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司站在阳光下,凝视着鬼舞辻无惨凶狠的面容。
〖原来是这样……因为常年缠绵病榻、没有办法离开室内,所以对户外才能看到的阳光异常执着。〗
清司从「窥视之瞳」中脱离,面前的场景土崩瓦解。
他又回到了无限城中,盘腿坐在童磨身旁。童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停滞,继续说道:“……无惨阁下很想得到小清司身上的‘青色彼岸花’,以后要小心点啦。”
无限城内各处都点着灯笼,但烛光终究比不上太阳。在清司脚下,黑暗漫无边际,吞没了无限城。
清司晃了晃悬空的双腿:“小童磨也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烦恼的事情吗?不能在太阳下面生活,应该会造成不小的困扰吧。”
“嗯——该怎么向你解释呢?”
童磨眯起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清司的问题:“几百年前,无惨阁下还能在阳光下撑着阳伞行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现在甚至不能直视阳光了——炽热的阳光会灼伤他的眼睛。而我与其他‘鬼’的力量比无惨阁下弱,同样会被太阳烫伤双眼,决不能在白天行动。”
清司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摸出鸡蛋大小的水晶球,看向头顶。
在无限城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天窗。天窗内部有一个弯道,令阳光无法透过,天窗的作用仅仅是保证无限城内空气流通,不会导致木头腐坏。
“小童磨,现在几点了?”
“为什么问这个?”童磨翻出金属怀表,“啪”一声揿开表盖:“现在已经五点钟啦,太阳就要出来了——为了防止在太阳出现的时候行动,我特意推算了二十四时节太阳升起的时间哦,很聪明吧?”
“嗯,非常聪明。”清司忍住对童磨翻白眼的欲望:“鸣女小姐,请把我们送到天窗旁边。”
鸣女听见了清司的话,略一点头,手指拨动琵琶丝弦。童磨和清司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抬升,他们两个被抬高到天窗附近,一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
清司站起身,从伞架上抽出一把油纸伞,将它递给童磨:“新年快乐,小童磨。”
童磨看着那把纸伞,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清司的脑袋:“好随便的新年礼物……不过小清司能想到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把伞撑开,小童磨。”
“咦?”童磨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却还是乖乖打开了手中的油纸伞,将它撑在头顶:“在室内打伞长不高哦——虽然我早就不是长身体的年纪啦!”
清司踮起脚尖,举高手中的水晶球。水晶球直径不大,刚好可以塞进狭小的天窗中。
这枚由万世极乐教信徒赠送的水晶球,并非打磨光滑的正圆形。它表面上有上千个平滑的剖面,水晶折射率很高,就连阳光都可以穿透。
直到这时候,童磨才明白为什么清司要让他撑伞。
新年清晨的初阳刚刚从东方升起,一缕阳光被上千个剖面折射,形成大片光斑,刺入无限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经过水晶的折射,阳光变得温暖柔和,不至于灼伤“鬼”的双眸。
油纸伞挡住了刺向童磨的阳光,童磨抬头看着伞面上细小的圆形光斑,想起了清司那句“新年快乐”。
百年前,童磨被变成恶鬼,此后一直避开阳光、小心谨慎地生活在世界上。这是他变成“鬼”后,首次如此靠近太阳。
童磨隔着红色的伞面,摸了摸太阳的光斑——触感柔软而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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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无惨站在“上弦”们面前的平台上, 略微抬着头,睥睨着“上弦”们。
因为“上弦之陆”战败, 鬼舞辻无惨心情极为恶劣,他因愤怒而眉心紧锁,鬼舞辻无惨抿紧嘴唇, 眼神冰冷。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童磨去哪了?”
半天狗跪倒在地,匍匐着身躯, 颤颤巍巍地回答道:“童磨阁下还没有过来, 相信他应该很快就到, 请您再等一等——”
“让我‘再等一等’?”鬼舞辻无惨重复着半天狗的话, 眼里的杀机几乎汹涌而出:“不错啊,几百年的历练, 让你敢顶嘴了?”
“十分抱歉……十分抱歉……”
半天狗发出颤抖的求饶声, 他将脊椎蜷缩起来, 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
在鬼舞辻无惨身边, 立着一面纸糊的屏风。鬼舞辻无惨站在屏风后方, 发现屏风上出现了闪烁的细小光点,像水中的海藻一样缓缓移动。
除鬼舞辻无惨外,“上弦”们也注意到了从上方投落下来的光斑。
猗窝座此时正跪坐在黑死牟旁边, 他穿着那件便于战斗的无袖马甲, 拨弄着脚腕上的佛珠。面前垂落的竹帘挡住了阳光, 极大地削减了太阳的威力, 黑死牟低着头, 用手指碰了碰在榻榻米上移动的朦胧光点。
玉壶上半身从壶中飘出来, 他见情势不妙,立即重新缩进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靠在壶口边缘,观察着无限城的动静。半天狗被鬼舞辻无惨瞪了一眼后变得更加胆怯,他躲进楼梯的阴影里,俯趴在地。
鬼舞辻无惨隔着一层纸糊的屏风,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尽管细微的阳光没有给鬼舞辻无惨带来任何威胁,但鬼舞辻无惨还是异常警惕,表情凝重地质问鸣女:
“鸣女,怎么回事?为什么阳光会进入无限城?”
半天狗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他感觉到了鬼舞辻无惨语气里的怒意,又往楼梯下方缩了缩脖子。
鸣女正抱着琵琶跪坐在榻榻米上,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下巴和嘴唇。鸣女恭敬地鞠了一躬:“回禀无惨大人,清司阁下将水晶球放在了通风口内,这是水晶球折射的阳光。”
“清司?他也过来了?”
鸣女指了指头顶:“是的,清司阁下就在通风口下方。”
鬼舞辻无惨朝屏风挥挥手,屏风“唰”一声移开了,鬼舞辻无惨这才得以毫无遮蔽地看清无限城的全貌。
成千上万颗细小的光点从通风口出泼洒而下,柔和地落入无限城中。被切割粉碎的阳光照亮了灯光晦暗的无限城,灿若繁星,将一望无际的无限城照成了一片璀璨星河。
这是鬼舞辻无惨一千年来,从未见过的场景。
鬼舞辻无惨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阳光了。他眯起眼睛,朝一缕纤细的阳光伸出手,让阳光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经过水晶折射的阳光被削弱不少,并未点燃鬼舞辻无惨的皮肤,只给他带来了一阵温暖的灼痛感,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一千年了,鬼舞辻无惨终于碰到了太阳。
不论是躺在黑暗房间里等死、苟延残喘度过的十四年,还是变成“鬼”后小心翼翼趋避阳光的日子,鬼舞辻无惨都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色。
鬼舞辻无惨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天窗底下的清司。
清司正举起双手,捧高手里的水晶球。阳光从水晶球中穿过,散落在清司的脸上,照亮了他的面容。
浅金色的阳光在清司脸上形成一层镀膜,睫毛在阳光照耀下,显露出绒毛般细腻的质感。“鬼”绝佳的视力让鬼舞辻无惨看清了清司的面容,清司低下头,和鬼舞辻无惨四目相对。
鬼舞辻无惨无意识地眉心紧蹙,眉眼间透出
一股阴郁之气。凶恶的神色与俊秀的五官相结合,让人不由得心脏一颤。一缕淡淡的阳光投落在鬼舞辻无惨脸上,赤红的眼睛在阳光下发亮。
清司看着鬼舞辻无惨,用“心声”说道:[为什么小无惨总是眉头紧锁呢?]
鬼舞辻无惨正窥视着清司的内心,闻言挑了挑眉梢。
[我想看见他露出笑容。]
鬼舞辻无惨听见了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鬼舞辻无惨依旧冷淡地沉着脸,但清司却分明看见,他眉心的肌肉渐渐放松了,嘴角隐约出现了上扬的趋势。
半天狗缩在楼梯的阴影里,畏畏缩缩地观察着状况。他此行要向鬼舞辻无惨禀报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见鬼舞辻无惨心情转好,这才放下心来。
他借着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从楼梯上爬下来,跪倒在鬼舞辻无惨身前:“无惨大人,我有事要向您禀告。”
鬼舞辻无惨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清司身上,有些不耐烦:“说。”
“几天前,我闻到了猎鬼人的气味。他们似乎在搜查我们的位置,我担心‘柱’会跟随着气息,找到无限城。”
清司收回水晶球,他朝鸣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将平台下降到鬼舞辻无惨所在的高度。
鬼舞辻无惨收回视线,脸上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了,又恢复了原本冷峻阴霾的神色。他斜着眼睛,目光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半天狗:“几天前?这个消息你拖了那么久,还敢说出来?”
半天狗被鬼舞辻无惨的喜怒无常吓得双膝发抖:“是……是老夫的错……”
鬼舞辻无惨眼神阴冷,从嘴里挤出一句:“你和玉壶去对付他们。鸣女,送他们离开。”
“是。”
玉壶从壶口钻出来,和半天狗一起跪在地上。
清司所在的平台已经缓缓下降,他脚步轻快地走向鬼舞辻无惨,朝他挥着手,冁然一笑:“小无惨!你在干什么?等一下要去哪里呀?会陪我留在无限城吗?”
半天狗和玉壶尚未离开,听见清司这番提问不禁浑身一抖。鬼舞辻无惨向来厌恨“鬼”们窥探他的行踪,这一规矩就连“十二鬼月”都不能触犯。
半天狗缩起脖子,玉壶又返回壶中,生怕被鬼舞辻无惨的怒火波及。
但鬼舞辻无惨并未如他们想象,大为震怒地将不知死活的清司撕成碎片,甚至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
“出席‘上弦’的召集会;去位于浅草的藏书室,不会留在无限城。”鬼舞辻无惨低头看向跑到自己身边的清司,对他的问题一一回答。
半天狗和玉壶此前从未见过这架势,连黑死牟也诧异地自言自语:“他竟然如实回答了他的话……这名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清司拉住了鬼舞辻无惨的袖口:“浅草?在东京吗?我想和你一起去!”
鬼舞辻无惨一口回绝:“不行。”
在清司身后,童磨也跳下平台,收起了手中鲜红色的油纸伞:“诶,无惨阁下不准小清司去浅草,那小清司现在没事做吗?”
鬼舞辻无惨一直没注意到童磨,听见他的声音,才皱着眉瞥他一眼。
“你不是已经到无限城了吗?在拖延什么?”
童磨走上前来。他本想将手臂搭在清司肩上,但迎着鬼舞辻无惨阴沉的视线,童磨讪讪地收回了手臂,将双手抱在胸前:“我刚才在和小清司说话呢。”
童磨嬉皮笑脸地看向清司:“无限城一个人都没有,小清司一定很无聊吧?那就和我待在一起好了!我留在无限城陪你!——”
鬼舞辻无惨伸手按在清司脊背上,打断了童磨的念念叨叨。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童磨一眼,朝清司挥了挥手:“过来,我带你去浅草。”
“嗯!”
清司闻言用力点点头,露出喜悦的表情,满心欢笑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鬼舞辻无惨凝视着清司的面容,原本紧蹙的眉心渐渐松开。
半天狗和玉壶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难以置信和震悚之情。
鬼舞辻无惨口中所谓的“藏书室”,规模和藏书数量早已远远超越“藏书室”的范畴。
藏书室是一个十分宽广的西式房屋,墙面被全部打通,仅留下支撑建筑的石柱。仅存的墙面由书架组成,从地面一直延伸至天花板,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献,清司甚至看到了边缘泛黄的陈旧竹简。
这些书册是鬼舞辻无惨收藏的。他一直在收集任何有关“青色彼岸花”的文献与资料,一千年来,鬼舞辻无惨收集的书册与画集堆满一间房屋。
藏书室中至少堆放了近万册书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墨气味。
厚实的天鹅绒窗帘挡住了落地窗,藏书室内极为阴暗,只有壁炉的火光照亮房屋。不论炎夏还是寒冬,这个壁炉常年点燃火焰。“鬼”感受不到温度,鬼舞辻无惨点燃壁炉的目的是去除房间内的湿气,避免书籍发霉。
鬼舞辻无惨走进来后直奔壁炉旁边的书架,寻找某卷竹简。
清司跟在鬼舞辻无惨身后走进藏书室,他顺着楼梯走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堆满书册的房屋:“你在找什么?”
“有关‘火之神神乐’的文献记载。”
鬼舞辻无惨从书架上抽出竹简,回答道。清司正垫着脚站在他对面,他从书籍间笑盈盈地探出脑袋,趴在书架上,新奇地看着鬼舞辻无惨手里的竹简。
“这里是小无惨买下的房屋吗?小无惨在伪装成人类生活吗?”
纵然忍耐度远胜其他人,但听着清司连续不断的提问,鬼舞辻无惨还是有些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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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司用力点点头:“我愿意!”
在清司的协助之下,鬼舞辻无惨找到了竹简。他提起那卷沉重的竹木,走向书桌,清司小跑几步跟上前去。
鬼舞辻无惨指了指一张空椅子:“坐下, 不要翻藏书室里的东西。”
清司在那张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来, 他晃荡着双腿, 眼睛四处张望。鬼舞辻无惨在清司身边坐下, 将竹简放到桌面上。
这卷竹简包裹在结实的小牛皮里, 边角泛黄, 是从古坟时代流传下来的古物。飞鸟时期,盗墓贼将它从坟墓中挖了出来, 此后又经过奈良、平安两个时期,最终在幕府年间, 鬼舞辻无惨得到了它。鬼舞辻无惨只大略翻过这卷竹简,依稀记得里面有古人献祭火之神的记载。
鬼舞辻无惨解开包裹竹简的牛皮, 他扯开麻绳,将竹简平铺在桌面上。
为了不让邻居生疑, 鬼舞辻无惨会定期聘请佣人打扫藏书室、修剪花园和草坪。佣人担心虫蚁啃咬竹木和书籍, 特意用草药将藏书室上上下下熏了一遍,没有放过一个角落。
草药中, 含有能驱虫的紫藤花。
鬼舞辻无惨刚打开竹简,就嗅到了紫藤花的气味。此时清司正扒着鬼舞辻无惨的肩膀, 探出头看着竹简。
“屏住呼吸, 不要动。”
情急之下, 鬼舞辻无惨用手捂住了清司的鼻子,单手扣着他的肩膀,远离书桌。
清司被捂住了脸,他并未挣扎,只闷闷地问道:“怎么了?”
鬼舞辻无惨没有解释,他闻到了自己鼻腔中的血腥味——被紫藤花毒腐蚀了呼吸道。然而对鬼舞辻无惨而言,这一点紫藤花毒微不足道,很快就被分解了。
见气味逐渐消散,鬼舞辻无惨终于松开了手,返回书桌旁边。
鬼舞辻无惨看了眼呆呆站在原地的清司:“怎么了?”
“我刚才闻到了一股奇怪的中药味,像是被点燃的紫藤花……”
“下次闻到这种味道,一定要立即躲开。”
清司很乖地点点头,他又凑到了鬼舞辻无惨身边,和他一起观看竹简。
古坟时代造纸术尚未传入日本,人们只能将文字和绘画刻在竹简上。竹简上刻满古日语,清司看不明白,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竹简,问个不停:“这个竹简似乎已经很陈旧了,小无惨是从古董商店里买到的吗?”
“杀了古董商贩后,从他手里抢过来的。”鬼舞辻无惨的语气异常平静,好像“劫杀古董商贩”如同吃羊角面包一样寻常。
〖鬼舞辻无惨,不愧是你。〗
“上面写了什么?”
鬼舞辻无惨学过古日语,对古日语颇为了解。他认真阅读着竹简上的文字,头也不抬:“自己看。别打扰我,安静点。”
〖要是我能看懂,还用得着问你?〗
清司压下心中的不爽,闷闷不乐地皱起了眉毛:[小无惨好没耐心。]
“……有看不懂的字吗?”
清司指向第一个词:“从这里开始就看不懂了。‘火之神神乐’到底是什么?我也想知道。”
鬼舞辻无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
他拆散了麻绳,将竹简一片片打开、平铺在桌面上,将它们拼凑在一起。二指宽的竹简上,布满了刀刻而成的散乱线条,待竹简被拼好后,清司才看出来那是一副完整的画卷。竹简上的绘画刻工古拙质朴,线条简单明了。
雕刻在竹简上的,是几个手握铜摇铃跳舞的人。他们身穿宽袍大袖,周围点着一圈火焰,在火焰围成的圆圈中舞蹈。画卷将他们的动作姿势全部画了出来,三十多个不
同的动作,清清楚楚地被刻在了竹筒上。
鬼舞辻无惨的手指划过刻痕:“‘火之神神乐’,是祭祀火神的舞蹈,以口耳相传、父子继承的形势,在人类中流传至今。灶门家族流传的‘火之神神乐’是从‘日之呼吸’中衍生出的呼吸法,被猎鬼人灶门炭治郎使用,原‘下弦之伍’累就因此而死。”
“就是这种舞蹈,可以将我和‘青色彼岸花’分离吗?”
“对。”
清司指了指自己,问:“小无惨可以学习‘火之神神乐’的舞蹈动作吗?由你将‘青色彼岸花’从我身上取出来,这样你就不会再畏惧太阳了。”
鬼舞辻无惨看着清司的笑靥,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清司的头顶:“我的生命非常漫长,不必着急。”
“小无惨不想这样做吗?太可惜了,我还想尽早帮你的忙呢……”
清司没精打采地靠在书桌上。
过了几分钟后,他又恢复了精神。清司趴在书桌旁边,头靠着桌角,希冀地抬头看向鬼舞辻无惨:“‘火之神神乐’的舞蹈看起来很有意思,我想把竹简带回无限城。”
“不行,竹简只有这一卷,绝不能损坏。”
鬼舞辻无惨坚定地回绝道。
清司脑袋靠在鬼舞辻无惨手臂上,十分失望。
鬼舞辻无惨用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翻阅那本从古坟时代流传下来的竹简。
清司从藏书室内溜了出去。这间房屋临近街道,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外面被精心打理的花园,以及阳光明媚的西式街道。
太阳刚从地平线冒出来,阳光澄澈透亮,将街道上的积雪映得闪闪发光。转角处的面包店刚刚开门,浅草街头弥漫着烤面包的香味。有些寒冷的晨风吹得风向标左右旋转,马车的踢踏声在街道上回响。
虽然积雪尚未消融,但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阳光后,整条街道都增添了几分暖意。现在正是清晨,街上不见人烟,只有出租马车和送奶工从街上经过。一名送奶工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通过这条街道,他摁了摁把手旁边的车铃,朝清司点了点头。
清司正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他深呼吸,吸入了一大口含有肉桂香味的空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清司就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无限城和吉原内。他站在新年的朝阳之下,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如此美好的清晨。
清司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藏书室。藏书室有几扇凸肚窗,却被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和室外的太阳彻底隔绝。一阵微风吹过,清司闻到了紫藤花的气味。
清司寻找着气味的源头,看到了悬挂在门边的一大把干紫藤花和艾草。
原来佣人们为了驱虫,特意准备了大量干紫藤花和新鲜艾草,将它们绑在了门上。而鬼舞辻无惨从不离开室内,因此也没有发现这里正悬着一大把紫藤花。
【[紫藤花],[鬼]的天敌。花卉内含有[紫藤花毒],毒素会令[鬼]的身体受到侵害。宿主体内含有[青色彼岸花],对紫藤花毒天然具有抗性,因此紫藤花毒对宿主而言不惧威胁。】
清司眼前一亮:〖难怪刚才他会那么紧张……〗
清司踮起脚将艾草解开,将艾草和紫藤花干分离开。那一捧紫藤花虽然已经干瘪了,但是藤蔓依旧柔韧,而且花瓣颜色丝毫没有褪去,依旧是漂亮的粉紫色。
清司坐在门外,将干花搭在自己的腿上,把它们用干枯的藤条编成花环,大小恰好可以戴在头上。
清司小心地推开门,放轻了脚步,走进藏书室内。
鬼舞辻无惨听见了清司细微的脚步声,他没有放在心上,翻动着手中的竹简。而这时清司已经溜到鬼舞辻无惨身后,他举起花
环,将它戴在了鬼舞辻无惨头上。
“你在干什么?”
鬼舞辻无惨刚说出这句话,就闻到了紫藤花的气味。他过去曾被紫藤花毒重伤,下意识地浑身一震,用力将紫藤花环拍开了。
紫藤花环落在桌面上,滑到了书桌的另一端。
清司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你不喜欢吗?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没有,别多想。”
鬼舞辻无惨默默地将紫藤花环捡了起来,他屏住呼吸,把它重新戴回头上。
鬼舞辻无惨合上竹简,千年来,祭祀之舞已经发生了变化,竹简上关于“火之神神乐”的记载非常模糊,并不足以提供多大帮助。
他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清司。
清司睡眠不足,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眯着眼睛,像失去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桌面上,如同一只慵懒的暹罗猫。
鬼舞辻无惨将竹简收进牛皮卷中,用麻绳扎好,防止竹木沾上空气中的水汽。
鬼舞辻无惨拎着手中的竹简,他想起清司脸上失望的表情,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一手拎着竹简,一手将清司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他抬起头,对虚空说道:“鸣女,送我们回去。准备被褥,清司睡着了。”
鬼舞辻无惨话音刚落,虚空中就传出了一声凛冽的拨弦声:“铮——”
鬼舞辻无惨身后的书柜突然一分两半,从中间裂开,书架之间出现了一道宽广的大门。
他抱着沉睡的清司,走进无限城。
短短几秒内,鸣女已经将一切准备齐全。
眼前的房屋地面上铺着床褥,角落点燃熏香,一个立在榻榻米上的长方形灯笼火光闪烁,光芒明亮。鬼舞辻无惨把清司放在床褥上,清司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躲开了刺眼的火光。
对清司而言,房间里的照明太过刺眼了。
鬼舞辻无惨挥了挥手,房间内卷起一阵阴风,吹灭了灯火。鬼舞辻无惨端正地坐在清司枕边,摸了摸他凌乱的额发:“要求真多。”
得益于“鬼”优越的五感, 即便在黑暗中,鬼舞辻无惨也能看见清司的五官。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鬼舞辻无惨看着清司的面容,连睫毛都纤毫分明。清司躺在被褥上, 浅色的长发披散下来, 触手生凉。他在睡梦中微微皱着眉心, 白净的额头上出现了几条皱纹。清司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鬼舞辻无惨不由自主地就多看了几眼。
鬼舞辻无惨坐在他身旁, 伸手捏住了清司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