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龄—— by苏二两

作者:苏二两  录入:11-01

夜逐渐深重,屋里没开灯,门斗的灯光透过窗子投射进来,铺展在他一半的侧颜上。侧脸的线条流丽且深刻,喉结凸起,带着男色的诱惑。只是那光影断面如刃,显得他神色太过冷硬,即便是笑着,也像刀戈辟出的一道雪光。
宋城南垂下眸子,看白色的烟雾蛇一样的缠上一段段指节:“是,方便照顾孩子。”
“孩子?”秦见抻伸衣服袖子,从光影中看过来。
“哦,铃铛。那孩子学习不错,我把她送到市里的学校去了。”
宋城南换了根烟,刚衔到口中,就听到了“啪”的一声。莹蓝色的火光跳跃而出,被秦见送到了他的面前,一如往昔:“没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宋城南在晃动的光芒中翻起眼皮,探身就着火吸了一口:“没,两个就够了。”
火光瞬间灭了下去,秦见笑道:“叔儿还是那么无私。”
“铃铛谁照顾?”
“沈萍。”
“她不种地了?”
“两年前伤了腰,就把地包出去了,她带着柱子在市里陪读。”
“怪不得呢,”秦见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叔儿这么急着要调到市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在那等着,谁不心急啊。”
宋城南盯着自己指间夹着的烟,猩红的火蛇缓缓地朝下爬去,燃速很慢,留下有带热度的余温。
“你怎么样?这些年?”他在黑暗中缓缓问道。
“读书、打工、谈恋爱,还算不错。”
“...恋爱?”
秦见笑了,单手托着腮,故作懊恼的样子:“谈了几次恋爱,但都是男的,又让叔儿失望了吧,我还是没有改邪归正。”
烟灰被抖落,垂直而起的烟雾打了个哆嗦。香烟还剩一大截就被宋城南按灭在烟灰缸中,他急忙下逐客令:“你大了,自己做主就行,只要你过得...,天晚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段好听的铃音打断。秦见脸上终于绽出了发自内心的笑,他看着手机屏幕举起手,向宋城南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电话接通,秦见站起来走到窗口,那里是屋中仅存光线的地方。
“喂,我到了,下午就开始工作,刚刚又被所长拉着吃饭...现在在原来一个很照顾我的叔叔家...好的,晚上视频。”
声音很轻很柔,像烟灰缸中没被完全按死,还在升腾的残烟。宋城南从没听过秦见这样讲过话,即便与自己最好的时候也不曾如此。一汪温水一样,不清寡不浓烈,温柔的刚刚好。
“谁?”宋城南不知自己为何要问出口,可他就是问了。
年轻俊美的男人从光中转过身来,卸下冷漠:“我男朋友。”
.......

第94章 没有一句顺耳的
转日一早宋城南就被方所长叫去了办公室,正巧他也想问问自己调转的事儿。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里面传出方所长洪亮的声音:“小秦,昨晚怎么半道跑了?喝得正高兴一转头你不见了,咱爷俩挺对脾气,还想和你多喝两杯呢。”
“我酒量不行,喝半场已经是极限。”青年的声音低沉,话里含着笑。
再见面,秦见似乎一直是含着笑的,谦卑守礼、温和得体,让小张警官大呼岁月的神奇。只有宋城南知道他勾到恰好的唇角孕育出的笑容有多浮于表面,像淡抹的浮云遮住冷寂的天空。
“现在的年轻人都说自己没酒量,其实就是不想和我们这些老家伙玩,改天我问问小宋你酒量如何,到底忽悠没忽悠我。你和小宋的事我都听说了,小宋这人热心肠,不计得失的帮助你确实是他能干出的事儿,他也算没白付出一回,你看你现在多出息。”
方所长的话让青年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回:“是,宋叔儿确实是我的恩人。”
宋城南听不下去了,象征性地敲敲门走了进去,方所长见到他嘴岔子咧得老大:“说曹操曹操就到,你来得正好,我问问你小秦酒量怎么样,昨晚喝一半他就跑了。”
宋城南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方所长对面的青年,单脚撑地潇洒地靠在墙上:“方所,他离家去上学时还是个孩子,您不会认为我那么没正事儿,让一个孩子喝酒吧?”
“那就现在探探底,小秦今年多大了?有22了吧?都到法定婚龄了,这回总能和你宋叔儿好好喝一顿了吧?”
“法定婚龄”几个字一出,空气瞬间凝固成霜,宋城南后颈那块皮肉似乎微微胀痛,像又一次被人叼住似的。
四年前那个春夜的话他还记得清楚,少年叼着他的软肉问他能管他到什么时候,当时自己不甚走心,想也没想就回了句“法定婚龄”。
宋城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打断方所长对小辈喋喋不休的另类关爱:“所长,您找我什么事儿?”
“哦,你和小秦不是熟悉吗,你带他去买点生活用品,看看他和夏工缺什么就买点什么,我已经和财务打好招呼了,你直接去请款就行。”
“方所,我是土生土长新发镇人,集贸市场那种地方说不定我比宋叔儿还熟悉,就不麻烦他了。”
秦见的声音有点冷,但方所长认定他是客气:“你不是四年没回来了吗?咱们镇这四年变化还是挺大的,让小宋带你去,他的辖区就在那片儿。”
上了年纪的所长关怀备至,两人只好应下来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走在后面的宋城南撩了一眼压在办公桌上的调令,又看了一眼秦见笔挺的背影,思索了片刻将自己琢磨一早上的话咽回了肚子。
两个人乘坐的交通工具依旧是小电驴,可又不是秦见熟悉的那台。曾经的小电驴体积小、样子萌,给两个人找足了贴得紧密的理由。而如今这辆款式新颖、马力强劲,在秦见眼中就是一架普通且丑陋的钢筋铁骨。他一路规规矩矩的坐在宋城南身后,双手垂着,没有碰触那截精壮的腰。
“宋主任,巡逻啊?”集贸市场上的摊主络绎不绝的与宋城南打招呼,虽然他现在一身警服炸目,但大家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宋主任。
“主任做的好好的,为什么来当协警?”
秦见在农贸市场中的一个摊位挑选日用品,宋城南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翻手机。听到问话他手下微顿:“这个岗位更适合我,原来只是没机会。”
难道我要告诉你是因为觉得生活枯燥乏味,甚至索然无味?宋城南的手指在警务群中快速的滑动,脑子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秦见刚刚离开的那两年。
秦见走了,有松一口气吗?有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个远行的少年。
他那时常常一个人发呆,想秦见现在会在做着什么?也常常感叹秦见的大好的人生幸好没有耽误在自己身上,即便性向更改不了,他也值得更好的人,像自己这样年纪大没本事只能小镇上苟活的人,怎么能牵绊住他的明天?
日子如水,过得越来越乏味了。晨钟暮鼓、周而复始,宋城南不会因为某事愤而不平,也不因为某人欣喜愉悦,他的情感好像被设定于一个维度之内,浓也好、淡也罢,皆是无波无澜。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跳出事外冷眼旁观,关乎自己的喜怒哀乐向来不那么真实。他没有计划,没有向往,也没有动力,一件事一件事的推着做,一天挨过一天,似乎已经修炼成为钟表上不断转动的指针,机械麻木,循环无端。
报考辅警其实是小张警官瞒着宋城南给他报的名,他兴致勃勃来邀功的时候,宋城南却没表现出什么激越的情绪。考虑好半晌他才点头,平静的说了句:“换个环境也好。”
“你确实适合这行。”秦见第一次正视穿着警服的宋城南。夏季警服穿在男人身上,纤薄的面料贴在身上,勾勒出腰身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肩膀宽阔,双臂修长,筋骨蓄力,犹如一只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雄狮。他眉宇间的正气更加凛然,眼神沉而有锋,即便如今歪歪扭扭的靠在柱子上,也是一副值得信任相托的样子。
“你呢,今后打算进公安系统?”宋城南状似随意的问道。
秦见拿起摊子上的香皂闻了闻,留下一块茉莉花味儿的:“公安系统的编制并不好拿,而且我也打算先赚点钱,公务员的工资不如外企。再说,赚了钱我才能报答你啊,是不是叔儿?”
到此为止,秦见的话就没一句顺耳的。
宋城南掏掏耳朵:“别叫叔儿了,不习惯。”
青年挑眉。
“还叫宋主任吧,或者宋警官,和大伙一样。”宋城南埋在手机里的头并没有抬起。
秦见无所谓的轻轻点头,并不像少年时那样计较一个称呼。
“买得差不多了,咱们回所里吧。”
秦见拎起塑料袋,宋城南付款,等着找钱的空档问道:“能留多久这回?”
“十天半个月吧,你们基层派出所的任务量不大,若是多来几个人,几天网络就能铺设完成,但现在网监大队人少,只能将速度降了下来。”
宋城南点头,接了找过来的钱,与热情的铺面老板道了别。几经犹豫他还是没忍住:“哪天一起吃个饭吧,这么久没见了。”
“好啊。”前面的人笑着转过头,“我做,还是婶子做?宋主任这些年想不想我的手艺?”
宋城南的目光从那张笑脸移开,下意识的要去摸烟,又想到了集贸市场禁烟只能作罢。
“都行。”他还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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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出轨
十天半个月很短,宋城南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往常过一天算一天,如今过一天“算计”一天。
他从手机中调出日历,计划哪天找秦见吃个饭。
忽然手机切换成了通话页面,一个未被存储的号码不断地在屏幕上跳动。
宋城南瞬间站起身,往人少的角落一扎,滑动电话。
“喂,宋哥,老K有消息了。”
角落里神色凝重的男人眸子慢慢亮了起来。
......
秦见很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尤其是在成年之后。如今他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都不敢乱瞟。
男人同记忆中的一样漂亮。又白又瘦,睫毛纤长,虽然笑起来眼角已有皱纹,但却总能让人忽略去了,只记住岁月沉淀的静好。
方书玉将茶杯放在秦见手边,长者一般的温和亲切:“小斐马上就回来来,你再等等。”
秦见僵硬的点点头,一边恨方斐胡乱计划见面时间,一边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外面等人。
方书玉的温和并不让人畏惧,真正令他尴尬的是屋子中的另一个男人。
秦三拉着凳子坐在秦见面前,很不客气地抬腿踢了一脚他:“四年才知道滚回来看看,我以为你死外面了。”
“秦强,好好说话。”方书玉温温柔柔的一嗓子。
秦三顿时眉眼眯了起来,转头送去了一个讨好的微笑:“听宝贝儿的,好好说好好说。”
“!”秦见如坐针毡。
年近四十的方书玉被当着晚辈的面叫了“宝贝儿”,瓷白的脸上晕起一片红霞,他埋怨的目光中带着三分娇嗔,让秦三苏了骨头,让秦见打了个寒战。
“你真跟方老师在一起了?”秦见看着方书玉出门的背影小说问道,“克服那个...心里障碍了?”
“草,四年了,他要是能生,都给我生一打了,你还问我这老黄历的问题。”秦三抖着腿装B,“哥们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啥障碍都趟平了。”
秦见默然,不知想起哪本老黄历。
“这回回来还走吗?”
午后阳光中青年点头:“走。这儿...已经没我的家了。”
秦三略有无奈,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你有出息,是不应该窝在这小镇上,以后等你发达了别忘了三哥我就行。到时候给三哥打个电话,告诉我你当了多大官,赚了多少钱,也好让我出去吹吹牛,你看咱这兄弟多牛B!”
秦见笑笑,没心没肺的应了下来,秦三就是有这种能力,能让每一个在他身边的人完全放松下来。
“我听说你的台球厅不干了?”
秦三滋溜了一口颜色浓郁的参汤,口齿不清的“唔”了一声。咽下热汤,他捋了捋舌头:“台球厅不赚钱,那些人天天将我那地儿抽得狼烟地洞似的,我家宝贝儿说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干了。我现在帮他开小饭桌和辅导班,体力活我全包了,他就教书就行。”
秦三从窗子里看了一眼正在院子中侍弄花草的男人,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大的志向。现在的日子我特别知足,照顾好方书玉,照顾好这个家,就这么一辈子,挺好。”
秦三一点都没变,依旧胸无大志,可却又哪里变了,温柔缱绻足可依赖。
秦见忽然有点羡慕。
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方斐一路小跑进了院子,他撞开门,双肩包往身后一扔,一把环住了秦见的脖子。
“老秦,你他妈终于回来了!”
秦见、方斐、刘祥这几年虽说天南地北,但也小聚过几次。留在新发镇上的两小只,假期有着大把的时间,坐着最便宜的绿皮火车一路晃荡到秦见上学的城市,大摇大摆的住进名牌大学的宿舍,冒充大学生勾搭附近高中的俊男靓女,惹了祸便往秦见身后一躲,没品又没本事。
两年前,方斐考入省城的一所大学,刘祥则留在了H市开了一家小小的蛋糕店,效益不算好也不算坏,倒是把自己越养越胖了。
秦见嫌弃地推开身上的人:“方斐,你这些年出息大发了,污言秽语说得这么顺嘴?”
方斐一进屋,秦三就让出了位子,现在正站在他身后向秦见挤眉弄眼。
“这孩子我和他爸都不管不了。”他无声地做着口型,一副为人父母的无奈神情。
方斐好似背后长了双眼睛,皱起精致的小脸,向身后挥手,“你先出去。”
“得嘞,你们慢慢聊。”秦三被灰溜溜的打法出去。
秦见锋利的眉眼透着笑意:“三哥不是你初恋吗,你现在就这么对他?”
方斐“啧”了一声:“我现在能让他进我们家门都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哎呦,你不知道他当初见了我爸那怂样,腿肚子都打颤,还非要赖着我爸,不许我爸和别人好。可他倒好,连句喜欢都说不出口,一点也不男人。要不是我要将我爸介绍给张智尧,他还窝窝囊囊的原地打转呢。”
“唉,我爸那人,要求也不高,好像谁在他身边都可以,只要能与他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行。”方斐叹了一口气,“他这辈子这么惨,被亲生父母抛弃,又被我妈骗着结了婚,还要一个人抚养我,我当然希望他能幸福啊,好在秦三现在看着对我爸还成,要是他对我爸不好,我第一个把他踢出家门!”
方斐话中的信息量有些大,秦见觉得有点混乱。
“张智尧?”他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梳着板寸,常年穿着长袖白色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的从上扣到下的男人,“你们数学老师?”
小炮仗似的方斐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嗯,我们数学老师。”
“他也是?”
“是...你别往外说,让学校知道了...他的饭碗就不保了。”方斐随即放下心来,“反正你也懒得说别人是非。”
秦见觉得方斐家桩桩件件的事儿都让人头疼,因而转了话题:“我和刘祥约好了,等他下班了,咱们几个在老地方聚聚。”
提到老地方,方斐一下子坐直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语中带上了几分犹豫:“秦见,宋主任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秦见眉峰一顿,敛神问道:“怎么了?”
“他...他老婆好像出轨了。”
“!......”

第96章 并非良夜
傍晚的火车站依旧热闹,送往迎来,旅人络绎不绝。这里可能是承载离愁别绪最多的地方,但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分别,它若有情也早已麻木。
拉人头这个行当依旧存在,他们成群结伙的守在出站口附近,等旅客出站便蜂拥而上。只是其中再没有秦见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的对手已踪迹,就像秦见不记得他们一样,他们也不会再想起那个干瘪的少年。
秦见、方斐、刘祥三个人绕到火车站后身,钻进了一条背巷之中。巷子两旁都是做小买卖的,从一元二元甩卖到出售二手手机电脑,从祖传的青花瓷盘子到包治百病的草药,在这里都能寻到。
可能每个城市的火车站旁都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兴起于七八十年代,鼎盛于世纪之交,没落于这之后的任何一年。H市整治站前环境时,这些买卖人自发聚在离火车站不远但也不算近的地界儿,依旧做着小本买卖糊口度日。
巷子中不乏一些小饭店,秦见三人钻入了其中一间。这是三个人的老地方,以前在站前拉人头时,若赶上哪天效益好收入多,几个人就会来这开一次荤,大片毛肚又弹又脆,拌上芝麻酱,香得人直迷糊。
点了单,方斐用胳臂肘碰碰秦见,压低声音说:“你看对面。”
窗子开着,目光不受任何遮挡的投向了街的对面。那里是一家小药店,在杂乱无序的街上,有着令人炸目的清爽整洁。
店门口坐着一个女人,穿着干净的白色护士服,她手里拿着一张五颜六色的传单,轻轻摇晃着晚风。
是沈萍。秦见一眼认出。
女人的面貌没什么改变,略微胖了一些,不再如同干瘪的枯叶。枯焦的长发也剪成了齐耳短发,一侧极为规矩掖在耳后,透出了几分刻板之态。曾经见之便觉愁苦的脸也舒展了眉目,不时与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勾唇弯眼,看起来是个美好的妇人。
秦见收回目光,掰开一次性筷子,将两只筷子来回摩擦,去掉上面细小的木削:“你说她怎么的?”
“出轨。”这回伸着脖子低声说话的是刘祥。他贼眉鼠眼的看看四周,压低身子,用手拢着嘴巴:“她的姘头也是这条街上的,冬天蘸糖葫芦,夏天卖炒冰,摊子就支在药店旁边。”
“你瞧,那呢。”
秦见再次抬眼,顺着刘祥下巴抬动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看起来年近四十的男人,弓着身子坐在一架三轮车后,三轮车上支着一个玻璃罩子,上面用红色胶带贴了炒冰两个字。
车子和罩子不新但十分干净,男人的衣服也是干净整洁的,只是那张脸上带着浓重的烟火之色,黝黑皮肤上镶嵌的皱纹,有理由让人相信他半辈子都在辛劳。
秦见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他甚至觉得方斐和刘祥是在讲天方夜谭。哪个女人会舍弃宋城南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极品男色去选择这样一个看起来窝囊又废物的老男人?
“弄错了吧?”秦见淡淡的说。
“怎么会错?这差不多是这条街上公开的秘密了。”方斐愤慨,“前年冰雪节的时候,市里需要大量警力维持秩序,就从各个派出所抽调人员,宋主任被派来负责这个辖区。他在这里很有威信的,大家都很服气他。那时这女人伤了腰,不能在乡下种地了,这家药店又恰巧缺人看店,宋主任就给她找了这个活计。可谁料到,一来二去她竟然和门口摆摊儿的男人好上了!哎,这街上的人谁不骂一句宋警官的女人没良心!宋警官好汉无好妻,白白被这样的女人折辱!”
用料很足的毛肚锅热气腾腾,秦见看着翻滚的汤汁默不作声。刘祥已经在大口朵颐,丝丝哈哈被烫的咂舌。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方斐纳闷的问道。
“说什么?”秦见拾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片毛肚,“你想听我说什么?”
“不是,你不生气吗?那是宋主任啊,你原来护在心口上的人。”
厚切毛肚在芝麻酱中翻来倒去,秦见夹起来放入口中咀嚼,吞下之后他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嘴:“这毛肚看起来和原来一样,吃到嘴里却不是原来的味儿了,看来什么东西都是会变的。”
刘祥分神从碗里抬起脸,口齿不清地疑惑:“没有啊,我吃着一样啊。”
“闭嘴吧我的胖爷!”方斐骂道。
......
吃过饭,三人各自归家,秦见回了派出所的宿舍。
派出所不大,从办公室连廊穿过去就是员工宿舍。秦见客气地与守门大爷打了招呼,运动鞋踩在地上并无什么响声,但还是被人一嗓子叫停了。
“秦见。”宋城南从大办公室探出一个头,“等一下。”
头又缩了回去,似乎与里面的人交代了几句。秦见靠在墙上滑手机,不多时就等来了宋城南。
“什么事?”语调与刚刚升起的月亮一样清冷。
宋城南觉得秦见与自己好像又疏远了一些,他连话中都懒得带刺了。
“明天周末,咱俩一起吃顿饭吧,在家里怎么样,我来做饭,这几年我厨艺也精进了一些,给你露一手。”
入了夜,走廊幽暗,白炽灯在另一个尽头尽忠职守,却在这个尽头投下了一块化不开的暗影。派出所挑灯夜战已是常态,办公室里加班的人明显不少,远远地传出交谈的声音,混进近处的灯光与远处的夜色中,然后缓缓地消散无踪,就如一首八十年的老歌,旋律隽永,却也逐渐的被人们遗忘。
显然,这不是秦见与宋城南的良夜。青年挑起狭长的眼睛,目光在宋城南脸上游走了一圈,然后嗤的一笑:“宋主任,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说的一句话吗?”
“什么?”
“永远不要对生活认怂。”青年收起手机,直起身子,脸上绽出笑容,“可你才是那个最怂的。”
“我明天没空,就不奉陪了。”
青年的身影没入深沉的暗色,今晚确实与良夜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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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出轨炸出来好多人啊~~~大家不要对宋主任失望啊,其实他很好的。

夜里一点,除了夜猫子,会喘气的都睡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小民警往自己的胳臂上拍了一巴掌,不出意料收获了满掌血:“这蚊子也太凶了,老K要是再不来,咱们怕是都要献祭了。”
有人从后面伸长脖子向前面瞧:“宋哥呢?”。
小警官努努嘴:“路旁的玉米地里埋伏呢。”
“那不得被蚊子吃了?”
“听说他原来在部队时有次演习带着狙击枪,在树林里趴了三天三夜,期间只喝了几瓶水。”
“牛!所以只有宋哥拿奖金我不嫉妒。”
“嘘,不要分散注意力。”小张警官打断了几个年轻警员的小声交谈,他做了一个凌厉的手势,几个人缩着身子往墙脚又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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