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未愉没有安慰闵止鸣,只是看着那黑衣人几近腐烂的脸,而后缓缓开口问道,“玉泽仙宗,对你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原本死尸一般的脸猛然抬起,那早已经无神的双眼几乎凸起,恶狠狠地瞪着连未愉,几乎要挣扎束缚扑向他。
腐烂的肉沫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可无人在意。
连未愉就站在他面前,看着那人僵硬地张着嘴,艰难地试图说着什么。
只是一眼,连未愉就从对方的口型之中辨认出了‘玉泽’两字。
连未愉只是提起了黑衣人的身份,却没有说出之后的信息,他在被子之中望着傅昀离的眼睛,好似在探究什么。
傅昀离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流岚宗的前任掌门闵长康是在一百年前左右去世,他死时,不过才六十多岁,传言他是被魔族所杀。”
“传言?”连未愉乐了,怎么这仙门只会造谣传谣,没有半点实际证据。
傅昀离看出他眼底的嘲讽,尾音有些上扬,“确实有记载,只是十年前,玄宗府藏书阁起过火,大部分资料被毁。”
“这般巧合,比我跟师兄结为道侣的可能还大。”连未愉眸色悠悠,也不知是真的开心还是在嘲讽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伸着手,指尖在傅昀离的心口画着圈,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指尖的滚烫。
“师兄不觉得,不管流岚宗灭门,还是玄宗府藏书阁起火,都像是在掩盖什么真相?”
傅昀离闻言,没急着回答,他低着头,黑暗中还能看出连未愉落在心口上的手指,再往旁便又是危险。
他侯诘微动,也不知这是第几次被这人撩拨了心思。
而后傅昀离还是按住了连未愉的手,还没等对方屈膝,他已然低下身,凑在了那人耳边说着,“师弟偏爱,给我透露准备多秘密,作为师兄,也给回礼才是。”
连未愉耳朵不自觉动了动,微微偏头,傅昀离察觉到他的视线,弯了弯嘴角,薄脣擦过他的耳廓,将吻落在脸颊上。
分明再亲密的都已然做过,此刻连未愉却被他这个轻吻撩得心口微颤。
大抵是因为他更好奇这人嘴中的秘密。
“你可知,仙门之中,最命长者,都不过一百五十岁。”
修炼之人极少寿寝正终,除了遭遇不测,修为差些都能活上七八十岁,有能者甚至能活到两百多岁。
可放眼整个仙门,所能知的最高岁数的人是清极宗的长老,也不过一百四十多岁,其他的,自是相差无几。
再往前的修士也死于各种原因,再多记载也寻不到,无从能得知确切的岁数,这好似一个轮回,再有意无意地抹杀从前的一切。
不管是人还是事。
连未愉听到这话,还怔了片刻,随即瞳孔凛起,有杀意而出,却被傅昀离不动声色压制了。
他从前还没想过这些,如今被傅昀离点醒,才后知后觉生出了些许可怕的念头,“那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是想把整个仙宗都清洗一遍。”
或许在更久远之前,这人就打算要将曾经仙宗的人杀去,掩藏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直到过往被遗忘,剩下便是新的纪元。
“好胆量,这是想做人间的神。”连未愉不知想到了什么,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兴奋,他舔着嘴角,压抑不住心头的疯狂,“闹吧,人间变成炼狱,不是更绝色吗?”
傅昀离望着他这般,眼底没有半点意外,反而轻笑着,将他的手放在唇边,哑着声音说着,“却不如你绝色。”
听到这话,连未愉觉得心头凉了些许,那股疯狂的念头莫名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道温热,“师兄哄人当真越来越得我真传。”
话这般说着,指尖却不安分,穿过了屏障,探究着绵软。
“总归是师弟教得好。”傅昀离说着,又顿了一下,好似被什么拦在嘴边,说话有些不清晰。
“从前我以为我什么都能扛得住。”连未愉微微颔首,意味不明,“可遇上师兄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扛不住师兄的诱惑。”
傅昀离没说话,就静静观望着连未愉表演。
“要不,再来?”
傅昀离止不住笑意,意有所指,“师弟倒是享受。”
连未愉眯起眼,玩味地看着他,“师兄要是点头,向来会比更我欢喜的。”
他好似运筹帷幄,事事了然,若非不久前傅昀离切身体验一番,倒还真信了这话。
分明只会口头得逞,若真动手,只会将人折磨得很。
况且,傅昀离虽是事事纵容连未愉,却未必会在这事上让步。
若是动起真格,必然要好一阵纠缠,当真想在这事上分出胜负,又会引来他人注意。
连未愉分明也想到这层,却还是有恃无恐,而不久前,傅昀离还替他服侍了一番,他甚至将人晾在一旁,不管不问。
如今还能面不改色提起,便是吃定傅昀离拿他不能如何。
“师兄该不会不能了?”连未愉区了脚,幽幽地说着,“不如由我来代劳……”
“不用。”傅昀离断了他的心思,垂眸望着那人狡黠的眼睛,分明笑得十分温润尔雅,可连未愉总觉得有哪些不对。
“我有个方法,能叫你我二人都修炼到。”傅昀离弯身,在黑暗的被窝之下,声音犹如鬼魅一般,“放心,我会亲手教你每一招式的。”
他加重了‘亲手’二字,落在连未愉耳中,却又好似变了味。
连未愉察觉到了危机,意识要他逃脱,可在望入傅昀离那双有深海一般的眼眸时,他竟然有瞬息的迟疑。
便是这一瞬,就叫他失去了先机。
天微微亮时,傅昀离换上了青衣,偏头瞥见还在床上沉睡的人,眼底笑意越深,若是仔细去看,又会见眸色有些许餍足。
他放轻了脚步走近,刚弯腰,原本熟睡的人却猛然睁开眼,眼底满是杀意。
在见到傅昀离的那一刻,杀意褪去,又换上些许不满,恶狠狠地闭上眼,“滚。”
傅昀离没在意他的怒意,还放轻了语气,半哄着,“我的错,下次叫你讨回来。”
连未愉冷哼一声,他只是色令智昏,当真有下次,他断然要将傅昀离杀死。
得不到回应,傅昀离也已然习惯如此,替他拢好了被子,又说道,“今日比试,你若是外出,还是要小心些许。”
连未愉并未回话,傅昀离知道他听到,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他望着连未愉的背影,笑了笑,终究还是起身离开。
直到房中没了那人的声息,躺在床上的连未愉这才幽幽地睁开眼,目光清明而冷漠。
他好似在盘算着什么计谋,想着想着,思绪便走了岔,想起不久前的事,连未愉的脸色就有些古怪。
他伸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当时必然是见鬼才会被傅昀离牵着走,也不知是如何圈住他们两人的。
这般想着,连未愉眉头便皱着越紧。
傅昀离并不知此时连未愉心中的不满,他从房中离开,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周幸川和何星礼两人。
三人并排而走,何星礼汇报完傅昀离先前安排的事,顿了顿,随口感慨着,“大师兄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总有种春光之彩。”
周幸川原本没注意,被何星礼这么一提醒,眼皮骤然跳动着,迅速偏头看向了傅昀离。
见那人嘴唇完好,目光又往下,像是要穿过衣领,看清里处的痕迹。
只是还没等他看出端倪,傅昀离已然看了过来,目光平淡,一脸从容,“能看出什么?”
周幸川欲言又止,他瞥了何星礼一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师兄,他不会是来了吧?”
倒不是周幸川随意猜测,分明是看出了傅昀离眼中的神采,好似只有见到那人,他才会有这种的模样。
傅昀离别有深意地看了周幸川一眼,倒也没回话。
周幸川眉头紧皱着,又打量着傅昀离,实在是看不出异样,他勉强松了口气,却仍然提着心,“师兄,你,得收着点。”
傅昀离应了一声,不自觉按着指腹,只觉得衣裳之下有些微疼,倒不是那人忘了留下痕迹,而是换个别处,蛮横又凶狠,倒不比先前要轻。
分明如此不讲理,却还记着不叫别人察觉。
傅昀离垂下眼眸,只觉得心口越发滚烫。
这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看似平静的仙府之中却暗藏波涌。
饶是如此,仙宗大会还是依旧举行。
所有门派几乎都有新秀前来参加,每日都会比试,分出胜负之后,于最后一日决出魁首。
今年的新秀也一如既往十分出色。
不过才首日,每场比试都甚是精彩,双方修为不相伯仲,说是新秀,却比大部分修炼多年的人还更厉害,场上灵气相博,银剑对立,甚是让人转不开视线。
而且这些人的模样,也不过十六七岁,面容青涩,出手却丝毫不犹豫,少年风姿卓越,意气风发,叫那些年长者有感而发,眼中是多年不曾见到的光彩。
有少年嘴角含笑,不慌不忙地避开了对方的招式,又趁机提剑而去,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傅昀离在一旁望着,脑海之中却不自觉溢出记忆,好似在很多年前,那个稚气未退的白衣少年也是带着笑意,动作如行云流水,比起对手更显得惬意,几乎毫无悬念地击败了对手。
他就站在台上,世间就失了色。
原来在很久之前,他便见过那人,只是一眼,就记在了心底,刻在了灵魂。
一阵吵杂的声响打断了傅昀离的思绪,他看了过去,那个少年已然击败了对方,台下满是热闹,可见这人修为叫人满意。
傅昀离正想说什么,那个少年提高了声音,喊了傅昀离的名字。
“我想和玉泽仙门的傅师兄比试一场。”那少年抬起头,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傅昀离,笑得十分灿烂,“这是我自小心愿。”
傅昀离朝着他看来,笑得温和,“师弟往后还有比试,应当上心些许。”
“我只是想在这场上和傅师兄交手,若是输了,我自然会退出比试。”那少年有些失落地叹了叹气,“只是小小的心愿,师兄也不愿答应我吗?”
那台上也有不少人看来,似乎有些不乐意,这玉泽的大弟子的确是优秀,而且向来对人温和,怎么会连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
傅昀离只是淡笑着看着少年,那人还要露出纯良无辜的表情,“当然是我自不量力,还请师兄答应我这个无礼的请求。”
傅昀离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轻笑声从台下响起,满是嘲讽,“知道无礼,就闭上嘴,省得别人听了,还以为是哪家的狗乱叫。”
傅昀离心下一动,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白衣青年歪歪斜斜地靠在石柱上,嘴角噙笑,睥睨着众人,“还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分明那张脸平平无奇,可白衣青年站在那处,就万分瞩目。
哪怕声音也已然不同,傅昀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皮囊之下的人。
撞见他的目光,那人看了过来,朝着傅昀离轻挑眉眼,好似在调情一般。
傅昀离嘴角微微掀了一下,只是稍纵即逝。
少年被连未愉怼了几句,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又忍不住开口,“仙宗没有规定不能挑战其他门派的人,不过是一个小要求,对傅师兄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连未愉瞥了少年一眼,狂妄傲然,当真有自己从前几分相似,可他眼底却只有冷意。
“哦,只因这个要求小,便可以强迫别人答应,那我若是心悦傅师兄,想让师兄抱我一抱,那也可被答应?”
连未愉说完,台下的人顿时脸色古怪,连带在一旁的几位掌门都沉着脸,看向了周岩。
“反正只是抱一下,师兄也没有损失,对吧。”连未愉毫无所觉,看向了傅昀离,目光灼灼,“师兄会答应吗?”
傅昀离默默地笑了笑,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自然不行。”
少年紧皱着眉头,好似觉得哪里不对,他看向连未愉,后者眼中还有些可怜,“这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连未愉一副无辜的模样,“难得只是因为要求不过分,就可以强迫师兄答应吗?这妥妥就是道德绑架。”
此话一出,场上的人也变了脸色,有些回味过来,若是只是因为要求无关紧要,就逼迫他人应承,这不就是当面扫了玉泽的颜面吗?
见局势有些反转,少年眼底掠过狠戾,却仍然笑得乖巧,“这位师兄误会了,想和傅师兄在会场上比试是我多年的愿望……”
连未愉幽幽笑着,“我想娶傅师兄也是我多年的愿望,也能让师兄答应吗?”
这话再出,场上顿时一片哗然,那少年脸色一红一白,似乎恼羞成怒。
傅昀离抬眼看着连未愉,轻轻摇了摇头,这才将目光放在少年身上,语气平淡,“这位师弟不必多想,若你真想与我比试,可等大会结束之后。”
说完,也不理会那少年的脸色,便与台上的几位掌门行礼,这才准备转身离开,顿然一声惊呼声响起。
有剑气从背后而来,傅昀离却连头也未回便击落了从身后袭来的佩剑,场上的人也已经站了起来,十分不满地看着那贸然出手的少年。
“傅昀离,你当真好大的脸。”
傅昀离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清冷,“仙门之中不得如此无礼。”
连未愉抱手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戏。
少年也不理那围上来的人,双指一并,那落在地上的银剑就自动飞了回来,落在他手上,他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傅昀离,“原来玉泽的大弟子也不过如此。”
傅昀离哪里会在意他的挑衅,其他玉泽的人自然是看不下去,也拔剑指向了少年,“这位道友,你若真如此蛮横无理,别怪我们不客气。”
少年瞥了他们一眼,不屑道,“看来仙门再厉害,也只会窝里横。”
“杜若生,你还不住嘴。”那台上的一名掌门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少年说道,“你再敢如此,我便将你逐出师门。”
那杜若生冷笑一声,耸肩道,“不劳你了,要逐也是我将你们逐出,你们那个门派,更废物。”
“你……”
在一旁观战的连未愉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是时代变了,这不比当初自己离开门派更带劲?
杜若生眼底溢满得逞,嘴上仍然嘲讽着,“连玉泽都只会当缩头乌龟,被魔族挑衅上门也不敢说话,还有什么颜面当三大世家之首?”
其他人一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目的。
傅昀离却看着他,不慌不乱,“看来你来仙宗比试,并非是要与我切磋,而是为了别的事。”
他语气平淡,却极其笃定。
杜若生眉头一挑,环顾了一眼四周的人,“你们恐怕还不知道,魔族早就下了挑战书,要求仙宗把三样宝物借出,不若,就一天杀死一名仙宗的弟子。”
场上又是一片混乱,“什么,魔族来了?”
“什么时候,怎么没人说?”
傅昀离看了同门一眼,其他人会意,便是悄然退开,好似要去平复其他仙门的人。
杜若生毫不将他们的动作放在眼底,还嘲讽着,“傅师兄竟然不敢跟其他人说,难道是怕应付不了,有损你这仙门楷模的形象吗?”
傅昀离笑了笑,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道,“所以,华鹤那名弟子是你所杀?”
“可冤枉我了,那伤口分明就是魔族所为,我,我可还是人族啊。”杜若生嬉笑着,又顿然变了声调,“但是,我也快入魔了,幸好我的修为足以支撑,才将魔种藏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场上的人就蓄势待发,然而杜若生丝毫不在意,目光扫了他们一眼,不经意又与连未愉对上视线,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他好似察觉到了毒蛇一般的凝视。
杜若生微微蹙眉,似乎翻着记忆也找不出此人的信息,又想起先前被这人各等阻拦,不免留了心眼。
然而他还没忘记闹事的目的,“不过不要慌,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我今天到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杜若生望着台上的几个掌门,最终紧紧看着周岩。
周岩面色平淡,看不出真实想法,闻言,也只是缓缓开口,“什么事?”
“外头传言,先前见过玉泽得意门生傅昀离和魔族有所接触,还甚是亲密。”杜若生故意拖长了声音,“先前那个祸害仙门弟子的天道派也是被傅昀离和魔族联手才覆灭,这件事,可是有目共睹啊。”
当初在天道宗不是没人见过傅昀离和连未愉之间的拉扯,即便那人被摆了一道,到底还是怀恨在心。
可他倒是忘记了,以傅昀离和连未愉的身手,若是不想叫此事让别人知道,当初那人就不止是断了舌头那么简单。
只是杜若生话音落下许久,也不见傅昀离露出惊恐生气的表情。
他心下莫名一咯噔,不自觉按紧了剑柄,迅速思索此次的计划,确保没有纰漏。
连未愉嗤笑一声,如同看废物一般扫了杜若生一眼。
如今这局势这般混乱,不过是他一人,傅昀离完全能寻借口拦下这人,可偌大的会场都留给了杜若生,无非是要见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可这人也不知过于自信,还是没脑子,竟然没察觉出古怪。
只不过傅昀离没说,倒是同门的人急了,连忙出声想替他澄清,“胡说,我师兄和那些魔族绝无关系,当时要不是我师兄,他们早就夺取修为,连命都没有了。”
他才说完,就看到傅昀离朝着他摇了摇头,那人一看到自家师兄从容的神色,只是一瞬,便莫名安心下来。
傅昀离这才看着杜若生,“不管所言,我问心无愧便是了,你说这么多,是想说我也和魔族有关,会背叛师门吗?”
“那我就不知了,可你既然和魔族有所接触,也难保会被动了手脚。”
傅昀离还是一贯的温润,“哦,然后呢?”
“正巧,我早有准备。”杜若生说着,从灵袋中拿出了一个晶莹透彻的白玉,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此为显魔玉,能照出修士心中被藏起的魔种,一旦被魔气所侵蚀,任凭你修为再高也避不开。”
场上的人又开始交谈了起来,那杜若生望着傅昀离,意味深长,“师兄,不过是试试,也少不了什么,这个总能答应吧?若是真的没有,我出了仙宗,也会为你辩解的,毕竟,你在我心中可是极为圣洁。”
傅昀离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杜若生眯起眼,满脸算计,“那就是心里有鬼。”
只是他刚说完,就听到略微熟悉的笑声传来,杜若生心下又是一跳,偏头看去,果不其然还是那个白衣青年。
连未愉睥睨着他,“你说有关系就有关系?我说我是你爹,你怎么还不认祖归宗?”
杜若生被说得接不下话。
“够了。”周岩没给他们继续闹下去,而是看向了杜若生,语气冰冷,“你一再出言不逊,多次挑衅我门下弟子,无非是要配合你做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怎么,我门下的人你也配得上指点?”
杜若生耸了耸肩,“自然是不敢,但外头流言总不是空穴来风,我只想确认一下。难不成周仙长不敢?”
周岩面色冷淡,“敢不敢又如何,被你如此一说,就要答应,你将我们玉泽的面子放在哪里?”
杜若生没有半点害怕,“堂堂玉泽仙门,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场上的人又是一阵哗然,周岩还想说什么,傅昀离已经走了下来,含笑道,“不管我今天试不试,你都有各种理由应付。”
杜若生摆出一副极其无辜的模样,然而少年皮囊,却带着极其邪恶的恶魔之心,“那就看结果如何?当然,为了防止我做了什么手脚,我可以先试试,然后你再随意找出其他人,直到你满意为止。”
杜若生说道,早划破了指尖,鲜血滴落在那白玉上,不消片刻,白玉便被一阵黑雾所萦绕。杜若生舔了舔指尖上的血,笑得十分邪魅,“虽然我快入魔了,但我很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转了一圈,笑得越发灿烂,“你们谁来试试?”
场上顿时静默了片刻,随即一个男人站了起来赫然是杜若生原先的掌门,“我来吧。”
“白仙长...”
“蔽派所出的弟子,就该由我这个当掌门的亲自来验证。”
傅昀离却制止了男人,“白仙长不必如此,倘若他是特意为我而来,那么不管换了多少人,到了我这里,都会有特例。”
“傅师兄这样说我可会很伤心的。”
傅昀离轻笑一声,伸出手了,“拿来吧。”
杜若生笑得十分欢快,拿着白玉就凑了上去,放在了一处,“以防我作弊,我不碰。”
傅昀离没有说什么,便是划破了指尖,走到了白玉前,场上的人翘首以盼,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那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滴落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血液触碰到白玉,一道剑气划破长空,直击那块白玉,瞬时化作一堆碎石,溅落了一地。
“谁!”杜若生愣了一下,随即气恨恨地抬起头,却见连未愉微微弯起了嘴角,笑得十分惬意,“是你爹我。”
杜若生已经气急败坏了,“是你,从刚才就是你在阻扰我,难不成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连未愉跃身而下,还特意挡在了傅昀离身前,好似在宣示主权,“有不可告人的难道不是你?”
“难道验证傅昀离是否入魔也有错?”
连未愉摊手,“的确没错。”
杜若生更气了,“那你还坏了我的显魔玉,你要知道,那玉有多难得。”
“哦,我还以为在哪个路边捡来的破烂。”连未愉幽幽笑着,还偏过头,看向傅昀离,“可见废物总喜欢捡垃圾,是吧师兄?”
傅昀离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连未愉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就算是真的,那他也不能试。”
杜若生阴测测地盯着他,“为什么?”
“不管今天试出了什么结果,都是你们所计划的。显魔玉有没有被动手脚我不知,只要傅昀离试了,必定会在这些门派中留下一根刺。”
连未愉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周围人的神色,一针见血,“他们会想堂堂玉泽大弟子,竟然会被传言入了魔,即便显魔玉验证了他的清白,也拦不住他们猜疑。”
那白掌门却不乐意了,反驳道,“傅师侄的为人我们又怎么会不清楚,哪会被这个妖人几句话就心生怀疑,即便真的有反应,也一定是他动的手脚。”
连未愉懒得开口,只觉得仙宗要完。
傅昀离微微低头,好似不经意碰到他冰冷的指尖,有那一瞬间,连未愉眼中的冷意才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