簇拥着走出来两个穿着大红喜服的人。
“他有头发了。”玄渚忽然道。
叶悬止看去,那身着喜服,小心扶着身边人的新郎官,可不就是慈悲。
叶悬止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方外之地,这是幻境,是慈悲隐居中州人间时的经历。
想到这里,他好奇地看向新娘子。
恰好此时新娘子拜天地,头上的红头巾不小心滑落。慈悲动作很快,接住了绣着双鸳鸯的盖头,然后小心又温柔地给新娘子盖了回去。
红盖头掉下来的一瞬间,叶悬止已经看见了新娘子。那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虽然是在大喜的日子,但是姑娘脸上没有羞赧之色,是个屏妃那样的冷美人。
“他们在干什么?”玄渚看着两个人面对堂上弯腰。
“他们在拜高堂。”叶悬止道:“就是拜父母,成婚的时候都要拜父母。”
玄渚想了想,“你没有父母,我也没有父母,我们拜高堂的时候要拜谁呢?”
叶悬止想了想,“当然是拜我师父了。”
忽然,他反应过来,面色微红,“谁要跟你拜高堂啊,你不许胡说。”
又一个不许,玄渚不高兴地看了叶悬止一眼。
行过拜礼后,傧相高喊着送入洞房,宾客们便拥着两位新人进了后面婚房。
床上洒满了花生红枣莲子,玄渚想抓一个尝尝,叶悬止眼疾手快地拦下他。
叶悬止又要说不许,但是看见了玄渚不满的目光,他把自己嘴里的话咽下去,掏了几个樱桃塞进玄渚嘴里,“不要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嘛。”
玄渚咬着樱桃,不说话了。
喜婆在婚房里唱喏,请新郎官掀盖头,请新郎与新娘喝合衾酒,几个福寿双全的妇人往他们身上扔花生莲子和铜板。
玄渚安静下来,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些人。
“他们在干什么?”
“这是凡间婚礼的习俗,”叶悬止道:“看着倒像是一桩美满姻缘。”
婚礼热闹一天,新郎官被灌了不知道多少酒,那张如玉的面上染上了一层薄红,人群散去,慈悲强撑着脚步走进婚房。
叶悬止拉着玄渚出来了,玄渚不满了,“怎么了?”
“下面不能看了。”
“为什么?”玄渚问。
“非礼勿视。”叶悬止拉着玄渚走出慈悲家,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路上有没散去的村民,好心地告诉他们,村口有个空房子,可以让他们在那里暂时居住。
叶悬止想了想,应下村民的好意,带着玄渚过去了。
这里原来是祠堂,后来做学堂,后面修了一排宽敞的屋子,可以住人。叶悬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下睡觉了。
夜晚的村庄很安静,叶悬止原本只是躺着想事情,躺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的叶悬止眼前一片晃悠的红,他被人扶着,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叶悬止晃神了一会儿,等到他脑袋清明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婚床上。
房间里没有人,叶悬止把头上的盖头拽下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服,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我怎么也做个这样的梦。”
他抚了抚自己的衣服,觉得有些新奇。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叶悬止抬头看去,就见玄渚身着大红喜服,走进了屋里。玄渚生的好,穿上喜服越发的风神如玉,眉尾的红痣鲜艳地灼人。
“玄渚,你......”
玄渚笑着看叶悬止,走到叶悬止身边坐下,他对于白天见到的婚礼流程记得很清楚,这时候正在一比一还原。
身边叶悬止的面色越发奇怪,玄渚不管,他端起酒杯,倒了两杯酒,拿到叶悬止面前。
叶悬止不想喝,也不伸手。
玄渚不满,“阿止。”
叶悬止伸出手接了,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玄渚。
合衾酒也喝了,该有的习俗都做了,房间里的人退下去,只剩叶悬止和玄渚两个。
玄渚转过头,期待地看着叶悬止。
叶悬止好笑,“你知道下面要做什么吗?”
“我知道,”玄渚道:“我有看书。”
叶悬止笑意渐渐收敛了,“你说什么,我不跟你闹了。”
“我没有跟你闹。”玄渚认真的说。
像是察觉到了叶悬止的不愿意,床边的红绸忽然像藤蔓一样扭动起来,缠住了他的手脚。
叶悬止皱着眉,拉扯手腕上的绸缎,“你看的什么书啊,真是的......”
玄渚靠近叶悬止,一双黑沉沉地眼睛看着他。叶悬止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背后汗毛耸立。他忽然有些害怕了,挣扎地十分剧烈,眼里也失了往日的平静,“玄渚,不行,不可以。”
玄渚不高兴了,红绸绕过叶悬止的脖颈,勒住了他的嘴。这下叶悬止不能说不行了。
红纱一层一层放下来,叶悬止跌进了重重的锦被里。
天将明的时候,叶悬止被放出梦境。他猛然睁开眼睛,一下退出好远,惊慌未定地看着玄渚。
玄渚睁开眼,对他笑,“阿止,早上好。”
作者有话说:
玄渚真的是个坏东西
叶悬止盘坐在床角,离玄渚有点距离。
他穿着雪白的中衣,领口有些松散,露出的后颈和手腕上有点红,那是睡着的时候磨出来的痕迹。
叶悬止有些惊魂未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只觉得梦里的事情真实地不可思议。晃动着的视野,被束缚的双手,津液濡湿的塞口的红绸,叶悬止一闭上眼就觉得还在那逃不出的红帐里。
玄渚的眼睛在叶悬止身上转了几圈,开口道:“阿止?”
他歪一歪头,好像察觉到了叶悬止情绪上的异常。
玄渚起身,靠近叶悬止。
叶悬止先他一步下了床,道:“我先出去了。”
叶悬止避开玄渚,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玄渚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叶悬止穿戴好衣服,推开门。
门外白光刺眼,叶悬止看去,只见满院银装素裹,大雪连远处的山头都盖住了,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叶悬止神色惊讶,昨天他们来时还是秋天,地里刚收完,晒得枯黄的干草堆在地埂上。这才过了一夜,就已经是数九寒冬了?
这幻境里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叶悬止回过头,看见玄渚一身红衣站在雪地里,抬手去接雪花。
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目光凝在玄渚身上,挪动不得。
玄渚转头看叶悬止,脸上带着笑,眉尾的红痣在纷飞的大雪里变得模糊。
他走到了叶悬止面前,问道:“阿止,我好看吗?”
叶悬止嘴角蠕动,“好看。”
玄渚就笑了,用指尖碰了碰叶悬止的耳朵。他手上有没有化掉的雪,冷不丁凉了叶悬止一下。
“哪儿来的红衣服?”叶悬止侧了侧头避开玄渚的手指。
这是玄渚从钟离行给的乾坤袋里找出来的。
叶悬止皱起眉,从须弥戒里重新给玄渚拿了一件。
“别穿他的。”
叶悬止拿的是一件绸面的红衣,衣服有些重量,十分垂顺。玄渚穿在身上,衣摆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与叶悬止梦中的红色十分相似。
叶悬止挪开了眼,不敢再看。
冬天的村庄是很安静的,村子里的人大多准备了粮食柴火,在家里窝冬,连鸡鸭鹅狗都窝着睡觉。
叶悬止和玄渚去了慈悲家。
院墙并不高,他们站在外面往里面看,一眼就把整个院子看尽了。这个院子不大,收拾得倒很干净,墙边堆满了柴火,厨房窗户边挂着几串腊肉和辣椒葱蒜。
这时候是清晨,慈悲先从屋里出来,他抱了柴火去烧热水,然后加了点凉水兑出一盆温水,留着给他娘子洗漱。
他冲着屋子里喊他娘子的名字,叶悬止听着,像是夏月两个字。
“来洗脸吧,”慈悲道:“多泡一会儿热水,一到冬天你就恹恹的没精神,手脚也冰凉。”
夏月从屋子里走出来,穿着蛋青色小袄,神色倦倦。
慈悲去做饭,一掀开锅,热气腾腾。一碗鸡蛋羹是给夏月的,上面放了点肉糜和葱花。慈悲自己吃粥,还剥了个鸡蛋给夏月。
“我晚一会儿上山看看有没有野鸡,回来给你炖汤喝。”慈悲道。
虽然只是些简单的饭食,但是他们吃的很香。
叶悬止心道,看这样子,慈悲去人间不是为了渡劫,倒像是为了吃饭去的。
叶悬止和玄渚站得久了些,慈悲看到了他们,邀请他们进来。
叶悬止还没说话,玄渚就拉着叶悬止走了进去。他对于吃的真是很积极。
叶悬止与玄渚坐在了那张小桌上,慈悲给二人盛了粥,还分了鸡蛋给他们。
玄渚不挑食,搅着白粥,舀粥里的红枣吃。叶悬止把一个完整的鸡蛋剥出来,递给玄渚。
慈悲看着他们,笑道:“两位感情真好。”
叶悬止笑了笑,道:“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两个可不就是相依为命吗?”
慈悲道:“我们村子是偏僻了些,不过沿着村子的主路一直往前走,走上半天就到镇子里了。镇子上人多,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多谢告知。”叶悬止笑道:“我看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一直沉默的夏月忽然抬眼看了看叶悬止。
“是吗?”慈悲温和地笑,“像叶公子这样的人物,如果我见过,想必我不会忘记。”
叶悬止笑了笑,换了话题,“我想问问,最近村子里有没有别的像我们这样的外乡人?”
他向慈悲打听江白之等人的情况,他有些担心他们。
慈悲摇摇头,“这个村庄不大,如果有外乡人,大家都会知道的。”
叶悬止只好作罢。
从慈悲家里出来,外面雪差不多停了,出门的人也多了些。
叶悬止与玄渚并肩走到路上,叶悬止在想事情,玄渚走走停停,抓着路边的雪玩。
“别玩雪了,冻手。”叶悬止叫玄渚。
叶悬止抬眼,迎面看见一个闷头走路的人,穿着打扮与村民明显不一样。那人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已经走到了叶悬止眼前,叶悬止定睛一看,却是花淼。
“花淼!”叶悬止叫住她。
花淼闻声抬起头,看见叶悬止的一瞬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大师兄!”花淼跑过来,几乎有点喜极而泣,“大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叶悬止拉住花淼,“慢慢说,别着急。”
花淼只紧紧地抓着叶悬止的手臂,生怕叶悬止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几人在一户村民门口的草棚子里坐下来。据花淼说,她进入幻境已经大半年了,一进来就发现自己成了个小狐妖,跟着老狐妖在深山修炼。
这段日子以来她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修士,周围的所有都是陌生的。时间久了,她几乎以为自己就是狐妖,那个昆仑弟子花淼的生活是场幻梦。
“好在我见到了你,不然......”花淼有些哽咽了。她还涉世未深,昆仑山都没下过几次。
叶悬止摸了摸花淼的脑袋,“师兄在这里呢。”
玄渚在一边冷眼看着,没有什么表情。
花淼进入幻境已经大半年了,可是叶悬止和玄渚才进来不过两天。叶悬止据花淼的话猜测,进入神遗之地的人全都进入了幻境,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时间也不同。叶悬止还不知道这些幻境有没有关联,不过慈悲显然在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对了,我来这个村子,是有事情的。”花淼道。
老狐妖手下有很多小妖,其中修为最高深的是一个女狐妖,她已经走出深山自立门户了。老狐妖有东西要给她,花淼就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主要是因为她想从深山里出来,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按着老狐妖给的地址,花淼找到了这里。
叶悬止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叫,”花淼想了想,“夏月。”
叶悬止倒吸一口冷气。
话还没说完,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转眼就进入了夜里。
花淼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伸手想抓叶悬止,却见叶悬止身后的景象也扭曲起来。
“师兄!”花淼惊慌地叫。
叶悬止抿了抿嘴,向花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别怕,师兄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花淼无论如何抓不住叶悬止,只好含着泪道:“大师兄,你也要小心。”
话音落下,叶悬止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叶悬止与玄渚回到了他们昨晚住过的房间,花淼已经不见了踪迹。
叶悬止站在门前,外面已经黑了,星星月亮都有,真实地看不出一点破绽。叶悬止心绪复杂,眉头紧皱着。
玄渚却没有叶悬止诸多担忧,他把自己红色的外衫脱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凳子上,然后走到叶悬止身边,牵着他的手回到里间。
叶悬止在想事情,等坐到床边才回过神,“干什么?”
“天黑了,要睡觉了。”玄渚道。
叶悬止像是被烫到似的甩开玄渚的手,一下子站起来。
玄渚被拒绝,有点不解,有点委屈。
叶悬止僵着身子,“你睡吧,我不困。”
玄渚歪着头打量他,一双清亮的眼睛像是能透过表象,直直地看穿叶悬止的心。
“你怕我?”
叶悬止不语。
玄渚忽然无措起来,无辜的眼中透着慌乱。
叶悬止心里像是被拧了一下。
你别忘了,是你将他带出来的。叶悬止控制不住地想,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没有做错什么,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叶悬止慢慢地坐到玄渚身边,玄渚小心地看了看叶悬止,犹豫地抱住他,抱得特别紧。
叶悬止回握住玄渚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玄渚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已经让叶悬止丢盔弃甲了。
第三天推开门时,外面鸟语花香,院里的桃树舒展着枝条,一树桃花缤纷。
叶悬止在温煦的日光里有片刻晃神,玄渚倒是表现地很适应,已经走进院子去看那棵桃树了。
叶悬止照旧去看慈悲,不过为了不使慈悲夫妻两个起疑心,叶悬止和玄渚遮掩了身形。
夏月穿着身茶褐色的裙子,弯着腰在井边打水。慈悲不在的时候,夏月的表情一贯十分寡淡。两桶水在她手里仿佛拿了两张纸一样轻飘飘,果如花淼所说,夏月不是个普通凡人。
这时候慈悲回来了,穿着粗褐色的短打,手上拎了包点心。
看见夏月在打水,他快步上前,道:“给我吧,我来。”
慈悲拎着两桶水走到厨房,把厨房边的那口水缸灌满。
夏月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手上捧着那包点心。
慈悲把家里的杂活干完,回来看见夏月一边吃点心一边发呆。
慈悲在她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打开露出一只银镶石榴石的簪子。
夏月低头,慈悲小心地给她戴上。两人目光对上,眼中俱是万般柔软。
玄渚忽然道:“你也送过我一个簪子呢。”
他摸了摸头上挽发的簪子。
叶悬止暼他一眼,含含糊糊道:“人家是夫妻,簪子是定情的。我给你的那个,算不得什么。”
玄渚不在意叶悬止说的话,只觉得别人有的他也有,于是摸着簪子兀自开心。
忽然,木门被敲响了。慈悲去开门,门口站着个化缘的和尚。
慈悲回身去拿了几个饼子,夏月忽然道:“让他进来歇歇脚吧。”
对于妻子的要求,慈悲向来不反对的,于是让和尚进了门,在桌边坐着歇脚。
夏月对和尚有点兴趣,与和尚探讨佛法。和尚虽然形容潦倒,但才学还在,叶悬止听着他说的话,也觉颇俱佛理。
慈悲给和尚打了水,拿着碗有些出神。
夏月看着慈悲,道:“你也过来听一听,很有意思。”
慈悲在夏月身边坐下,与和尚辩佛。
夏月只在最开始说了几句,后面就是慈悲与和尚两个人在说话,她支着手听。
半晌,和尚念了声佛号,甘拜下风。
送走和尚,夏月对慈悲道:“和尚说你有慧根呢,问你要不要出家。”
慈悲一笑置之,“我不出家,我舍不得你。”
夏月没说什么,但是神情很复杂。
叶悬止作为旁观者,问玄渚,“你觉不觉得这个夏月有意使慈悲向佛?”
玄渚袖着手,深沉地点点头,其实根本没听懂。
叶悬止有点无语,他刚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喝道:“谁在哪里!”
玄渚身后一个人渐渐显露出身形。
叶悬止惊讶,“屏妃?”
来者正是屏妃,一身烟灰色的道士长袍,头戴莲花冠,手握拂尘。
屏妃对眼前的叶悬止不大信任,问了几个问题才确认叶悬止没有问题。
他们互通各自的消息,在幻境里,屏妃变成了一个捉妖的道士,来这里是为了慈悲的妻子夏月。
“夏月是妖,我来收妖。”屏妃道。
叶悬止道:“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夏月没有害过人,这个村子也没出过什么事,反而风调雨顺得不像话。”
“并不是我想收妖,是我扮演的这个角色对妖怪深恶痛绝,不论好坏都要赶尽杀绝。”屏妃是个女子,心思细腻些,已经摸到了点幻境的规则,“我猜想,大家进入这幻境,各自有各自的角色要扮演,譬如你们是当日观礼的宾客,花淼是与夏月相识的狐妖,我则是收妖人。我跟花淼与慈悲夏月两人都有关系,但是我们没有见过面。想必我们与其他的人也是一样。”
叶悬止点点头,又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慈悲这段往事,具体是怎么回事?”
屏妃摇头,“我只知道有杀妻证道这回事,他的妻子是谁,究竟怎么死的我都不清楚。”
叶悬止沉吟片刻,道:“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慈悲对他的妻子有情,我想不通会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对夏月痛下杀手。”
“为证大道还不够吗?”屏妃倒是很冷静,“无事发生的时候自然千好百好,真要面临抉择,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叶悬止抿了抿嘴,不再讨论这个,只邀请屏妃去村口屋子暂住,从长计议。
屏妃应下了,心里觉得叶悬止运气不错,她进入这幻境近一年才摸到慈悲身边,叶悬止倒是直接就遇上了。
屏妃性格谨慎,把祠堂前前后后看过一遍才放心地踏进来,她走进后院,院子里有棵桃树,玄渚站在桃树下面往上看。
“这是什么树?”玄渚问叶悬止。
叶悬止站在他身边,“这是桃树。”
“花很好看。”玄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