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就是刚开学有点忙。”贤姨边说话边注意着李致身后台阶的动静,“不过他挺担心你,有时间你给他打个电话。”
“好,”李致侧了侧身,“有你照顾他我很放心。”
贤姨叮嘱了李致几句,差不多就是让他注意身体,别勉强之类的话。李致温和地答应着,等回到自己房间,门一关上就摘掉眼镜靠在了墙壁上,应付着眼前的晕眩感。
没等他缓过来,敲门声再一次响起,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刚问了一句“谁?”便听到外面的人说:“是我。”
重新戴上眼镜,他开门看到了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女人指了指身后,低声说:“放心,他们都还在后院,我上来的时候没人看到。”
李致侧身让她进来,两个人在屋里谈了不到十分钟女人便离开了,李致也没在这个家里继续耗着,让老潘开去了海港城附近的一家酒吧。
车载显示器的时间指向了晚上十二点,道路两旁仍有不少行人,这一带商场林立,夜景灯光恢宏迷人,即便已经半夜了也还是很热闹。
车子停在了一栋大楼前面,李致让老潘先回去休息,自己坐电梯上了顶层。电梯门开后,首先入眼的便是左侧墙壁上非常醒目的艺术字体:【银光森林】
这家酒吧是他和苏晨阳一起开的,整体的装修由苏晨阳操刀,无论是墙壁地面或者天花板,都大量运用了会反光的金属材质与玻璃,再经过不同位置的角度设计,照出来的幽蓝与银白灯光很有机械迷宫的氛围感。
不过因为这里的定位是高端清吧,所以整体的环境偏安静,多数来消费的客人都是听着音乐放松闲谈,或者推开那一扇通往大露台的门,感受自然风拂来的同时,还可以直面270度的维港夜景。
门口的服务生对李致点了点头,主动道:“李先生,苏先生在吧台。”
没想到苏晨阳今晚会在,李致径直走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吧台内在调酒的身影。
银色的摇酒器皿在苏晨阳修长的指间翻转自如,吧台边的一个女孩双手腕拖着下巴,眼神痴迷地看着正在调酒的帅气男人。
苏晨阳和李致认识的时间比陆喆更早,两人家世相近,不过苏家没有李家这么复杂,苏晨阳也只有苏晨昼一个弟弟。
对比已经在娱乐圈混得如鱼得水的苏晨昼,苏晨阳规矩许多,也和他一样肩负着父亲的期待。
给女孩调好店里特制的“银光森林”鸡尾酒,苏晨阳拿了一瓶vsop,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和李致面对面坐着。
往酒杯里放了冰块,苏晨阳给李致倒酒,看他端起来一口闷了便又倒了一杯,靠到桌沿问:“你脸怎么了?又跟人动手了?”
李致用沉默当回答,第二杯端起来又一口气喝完。
辛辣醇厚的液体漫过喉咙,在肺腑间点燃一簇火苗,李致盯着苏晨阳的脸,还没开口就先感觉到了口袋里的震动。
解锁手机一看,是陆喆发来的消息。
【要不要给你准备夜宵?】
看着这行字,李致想起了刚才在李家后院的一段对话。
李宗镐又拿他最近性取向不正常来说,指的便是昨晚出现在视频里拉着他跑走的陆喆。本来他只要解释一下就能澄清,但是过去因为陆喆家世的缘故,他一直避免家里人知道自己和陆喆是朋友。现在说了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就这么让李宗镐误会,除了一些闲言碎语之外暂时也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见他盯着手机不动,苏晨阳主动问道:“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回了陆喆一句【不用,你早点睡】,李致摘掉眼镜,又一次喝完了杯中的液体。
等他放下杯子,苏晨阳才听他道:“是有点意外状况。”
看他接着倒酒喝,却没有再度开口的打算,苏晨阳便知道是不好说出来的事:“很麻烦?”
“嗯。”李致仰头喝下冰凉的液体,几杯烈酒下肚,虽然有些烧灼感,但是情绪缓和了不少。
靠回椅背上,他按揉着眉心。
陆喆的家庭情况与他完全不同,爷爷和父亲都在发展局身居高位,尤其是他爷爷,去年调职前所负责的正是与房屋规划用地有直接关系的部门,而陆喆的奶奶在退休前隶属外交部。当年17岁的李致与陆喆相识不久就知道了他的家世背景,也清楚如果这样的关系被周围人知道了,只会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而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李致关系最亲的朋友苏晨阳,都不知道他和陆喆的关系。
他没办法说出陆喆回来的第一天就被意外卷进来了,这件事只能他自己思考怎么解决。
“昨晚故意让李嵘彦的人拍到我醉酒闹事的视频,刚才回去又看他们演了一出戏。”
苏晨阳嗤笑道:“结果又是不了了之?”
李致说:“他倒是想像之前那样抓痛脚,好逼我把新塘的项目也让给他。”
苏晨阳也靠到椅背上:“李嵘彦如果不是真傻,就该知道这些不痛不痒的伎俩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他是不傻,”李致盯着杯子里在液体承托下轻轻转动的圆形冰块,勾了勾嘴角,“不过他太心急了,人一急就容易露出马脚。”
“怎么?有转机了?”苏晨阳一下来了兴趣,坐直了道。
对着显示器输完一大段数据,陆喆在关机前看了下右下角的时间。
已经过零点了,他起身去了厨房,电炖锅的按键跳到保温状态,锅里的海参炖鸡香气浓郁。
调了下味道,他盖上盖子,在玄关留了一盏小灯回房了,躺下后发现之前霍骁有给他发消息,约他明天出去吃饭。
他回来两天还没倒过时差,便推说下次,翻了一遍其它信息,他点开了李致的对话框。
刚才李致回完消息他也没有再发过去,不知道那人现在是不是还在家里。他很想问问怎么样了,点开几次键盘又都关掉了,最后索性放下手机,打算先睡一会儿再说。
不过他实在太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十几分钟后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Whatsapp推送显示了李致的名字。
看着刚发送出去的消息,李致拿起酒杯,走到外面的露天平台。
刚才苏晨阳的朋友来了店里,他过去招呼,李致便来到露台最外侧的转角处抽烟。这里有一对情侣正用卡片机拍对面的维港夜景,听到动静扭头看到他,男生问他能不能帮忙拍张照?
这两人说的是普通话,看样子是来港的游客。李致放下酒杯,帮他们拍了几张指定角度和姿势的照片。待他们离开后,李致站在了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点了一支烟望向前方。
夜幕下的维多利亚港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白天像钢筋森林的摩天大楼建筑群,一到了夜晚却开始编制绮丽而梦幻的美景。
作为闻名全球的海港,维多利亚港每晚都会迎来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附近高楼也不乏许多欣赏夜色的好去处。像【银光森林】这样拥有270度赏景大阳台的酒吧,但凡天气好的时候生意都很火爆。
李致放松身体靠在雕花护栏上,每一口烟都被他压在喉咙里许久才吐出来。这样的抽法会让尼古丁的味道在鼻腔里弥留更长时间,也让脑子更清醒。
刚才与苏晨阳谈话时,他喝了不少酒,现在吹了一会儿高处的风,头隐隐有些痛了。
抽完两支烟,身后又来了年轻的游客,对方礼貌地询问他能不能让他们拍照。李致痛快地让开了,路过那两人身边时听到几句法语。等到要拐进酒吧时又不经意瞥了一眼,那两个年轻人互相搂着对方的腰,脸贴脸正在自拍。
李致之所以会注意到他们,是因为这两个男生都是亚洲人的长相,却用流利的法文沟通,最重要的是他们用的称呼是情侣间的爱称——chéri。
苏晨阳的弟弟苏晨昼在两年前就有出柜的倾向,因为他的缘故,李致对男同圈子也有了了解。之前苏晨昼还开玩笑地问过李致要不要试试跟男人做的感觉,当时李致没答应,他能尊重别人的性取向,却不代表自己也可以迈入这个圈子。
坐回椅子上,他看了一眼陆喆的对话框,现在一点多了,估计陆喆早睡着了。他继续给自己倒酒,期间有两个女的过来搭讪,被他拒绝了,后来苏晨阳调了一杯鸡尾酒端来给他,问他今晚有没什么安排,要不要帮他找个人放松下。
这段时间李致身边绯闻不断,但是苏晨阳清楚那些只是李致叫人提前安排好的,对方拿了钱配合演戏罢了,没有人会真的不识趣到指望能爬上他的床。
“我累都累死了,”李致无语地瞟着苏晨阳,“现在只想睡觉。”
酒吧两点打烊,店里的客人已经少了很多,外面的天色也不如之前亮了。
“你要不想叫老潘来,我送你回家吧。”他今晚喝了不少,苏晨阳提醒道。
李致不想让苏晨阳知道自己去的地方,便谢绝了他的好意,独自下楼在车门边靠了一会儿,叫了个代驾。
来的代驾的服务很专业,上车以后专注驾驶不说话。李致坐在后排,两侧窗户都被降到最下面,微凉的夜风不断刮进来,吹乱了刘海,也吹得他有点昏昏欲睡了。
这段时间他频繁失眠,已经严重到就算借助酒精也很难入眠的程度。不过从昨晚开始他有点嗜睡,无论是一觉到天亮的好眠,还是今天白天去诊所检查眼睛时的休息时间,甚至是现在频频打起了哈欠。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喆回来的缘故。
不过除了苏晨阳,也只有在陆喆身边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不需要时刻防备,或者算计着前行的每一步。
回到陆喆家里,他在玄关换鞋时闻到了食物香气,走到厨房一看,锅里保温着一碗海参鸡汤。
盯着色泽金黄鲜亮的汤,李致想起了陆喆几个小时前发的信息,自己明明回了不用准备的。
他洗了个手,回到亮着台灯的卧室,本来以为陆喆还没睡觉,没想到陆喆抱着抱枕侧躺着,被子踢到了地上,睡得很沉。
望着那张在暖色灯光下仍显出几分憔悴的面庞,李致放轻脚步走过去,捡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坐在床沿看了他一会儿,李致伸手在他肩膀上压了压被子,这才起身回到厨房,端出锅里的汤。
回来之前不觉得饿,这会儿尝了一口就食欲大开了,这两年陆喆的手艺的确是越来越好,海参鸡汤只放了一点盐,味道都非常鲜美。李致吃了个干干净净,接着进浴室洗澡。
今晚他喝了不少酒,现在吃饱喝足酒劲又上来了,洗完便随便拿了件睡袍裹着上床。
关掉灯,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身边那人却在这时动了动,靠近以后把脸埋到他颈窝里,左手和左脚都搭在他身上。
李致转头看去,陆喆只是翻了个身就不动了,绵长的呼吸均匀地落在他耳畔。
以前他俩睡同一张床的时候,陆喆经常会在睡着以后抱着他,李致没有多想,拉过被陆喆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由着陆喆大半个身体都紧挨着自己,很快也睡了过去。
相较前一个晚上,今晚这一觉睡得更好了,不但入睡快,且一直到上午十点才因为生理原因醒来。
睁开眼时李致仍觉得很困,陆喆躺在他身边还没醒。
比起昨晚睡前的姿势,今早他俩靠得更紧。他的胳膊被陆喆枕在脑袋下面,陆喆与他面对着面侧躺着,他腰间的睡袍带子几乎要松开了,一条腿挤在陆喆的腿间。
男人晨起时都会有同样的状况,即便李致的腿碰到了陆喆那里也没觉得尴尬,他悄悄把腿抽回来,抬着陆喆的脑袋收回被压麻的手臂,下床去了洗手间。
等他洗漱完毕出来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铃声,回房间拿手机发现陆喆已经被吵醒了,正揉着眼睛坐起。
陆喆的头发睡得翘起,李致拿手机时顺便帮他捋了一把,见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不禁对他笑了笑。
助理谢延打来汇报公事,李致拿着手机到客厅外的阳台去接。这期间陆喆也去洗漱,等李致讲完进来时,他已经穿上围裙,在厨房做早餐了。
给李致递了一杯刚冲好的Wallenford,陆喆问:“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李致靠在他身后的门框上,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道:“三点左右吧。”
“怎么不叫醒我?”
“你那么累,我叫醒你干嘛?”李致笑着说道,“不过昨晚的夜宵我吃了,很好吃。”
陆喆点了点头,把锅里煎好的两只太阳蛋装盘,又捞起隔壁锅里的意面,拌上奶油蘑菇鸡肉酱,最后将热好的三明治一道端上桌,和李致一起吃着。
“你今天要出去吗?”喝了一口自己那杯咖啡,陆喆看着李致问。
“下午有点事,”李致用叉子挑破太阳蛋薄薄的皮,卷了一团意面沾了沾蛋汁送进嘴里,吃完了才接着说,“要去一个地方。”
陆喆问:“去哪?”
除了昨晚的酒吧,李致还另外投资了一家美术馆和一间画廊。作为他最近两年新增的私产,由于不涉及到家里与公司的利益问题,李家的人懒得管。
陆喆并不知道李致这两年的投资,不过李致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从小受艺术熏陶,都很喜欢画,便问道:“你下午有没有空?”
陆喆一口意面还没完全吃进嘴里,便忍不住点头了。李致给他递了张纸巾擦嘴,说起自己在西区投资的一座场馆,耗时近两年,馆内的翻新改建工程基本结束了。
李致没提场馆的用途,只问陆喆有没兴趣逛逛。陆喆当然不会拒绝,饭后两人收拾了一番,下楼时陆喆看着李致那辆大块头的领航员,提议让李致坐自己的车去。
他的车就停在李致隔壁,在领航员庞大的车身对比下,银白色的Stelvio虽然有着赛道血统,线条却显得流畅精致许多。
李致说:“都忘记问你了,怎么不开那辆罗宾汉?”
“我妈一直念叨那车我开着太野,”陆喆解锁车门坐上去,无奈地笑了,“算了,反正在香港城区也发挥不了那种车的性能。”
“确实。”李致认同道,坐进副驾后充当导航,半小时左右陆喆就开到了目的地。
没下车之前,陆喆就远远看到了这座外形像三块不规则几何图形组成的场馆,已经觉得惊叹了,走近后看到大门边的草坪上立着“流浮”两个银色的立体大字,以及旁边的“美术馆”三个小字时,更是当场愣住,回头去看李致。
李致就是想给他这个惊喜,双手抄着裤兜走到他身边,笑道:“没想到吧?”
陆喆是真的没想到。
和李致相识之前,他便因为母亲是音乐中学的教授,自小对艺术耳濡目染,除了擅长钢琴与大提琴之外,在绘画方面也很有天赋。
不过他对绘画的兴趣就跟对音乐一样不算特别热爱,直到遇见李致,见识了李致可以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一整面墙上画出一片逼真而震撼的星系图。
看到那一大片色彩浓烈,完成度极高的星云时,他的心情难以形容。尤其是太阳落山后,李致用的部分荧光颜料开始发挥作用,如同茫茫黑夜中释放出的万点星光,虽然及不上远处的霓虹夜灯璀璨,但是炫了他满眼,看得他心潮澎湃,迫不及待想要动手也画一幅。
后来有时周末,李致会带他去一些空旷废弃的场所画画。有一次在一间老旧的铁皮小房子里,夕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李致盯着灰白墙壁上反射的光线,画了一幅滩涂上的日落。
他作画时陆喆都习惯在旁边安静地看,这次他画到一半陆喆已经猜到了,从桌沿垂落的两条小腿不自觉地摇晃起来。好不容易等他画完了,陆喆从桌上跳下,接过他的画笔沾了黑色颜料,在岸边勾勒出两个人的剪影。
李致知道陆喆肯定明白自己在画什么,果然,那两道黑影并肩而立,一起看向海的另一端,俨然是他们上周的一幕写照。
画完以后,陆喆换了毛笔,在右下角写了“流浮山日落”几个草书。
这几个大字写得苍劲有力,又不失写意洒脱之感,最后再署上日期。
香港有很多欣赏日落的好去处,但流浮山的日落会因为退潮时显出大片滩涂而令视野变得十分辽阔,遇到能见度好的时候,纯粹的蓝天被晚霞烧红,海面上光芒夺目,听着浪花卷上岸的声音,天与地仿佛都变得遥远了。
陆喆喜欢看风景,以前他不止一次地背着画夹去采风流浮山的日落,但那一晚的景致却令十六岁的他心醉难忘。
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而李致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陪着他在这里看了一场很美的日落。
那时的心动被他深深埋藏,回程时他装睡靠在李致的肩上,窗外的夕阳余晖仍点亮着眼皮,他数次偷偷睁开眼看去,希望将那一刻的美景烙印在心底。
后来但凡李致有陪他过生日,他们都会去一趟流浮山。可惜往后几年再也没遇到过那一次那么好的天气,那么令人沉醉的夕阳了。
“没想到你真的投资了美术馆。”陆喆回过神,再度望向了旁边草坪上银灰色的立体草书。
李致来到他身边:“你也知道家里的生意不是我真正想做的,总要抽点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以前读大学时,李致提过将来想拥有一家可以承办各类艺术展览的美术馆。他喜欢作画,更喜欢赏画,这些陆喆都懂,当时还用玩笑的语气掩饰了一下,说如果他真的投资了,自己就给他当助理去。
那会儿他们坐在"shake shack"的门店里,对面就是海港城外迷人的海景,午后闷热的空气被挡在玻璃窗外,许是陆喆身上的中学衬衫衬得那张脸太过青涩,李致并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只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起身去拿他们点好的餐。
“为什么会想到‘流浮’这个名字?”陆喆接着问。
“去年底我收了一幅很棒的日落图,当时就想到了以前和你看过的流浮山日落,那时候一直没想好美术馆的名字,就用了这个。”
要不是跟李致认识超过十年了,陆喆肯定会因为他的这番解释而想到不该想的方面去。
望着身边人神情坦荡的侧脸,陆喆收起多余的情绪,问道:“什么样的日落图,我能不能看?”
“当然,”李致带他往大门走去,笑道,“就在里面。”
流浮美术馆共有六层,其中三层划分为八个不同主题的展厅,均采用了极简的装饰风格。大面积的白墙和灰与棕色的原木搭配提升了视野辽阔性,每一层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错层设计,光与影的搭配也增加了空间的观赏效果。四楼还提供了风景极佳的户外休息区,既可以欣赏景观植物,又能眺望不远处的维港风光。
刚进来的时候,陆喆已经被一楼挑高九米半的超大空间吸引了目光,随后又看到右侧那面黑色墙上悬挂的巨幅日落图,顿时迈不动脚步了。
这幅日落并非来自名家之手,但因为笔法细腻,配色浓烈而大胆,整体效果十分出彩。画作上没有署名,陆喆问李致作品出处,李致笑了笑没回答,只说改天介绍这位画家给他认识。
没等陆喆继续问下去,有位年轻女孩走上前来,恭敬地问道:“李总早,请问这位是?”
李致说:“我朋友。”
女孩对着陆喆礼貌地问了声好,李致又问:“海悦在吗?”
“在的,郑总在六楼办公区,需要我通知她下来吗?”
“不用,我上去就好。”
等这个着白衬衫与蓝色牛仔裤的女孩离开后,李致对陆喆道:“去我办公室吧坐坐吧。”
陆喆跟在他身后走向职员专用电梯,顺便看了看一楼左侧正在做装饰收尾工作的大空间,李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说这是贩售展览纪念品的商店。
两人上了六楼,电梯门打开后,右侧便是通往办公区的长廊,这条长廊除了地面之外,其他均做了透明的景观处理,外部能欣赏到五楼楼顶栽种的面积很广的植物群,这些仿热带植物造价不菲,就像遮天蔽日的雨林覆盖在室内,肉眼望去难辨真假。
光是这条走廊就能看出李致花在美术馆上的心思了,陆喆忍不住驻足欣赏了一会儿,李致陪着他,顺便解答他的疑问。两人正聊得投入,不远处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陆喆循声看去,是一位形貌昳丽,气质很不错的女孩。
她身着一套民族风改装的套裙,笑着朝他们走来,到面前后主动与李致问好,接着视线温和地在陆喆身上停留。
“她就是郑海悦,暂时帮我处理美术馆这边的事务。”李致对陆喆介绍道。
陆喆接住郑海悦伸过来的手,听对方笑着说:“李总还是第一次带客人来参观美术馆呢,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安排他们准备一下。”
“他不是外人。”李致没提过陆喆的名字,甚至连姓都没说,在别人面前他只叫陆喆的英文名Kloey。
他们以前就是这样,陆喆也很习惯了,李致让郑海悦去忙,自己带着陆喆穿过办公区,进了最后一间大办公室。
李致的办公室和楼下的展厅装修风格相近,极简的格调与原木配色看着非常舒适,也没有一般办公室严谨压抑的感觉。右侧有一大片落地窗,外面的阳台摆着一套几何形状的艺术桌椅。
陆喆站在阳台上眺望对岸的维港风光,秋日凉爽的风拂面而来,他拨开被吹乱的刘海,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李致在吧台那边冲了两杯咖啡,端过来时听他说道:“你这里的工作环境真不错,让人很放松。”
李致喝了一口咖啡,与他一同望着远处的美景:“我当初看中这里也是因为这片景,为了拿下这个地方还花了不少精力。”
西区这一带最近几年的变化很大,主要是因为政府有意将艺术区往这一块迁移,附近的很多配套设施都是由老旧建筑改造,像流浮美术馆的前身便是一座外形不规则的英式当代建筑。当初李致为了打造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外观还找了好几位建筑师想办法,一点点地磨合出现在的设计。
陆喆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我看你这里也装修好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李致和他面对面坐着:“翻修的工程是差不多完工了,接下来就是筹备开馆。”
“开馆需要办展览吧,你已经想好类型了?”陆喆问道。
“目前有几个国内外的画家在谈,不过都是初步的意向,具体细节还需要时间确认,”李致靠在椅背上,正想接着说就被来电打断了。
他走远几步接电话,陆喆端起咖啡继续喝,目光随着他的背影而动,脑子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这通电话聊的是公事,李致说话声不大,讲得有点久,等他终于挂断了转过来时,陆喆单手支着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