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青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熟练地从窗户里钻了进来,冲着郭鸣伸出了手:“玩家是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陆,也是这个副本的——玩家。”
郭鸣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发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跟陆见青握了一下。
接触到冰冷不似活人的触感,他浑身一颤,立刻抽回了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陆见青依然微笑着看着他。
林盛雪起身关上窗户,冷淡地看了陆见青一眼:“不会走门?”
听见林盛雪的声音,陆见青身上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理直气壮道:“窗户方便嘛。”
郭鸣见两个人熟稔的态度,稍微松了口气,问林盛雪:“……这位是?”
林盛雪想了想,回答:“玩家。”
郭鸣:……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好脾气地笑了笑:“好,陆先生,你好。”
两人一鬼重新落座。
林盛雪并没有被刚刚的插曲影响,继续开口问道:“既然郭先生主动来找玩家合作,想必已经有了可行的方案了。”
郭鸣的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划开了一个小小的血口,他略有些尴尬地站在一地碎瓷片中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两位应该已经知道这座工厂的作息了,工厂在凌晨五点钟的时候会全面停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用餐时间,等到六点钟的时候,所有工作人员必须回到员工宿舍不允许出门,工厂白天只会保留一小部分警卫人员。也就是说,工厂白天的时候大部分地方是没有人的。我已经拿到了工厂一些地方的钥匙,等到天亮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工厂内检查一下。”
林盛雪捕捉到了关键词:“钥匙?”
郭鸣解释道:“我有道具可以对一些小物件进行一比一复制。”
玩家手中的道具都是保命用的东西,他并没有说的很详细。
林盛雪对他的道具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点了点头。
陆见青眯了眯眼睛,突然开口:“我倒是有点好奇,就算高级副本里死亡率不会低,工厂里也不至于就剩下一个玩家,郭先生需要特意来找我们两个刚刚找到工厂的玩家合作?”
郭鸣的脸色不自觉地白了白,他垂着头,声音也低了下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了……工厂里的玩家,除了我,都死了。甚至……不止是玩家,来工厂里的‘外乡人’,全都在一天之内死掉了。高级副本单打独斗出去的几率太低了,所以看见有新玩家进来,我才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他抬起头,诚恳地看着林盛雪的方向:“眼下工厂里只有我们是同一个立场,哪怕我真的有自己的算盘,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说着说着,郭鸣忽然打了个寒噤。
房间里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下来了。
他忍不住用余光看了陆见青一眼。
年轻男人有一张好看却过于苍白的脸,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陆见青黑漆漆的眼瞳直直看向了他,冲他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
好像是……一只真正的恶鬼。
林盛雪没有关注陆见青背地里的动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合作吧。”
郭鸣看着林盛雪没什么表情的脸,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要说什么,又想起陆见青的眼神,凭借玩家敏锐的第六感,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说不出的邪门,斟酌了一下,只说了一句:“我住在106,明天行动的时候欢迎两位来找我。”
说完,他礼貌地跟两个人告别,加快脚步离开了房间。
林盛雪关了门,回头冷淡地看了陆见青一眼:“你吓唬他干什么?”
陆见青平常对刻意掩盖自己鬼怪的身份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这么装神弄鬼地吓人却不多见。
“这人看着有点奇怪,吓唬一下试试。”陆见青百无聊赖地戳着桌子上的花盆,随口问道,“真的要跟他合作?”
林盛雪瞥他一眼,说:“当然是骗他的。”
工厂里唯一活下来的“外乡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完全站在玩家立场上。
陆见青忍不住笑出了声,趴在桌子上抬头看他:“我以为小林老师是个正经的人。”
林盛雪看了他一眼,略过了这个话题,提醒道:“郭鸣完成了死亡倒计时任务。”
郭鸣是两个人在副本中遇到的第一个完成死亡倒计时任务的玩家,任务完成之后除了延长阵营转换的时间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作用,除了郭鸣没有人知道。
陆见青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郭鸣这个名字……小林老师,你还记不记得制片人说的话?”
制片人说过,祝娆当初偷走祭品之后,是跟郭鸣他们找出去的路了。
林盛雪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郭鸣跟祝娆可能有联系?”
陆见青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小心点总没坏处。”
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聊完正事,就打算先睡一会儿。
工厂正是开工的时候,加上老旧宿舍的墙并不能隔音,机器的声音轰隆隆在耳边响了半夜,吵得人不得安生。凌晨的时候,林盛雪才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林盛雪好像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起初很淡,后来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有些呛人的地步。
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推了推。
林盛雪睁开了眼睛。
陆见青蹲在床边,探出头来看着他:“小林老师,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看到陆见青的瞬间,林盛雪眼中的警惕散去,揉了揉太阳穴,一言不发地坐了起来。
顺着陆见青的指点,他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
花盆里长了一株手掌长的禾苗,衬着花盆里干涸结块的土壤,几乎有些诡异。
梦中浓郁的香气就是从那株植物中散发出来的。
陆见青倒了一杯开水,直接倒进了花盆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花盆里的禾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高了一截。
房间里的香气又浓郁了些。
林盛雪皱了皱眉,立刻检查了一下死亡倒计时。
在香气达到一定浓度以后,死亡倒计时开始以正常速度的两倍飞速减少。
林盛雪走到桌子前,将花盆从窗户往外丢了出去。
看着他的动作,陆见青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林盛雪说:“房间里的水,还有化肥的原材料,不出意外的话跟西山村里的水是同一种东西。”
工厂,水,肥料,怪物,以及所谓的“死亡倒计时”,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扯到了一起。
“这次副本的主题,是‘污染’?”陆见青理了理目前的线索,推测道,“化肥厂排放的污染物污染了河水,村民喝了被污染的水,才会出现类人的怪物和奇怪的动物。在污染的后果还没明显的时候化肥厂确实给村子带来了很高的经济效益,所以西山村祖祠里供奉化肥也情有可原。”
陆见青粗略推测完,忽然皱了皱眉:“但这并不能解释副本里的人为什么会对‘外乡人’出手。”
恐怕有什么地方,因果错了。
窗外机器轰鸣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微弱了,开始放亮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笼了一层灰。
“现在还都是推测。”林盛雪看了一眼时间,“快五点钟了,先洗漱,我们出去。”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林盛雪忽然感觉脚下的触感有点奇怪。
地面上有一滩水迹。
林盛雪移动了一下方向,不动声色地绕过了地面上的水迹。
他望了一眼,员工宿舍楼附近的地面都有些湿润,灰尘湿漉漉地粘在水泥地上,像是不久前特意洒过水一样。
陆见青也注意到了脚下的异状,挑了挑眉。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多说什么。
白天的工厂比晚上要冷清不少,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打着呵欠从车间里出来,结伴往食堂的方向走。
林盛雪和陆见青走进人群中,周围的工人看了他们一眼,交换了一个说不上是友善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离两个人远了点。
走到食堂的时候,两个人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
两个人无视了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随意挑了点看起来能吃的东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才过了没一会儿,林盛雪的余光就瞥见有道人影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收回目光,放下筷子,低声说:“是昨天晚上的保安。”
陆见青也看了一眼,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保安大哥嘛。下班了?”
保安并没有回应他的热情,走过来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厂长叫你们去办公室一趟。”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态度明显比昨天晚上要疏离得多。
周围工人的动静微妙地停滞了一瞬,随后像是并不奇怪一样,一边看着两个人一边跟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陆见青跟林盛雪对视了一眼,主动开口喊住了保安:“保安大哥,不知道厂长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啊?”
保安拎着一塑料袋馒头,回过头来:“厂长就是听说厂子里又来了外乡人,想见一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们还能留下来在厂子里谋个差事。”
陆见青扯了扯嘴角,继续维持自己天真男大学生的人设:“这样不好吧。我们只是来这里旅游的,假期快结束了,还等着回去上学呢。”
保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怜悯地看了陆见青一眼,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这工厂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出去的地方。”
林盛雪看见,他的手上戴了一副很厚的橡胶手套。
说完最后一句话,保安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两个人的视线范围。
林盛雪收回目光,问陆见青:“去吗?”
陆见青低头拿纸巾擦了擦手:“去呗,都特意来叫我们了,不去多不礼貌。”
林盛雪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走吧。”
工厂内有一座专门的办公楼,两个人顺着半新不旧的路标,很快就在三楼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找到了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得很严实,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先是一道苍老的声音:“……去处理干净吧,昨天晚上新货已经到了,用不着继续养着他们了,记得待会儿……”
紧接着是一道年轻一点的声音:“是,那我先过去了。”
随着对话结束,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面相不足三十岁,抱着一叠文件夹的年轻男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险些跟林盛雪两人撞到了一起。
男人像是没想到外面还有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很快换上了一副风度翩翩的面孔,冲着两个人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准备下楼。
两方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陆见青忽然懒洋洋地开了口:“先生手上的伤口不处理一下吗?”
林盛雪的目光落到男人的手上,他虎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了一样,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是他的脸上分明没有半分疼痛的意思。
听见陆见青的话,男人愣了一下,笑了笑:“劳您费心,刚才没顾得上,马上去处理。”
陆见青似笑非笑:“先生手上的伤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咬出来的,难不成工厂附近还有猛兽出没吗?”
“附近的山林都被清理过了,没有猛兽,这是狗咬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温和而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家里养的小狗脾气不太好。”
“先生手上的伤口看起来可不像是小狗咬出来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大型犬吧?”陆见青刻停顿了一下,“或者干脆是——怪物咬的?”
男人的目光变了变,语气也冷了下来:“这位先生,慎言,怪物的事不能乱说,容易造成恐慌。”
陆见青笑了笑,拉着林盛雪让开了楼梯口的位置:“开个玩笑,先生要是有别的事情,就快下去吧。”
男人不善地看了两个人一眼,维持着表面的礼貌没有多说什么,径自抱着文件下楼去了。
林盛雪目送着男人走下台阶,收回了目光:“行了,进去吧。”
他走上前,伸手敲了敲办公室虚掩的房门。
温和而苍老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进来。”
林盛雪若有所思地推开了房门。
这位厂长……恐怕一直在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厂长办公室并不大,但环境很整洁,右边是厂长的办公桌,左边则是一个贴着墙的铁皮文件柜,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
右边的办公桌旁边坐着一个大约六十岁上下的年老男性,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面部有些过度保养之后的紧绷感。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看起来有种上了年纪的文化人特有的儒雅慈和感。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似乎正在写什么东西,听见动静从容放下了手里的笔,冲着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就是昨天来厂里的外乡人吧?”
他一边拿桌面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一边温和地看着两人,感叹了一句:“厂子里很久都没有来过外乡人了。”
桌子上摆了一只铜制的小钟表,他说完话,像是习惯性的动作一样,轻轻拨弄了一下表身,使表面稍稍倾斜了一下。
林盛雪并不是很想听他的感慨,没有搭他的话茬,直接切入了正题:“不知道厂长叫我们来,究竟有什么事?”
“年轻人真是急脾气。”厂长呵呵笑着,站起来走近了两个人,“我叫你们来这里,是想要问一问你们的意思,是不是愿意留下来,成为我们厂正式的合同工?”
随着厂长的凑近,林盛雪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好像隐约闻到了一些混合着化学制剂的腐臭味道。
味道很淡,且很快就从鼻端消散了,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办公桌的角落里摆了一瓶香水百合,纤白的百合绽放在灌了水的水晶瓶中,正静静地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办公室里没有开窗,空气不够流通,几乎被香水百合的味道填满了,异味就更加难以分辨。
林盛雪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偏头看了陆见青一眼。
陆见青微不可察地冲他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步,又搬出了那套已经编好的瞎话:“厂长,这可不太好吧?我们当初来的时候就是打算借个宿。更何况这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还得赶回去上学呢。”
“还是学生啊……”厂长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见青一眼,自以为包容地笑了笑,“年轻人,也不是我吓唬你们,只是你们不知道,这工厂,可是进得来走不了的。”
陆见青脸色变了变,眼里露出了涉世未深的警惕:“厂长,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可是能报警的。”
“报警?”厂长笑容越发古怪,眼底多了几分不知道是对谁的怜悯,“这可不是报警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们在的这座山已经被非自然的力量笼罩了,根本没有对外沟通的信号。不止是你们,这工厂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走出去。”
他叹息了一声,眼神瞥了一下钟表的位置,弯腰从抽屉里抽出了四份合同:“谁叫你们外乡人去哪里不好,偏偏来了这么个鬼地方呢?孩子们,签了吧,在这个地方只有留在工厂里你们才能活下去。”
陆见青冷笑了一声:“非自然的力量?大爷,您是不是还要说,这个世界上存在鬼怪啊?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谁还信封建迷信那一套啊。我们好端端地进来,怎么就不能顺着原路出去了?”
厂长依旧慈祥地笑着,口中的话却并不怎么好听:“你大可以出去试试,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现在走出去,不但不能离开,还会被外面的怪物给杀死。厂子里已经来过很多不听劝的外乡人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化肥厂救你们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人,但这并不是我们的本分。”
他说着,眼神又扫过了桌子上的小钟表。
趁着两个人扯皮,林盛雪又往后退了一步,借由陆见青的遮挡开始观察起办公室的布置来。
办公桌、文件柜、桌角上的钢笔……都没有什么问题。林盛雪皱了皱眉,目光落到门后的阴影中。
办公室的门此时被走廊的风吹得半开,门与墙之间形成了一块浓重的阴影,阴影中立着一个不大的木制鞋柜,而鞋柜的最底层……放着一团黑布包裹着的东西。
林盛雪悄无声息地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
陆见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再次往前走了一步,把厂长怼回了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一脸世界观被冲击之后的暴躁:“厂长,并不是我不愿意相信您,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谬了,您不能不拿出一点实质性的证据就想让我们签下这份合同。”
走廊里的风又大了一些,将半开的房门“砰”地一声吹开了。
林盛雪抓住机会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动作“不小心”大了一点,撞得鞋架晃动了一下,并不严实的黑布包裹散开了一个角。
里面是一双沾满了湿润的河泥的旧布鞋。
林盛雪目光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回到了陆见青的旁边,摆着一张一看就不会开口的脸继续听两个人掰扯。
厂长终于有些被陆见青掰扯烦了,一张慈祥的老脸看向了林盛雪,温和询问:“既然他现在还不放心签,那你呢?”
林盛雪还在想那双布鞋,随口敷衍了一句:“我听他的。”
陆见青悄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心,眼睛亮了亮。
厂长脸色阴沉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钟表,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挤出一个笑容:“算了,既然你们不愿意相信,就先坐下来喝杯茶吧。我可以继续给你们讲一些相关的情况。”
他的动作实在古怪,林盛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很显然,他在拖延时间。
陆见青也跟着看了一眼钟表,笑了一声:“厂长,您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其实不用继续跟我们说话的。”
被他这么一说,厂长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没有回应,继续慢吞吞地翻找茶叶,又从饮水机里接了温水,等了好一会儿,才把两杯新泡好的茶推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喝茶吧。”
这次两个人都没有搭话,也没有动放到眼前的茶水。
一片寂静中,门外的走廊里隐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不仔细听就像是风吹着纸壳断断续续地路过了走廊,最后在门口停住不动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厂长脸上隐藏得很好的僵硬舒展开来,他毫不避讳地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轻声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厂长不如跟我们也说说呗。”
陆见青一边说着,手一边缓慢地摸上茶杯,下一瞬间,他眼神一厉,杯子里的茶水毫无征兆地泼了厂长一脸。
趁着这个机会,林盛雪已经飞快到了厂长身前,手中的短刀抵到了厂长的咽喉。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在厂长的衣领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
那里不知道怎么沾上了一粒苍耳。
厂长瞬间出了一脑门的汗,也顾不得脸上的水渍了:“你们要干什么!”
林盛雪语气平淡:“我们要干什么,就取决于厂长在等什么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
抱着文件夹出去的年轻男人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捆麻绳和一包针剂。
他像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景象,脸色变了变,忍不住喊了一声:“厂长,这……”
厂长脸色铁青,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变化,只能咬着牙说:“没事,你先出去。”
男人也知道是出问题了,没有多问,急匆匆地转身就想离开。
他的手才刚放到门把手上,陆见青立刻走过去拦住了人:“别啊,来都来了,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再走呗。”
男人下意识看了厂长一眼,见厂长脸色难看地冲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把东西丢给了陆见青,飞快跑出了办公室。
林盛雪见陆见青已经锁上了门,手中的刀刃强行将厂长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现在厂长等的人已经走了,不如说一说您究竟想要干什么吧?”
厂长看着眼前毫无变化的两个人,冷汗更多:“这……都是误会。我刚刚只是在等我的秘书过来汇报情况而已。厂里最近新进了一批原料,我怕他处理不好,想把把关。”
陆见青走过来,挑了挑眉:“都是误会啊?”
厂长咬紧了牙,重复了一遍:“对,都是误会。”
陆见青笑吟吟地征求林盛雪的意见:“既然是误会,小林老师,要放开他吗?”
林盛雪半点都不为所动,一脚把厂长踹回了椅子上,手上的短刀并没有放松:“就这么说吧,相信厂长会更愿意多说一点实话。”
“那好,我们就从刚刚厂长的话说起吧。”陆见青从善如流,目光又转向了厂长,“您刚刚说厂里新来了一批原料,又说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敢问工厂里的原料是哪里来的,生产出来的东西又被用到了什么地方去呢?”
厂长在他的目光下眼皮忍不住抖了抖,勉强维持住了声音的平稳:“这一片没出事之前跟外面的交通就不方便,附近山上有矿,我们也能从周围收一些废料,现在砍掉了一大半生产线,原料维持剩下的生产线将将够用。至于用处——肥料自然是用来种地了。”
陆见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没有对他说的漏洞百出的话发表意见。
他抬头看了林盛雪一眼。
林盛雪微不可察地冲他点了点头,收回了手中的短刀:“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那厂长还有别的事情吗?”
厂长掏出纸巾颤颤巍巍地擦了擦脸上的水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没有了,你们自便吧。”
“那就再见了。”陆见青想了想,又顺手从办公桌上拿了两份合同,“哦,对了,您不是说签合同嘛,这合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签的,我们先把合同拿走看一看,您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两个人一转过身,厂长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林盛雪却忽然回了头,他端详了厂长的老脸片刻,冷不丁开口:“您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厂长来不及收敛脸上的表情,硬生生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堆叠到了一起:“这样啊,不少人说过,我这人长得很‘大众脸’,你们年轻人是这个说法吧?”
林盛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继续搭理他,跟着陆见青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