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光所及的那些地方有不少顾客望向了照碌和布偶猫,议论声四起。尽管照碌不认识那些人,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有些慌张失措。
嘈杂的话语声在照碌脑中相互碰撞,把他的思绪搅了个天翻地覆。随之而来的疼痛感使得照碌牙齿不停打颤,伸向奶油的胳膊也停滞在了半空中。
没有姜行光帮助,照碌只好跟老板认真讲起事情原委:“是我把奶油带进店里的,没管住这只猫是我的错。”
照碌边攥着奶油不放,一边盯着店主,盼望对方能网开一面。如若不行,他马上带着奶油逃回花店。
店主指着照碌胸前的花店标识,喃喃自语道:“我记得花店店长是那个说话不利索的小伙,我还见过他,那这只猫应该也是他养的......”
随着店主不断提及有关花店的一切,他紧绷着的眉头随之舒张。
大概清理了一遍饭桌后,店主端起被奶油舔过的盘子,向其他顾客宣布道:“感谢大家来店里捧场,既然热闹看完了,盘子俺就不留着了,给大伙听个响。”
散落一地的陶瓷碎片还需要及时清理。照碌低着头,忽然发觉碎片的分布呈现出了一种自然的无序。
它们就像是镶嵌在沙滩里的白色贝壳,尽管会被不断上涨的海潮一次又一次地淹没,但当海潮退去的时候,贝壳总会再度露出沙面。
海浪声阵阵响起,取代了照碌耳旁的噪音。
餐厅内的几幕情形不停地在照碌脑中重映,他记得在自己和奶油面对饭店老板时姜行光一直在看他,可直到一切都结束了,照碌也不见姜行光为他做些什么。
明明当时姜行光离他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如果对方肯起身,再往前走一会,就能护在照碌面前,替照碌挡住店主以及其他客人的非议。
为什么姜行光不肯出面?
照碌想不通。
姜行光的眼眸不再如同一汪死水,但也算不上太清澈。只要照碌靠近一些,他就能从姜行光的眼里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
“你这次做得很不错,其实不需要我说那句话。”姜行光似乎觉得氛围有些沉闷,撇过头盯着奶油看了一会,“你接下来得带它回花店了。”
日光正对着照碌照,把姜行光碰过的那几处地方烘得暖洋洋的。照碌抬起手,沿着下唇划出一道线,发现他不知不觉地摆出了一张笑脸。
老奶奶因照碌的恶劣态度表现得格外惶恐不安。像她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最不能适应的就是后辈的呵斥。
这时候哪怕照碌低声下气地跟老奶奶道歉也来不及了,他没办法扭转给老奶奶带来的负面影响。
围观群众在照碌身后聚拢成了一个圈,把照碌和老奶奶围在了正中央。等待许久,他们所期盼着的戏码并未成真,照碌没跟老奶奶打闹,也没再度发生争执。
照碌没想到姜行光和老奶奶有所关联,他指望着从谈话当中旁听出什么线索,却看到俩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
再瞧见姜行光嘴边挂上的那抹微笑,照碌心中半是纳闷,半是别扭。
她和姜行光相谈甚欢。看来俩人的关系不错,至少先前有过交集。这对照碌而言是个意外,但不见得是什么稀罕事,毕竟照碌对姜行光的过往一无所知。
尽管照碌对此满不情愿,碍于花店店员的身份,也不好推辞这份任务。他跟随店主取走包装严实的花盆,端着文心兰出了花店。
姜行光数落完照碌,随后朝老奶奶提议道:“婆婆,既然今天凑巧遇见了,我和照碌就顺道去你那里看看。”
姜行光给公司打了个电话,嘱咐完今日还未完成的事项后,轻声细语地问道:“婆婆,要不我给您叫辆出租车?”
抱花盆的时间久了,照碌难免手臂发酸。每次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会时还得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周围的路况,被前面二人远远落在了后头。
要是知道老奶奶家的确切地址,照碌不至于那么窝囊。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紧紧盯梢着前方的姜行光,避免不小心迷路了。
走到商业街尽头,再向右拐,左转,一直往前......一眼望不到头。
照碌喘了一口气,换了只手提着花盆。
最先注意到照碌窘境的人是姜行光。他往回赶了几步路,嗅见空气当中若有若无的花香,为难地停在了路旁。
“我陪你休息一会。”
目的地是一扇带着锈迹的铁门,小门内是一座被铁栏杆围起来的小院子。依照院子里满墙的爬山虎判断,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等照碌和姜行光进到院子后,老奶奶乐呵呵地说道:“快到家咯。”
大体的装修风格偏向欧式,应该是房子建成时就置办好的。零零散散的物件则跟在普通家庭里见到的差不太多,还有一把靠在墙边的断了腿的椅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单独陈列的中式木桌,桌子上摆着两束濒临枯萎的文心兰、两根蜡烛和烛台、一枚很大的相框。
文心兰是前两日从花店拿来的,而蜡烛是新换上去的。
相框里镶嵌着的是一位中年男性的黑白照片。他不仅秃了头,眼角布满了皱纹,穿的衣服还很显老。
如果照碌没有猜错,这名大叔就是姜行光先前说过的那个意外逝去的朋友,而对方和老奶奶同样关系斐然。
姜行光看见照片当中的中年人时眼神中隐约显露出几分忧怆,不过既然老太太在场,他也不敢把太过悲伤的情绪直接表露出来。
周围的气氛随之沉重不少,令照碌不敢开口妄言。他此前没见过大叔,不太能够跟姜行光感同身受,对其只保留了些许敬重。
他目光停留在相框之上——照碌特别想要猜出中年男性跟姜行光以及老奶奶的具体关系。
老奶奶倒是不显得有多难过率,她将那两束文心兰埋进花土里,朝照碌问道:“这花要几天浇一次水?”
照碌听见老奶奶在问他,想了片刻后答道:“差不多四天。”
老奶奶有所顾虑:“好......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盆花。”
照碌大致领会了老奶奶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他脑中闪过的那些话语并不适合说出口。再一番犹豫过后,照碌看向了姜行光。
老奶奶本想表达自己的好意,见姜行光和照碌一并摇头,改口说道:“那好吧,我就不进厨房了。”
姜行光否认道:“从来没有这种说法,您看我和照碌今天就来看您了。而且,您和老秦照顾的那些孩子永远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黑白照片的对面是一整面墙的彩色照片。每张合照里都能找到老奶奶或者中年男性,另外一边站着的那个人年龄和性别不一。
十、二十、三十。
照碌粗略浏览完了所有相框,没有在其中找到姜行光的合照。
“好孩子,你似乎对这些照片很感兴趣。”老奶奶和照碌搭起了话,“照片是以前拍的,我专门找人收集成了一部相册,你要是想看就跟我来。”
等端着茶壶出来时,他方才记起老奶奶一贯的待客习惯,望着敞开门的卧室,再也维系不住脸上的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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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和我其实不喜欢拍照,只不过耐不住一些孩子的兴致,陪着他们拍了很多照片。有些孩子怕生,留下来的照片就少。”
最下面贴着的正是姜行光和“老秦”的合照,照片里的姜行光跟现在相差无几。往上是姜行光青年时拍的单人照,还有少年以及孩童时期的照片。
最上面的两张照片没办法直接辨认出姜行光,但能够通过和成长后的模样两相对比来确认其中那人的身份。
依照旁边标注的时间信息还能够连贯地构建出姜行光成长的过程,这足矣证明姜行光来自这所孤儿院。
照碌没法把木讷的姜行光和照片中活灵活现的少年联系在一块,他之前还以为姜行光来自某个死板而封建的家庭。
照碌将相册翻到了下一页,没见到其他和姜行光相关的照片,将摊开的相册摆到一旁,向老奶奶追问道:“奶奶,你知道更多姜行光的事情吗?”
照碌很是诧异,想把姜行光带到老奶奶面前。他走到卧室门口,往外张望时正好逮住了偷听屋内动静的姜行光。
“......你怎么在这啊?!”
没等姜行光同意,照碌刻不容缓地把对方拉进了卧室。他将上下胳膊伸直成四十五度角,向老奶奶介绍起了姜行光:
“奶奶,我说的姜行光就是这位。”
老奶奶颤颤巍巍地起身,蹲在地上找出了藏在床底的箱子。打开箱子后,她在一堆杂物当中翻找了好一会。
阳台角落摆着一座编制吊篮,正适合照碌这样体型瘦小的人。照碌坐上去后抓着吊篮系绳晃动起来,玩得异常开心。
正午的阳光从阳台窗户里斜照下来,直直打在了姜行光的脸上。姜行光试图用胳膊挡住阳光,听见照碌的笑声,半睁着眼睛看向对方。
“要是你小时候去婆婆家住几周,保准被养得人高马大的——你见过我那时候的照片。”
姜行光没有被他的伎俩给吓到,淡定地抿了一口红茶,润完喉咙后说道:“我没到特别受宠的地步,是老秦和婆婆对待每一个孩子都尽心尽力。”
“葬礼的举办地点是在孤儿院,当时到场的人基本都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你和老秦没有关系,我不建议你去。”
姜行光没有明确否决,给照碌留下了可乘之机。
“你说的那地方应该没规定不让外人进去吧?而且我和你算有点关系,要真去了现场还能给‘老秦’送一束花。”
照碌极力想向姜行光证明他不是过去玩耍的。
姜行光弯下腰,把空茶杯随意地放到了地上。除去这个突然的举动外,他并没有给照碌予以口头上的回复。
在意外得知姜行光的身世以及“老秦”孤儿院院长的身份后,他难免会想着借助这条线索了解更多有关于姜行光的事情。
拿到照片以后照碌没仔细看,把相片举到了自己和姜行光中央。他想向姜行光问些事情,可刚瞧见跟姜行光一同被拍摄进照片里的男生后,照碌傻眼了。
这个男生长得跟他有几分相像,乍一看还有认错人的可能,唯一区别就是俩人年龄差得很多。
姜行光唇齿轻启,本想再替自己做出辩解,忽然改口说道:“我带你去参加老秦的葬礼,当着老秦的面把事情给你讲清楚。”
姜行光的声音令照碌逐渐冷静下来。他发觉自己不经意间被姜行光紧紧抱在了怀里,伴随着强烈的异样感,照碌很快挣脱了出来。
他点了下头,又强调道:“没经同意不准搂搂抱抱。”
陪同姜行光和奶奶告别,再目送着大门被姜行光关上,照碌心里有了底气,抬高声音朝姜行光问道:“你待会还回公司吗?”
听姜行光这么一说,照碌坚定了回去的念头,虽然这个决定有些因循守旧,但他暂时去不了别的地方。
楼梯里顿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偏轻,另一个偏重。在与姜行光的追逐当中,照碌跑出了公寓楼,把所有声音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既然姜行光不愿意解释,照碌只得沉默地走在一旁。接下来还得往回走一阵子,他也不清楚自己和姜行光走到哪里才算分别。
他记得接下来要在路口处右拐,提前做了准备,毕竟看姜行光现在这样也不太会停下来等他。
随着俩人越来越靠近拐角处,照碌变得忧心忡忡,倘若他跟姜行光真在花店门口分别,那么下次提起孤儿院的事情可就得等到周日了。
今天是周二,离周日还有五天。
照碌想象不出这几天内他该如何跟姜行光相处。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塞住了照碌的喉咙,他每每望向姜行光时,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总会变成几声干咳。
姜行光注意到照碌一直咳嗽,若无其事地领着照碌走到了路口,又示意照碌先回花店。
“我还有些事情,过会再回公司。”
分别来临得格外突兀。恍若只过了一瞬,照碌和姜行光就从拐角走到了岔路口。他刚想挽留对方,抬起头时却见姜行光拿起了手机。
那双肃穆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完全没有留出映着照碌的余地。
旁人的影子在地砖表面交替轮转,照碌好奇地望着面前的道路,观望许久,才向姜行光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去哪?”
姜行光保持沉默。
他似乎被照碌的问题给难住了,在一番纠结过后,姜行光放下了手机。
“我陪你走去花店。”
照碌往前大大方方地迈开步子,他随时可以确认姜行光离自己不远,这使得照碌走起路来近乎雀跃。
趁着周围人少了一些,照碌压低声音坦白道:“我真等不到周日。”
姜行光念叨了一遍这个词汇,他当然明白照碌在指代些什么,声音停了半晌,伸手往照碌的肩膀拍了一下。
“回忆起忘了的事情很难,你得给我时间,也得给你自己时间。”
姜行光并没有欺负照碌的意思,见到照碌反应如此剧烈,反而有些为难。他不希望把气氛闹得太僵,放缓了声音向照碌提醒道:“孤儿院离城里不远,我们周日去,隔天早上就能回来,你最好提前跟花店老板请一天的假。”
“要说我最关心的还是婆婆,她和老秦没有婚姻关系,膝下无子。婆婆她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老秦死后就没人照顾她了。”姜行光转向了花店所在的位置,“我们快到花店了。”
照碌加快脚步,脑中思考着姜行光所说的那些事情。迄今为止,和老奶奶认识并且保持联系的人就只剩下了他和姜行光。
虽然和老奶奶只见过几面,但是照碌数不出来太多“见过几面”且留有印象的人,他认为老奶奶的情况跟自己是类似的。
这些变化既始于结识姜行光,也与照碌的工作紧密相关,假使照碌一直留在花店,他身上的变化会越来越多。
或许在照碌跟着店主学习花艺和接待顾客的时,也把店主待人处事的风格学去了几分。
姜行光没有发觉照碌站在原地不动,他借助空闲时间回复着公司里的消息,并逐一回拨因疏漏而错过的来电。
既然得知对方在忙,照碌不着急赶去跟姜行光汇合。他闲庭信步似地在行人之间穿梭,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姜行光身上。
一些人与姜行光往同一个方向奔流向前,另一些人则沿着反方向。它们汇聚成了湍流,一起一伏,将照碌推得离姜行光越来越远。
周遭的噪声时刻不息。照碌没找到机会跟姜行光搭话,直到将要踏进花店内时,他回过头来朝姜行光说道:“你该走了。”
“好的。”姜行光回应得干脆利落。
“今晚我应该有空,可以回家吃饭,是想一起去外面吃还是我给你做几道特别想吃的菜?”
虽说规定的下班时间是六点,他偶尔陪店长忙碌到深夜花店关门也可以,甚至还能用“加班”来向姜行光交代。
沈钰萧早就看见照碌进来前跟另一个人在门口磨蹭了很久,但他尽职尽责地守在柜台旁,没法确认姜行光的样貌。
尽管外边烈阳高照,姜行光还是在橱窗停留了片刻。在欣赏完盛放的花卉后,那道身影没入了繁盛的绿植之中。
奶油猫警觉地看向橱窗,随即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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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欣然接受,嘱咐照碌守在柜台,自己则清点起一天内用掉的材料,往账本上登记着消耗掉的数目。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往花店外望去,能看见的只有各家商铺门口亮着的颜色各异的霓虹灯牌。至于走在街上的那些人,他们的面孔被灯光和阴影完全遮蔽,无法辨认。
经过一段的时间的观察,照碌确认姜行光没在街上。他听见电脑那边传来提示音,转身操作鼠标,把刚才收到的订单打印了出来。
订单飘然落在桌上,被奶油抓了起来。奶油和那张纸玩了起来,既用爪子挠又拿牙齿咬,很快便把订单扯下了一块。
照碌接连碰壁,手肘和桌面撞了好几下。听着耳旁不断传来“咚咚”的响声,他停下来揉了揉几处撞到的地方。
奶油站在了离照碌不远的地方,昂着脑袋,得意忘形地向照碌叫唤了两声。
奶油在空中也没忘了挣扎,不过它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扑腾对照碌没有作用,放弃抵抗且一动不动,等待照碌把它放下来。
她不仅在夏天的夜晚里穿上了厚重的的黑色羽绒服,还腾出一只手来扯着帽檐,把正脸的上半部分遮得严严实实。
隔着黑色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没办法作为判断性别的依据——显然有助于隐瞒真实身份。
照碌在一旁给店主打下手,并肩负着防范奶油捣乱的重任。他从奶油手里抢回了弄碎的纸片,和订单拼到一起,又觉得这样不妥,重新打印了一张订单。
之前被奶油弄没掉的信息在新订单上清晰可见。照碌望见用户名那栏写着的三个大字,不禁将其念了出来:
“陈......妙妙?”
照碌断定“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就是陈妙妙,但他尚不会清楚陈妙妙鬼鬼祟祟的原因,只好放弃揭露对方的念头。
等到玫瑰包装好,陈妙妙抱起花束往外走,临近出门前停了下来,回头和店主商量起了租赁照碌跑腿的价钱。
照碌接下新的委托,抱起那一大捧玫瑰花,跟着陈妙妙出了花店。
见自己名字被照碌道破,陈妙妙掀下羽绒服的帽子,弯着剑眉向照碌解释道:“我带你去我哥公司,咱们把花偷偷送到他办公室。”
陈妙妙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粉红色贺卡,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亲爱的,这是我特地送你的礼物......我约你在老地方见面。”
一大段话中参杂了许多甜言蜜语,无处不透露着写信人想要表达出来的爱意。
后来结合陈妙妙的叙述,照碌这才了解到贺卡的真正作用。
陈总是她们家里赫赫有名的“逃犯”,一直以工作繁忙为借口在外面“花天酒地”。他妈本来还能拿陈总的事业心来自我宽慰,前几天聚会时和闺蜜提起陈总的事,被闺蜜拿出来的全家福照片“深深刺痛”,“特遣”陈妙妙捉拿陈总回去相亲。
那天陈妙妙见了陈总,把事情全盘托出,却“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心没得到好报”。经过她最近的调查,陈总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的原因是在和某个人搞地下恋情。
她的打算是用贺卡和鲜花把陈总从公司里引出来,跟踪陈总并找出“地下情人”。到时把两个人“一起绑走”,带到陈总他妈面前交差。
俩人按原定计划来到了公司楼下。见顶楼的亮着灯,陈妙妙按下了蠢蠢欲动的照碌,强调了一遍指定好的计划:
“我在电梯里给你望风,你把花送到办公室后马上回来,要是遇见我哥了你就说花是别人让你转送的。”
照碌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一定把花送到你哥手里。”
陈妙妙拉下帽檐,走在照碌身前开路。俩人一路小跑进了电梯,关上电梯门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照碌抱着玫瑰花躲进了角落,他想着待会开门时该怎么走,另一边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号码向上累计。
照碌被陈妙妙在身后一推,才想起来公司要办的正事,他抽走贺卡,和花束一并交到了陈总手里。见照碌退回电梯,陈妙妙拼命按了几下关门键,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姜行光有些意外,他忍受着飘散的玫瑰花香走进电梯,按下一楼按钮,面朝照碌问道:“你又是为什么要来公司......而且和陈女士一块?”
他带着姜行光赶到了写字楼对面的绿化树背面,就地躲藏起来,并向躲在远处阴影里的陈妙妙作出了OK的手势。
大约过了半小时,穿着白色西装的陈总捧着被弄乱的玫瑰花束跨步走出了公司大门,沿着道路向商业街方向走去。
陈妙妙紧跟着他哥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照碌错过了追逐陈总的正确时间,他正靠在姜行光身上打着瞌睡——这样的情况在十分钟前就出现了。
“我带你回家。”姜行光抬起照碌的大腿,间接将照碌整个人扛在了半空中,“你抓稳了,千万不要松手。”
“我说这句话时没想过今天晚上能在公司里遇到陈妙妙和你,还得陪着你在外面躲大半个小时。”姜行光掂了掂照碌,想让对方稍稍清醒一些,“不过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些东西,应该可以凑合烧几道菜。”
那天晚上,照碌总计被姜行光叫醒起来两次。一次是要喊他吃饭,还有一次是为了提起陈总和陈妙妙的事情。
健忘的照碌早就把这一对兄妹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没等姜行光说话,倒头大睡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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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碌在昏暗的卧室内醒来,他强行打起精神,撑着身子走到窗边,一拉开窗帘,发觉远处的高楼被阴云晕染成了浅灰色。
照碌还得去花店就职,他对着镜子扣上围裙肩带,刚准备走出卫生间就听见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姜行光出门时忘了把窗户关上,又或者是忌惮摆在窗台前的矢车菊。风穿过窗户缝隙将雨吹进室内,在置物架和花盆上留下了大小不一的水渍。
照碌抵着风将窗户关上,眺望商业街,已然注意到道路上淌了不少水。
被照碌和奶油一关心,店主不再无精打采,直白地向照碌说明道:“就是......被人......喜欢......不习惯。”
照碌前几天在花店上班时从来没听店主提起过有关情情爱爱的事情,如今得知对方私底下有一段暧昧不清的关系,他自然意外万分。
照碌捋着头顶的几丛头发,捋到快打结了也没想到前半辈子自己跟谁说过类似“我爱你”这样的话。
仿佛从照碌出生那时候起,“爱情”就和他绝缘了。
他仍然记得昨天在老奶奶家里发生的事,至少在周日姜行光交代出一切以前,照碌和对方没有和好的可能。
店主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重新解释道:“我听说......你把......捧花......送给他了。”
他不知不觉和店主聊了很久,久到外边下起了一场暴雨。连绵不断的雨丝飘洒在商业街各处,驱赶走了本该到访花店的很多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