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星辰,和飒爽的身影。
后来她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朋友,恋人。
被迫从记者转岗新媒体的那天,萧子晴说接到了紧急任务。
“不能不去吗?那太危险了。”
“那是我成为警察的初衷,即使为此牺牲。”
“思予,为了我们两个的安全,从今往后看到我要装作陌生人,再也不要和任何人提及‘萧子晴’这个名字。”
是啊,不能提。连她死后,都只敢在黑夜的角落里偷偷告诉同病相怜的杜明礼。
她叫“萧子晴”。
一位牺牲在边境、无名的缉毒警察。
“她走前我们去冻卵了,我想给她生一个宝宝。”分开时江思予说,“杜明礼,跟我结婚吧。”
江思予知道自己非常自私,她利用了杜明礼的心灰意冷,但她不后悔。
之后的一切都很快,见家长、订婚、蜜月散心......
直到血淋淋的真相残忍揭开的时候。
投桃报李的,她开始帮失魂落魄的杜明礼处理一切杂事。
在他不吃不喝守在ICU的时候、在他脱水昏厥的时候、在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时候,是她扛起了两边家庭的重压。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忍无可忍的江思予终于撞开了书房的大门,“与其这样,你倒不如自杀去陪他。然后让那些畜生踩着他的命继续逍遥法外。”
“我要是你,就让那些人和杀害子晴的毒贩一样,淹死在马桶里!”
被骂醒的杜明礼终于动了动他僵硬锈顿的眼珠,像年久失修的腐朽机器一样缓慢地撑着桌子站起来,用几乎失声的沙哑嗓音说了一句“谢谢”。
一年后,卜示人案子开庭宣判的当天上午,杜明礼带江思予去了一家没有挂牌的老旧研究所。本该去世的李子言全身插满管子安静的躺在实验床上,看起来被人照顾的很好。
“博士说他的精神力正在抗拒治疗,如果再不配合系统运行,他们也没有办法了。”杜明礼握着爱人的手坐在床边,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语气轻柔地像在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我申请成为实验志愿者,前两天已经批下来了。他需要我。”
“别的我都打点好了,等他醒来,请你帮我照顾他。”
“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以后也会对你和你女儿很好的。”
江思予听着他遗言一般的话语,强忍着泪水点头。
“他总说我心软容易被欺负,呵。其实他看走眼了。”
......
接受卜示人上供的人早就已经私下解决,小喽啰被推出去平息民愤,大老虎上交权柄,换一个免去职务或提前退休。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青少年心理矫正学校被吊销执照,一群人都被判了不同时间的有期徒刑。其中执行体罚的教官刑期最长,故意伤害,七年。而卜示人只被判了三年,缓刑三年。
坐在观众席上的杜明礼并未对此不满,意味不明的笑意掩盖在金丝眼镜之下。
卜示人昂首阔步走出法院,看到杜明礼时还敢叫嚣两句,“杜少爷,凭我手里的证据没人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是换个名字罢了。”
杜明礼挂着标准微笑,“卜老师也该谢谢我,缓期三年是我帮你要来的。”
卜示人一怔,目光闪烁一下匆匆离开。可没想到的是,他的车刚开出市区就遇到了车祸,曾经的手下趁他被撞的发懵时将他五花大绑拖进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
那是卜示人用来抓学生的面包车。
卜示人以为是上边的人想杀他灭口,直到他发现那些人也跟他一样被绑到了一间废弃仓库里,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已经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了。
杜明礼高坐在他们前方,挥挥手,雨点般的拳头棍棒就朝着卜示人落了下来,一阵鬼哭狼嚎后,他也变成了那副狼狈模样。
杜明礼穿着得体的三件套西装,精致的金边眼镜掩藏了他眸中的杀意。若不是纤尘不染的皮鞋正踩在卜示人的脸上,他看起来和平时根本没什么两样。
“也不为难你。”他足尖用力碾压,听到皮肤摩擦砂砾的声音也没什么表情。
“把你对他做过的事,对他们再做一次。就留你一条命。”
在他的示意下,卜示人的腰间被绑上了一圈带着倒计时的炸药。
“30分钟够吗?”
与头顶从容优雅的声音不同,卜示人用尽全力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够”字。
杜明礼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坐回到他的高台上,他对着自己雇佣的保镖点点头,“他们以前经常帮你做这种事,正好今天还能帮你。”
卜示人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恨毒地看向杜明礼,换来更加恐怖的目光。他赶紧将视线移到脚下几位大人物身上,他们曾经那么的高高在上、翻手为云,现在却像行将就木的破烂老头,比路边的流浪汉还不如。
他们双手被绑在后边,嘴巴被烂布堵着,脸上有愤怒,有怨怼,有哀求,更有恐惧。
“看起来挺反胃的吧。”杜明礼清朗的嗓音再次响起,让人胆颤,“我专门给几位准备了礼物。”
话音刚落,就有人分别将不明药丸塞进了他们口中。
很快,仓库内变成了几条老疯狗的交媾场所。
天已经黑透了,仓库外远远传来警笛的声音,听起来至少有十几辆。
杜明礼将手边黑色钱袋扔到保镖脚下,声音冰冷无情,“滚吧。”
保镖们看到包内巨额现金后露出贪婪的神色,他们对视一眼一同向早预留好的逃生门跑去。仓库就在码头边,偷渡船也早就等在外边。他们得到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还可以逃出国避免牢狱之灾,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至于卜示人和那些大人物?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杜明礼依旧从容坐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高台。
“嘭!!!!!”
那晚,首府郊区的不知名仓库和X县青少年心理矫正学校同时被炸成废墟,无人生还。
在消防和警察收拾残局时,几个发量稀疏的研究人员悄然带走了一个人。
“他生前签署了遗体捐赠同意书,是我们非常重要的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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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礼站在系统大厅里,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虽然看起来仍像个人类,但成为系统的感觉实在有些新奇。只要心念一动,他眼前就会出现系统界面,里边有各种功能面板,还有他拜托博士给他存的大量积分。
随手买了皮肤,好好的人形瞬间变成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白色大气球,有趣极了。
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过,杜明礼赶紧冲过去。
“宿主大人请留步!”
穿着简单白色衬衫的李子言被......额,一个光滑圆润、毫无杂色的......大白球?拦住了去路,标准的机械电子音甚至还是立体环绕式的。
“我是新来的实习系统12178,现在正在寻找宿主,可以邀请你一起完成任务吗?”
“让我们携手虐渣,走向人生巅峰吧!您还可以用任务积分兑换任何东西,找回记忆,复活身体,回到现实世界!”
“不用了,谢谢。”李子言像躲避路边传销一样,转身就要离开。他匆匆走过几个小世界,与其过那种操蛋人生,还不如直接去投胎呢。
他想离开脚却抬不起来,低头一看,那大白球竟然长出两只手来,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呜呜呜,宿主大人求求了,求您绑定我吧。实习系统没有宿主是很惨的,要被删库的。您一看就是个大善人,看我真挚的眼神,您肯定不忍心的对吗?”
说着,大白球上放了一个“祈求”的黄豆表情。
李子言想拒绝,却不知为何还是点了“确认”。
“先说好,没意思就解绑。”
“请好儿吧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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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78!”
“干嘛?”
自己家大门被人踹开了,杜明礼连眼珠子都没转,直勾勾看着电子屏里的人。“你说你整天不好好出任务,来我这晃悠什么。正好,来来来,看看我媳妇儿今天帅不帅。”
电子屏内是李子言领奖的重播视频,他已经重播无数遍了。尤其最后他盯着镜头所说的那句“谢谢你”,尽管知道不可能,杜明礼还是认为那是说给自己听的。
“看什么看!新主管来了,赶紧跟我去系统大厅。迟到的话又要扣积分了。”粉头发小正太拎起人就往外跑,自从宿主脱出系统12178就请了长假,今天更是连新主管上任都不打算去,真是要了命了。
他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刚站到系统队伍里杜明礼又在视角上方点开重播视频,自家爱人穿着得体的西装。那是他走前特意准备的,领带也是他在商场里千挑万选的,果然跟他心有灵犀。
哎呀呀,看这肤白貌美大长腿,连没梳好微微下垂的发丝都俊美的恰到好处。意气风发、侃侃而谈,这就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12178,12178!”
“嗯?”杜明礼终于被从视频拉回现实,他抬头去看高台上叫他编号的新主管,看清之后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样。还没找回声音呢,就看到电子屏里帅哥的同款桃花眼眯成同样的弧度,好看的泪痣在顶光的照射下艳丽异常。
“开会走神,我刚才说了什么?”新主管问他。
杜明礼直直盯着他,什么都没说。
新主管不跟他计较,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讲话:“我们系统已经度过实验阶段,开始正式运营。请大家仔细阅读合同,签署后将会获得正式编制和专属仿生体。除了系统特有的条款,大体性质待遇与公务员合同一样。只要职称足够,就可以用积分购买回到原世界的机会,退休后也可自由选择去留。”
“大家散会,12178去我办公室。”
杜明礼直到关上主管办公室的门都没想明白是不是系统出bug幻觉了。
“看来你见到我并不高兴。”
“拿设计好的假世界骗我,让博士修改我的记忆,还让我养你跟江思予的女儿。杜明礼,长本事了啊你!”
“我跟江思予什么事儿都没有!”多年经验让杜明礼即使脑子宕机也能精准抓住重点,他终于肯正视李子言,眼中染上焦急,“我跟她订婚结婚都是假的,我拿她当挡箭牌的!对不起,我要知道你还回来找我唔......”
话没说完,杜明礼就被急迫的吻抵到了墙上。
疯狂的思念让他们急切地拥抱亲吻,很快,思念的吻染上了苦涩味道。
杜明礼爱惜地吻掉爱人脸上的泪水,可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源源不断地落下来,重重砸到他的心间。
“王八蛋!”
无数的波折与无尽的思念都被融进密不可分的拥抱中,只要他们牵着彼此,就再无需任何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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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言成了整个快穿系统的主管,在某次杜明礼被新宿主告白后,他面不改色地以权谋私,将爱人提拔成了二把手。
从此他们可以在原世界和系统里自由登录,偶尔还会以“基层调研”的名义去小世界里假公济私地谈个恋爱。
短暂的生命被无限拉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携手走下去。
爱上你,于每一次视线交汇。
2023.09.17 23:56
晚上停笔的时候一起码字的小伙伴说明天继续,直到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本故事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明天不用再写了,这让我很是惆怅了一番。
终归是到了需要说“再见”的时候。
这篇小说始于何处呢?也许是戒网瘾学校闹的沸沸扬扬时报道里不起眼的一行字——也有同性恋者被送去学校,甚至还有博士不愿意回家考公而被送进去的。
然后我就开始想啊,一旦被送进去,就真的没有办法为自己找回正义了吗?结果不言而喻。
我想写一个抗争的故事,我真的想了很多办法,报警,举报上访,新闻揭发……可事情就是像被一张巨大的网紧紧裹住,无论怎么都挣不破。
除非……你有比他们更大的权势。
这也就是我那个略显仓促的原世界。
你得合群,得优秀,得站在他们头上,才有可能得到想要的正义。
可我不喜欢,我觉得很悲哀。对一个法律系高材生来说,这让他数十年来的学习和献祭生命争取的程序正义像一个笑话。
这个故事太悲情了,我只能选择换一条路来书写。于是它成了一篇快穿文的主线剧情。
也正是这条主线,让我在无数次想放弃时坚持了下来。
在故事中,我想让他放弃,像他在无数个小世界里那样发疯创死所有人。可我失败了。
他终究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但他成功了。
我没有像之前的小世界一样细写他报仇的过程,尽管这让它显得像是烂尾了。我能感觉到结局的仓促,我也知道结局不算合家欢he,但我真的没办法了。这个故事根本就不属于我,我只是代为转述。
现在故事讲完,他们要离开了。
我拼命的挽留,说我舍不得他们,说他们对我的特殊意义。我说我可以写番外,甚至可以继续描绘事情尘埃落定后他们在小世界里的幸福。
可他们说,山高路远,江湖不见。
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祝他们和他们的往后余生都能恣意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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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感谢朋友们近一个月的陪伴。
我们山高路远,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