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与江却像是不为所动一般,直视着徐刻,“徐刻,做决定吧,让丁哥走还是留,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仇卫东和樊覃相视一眼,这个选择简直进退两难,放丁恪离开,保不齐失忆的丁恪就被徐与江忽悠的跟人家跑了;不放,万一丁恪的家人真异变成丧尸,那丁恪会恨徐刻一辈子,他们之间也就再没可能在一起了。
丁恪感觉到徐刻攥着他的手腕力道逐渐松懈,他瞬间挣脱束缚就朝楼上奔去。
徐与江看着丁恪没有任何不适的通过院子里的异能屏蔽器,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
失望丁恪彻底失去了全系异能,但一想到丁恪全然忘记了徐刻的一切,又没有自保能力,只能做一个全心全意依附于自己的菟丝子。他看着徐刻摇摇欲坠的身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在丁恪身影出现在二楼的瞬间一把将所有人从楼上扔了下去。
“仇队长,接着。”
仇卫东闻声甩出一个轻柔的风床稳稳接下众人,徐刻抬手间众人被收进空间。
楼上的丁恪亦步亦趋靠近,“与江,你……”
他像是近乡情怯一般不敢开口,徐与江却眉眼温和张开了双臂一把将人抱进怀中。
丁恪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身,就像三年以来他们无数次亲密相拥的姿态,徐与江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
“我的丁哥,回来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身体骤然绷紧,一把推开了丁恪,力道之大,险些把丁恪从别墅阳台的防护栏上推下去。
徐与江的神情从难以置信渐渐转为被戏弄之后的怒火,他一手伸向丁恪,像是想扼住他的脖子,掏出他的心脏,他的眼底露出的是丁恪从未见过的狠戾与阴鸷。
可他分毫都动不了,他像是落地生根的大树,再也无法移动。并且,他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生命里在飞快的流逝。
徐与江的愤怒瞬间被恐慌代替,他看着自己的皮肤在迅速干瘪腐朽,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丁哥,丁恪、你……你干了什么?”
丁恪目光平静而冷漠的看着他,根本看不出一丝失忆的茫然,“反人道异种实验,草菅人命,肆意屠城,罪行累累,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徐与江了,你不死,难以平息芙蕖市数万无辜枉死的冤魂。”
丁恪缓缓抬手,手中水能量越来越大,那是从徐与江身体里抽出的水分。
徐与江的皮肤皱成一团,像是沾水晾干的卫生纸,也像是巨大的橡皮娃娃失去了支撑他身体饱满的空气一样,迅速萎缩枯皱。他的声音粗糙难听,“怎么,可能?……你的……异能……”
不只是他,除了徐刻,樊覃仇卫东也是满脸震惊的望着丁恪,显然他们也没想到徐刻居然连他们也会骗。
“我的异能?”丁恪看着他行将就木的身体,平铺直叙道:“哦,你还不知道,你夺走的只是我的一部分异能。十分钟之前,我的确没有异能,因为我让洲洲夺走了异能。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异能是可再生的。只要我不死,谁都夺不走我的异能。”
焦雄一直找的那个小女孩?该死!
“你……”徐与江目眦欲裂,大概是迅速老化的原因,他的面部居然不再那么僵硬,神情狰狞的冲他嘶吼,“你杀不了我……我是不死的,丁恪。我会……回来的,我会让你后悔对我的背叛。”
“我知道,”丁恪五指渐渐收拢,地球仪大小的水能量遽然加速旋转,徐与江的身体彻底干瘪成一具腐朽的干尸,像博物馆展览的埃及木乃伊一般,除了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还一瞬不瞬等着丁恪,已经再看不到一丝属于活人的生命力了。
“砰!”水能量球轰然炸裂,取而代之的是火苗兴致勃勃跃上指尖,“所以我会让你连一个细胞、一根头发丝、一点儿骨灰都留不下。”
徐与江腐朽的躯体颤动了一下,他想要求饶、想要挣扎、想要逃跑,可都无济于事,那双灰蒙蒙的眸子最后映射的是一束青紫色焰光。
丁恪看着灰飞烟灭徐与江,心中感慨万千,末日降临不到三个月,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朋友、恋人直接或间接被他送上黄泉路,曾经针锋相对的死对头却变成了他要携手余生的人。
末日将一切法律与社会秩序全部推翻,人们失去法律与社会秩序的约束,心中的恶与欲望像是脱了牢笼的野兽,他们被欲望驱使,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泯灭人性的魔鬼。
徐与江走到这一步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从前那个每个月都会去福利院做义工的温和善良的小王子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徐与江。
“六千度的剧强温瞬间汽化,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倒是对他仁慈。”
丁恪神识瞬间回笼,他看着明明生气却还是站在他身边的徐刻急忙解释,“不是,我是怕夜长梦多。万一罗盛徐娇歌他们还做过什么我们不掌握的实验,让他拖延时间再复活了,到时候我们再想抓他就难如登天了。”
仇卫东和樊覃也上了楼,樊覃走近,“他没失忆居然瞒着我们俩?”
徐刻听到这话更不高兴了,“不只你们俩?”
要不是丁恪那句“凤凤和丁成龙还是未成年”他也没意识到丁恪居然装失忆。
在南宁市的时候,丁恪就因为丁成龙的种种作为而心生嫌隙不愿意叫丁成龙的小名了,所以他才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丁恪是在提醒自己他并没有失忆的事。而徐与江没有去过丁家村,他大概都不知道丁鸣凤和丁成龙的全名是什么?
丁恪悻悻摸了摸鼻子,握住徐刻微凉的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刚醒来的时候的确因为大脑创伤性刺激失忆了,但回到南宁睡了一觉就都记起来了。我知道徐与江肯定是希望我失忆方便他控制的。所以我偷偷让洲洲抽取了我的异能,后面顺水推舟借机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救人。”
徐刻还是很生气,不过他不是生丁恪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
他很庆幸丁恪的记忆及时恢复,如果他真的跟徐与江一走了之了,那他真的会发疯。
反手握住丁恪的大手,徐刻深深看着他,“丁哥,下次不许再骗我。”
那张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上布满深情而又可怜的表情,让人保护欲爆棚。丁恪的颜狗属性立刻激活,恨不得指天为证,铿锵有力的回答:“好!”
樊覃无语退出吃狗粮范围,看到仇卫东抱着徐与江捣鼓的那束奇怪的花走了过来,“这是什么?”
“大概是……”仇卫东神色凝重,“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作者有话说】:明天再发一章就完结了。之后应该有几篇番外,大块头蚺蛇和张清的,丁恪和徐刻的,还有仇卫东和樊大美人儿的,想先看哪个?留言吧!?
黑荼靡他们都不陌生,丁家村独有的花。
徐刻之前就有推测过末日的源头或许就是这小小的末日之花,但还没得到证实。
“黑荼靡?”丁恪和徐刻走了过来,幽暗的夜色里没人注意到丁恪的脸色有些奇怪。
“嗯,”仇卫东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这束黑荼靡,借着微弱月光才看清楚这黑荼靡的花全部呈收拢花苞状,且颜色也并不是黑色,而是暗红色。
樊覃纳闷道:“徐与江拿黑荼靡干嘛?”
夜风吹拂着,一朵乌云悄然遮住了月光。
“大概是想移栽?”黑荼靡显然和末日由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徐与江带走它的目的昭然若揭。
“毕竟南安县他是回不去……”仇卫东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神情一震,只见仇卫东手里那束黑荼靡徐徐展开抱紧的花瓣,颜色一寸寸褪去,直到变成雪白。
那白色不是普通的白,它在黑夜里发出耀眼的光芒,像是一顶白炽花灯,黑漆漆的别墅瞬间亮如白昼。
仇卫东匪夷所思,“这是什么?怎么还自然发光?”
徐刻也一错不错的盯着黑荼靡,前世在乌云遮月的时候他也见过黑荼靡褪色变成白荼靡的模样,可白荼靡并不会发光。
丁恪悄无声息退后两步,不自然的说道:“你们先在这儿研究的,我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说罢转身就快步下楼,几乎是同一时间,白荼靡浓烈的花香充斥整个房间,紧接着,花萼中心的雄雌蕊无限蔓延生长,像蜘蛛侠的蛛丝一般目标明确,直奔丁恪。
徐刻大惊,反手抽刀就要斩断那蛛丝一样无限延伸的花蕊,可狗腿刀凌厉劈下却劈空了。徐刻见狗腿刀根本斩不断花蕊线,一个闪身冲到丁恪身边抱开了正要仓惶逃走的丁恪。
樊覃也愕然,冰系异能几乎与徐刻同时出手,烁烁冰晶攀援着花蕊而上,可下一秒,没有支撑的冰管都坠地摔成四分五裂。
“小心!”仇卫东大喊一声,平地刮起飓风,屋子里仅剩的一个梳妆柜被刮得东倒西歪,可那些诡异的花蕊纹丝不动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丁恪。
徐刻瞬间将丁恪移送到空间内,可那花蕊居然直冲他腹部,下一瞬他就看见空间内的丁恪被无数蛛丝花蕊缠住手脚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丁哥!”
徐刻惊慌失措,可花蕊像是锁定了他的空间,他无法自由出入,只能眼睁睁看着丁恪被花蕊缠绕包裹,最后裹成一个圆滚滚的茧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樊覃冲过来,一眼看到穿透了徐刻身体里的花蕊,他的手上下挥舞,那些如烟如尘的花蕊就像水流一样切断再回复如初,“这是……什么鬼啊?”
徐刻也动手,他的神情阴鸷,动作狠戾,可是无济于事,花蕊依旧不动如山的停留在他的腹部。
突然,他五指成爪猛的掏向自己的腹部。
樊覃大惊,“徐刻!”
仇卫东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徐刻想要自残的手,“冷静点!”
樊覃忙追问:“到底怎么了?这鬼东西这是进你身体里了?”
“我冷静不了!丁哥要死了!”徐刻的手在抖,声音也在剧烈颤抖,他的眸色转为通黑,“这些东西进我的空间要杀死丁哥了。”
他感觉得到,丁恪的生命在迅速流逝。
脑海里闪现出上一世丁恪在自己怀里,生命力飞速流逝而自己只能无力的看着的画面。
老天爷,别对我这么残忍!
不要再让我亲眼目睹他的死亡了!
徐刻在心里声如泣血般的祈求,祈求老天能再怜悯他一次。
如果给了他重生弥补一切的机会而又再次剥夺丁恪的生命,那他宁愿就浑浑噩噩的死在上一世。
“你先别急,”樊覃迅速冷静下来,安抚着徐刻即将爆发的狂躁,“你试试能不能把我们弄进去?”
徐刻虎躯一震,随即一把攥住樊覃的手,力道之大都让樊覃痛的表情扭曲起来。
可是,很快,手上的痛感消失了,徐刻整个人怔忪在原地,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樊覃和仇卫东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徐刻呆呆的看着身体里逐渐退出的花蕊死又疯魔一般往里面塞。
“不许走!回来!给我回来!不许走……”
空旷的别墅回荡着徐刻绝望的嘶吼,可是他抵挡不了花蕊丝的离开,就像他刚刚无力阻止这些花蕊进入他的身体一样。
花蕊逐渐全部抽离,空间里那个被裹成茧蛹的丁恪也没了踪影。他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徐刻甚至找不到半分钟前被他绿地踩踏过的痕迹。
“丁哥?”徐刻轻声呼唤,像是怕惊了山谷里的风,“丁哥,别逗我了,我要生气了……”
可是空旷的空间里却没有一丝丁恪的气息。
不在这里!
徐刻闪身回到别墅,樊覃和仇卫东正守在那束荼靡花前。
清浅月辉越过层层叠叠的云层撒向大地,它彻底变成了黑色。
看起来比刚刚大了许多。足有一米六七,它不仅重新长出了根茎,还开得盛大艳丽,就像是吸饱了肥料的庄稼,长得势头喜人。
但这个发现让徐刻通身暴虐的气息更加浓烈,他无比痛苦又清醒的意识到一件事。
丁恪……消失了。
而且,是被这朵诡异的花吃了。
原来他的重生不是奖励,而是惩罚。
老天爷让他两辈子都痛失所爱,他的世界寸寸坍塌,断壁残垣破墙屋瓦,再没有一丝光亮照进来。
狗腿刀闪现手中,徐刻一步步走近,樊覃见他神色沉黑眼神寒冽,如同死神降临,急忙挡了过来。
“徐刻,你冷静点,我跟你说,这花……”
狗腿刀骤然高高扬起,樊覃心头一跳,抬眸却撞进徐刻通黑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眸子里,“仇卫东,快拦住他。”
仇卫东一手化风床将黑荼靡送出别墅,一手化风盾挡在徐刻面前。
“徐刻,你冷静点,丁恪可能没死!”
狗腿刀破空而下势不可当,风盾霎时四分五裂,巨大的冲击力险些把仇卫东掀出别墅护栏。精钢特制护栏被撞出一个恐怖的弧度。
仇卫东心惊不已,暴怒的尸王力量恐怖如斯,一个照面险些劈碎他头盖骨。
徐刻的视线跟随着离开别墅的风床,下一秒,他整个人出现在风床落地处,狗腿刀再次凌空劈下,樊覃扑在护栏处厉喝了什么徐刻根本没听到,他闭塞了自己除了视力之外的四感,他是一具只知道报仇的行尸走肉。
视线所及只有那束诡异的黑荼靡,他要把这该死的花千刀万剐剁成花泥。
狗腿刀锋芒凛冽,破空声犹如催命符,那束黑荼靡像是察觉到危险一般再次褪色发光,但这一次,徐刻不会再给他盛开的机会了。
下一瞬,徐刻整个人僵住,像是被人摁住了时光机的暂停键。狗腿刀的刀刃停留在荼靡花盛开的花瓣前一寸,只见光华流转间,那根茎叶舒展变幻,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轮廓。
人形体态偏瘦小,黑瘦黑瘦的,身量还算不错,十几岁的孩子将近一米六的个子。
一个十来岁的黑瘦小孩儿!
狗腿刀哐啷一声掉地,徐刻大脑一片空白。
是丁哥吗?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这孩子双眼紧闭,瘦削的肋骨清晰可见,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让他有个天马行空的猜测。
“丁恪?”他轻轻唤了一声。
可能是听到了呼唤,孩子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和丁恪一般无二的黑漆漆的瞳孔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便一错不错的盯着徐刻。
“丁恪。”这次是肯定句。
男孩儿点头,然后怯怯的问:“哥哥,你是谁?”
徐刻脸色微变,随手从空间里摸出一套衣服递给丁恪,然后在仇卫东和樊覃探究的眼神里把人往远处赶。
仇卫东还在状况外,“不是,这孩子是丁恪吗?他真的异种了?”
樊覃看因为仇卫东频频回头而黑了脸的徐刻,一把扯住这人的胳膊就走,“闭嘴吧,出去说。”
再回头,徐刻脑袋给你拧下来信不信!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徐刻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他现在是丧尸,血液流速缓慢,应该不会出现耳朵通红的样子,但丁恪那句“哥哥”还是让他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很快,身后的声音慢了下来,徐刻徐徐转身。
衣服有些大,挂在丁恪身上空荡荡的,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瘦小可怜。枯瘦的胳膊和脚踝都卷起好几圈才不至于拖地。
徐刻看着那双将将比他手大一些的脚,说道:“我这里没有你合适的鞋子,我可以……”
“没事儿!”丁恪大拇指一擦鼻尖,从风床上跳下来,赤脚踩在满是碎石泥土的地面,少年意气般的说:“我打小就不穿鞋,穿鞋影响我奔跑的速度。”
徐刻眼神温柔,蹲下身把人抱起,语气不容拒绝,“到处都是石子和玻璃,危险,我抱着你走。”
小丁恪没有拒绝,还十分配合的靠在他肩头,轻声问他:“哥哥,你是我什么人?”
徐刻正大步前行的脚步一顿,随即看向怀里的少年,少年一双黝黑黝黑的眸子清澈无暇,正懵懂的望着他。
他嘴角抽了抽,吐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吗?”小丁恪继续靠在他的肩头,收紧抱着他的胳膊,闷闷的说:“可我想要一个哥哥,一个爱我疼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哥哥。”
徐刻再次启程,声音随着凛冽浑厚的夜风飘得很远很远。
“好,我答应你,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全文完!
之后是三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