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接通的语音让他失去了和匡延赫交流的机会。
匡又槐也许不知道匡延赫这边已经开始计时,上来只进行了十分钟无关主题的寒暄,甚至还关心起唐蕴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了,和他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唐蕴如实回答之后,瞄了眼匡延赫,想说你要不要管管你这八卦的弟弟,谁知道匡延赫只顾看电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求救信号。
唐蕴无奈,手动把计时器清空了,委婉地提醒道:“匡导,你可以先跟我说下你的故事背景和人物,有关法律的部分详细一些,我来帮你分析下有没有漏洞。”
匡又槐这才进入主题,和唐蕴聊了聊故事梗概和主线人物。
后面帮助小女孩复仇的人还有位女网红,这位从不露脸的女网红上大学时也遭遇过强奸。
当年的警方取了证,结了案,但最后检察院以证据不足为由把案件退回了,嫌疑人被保释了。
后来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她和男人睡了,她的父母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谴责她当初为何要报警,把这么丢脸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女网红如今帮助那个女孩,也是在救赎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
唐蕴边听边在纸上圈出重点,直到匡又槐全部说完,他才一个点一个点地纠正道:“入室盗窃和入室抢劫是有区别的,只要甲进屋的时候,屋子里没人,就是盗窃,哪怕后来有人进屋,他逃走,也还是定盗窃,但如果他对屋主实施了其他犯罪行为,比如威胁恐吓、殴打、捅刀,我们再根据他实施的新行为,进行具体分析……”
匡延赫忙完工作一抬头,看见唐律师正在向匡又槐解释什么叫做转化型犯罪。
他此时的声线和用“快乐小法师”这个身份跟人沟通时截然不同,这一点匡延赫先前就有发现。
这两个声音给人带去的不止是年龄上的差异感,还有第一印象也不同。
唐蕴此时的声线较为低沉温和,节奏平缓,仿佛对一切难题都游刃有余,更加贴合律师的身份,而“快乐小法师”则音如其人,尾音上扬,充斥着天真的快乐,像没毕业的大学生。
匡延赫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很是佩服,也很好奇他究竟对多少人用过那种“虚假”的声音,又或许,唐蕴此时此刻的声音,才是装出来的?
匡延赫完全摸不透他。
办公室的茶几平时都是用来招待客人喝口茶的,设置得有点低,唐蕴以一个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弯腰的姿势,在纸上勾勾画画。
他外面的西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的,领带也解开扔在一边,白衬衣解了两颗扣。
从匡延赫的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看清他胸前的那片白皙紧实的三角区。
一些爱欲横流的画面很不合时宜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匡延赫随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递到嘴边才发现咖啡已经喝完了,于是出去冲洗咖啡杯,顺带着用凉水洗了把脸。
等到他回来,唐蕴和匡又槐已经换了话题,那些很专业的名词匡延赫听得云里雾里,但唐蕴好听的声音在支撑着他继续听下去。
唐蕴说话不急不躁,像个很有耐心的老师,用小学生都能听懂的例子去解释一段法律术语。
还反复确认匡又槐听懂了没有。
即使匡又槐让他再说一遍,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不耐烦的样子,而是笑笑,换个更简单的例子,再解释一遍。
中途唐蕴还会分享给匡又槐听一些印象深刻的办案经历,什么开庭的时候当事人带了汽油扬言要把法院烧了的,媳妇儿怀了七十六岁公公的孩子的。
以至于匡延赫都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产生了一点兴趣。
见唐蕴的杯子里快没水了,匡延赫起身为他添满。
“谢谢。”唐蕴抬头,很小声道谢,大概是怕打断匡又槐说话。。
匡延赫淡笑:“不客气。”
不过手机另一端的说话声还是戛然而止,而后问道:“我哥也在啊?”
“嗯,”唐蕴说,“他一直都在。”
“靠,我的杀人手法都暴露了!”匡又槐的声音听起来很懊恼,还有点恼火。
匡延赫面无表情道:“你那点蹩脚的技术没人想知道。”
匡又槐大呼:“在唐律帮我参谋过以后,就不算是蹩脚的技术了!是完美的凶杀案。”
“完美有什么用,两个女主一天不被抓,你这玩意儿就没办法上映。”
匡延赫虽然不太看影视剧,但毕竟家里开电影院,对一些题材和尺度的限制还是很清楚的。
匡又槐叹了口气,听着有些丧气:“烦死了,实在不行就放弃大陆市场了。”
“有魄力。”匡延赫紧接着又补刀,“到时候别找我投资就行。”
唐蕴笑了一下,没来得及掩饰,估计匡又槐已经听到了,他有些尴尬地喝了口水,转移话题:“匡导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很多呢。”
一直聊到七点多,窗外的暴雨都没了声,匡又槐还在提出他的困惑。
唐蕴喝了口水,平板上的计时器显示三小时五十分。
时间虽久,但其实匡又槐问的法律问题都很简单,收三千块一小时肯定是不合适的,哪怕打对折都贵了。
正琢磨着收多少钱合适,对面的人忽然朝他做了个口型。
“饿吗?”
唐蕴也回给他一个口型:“还好。”但其实他已经很饿了,中午只吃了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只是现在打断滔滔不绝的匡导,他觉得有点不礼貌。
贼不巧,他刚说完没几分钟,肚子就叫了。
只见匡延赫先是看了他一眼,像是确认声音来源,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移步到茶几前,拿起他自己手机,直接对弟弟说:“好了,你有什么问题写下来,下次一口气问。”
“干吗?心疼你的咨询费啊?我可以自己掏啊……”
唐蕴觉得匡又槐似乎还在为刚才匡延赫说不投资的事情闹脾气,话音里有点赌气的成分。
匡延赫那对狭长的,会叫人误以为他藏着深情的眼睛朝唐蕴弯了弯:“唐律师饿了,我带他去吃饭。”说完,不留情面地挂掉了电话。
匡延赫点头道:“可以,你有推荐的吗?”
唐蕴一边回想最近刷到的朋友圈推荐,一边把茶几上的东西收了收,跟随匡延赫走出办公室。
匡延赫身长腿长,唐蕴第一次因为跟不上人不得不加快脚下节奏。
他走在匡延赫的身后,时不时能闻见他身上的香水后调,这味道并不华丽,却能让人感觉到它的精致,还有一点儿野性。
像是原本纯洁无瑕的圣人,坠入了凡间,被灌溉了七情六欲,行遍禁忌之事,一边又谴责自己有罪。
“这家怎么样?”在走廊里,唐蕴把从朋友圈翻到的照片递给匡延赫看,“我同事说很好吃,一直在推荐,不过就是有点儿远,在老城区那边。”
“你吃过吗?”
“还没呢。”唐蕴觉得匡延赫是要拒绝了,毕竟老城区真的有点儿远,开车过去大概四十分钟,他的朋友里面大概只有梁颂愿意为一顿饭跑很远的地方。
没想到匡延赫爽快地答应道:“那去试试看。”
电梯门打开,唐蕴先走进去,问:“下几楼?”
“负二。”匡延赫跟进轿厢,抬手看时间。
他站得和唐蕴很近,两个人的手臂不经意地撞在一起。
唐蕴自觉地往边上让了让。
尽管匡延赫很英俊,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但在这种完全不熟的情况下,超越安全距离的贴着,还是会让他感到一点不自在。
唐蕴用余光瞄了一下匡延赫,他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一只手插在裤兜,好像对刚才的擦碰浑不在意。
负二层停的车不多,离电梯最近的是辆黑色的奔驰大G,刚洗过,跟刚从4S店里提出来似的,锃光瓦亮,旁边一辆沾了灰尘的超跑在这庞然大物的对比下都逊色了不少。
唐蕴扫视一圈,默默猜想匡延赫的车会是哪一辆。
大G的前车灯忽然闪了一下,匡延赫对着坐进车里的唐蕴说:“输一下地址。”
“哦,好。”
在唐蕴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着输入时,车内音响忽然响起了AI读小说的声音,像是连上手机后自动播放的。
尽管匡延赫很快地暂停了,但唐蕴还是通过“克莱登大学”几个字,确定他在听钱钟书的《围城》。
这本书唐蕴是在高中语文老师的极力推荐下阅读的,依稀记得一点剧情,小时候看觉得男主既荒唐又可怜,长大后看到许多同学步履匆匆地顺应社会规则,步入婚姻殿堂,又好像难以忍受自己的选择,时不时来找他诉苦,才意识到原来钱钟书写的是现实。
“没想到你也会听这种情情爱爱的小说。”
匡延赫不加掩饰地说:“睡前听很催眠。”
唐蕴笑道:“钱钟书听了得气死……哦不对,气活了!”
匡延赫打了把方向,加油门:“我的意思是,AI那种平缓的机械声很催眠,不信你晚上可以试试看。”
唐蕴从没试过AI阅读的功能,他总觉得那种没有感情的朗读机器会让他出戏。
“我的催眠方式是看嫌疑人的口供,经常翻不过两页就睡着了。”
匡延赫笑了笑,问:“你一般几点睡?”
唐蕴说:“不固定的,如果不忙的话可能十二点就睡了,有比较重大的案子,我可能会比较焦虑,有时候熬到三四点钟,眼睛实在酸得不要不要的了,才睡过去。”
匡延赫扫他了一眼:“看你的发量倒是不像常熬夜的样子。”
唐蕴说:“因为我这是假发呀。”
“啊?”匡延赫很震惊的样子,放慢车速打量着唐蕴,甚至让唐蕴觉得,他很想要伸手掀开他的假发看一眼。
唐蕴大笑:“逗你的,你好好骗。”说着,用力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满足匡延赫的好奇心。
“好失望,”匡延赫说,“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秃头。”
唐蕴有那么两秒钟的质疑,仔仔细细地观察匡延赫的发际线,确定他在开玩笑。
匡延赫的鼻梁高挺,睫毛很密,眉峰形成一个幅度小小的折角,好看到像是文艺电影中的慢镜头。
就是这驾驶技术糟糕了一点,和唐蕴的师父有的一拼,尤其是遇到黄灯不仅不急刹,还猛踩油门这个破习惯,简直完美复刻。
唐蕴在匡延赫第二次预备急转弯时,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身前的把手,感觉很像是在玩迪士尼里的小矮人矿车。
看到匡延赫超车不打转向灯,唐蕴忍不住问:“你驾龄多久了啊?”
匡延赫似乎计算了一下,说:“十三年。”
唐蕴又问:“那你今年多大了啊?”
“三十一。”
“比我大三岁。”唐蕴惊讶道,“你居然刚成年就考驾照了啊?”
“嗯。”
有钱人早学车理所当然,但是……
“十三年,就练出来这技术?”
“嗯?怎么了?”匡延赫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你转向灯是坏了吗?”唐蕴不留情面地嘲讽。
“……”
匡延赫终于明白了,再下一次超车时,提前打了方向灯,但是打得相当敷衍,就闪了那么一下,唐蕴甚至都怀疑,后面车的司机能不能来得及看清他打的方向灯。
“喂喂喂,你怎么实线变道啊?”唐蕴着急地往后看了一眼,好险这周围没有摄像头。
匡延赫神情悠哉地说:“这段路我一直开,哪里有摄像头我知道。”(危险驾驶,请勿模仿)
唐蕴像教育小朋友一样,批评道:“没有摄像头也不能乱开啊,严谨一点嘛,你这晃来晃去的多危险。”
匡延赫笑了一下:“没想到唐律师胆子这么小。”
唐蕴再次抓住身前用来挂毛巾的扶手:“废话,我卡里还攒了好多钱没花完呢。”
匡延赫在红灯处刹停:“我还以为你会说,你还没有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不想死。”
唐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哦?”匡延赫转过头看着他,对这个问题显出了好奇,“什么时候谈的?”
“最早也是最久的一段是大二开始的,一共谈了四年多……”
唐蕴很庆幸中文口语没有“他”“她”之分,他可以很大方地谈论自己和男友们的恋情,在匡延赫的追问下,把分手理由也一并交代了,不过他没有把小哑巴算进去。
“就这三个吗?”匡延赫的话音中带有一点质疑。
“什么叫‘就这’,三个还不多啊?”唐蕴好奇地问道,“那你谈过几段呀?”
匡延赫竟理直气壮地说:“不想告诉你。”
唐蕴惊呆了,感觉自己被骗了:“哪有这样的!我都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了!”他怀疑匡延赫要么是海王,要么一段都没谈过。
“我又没逼你告诉我。”
匡延赫笑得很欠抽,唐蕴气到翻白眼。
不过在后来那三十分钟的车程里,匡延赫还算听话,没有闯黄灯,没有实线变道,没有急转弯,也没有在测速区间外的地方偷偷踩油门超速。
日料店藏匿在一条单向通行的巷子里,靠边停好车,俩人跟随步行导航的指示继续前往巷子更深处。
街上没什么人,路灯只亮着几盏,暖黄色的光晕铺展开来,被树冠切割成细小的一束,恰巧落在匡延赫的头发上。
他骨相生得优越,一对眼睛像是油画里宝石,哪怕只是很微弱的光芒扫过,也能熠熠生辉。
这么完美的一张皮相。
唐蕴的视线又往下扫了一眼,啧,可惜了。
毫无察觉的匡延赫转过头问唐蕴:“你找到了吗?”
“啊,”唐蕴忙环顾四周,往前一指,“应该就在那边,有灯。”
已经过了饭点,店内大厅仍有好几桌客人。餐厅中央设有环形岛台,好几名厨师各忙各的,用一些花里胡哨的厨艺表演吸引住客户的目光,但仔细看,他们只是在蛋炒饭而已。
唐蕴换上拖鞋,跟着服务生的指示上了二楼包厢,里面很隔音,安静到唐蕴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刚才在车里虽然他和匡延赫的话也不多,但至少有车载音乐缓和下气氛,眼下是真的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谁来救救他。
唐蕴搓着大腿自说自话:“怎么半天都不上菜单,要不我去催一下服务生?”
匡延赫伸手将桌上一块立牌转了个方向,上面赫然印刷着四个字:扫码下单。
“好的。”
唐蕴低头点东西,只见购物车上的小红点蹭蹭蹭上涨,一下就变成了十七,便提醒匡延赫,他们吃的这是普通餐,不是自助。
匡延赫不以为意地说:“我知道。”
日料的分量虽小,但匡延赫点的东西明显已经超过四人份了,金额跳到两千八的时候,唐蕴委婉阻止道:“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吃不完。”
“那你还点!”
“我都想尝一下。”
“……”好任性!
过了一会儿,唐蕴想到什么,幽幽道:“该不会这顿饭就是我的咨询费吧?”
“如果是呢?”
“那我不吃了!我们去吃麻辣烫。”
匡延赫笑了一下,继续点单。
匡延赫说了尝一下,还真就只是每个浅尝一口,如果遇到特别符合他口味的,就再吃一点,顺便告知唐蕴,这样东西还不错,可以尝尝。
大概是从小就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亦或是和唐蕴真的没什么可聊的,匡延赫全程都没有主动找话题。
只有唐蕴一边吃,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活跃氛围,每上来一道菜,他都会等匡延赫先吃,然后问匡延赫好不好吃。
匡延赫对食物的评价只有三种:还可以、熟了,以及无奈摇头。
不过即使匡延赫摇头的食物,唐蕴也会伸手尝一下咸淡,他并不觉得里面的食物有多难吃,倒是匡延赫的嘴巴,被养得太刁了。
服务生将一盘醋汁鸡块端上来时,桌上的东西已经堆满了,唐蕴只得把几道凉菜并在一个餐盘里。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朋友打来的。
几个月前,他朋友家的猫崽子怀孕了,朋友只打算留一只小的,剩下的全部送人,唐蕴预定了一只,这会儿朋友是打来催他去接小猫的。
“明晚我另外两个朋友就过来了,到时候你只能捡她们挑剩下的了。”朋友说。
唐蕴早就已经有看中的小奶猫了,忙说:“我这会儿在外面吃饭呢,吃完饭就去你那,你等我。”
“在外面吃饭?”朋友八卦道,“跟谁啊?男的女的?”
“甲方爸爸。”
“哦……”
匡延赫听见这个称呼,抬了抬眼,等到电话挂断,他问唐蕴:“怎么了?有工作?”
“哦,不是,”唐蕴摇头道,“我朋友家的猫生崽了,说送我一只,我待会儿去她家接小猫。”
匡延赫问:“她家在哪边?”
唐蕴在聊天记录里翻到了朋友家的地址。
匡延赫的视力不是很好,身体微微前倾,看清后说:“好远。”
唐蕴沉浸在马上要当铲屎官的兴奋中,觉得很无所谓:“还行,打个车走高速的话也就一个小时。”
想到小奶猫还在等他,唐蕴吃得火急火燎,好几样东西都没弄明白是什么就进肚子里了。
很多年以后,唐蕴再回想起这一顿晚餐,完全想不起他们吃了些什么,聊了些什么,也想不起匡延赫花掉了多少钱。
只记得匡延赫用公筷将他觉得好吃的食物夹到唐蕴面前的小碗里,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急,待会儿我送你。”
第十二章 法典
朋友十分贴心地为小奶猫准备了许多“嫁妆”,东西多到唐蕴一个人根本拿不下,朋友的男友帮唐蕴把东西搬下楼,看见了停在单元楼门口的奔驰大G。
“你新换的车啊?”朋友男友问。
“甲方爸爸的。”
朋友男友很讶异:“甲方爸爸这么好啊?还专程开车送你过来。”
“他说他顺路。”
匡延赫在日料店里是这么回答他的。
天色漆黑,唐蕴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后备箱,匡延赫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
车内亮着灯,唐蕴看见一些户外的运动装备,以及一个鼓鼓的黑色的运动包,大概装一些换洗的衣物。
“你经常健身吗?”回到车里后,唐蕴问匡延赫。
“偶尔。”
唐蕴认真打量了一下匡延赫,他今天穿的是件圆领毛衣,矜贵冷淡的奶杏色,胸口和袖子做了一些独特的刺绣设计,像是纯手工,面料羊绒质地,柔软考究。
毛衣宽松,光线太暗,看不太出肌肉轮廓。
唐蕴忽然想起小哑巴,这两个人拥有差不多的身高和比例,要是能把匡延赫的脸按到小哑巴身上……
做爱的时候盯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那不得爽死啊?
“你在笑什么?”匡延赫忽然问。
唐蕴吓一跳,停止了心猿意马:“我终于有猫了。”
匡延赫不疑有他:“以前没养过?”
“嗯,一直想养,但是工作太忙,没下定决心。”唐蕴问,“你呢?家里有养宠物吗?”
匡延赫道:“有只缅因,不过在北京,我爸妈他们养着。”
唐蕴低下头,摸了摸蹲在他大腿上的小虎斑,湿漉漉的粉鼻头,身上的条纹已经很清晰了,眼睛灰中带蓝,据猫主人说,这层蓝色会随着时间慢慢褪掉,最后大概率会和猫妈妈一样,黄色眼睛。
“新手奶爸要注意一点什么?”唐蕴把小东西捧到嘴边亲了亲,又忍不住贴贴脸,小虎斑警惕地望着他,还有点害怕,尾巴直立着,一抖一抖。
“别喂牛奶,葡萄,巧克力之类猫咪忌口的东西,刚开始几天观察一下它的排便情况,看有没有应激,如果主人还没给它打疫苗的话,你带回家养两周得去宠物医院给它打个疫苗。”
唐蕴以为匡延赫只是象征性地回答一下他,没想到这一路,匡延赫很有耐心地为他讲解许多养猫注意事项,推荐了猫粮、零食和玩具,甚至告诉唐蕴该怎么和小猫咪相处,如何判断小猫咪身体健康与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宠物医生。
朋友家与唐蕴居住的悦心嘉园相距三十五公里,唐蕴的神经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匡延赫所谓的“顺路”其实并不顺。
但他找不到匡延赫这么帮他的理由,也许今晚刚好比较闲?不会是想和他套个近乎,在咨询费上砍个价吧?
可是看匡延赫晚上点菜的那个架势,也不像是缺钱的主。
不过匡延赫这么一来一回的接送,唐蕴还真不好意思再去收什么咨询费了,他想就这么算了,反正也不是正式打官司,就当给小朋友免费教学了。
快到小区门口时,唐蕴扫了眼时间,刚好十一点半,他很真诚地向匡延赫道了声谢:“这么晚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匡延赫很轻地回了一句,像是倦了。
“就停我们小区门口吧,”唐蕴说,“那个咨询费的话,就算了吧,不用给了,当交个朋友。”
匡延赫道:“那是两码事。”
唐蕴对自己之前狭隘的揣测进行了一番深刻检讨。
汽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保安看见唐蕴的脸之后,远程操控着道闸,他透过安保室的玻璃窗,冲唐蕴一点头,挑挑眉,似乎在说,赶紧进去吧。
唐蕴冲他笑笑,心说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有眼力见儿啊。
唐蕴不想再耽误匡延赫休息了,抱起小虎斑说:“算了,你不用送我进去了,赶紧回去吧。”
匡延赫的耳朵间歇性失聪,径直把车开入地下车库,问:“然后往哪边?”
唐蕴无奈道:“前边右拐,4幢,蓝色柱子那边。”
车轮摩擦潮湿的地面,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小虎斑有些害怕地把身体缩到唐蕴掌心里。
唐蕴的心都快要化成一滩水。
“就是这里了。”
唐蕴拉开车门,匡延赫也一同跟下车,为他开启后备箱,东西实在有点多,唐蕴打算先把小猫和食物送上去,剩下的待会儿下来慢慢搬。
然而匡延赫已经将剩余的东西提在手里了,他一派好人做到底的架势,抬了抬下巴,示意唐蕴继续往前走。
“我帮你搬,你去按电梯。”
在电梯里,唐蕴再次道谢,顺便为自己之前对资本家的偏见进行反思。
看来资本家也不完全都是坏人,起码匡延赫不是。
“来都来了,要不进去坐一坐?”唐蕴站在门口客套了一句。
他以为匡延赫会以时间不早为由拒绝,谁知道对方竟然毫不客气地点头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