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彻底熄灭了。
系统播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警告!系统遭受破坏!]
[修复中……]
[修复失败。]
[记忆修正程序已失效。]
[神迹游戏将于一小时后关闭服务器,存活玩家将移出游戏。]
[连接中……已定位首位玩家进入游戏时间。]
无论是在中央城,还是在副本里的所有玩家都同步听到了播报声。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有玩家似乎身在梦中,迷茫地给了身边的同伴一肘子:“老刘,刚才系统说的……是啥子意思?什么叫关闭服务器?”
他的同伴却并没有回应他,怔怔在原地坐了片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副本里,二丫正在跟村子里倒霉的外来者玩捉迷藏,结果不慎中了玩家的陷阱,被关进了道具笼子里。
她仇视地盯着讨厌的外来者,正打算做点什么,就见面前正要趁势逃跑的女玩家在原地表情似哭似笑地愣了一会儿,然后高高兴兴地把装着她的笼子抱起来,隔着笼子乐滋滋地揉搓了两下她脏兮兮的脸颊。
二丫吓了一跳,一边挣扎一边试图咬她:“神、神经病吧你!”
然后她就看见,面前上一秒还在笑的玩家突然落下了眼泪。
这个外来者怕不是疯了。
二丫挣扎着从笼子里跳出来,一溜烟地跑走了,不知道躲去了什么地方。
钱富贵背着手站在街边,高高兴兴地看着满街疯跑的玩家们,与有荣焉地自吹自擂:“哎呀,我就说我的眼光从来没错过,朔月那帮子人,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
身旁的助理脑子还有些发麻,听见老板的话才渐渐有些反应了过来:“游戏,要关闭了……”
钱富贵大手一挥:“叫人过来,开会!”
助理挠了挠头,十分不解:“不是要关闭服务器吗……”
都这会儿了还开什么会。
钱富贵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散伙会,顺便谈谈现实世界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续个合同的问题,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愿意入职我们公司的都给待遇从优!”
祝娆站在游戏大厅的屋顶上,表情漠然地看着玩家们的狂欢。
她站在哪里看了很久,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她既不会因为游戏即将关闭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也无法跟人群的热闹感同身受。
即将关闭的游戏也不再需要被筛选出来的执行者,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定位和她的价值,像是一段无用的,被遗弃的程序。
虽然这些无意义的情绪理论上已经剥离出了她的躯体。
祝娆取出了那副血塔罗。
失去作用的道具已经完成变成了一副普通的纸牌,轻轻一用力就被扯成了两半。
她把所有纸牌一张一张撕碎,丢在了中央城永恒不变的空气中。
然后她拍了拍手上的纸屑,纵身跳下了屋顶,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许芳庭和唐宁也听到了系统播报声。
她们就在楼下,唐宁手一抖,手上的烟花再次放出去了一个。
那些工作人员表情冷漠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这次却没有再被烟花吸引,也没有继续攻击她们,如同一群沉默而有序的机器一样,安静离开了现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日常位置,等待系统对他们下一步未知的安排。
唐宁傻愣愣地握着手里的道具:“刚刚通报的意思是……我们成功了?”
她身上受了点伤,情绪一激动咳嗽了两声,她平复了一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许芳庭扶了她一把,正打算数落她两句,看了她的表情一眼,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是,我们成功了。”
房间内的“污染”渐渐消散了。
唐樾捂着还在疼的脑袋想从地上爬起来,冷不防碰到了受伤的手腕,“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林盛雪走过来,不声不响地重新给他接好了手。
窗外,唐宁手滑放出来的烟花刚好炸开。
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光在夜空中盛放,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唐樾终于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顾不得自己的手,把头从窗户里探出去,对他姐快乐地大喊道:“姐,再放个烟花!”
唐宁叉腰在楼下笑着骂了句什么,离开窗口拉着许芳庭往楼上跑。
唐樾挨了姐姐的骂也半点都不生气,关上窗户兴冲冲地回头找林盛雪和陆见青,却在看到陆见青的刹那,原本高兴的情绪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迅速冷却了下去。
刚刚系统说的是存活玩家会被移出游戏。
那……已经死去的玩家呢?
虽然陆见青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不把自己鬼的身份放在心上,但他确实在很久以前就不是存活玩家了。
林盛雪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同伴们的欢呼雀跃,目光一直安静地落在陆见青身上。
陆见青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语气轻松:“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我们刚刚可是完成了一项算是小小地拯救了一下世界的壮举,高兴一点啊。”
林盛雪依旧看着他。
陆见青目光游移了一下,像往常一样笑道:“小林老师,别老是盯着我看啊,我会不好意思的。”
唐樾看着他们,忽然有点难过,还有点不自在。
他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匆匆找了个理由溜走:“那个……我先去找我姐她们了。”
他莫名觉得,他们一定需要单独说一会儿话。
告别也好,别的也好。
唐樾走后,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盛雪和陆见青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们很习惯这种氛围。
他们在漫长的时光中长久地待在一起,明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花了很长时间形影不离,像是两株将自己的根须扎进对方脚下土壤中的植物。
安静的时间太长了,陆见青心里有点慌,凑过去戳了戳林盛雪:“……不说句话吗?”
林盛雪问他:“这次,你会不会跟我们一起离开?”
陆见青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下,但依然很勉强地勾了勾唇角:“不会。”
林盛雪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真正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居然可以这么平静地接受。
陆见青看着他,很认真地对他说:“盛雪,虽然我暂时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但你一定要离开。我也会承诺你,在我意识消失之前,我都不会放弃寻找回去的道路。”
林盛雪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放心,我没有留在这里陪你的意思。”
陆见青又笑了起来,揶揄他:“嗯嗯,你说得对,那就当你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吧。”
他开玩笑:“我不会真是纸片人吧?你看,大家都在游戏里,现在游戏要关服了,你们都下线了,然后我就跟你们说再见了。”
他说完,见林盛雪不给他回应,问他:“……不好笑吗?”
林盛雪不给他面子:“不好笑。”
陆见青十分委屈,试图提出意见:“下次能不能委婉一点啊?”
林盛雪依旧不给他面子:“哦。”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陆见青问他:“还有一些时间,要出去走走吗?”
林盛雪点了点头。
两个人下了楼,离开了建筑。
唐宁他们没在附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总部的模样依然如旧。在失去了“污染”之后,看起来只是一座枯燥乏味,看起来没有半点审美的小型城市。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林盛雪忽然扯了扯陆见青的衣服。
陆见青偏头看他。
林盛雪对他说:“困了。”
他抓住陆见青的手,在路边找到了一座长椅,拉着他坐了下来。
然后抓住他的衣袖,半靠在他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陆见青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想要揽住林盛雪的肩膀。
他听见林盛雪闭着眼睛叫他的名字:“陆见青。”
他问:“怎么了?”
林盛雪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说:“很冷。”
陆见青一时哑然。
鬼的身体当然永远都是冰冷的。
他早已无法为林盛雪提供温度了。
他想要拥住林盛雪的手停在了原地,只虚虚触碰了一下林盛雪的身体。
林盛雪却自顾自地更紧地贴近了他冰凉的身体,安安静静睡了过去。
陆见青愣怔了片刻,终于微笑了起来。
他再次抬起手,坚定而温柔地把林盛雪抱在了怀里。
林盛雪一直没有睡着,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他听见唐宁他们找了过来,也听见陆见青跟他们道别,然后周围又恢复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模样。
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陆见青叫他的时候,离游戏关闭服务器还有最后三分钟。
陆见青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喏,唐宁他们在那边。”
林盛雪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他说:“好,那我先走了。”
陆见青装模作样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快走吧,我可不想看着你在我眼前消失。”
林盛雪就走了。
但走到半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陆见青一眼。
陆见青似乎预料到了他的举动一样,冲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就知道你会回头。那……就让你再多看一眼吧。”
林盛雪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神迹游戏服务器已关闭。]
[全部存活玩家已移出游戏,移出时间点为首位玩家进入游戏时间。]
[系统清理中……]
陆见青站在原地静静听完播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总部内除了那些不知道算不算人的工作人员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他忽然笑着叹了口气:“还是……有点害怕啊。”
一只黑色的毛团从他口袋里钻出来,正想跑路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拎着尾巴提了起来。
梦魇兽在半空中吱吱乱叫起来。
如同陆见青的情况一样,游戏关停后道具大部分都失去了效用,被道具封印的魔物自然也留在了废弃的游戏中。
陆见青观察了这只小兽一会儿,兴趣缺缺地放下了它的尾巴:“行了,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都不够塞牙缝的。
梦魇兽并不在乎这只鬼在念叨些什么,舔了舔爪子,又理了理被抓乱的毛,自顾自地甩了甩尾巴跑开了。
游戏关闭后所有副本的通道都打开了,它已经圆满完成了一份契约,也在暗中偷偷跟主人告过别,只是不知道是该回老家副本好,还是回西山村那里好。
听说西山村的boss已经从那个干瘪老头换成了一个小丫头。
要不然还是去找那个小丫头吧,说不定还能威胁她替它找吃的。
陆见青目送着梦魇兽跑远,正打算自己也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忽然再次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警告!检测到未知错误!]
[维护排查中……修复时间未知……]
陆见青皱了皱眉。
现在游戏内已经没有存活玩家了,还有什么错误没被修复?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有空子可以钻。
于是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去看看空子。
林盛雪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正站在坟地里。
空气中满是草木和泥土的阴冷气,远眺的时候可以看到不远处城市内闪闪烁烁的灯火。
这里是现实世界,手机上的日期和时间停留在他进入游戏的那一分钟。
似乎游戏中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他用铁锹掩埋好那座空坟, 离开坟地找了个人多的地方,打了一辆车, 重新回到了精神病医院。
手底下一晚上跑没影了两个病人, 徐医生正在齐乐的病房里焦头烂额, 一见林盛雪走过来, 愣了一下。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盛雪:“小林,你……你回来了?”
明明林盛雪才出去没多久,徐医生却有种错觉,面前这个人似乎离开了很久,看起来几乎有些陌生了。
林盛雪点了点头,问他:“齐乐呢?”
提到齐乐, 徐医生也顾不得想陌生不陌生的事情了,死活摸不着头脑:“那个小兔崽子我眼看着他回病房了的, 也没见他出去, 怎么就是找不着人影了?”
林盛雪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
没有任何意外……死在游戏内的所有人都没能回来。
徐医生被他的模样微微惊到, 险些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很难过。
林盛雪目光在病房里转了一圈, 找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机。
他等了一会儿, 电视里出现了一条紧急新闻:
“本台消息,现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现各地出现大量不明失踪事件, 具体原因尚在调查。近期官方将联络相关人士, 事件细节将于之后跟踪报道, 请民众切勿恐慌……”
徐医生默默听完新闻, 意识到了什么,愕然张了张嘴:“齐乐……你们……”
林盛雪放下遥控器,说:“徐医生,我要出院。”
“神迹”游戏的事情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游戏关闭服务器后,被移出游戏的存活玩家并没有被删除记忆,越来越多的事件细节被披露出来,人们也终于能够默认,那些在游戏中死亡在现实中失踪的人,大概率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官方为游戏的遇难者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仪式,
“……历史将铭记这场灾难,今后所有的进步与发展都将明确一件事,科技是工具,而人性永存。”
悼词之下,无数人泪流满面。
林盛雪并没有去参加那场追悼仪式。
正如陆见青承诺在意识消失之前不会放弃寻找回来的方法,他也承诺在死亡来临之前,故事不会在这里结局。
林盛雪办理了出院手续,又回学校办理了复学手续,跟唐宁他们一起进了官方的研究项目。
他们是玩家中研究系统最多的人,又是最后接触系统核心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外,项目组内还有很多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
项目组花了两年的时间,尝试了许多手段,试图捕捉不知在何处的系统的信号,却都失败了。
第无数次失败之后,项目组内渐渐产生了一些分歧,一部分人认为这个项目面对的对象直接为系统实在太过不切实际,建议将项目拆分,等技术有了一定突破之后再重新来尝试捕捉系统信号。而认同这一观点的人在项目组中越来越多。
林盛雪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这场争端,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这些人提出的都是很实际的问题,一个两年没有得到结果,也肉眼可见得到结果的可能性十分渺茫的项目的确应该反思并重新规划。
但他们参与这个项目组的初衷,却是为了不切实际的目的。
研究项目最终还是决定解散。
林盛雪作为他们之中的代表,被叫去了负责人办公室。
负责人解释道:“我们并不是打算放弃这个项目,我们依旧会继续监控相关信号。只是……现在的科技水平无法复现,只能暂时封存,等相关技术突破之后……”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项目重启的可能性不大,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极有天赋的学生,安慰道:“你们都是很有天分的孩子,离开这个项目会有更好的前途,两年前那场灾难确实惨烈,我也知道你的挚友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但是……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林盛雪摇了摇头:“他并非我的挚友。”
负责人愣了一下。
林盛雪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平静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们可以保留一份相关资料吗?我承诺只会在我们之中使用,不会外传。无论如何,还有很多人在等他们回家。”
负责人一时哑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申请表:“它不会继续作为官方项目存在,但是,你们可以以学生的名义重新申请一个课题,至于实验室……我们已经跟学校商量过了,如果你们还决定要继续的话,学校可以为你们保留原实验室。”
林盛雪收下了申请表,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负责人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客气,虽然大部分人已经默认了失踪的人已经遇难了,但没有人会拒绝希望。”
他目送着林盛雪离开办公室,长长叹了口气。
这群年轻人能离开游戏本身就是奇迹,说不定他们能再创造一个奇迹呢?
唐宁等人头挨着头趴在办公室门口,林盛雪一出来,三双眼睛整整齐齐地盯着他看。
林盛雪把申请表递到他们手上,说:“我们可以继续研究。”
其他人激动地欢呼起来。
项目重新开始后,有人往他们的账户里打了一大笔钱。
唐樾盯着账户里多出来的好几个零,总觉得这个作风有点眼熟。
于是他打电话问了荣金的老板钱富贵。
钱富贵痛快地承认了:“没错,我打的。我知道你们还打算继续下去,我作为前玩家当然得支持一下啊。你们如果还缺钱的话就跟我说,或者缺什么仪器也可以找我。我别的没有,钱和进货渠道还是不缺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唐樾挂断电话,忍不住吐槽:“钱老板的作风还是一贯朴实无华啊。”
他们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前玩家送来的东西,还有各种想要加入进来的简历。
其中有一个女孩名字叫梁婉。
唐宁看了简历上的照片一眼,模模糊糊记起了这个姑娘,是在四号公馆那个副本里姐妹两个中的妹妹。
她成功离开了游戏,但她的姐姐却没能跟她一起出来,而是长久地停留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副本里。
唐宁将简历叠好放在一边,叹了口气:“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有这么多人无法释怀。”
许芳庭路过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继续努力吧。”
林盛雪听着他们说话,将整理好的资料收了起来。
这样的氛围太过熟悉,在某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陆见青就在他旁边。
他很想他。
游戏内。
原本荒无人烟的总部已经有了不少人居住的痕迹。
两个玩家肩并肩走在总部的街上,其中一个玩家忍不住叹气道:“真的还要继续吗?已经两年了。”
他的同伴说:“不然呢?我们这么多人,总是要回家的吧。”
玩家忍不住道:“现在所有副本的通道都已经打开了,我们大可以找一些安全性高的副本剔除安全隐患之后安家落户,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去等一个不会存在的回家的机会。”
同伴问他:“你动摇了吗?”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动摇了,而是这里的很多人都在动摇。在已经被遗弃的时空中找到现实的锚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别忘了,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系统,甚至连系统最开始的雏形都没有出现!”
同伴叹了口气,还是安慰他道:“不是有那什么道具……叫答案之书已经说过了,系统的雏形会在游戏开服的三年后出现。”
“但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年了!”玩家抬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定系统雏形根本不足以成为我们的锚点。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回去的人很可能已经阻止了系统雏形的出现。在那些回去的人眼中我们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为了一群名义上已经死亡的人冒风险。”
另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情绪有些低沉:“好吧,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我想回家……我妹妹还在家里等我呢。”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渐渐走远了。
陆见青站在路边,平静地看着两个玩家离开的方向。
在林盛雪第二次进入游戏的时候,他是玩家中唯一一个撕碎邀请函的玩家,也是唯一一个被罚撤销间隔时间直接进入游戏的玩家,因此,他进入游戏的时间,就是游戏定位的首位玩家进入游戏的时间。
但撤销间隔时间并不是游戏刚开服就有的惩罚措施,而是后来添加的。
系统因为唯一id的缘故对林盛雪采用了游戏后来上线的处罚措施,这也就导致了,首位玩家进入游戏的时间比游戏开服的时间稍微早了几分钟。
这在系统运行的逻辑中出现了悖论。
这就是系统在将存活玩家移出游戏之后重新播报的错误。
原本将这个时间点移到游戏运行三年后的时间线上就能解决这个悖论,但陆见青钻了这个空子,手动操作确认了将林盛雪进入游戏的时间点定位在游戏开服的那条时间线上。
系统运行越发混乱,最后选择了将游戏内所有玩家的状态重置到了初始状态,强制完成了修复。
于是游戏中所有死去的玩家全都重新复活。
无数巧合叠加起来,连陆见青都没想到最后能得到这个结果。
当初被郭嘉年评价为“无关紧要的小错误”,最后居然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在那之后,陆见青通过系统给所有滞留在这里的玩家提供了总部的坐标,渐渐将大部分复活后的玩家召集到了总部,并开始借助总部内留下的系统未关闭部分试图寻找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但幸运并不总是眷顾这些倒霉的玩家们,他们所有的尝试全都失败了,因为系统完成修复后,就已经跟现实世界断开了联系。
换种方式来说,从手段层面上讲,他们能够实现操作系统将时间回溯后的滞留玩家移出游戏,但他们处在未知的时空中,只要一天没能获知现实世界的坐标,就一天没有办法离开。
到现在,在系统时间中,已经过了两年。
漫长的时间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以及肉眼可见很难有转机的未来,不可避免的将大多数玩家的心情从复活时的惊喜渐渐消磨成了消极。
陆见青在街边无所事事地站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见青。”
是郭嘉年。
陆见青挑了挑眉,笑着跟他打招呼:“哟,郭先生也会出门遛弯啊。我还以为你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出门了呢。”
郭嘉年并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按照概率而言,他们说的并没有错,现实世界不会有人为了我们这些名义上的死人冒风险。”
陆见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的时候我真怀疑回溯时间之后你究竟有没有复活。”
郭嘉年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做了这么多,现在却有无数人想要打退堂鼓,你不会觉得不平衡吗?”
“这有什么好觉得不平衡的?”陆见青十分奇怪,“其实两条道路都很好理解,毕竟我们这种既不能长生不老又不够完美的普通人类永远应该把短暂的生命用在自己认为更有意义的地方。不过嘛,无论多少人选择离开,至少剩下的人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直到再也没有人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