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四周没有其他人,李致还是叫了一声“Aunt”。
女人妆容妩媚,着一袭深紫色的软缎长裙,高腰的设计衬得她身材极好,葱白的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着的烟在把玩。探头看了看李致身后,她低声问道:“见完你爸了?”
“嗯,”香港的医院不能抽烟,李致忍着烟瘾问,“有事?”
“今早我起来的时候看到你大哥进了大伯的房间,不知道他们聊到了什么,后来不欢而散,中午你大哥就包机去了大马。”汤盈低声说。
“我知道。”李致说。
李嵘彦找人盯着李致,同样的李致也安排了人悄悄盯住李嵘彦,今天下午盯他的人就汇报了这件事,不过到现在李致还没联系上邹叔,并不清楚李嵘彦过去的目的。
“还有这个。”汤盈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手机出来,解锁以后点开一张图片递给李致。
“这是前天在大伯书房的碎纸机收出来的东西,我趁着六嫂处理之前偷偷换掉了,里面的内容找人拼了没什么用,只有这张纸写了个时间地点。”
“我托朋友查过,是澳门一家高级葡国餐厅的地址。”
李致接过来看:“你想说什么?”
“这家食肆只有贵宾才能消费,商业登记人姓蒋,是何耀韦老婆的弟弟的女婿。”
何耀韦乃是这次赌牌竞投的一个政府方面的关键人物,对外的形象一直清正廉洁。
李致的眼神变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这张照片,删掉了汤盈手机里的照片后低声道:“后面的我来查,你不要再介入这件事。”
自从李宗晋变成了植物人,汤盈这个才嫁入李家不到一年,没有子女的李太,在家里已经越来越没有地位了。毕竟她是娱乐圈女星出身,即便自身也有一些人脉关系,但比起李家这种三代经商,早已累积数十亿财富的大家族而言,她那点资源根本不算什么。
为求自保,汤盈主动找上同样在李宗晋出事后变成众人眼中钉的李致合作。她负责在家里探听消息,而李致就要保她作为李太的所有权益。
走出医院大楼,李致坐进了车里,前排的老潘见他上车后半天不说话,便透过后视镜打量他,发现他仰靠在头枕上,神色间写满了疲惫,便问是不是回铜锣湾的房子休息。
李致沉默了片刻,拿出手机打电话,不过陆喆可能没听到,这通电话响到断线也没被接起。
打开Whatsapp,李致想问陆喆在不在家,编辑消息的时候又停下了动作,最后抬头对老潘说:“去陆喆家吧。”
低头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名字,陆喆一直等到李致挂断了,都没能接起这通电话。
李唯就在他对面坐着,老牌糖水铺用的都是小圆桌,李唯专注吃着糖水,并未注意到他手机静音的来电。
等他把手机放回裤兜里时,李唯才抬起眼眸,提醒他道:“喆哥你怎么不吃?不喜欢?”
“不是。”
陆喆拿起汤匙,吃着自己那份白果腐竹甜汤。这家老牌糖水他从小就吃,口味一直很不错,今天却觉得没什么味道。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对面坐着的青年。
刚才拉着他过街以后,李唯没有马上松开手,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直到他忍不住提醒可以放开自己了,李唯才反应过来还牵着,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
陆喆的心情七上八下,脑子里想的都是李唯到底有没有发现那张照片的异样。可李唯道完歉以后又神色如常地走在他身边,进了糖水铺也没有奇怪的表现。
“你吃这么快容易噎着。”
对面的人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喆抬起头,看到李唯抽了张纸巾递给自己。
他接过来:“谢谢。”
见他继续低头吃着,李唯问道:“喆哥,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啊?我看你好像很不自在。”
陆喆险些被这句过于直白的话呛到,好在李唯提前给了他纸巾。他擦了擦嘴,还来不及解释就发现李唯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容青涩而阳光,即便五官只有一半相似,陆喆也有种看到了学生时代的李致的错觉。
李唯挑着嘴角,左脸颊上的梨涡形状浅淡,笑容被点缀得恰到好处的迷人。陆喆都忘记收回视线了,还被旁边路过的一个客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吃完糖水,李唯去结账,陆喆先走到门外等。旁边的便利店在门口货架上摆着戒烟糖,他想起车里的戒烟糖已经吃完了,便快步过去拿了两盒,出来后发现李唯站在便利店的门口看他。
“喆哥,你戒烟啊?”
他已经把戒烟糖放进裤兜里了,李唯还是眼尖地看到了。
其实抽烟并不是丢脸的事,不过陆喆不喜欢出现在李致面前的自己是一身烟味的模样,而且抽烟对牙齿也不好。今年他去拔牙,医生就告诫过最好要戒烟,否则容易刺激到伤口。
从他回来到现在,李致都没发现他在依赖戒烟糖,没想到和李唯才见一面就撞破了。
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抬起手腕看时间:“很晚了,我该回去了,你怎么走?”
“也才刚十点,”李唯说,“夜生活不是应该刚刚开始嘛。”
“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也要上课吧。”
陆喆记得李致说过,李唯考上了心仪的港科大电子工程专业。科大的工科很有名,李唯入学的成绩排名也很靠前,当时李致在邮件中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陆喆都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喜悦。
“好吧,”李唯看向来时的方向,“那一起回停车场吧,我的车也停在那边。”
两人一道往回走,在过刚才的十字路口时,李唯随口问道:“喆哥,你现在在哪工作?”
虽然不确定李致有没将自己的事跟李唯提过,但陆喆还是坦然道:“在你哥的美术馆。”
“流浮?”李唯惊讶地问,“你这算是帮我哥打工了?”
打工这个词听着不太合适,不过意思也差不多。陆喆牵了牵嘴角,算是默认了。李唯考虑了片刻,说:“你昨天怎么会跟我哥到那种地方去,还待到那么晚。”
冷不丁提起照片的话题,陆喆又有点心虚,但他不确定李唯有没看出来,就只能表现得坦荡:“昨晚跟你哥吃完饭,还有点时间就去兜风了,他让我开那辆SLR。”
“哦,”李唯做出了然的表情,“那你对我哥来说挺特别的,平时我找他借那辆车来开他都不肯。”
陆喆说:“你哥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李唯笑了下,两人没有再交谈下去。到了停车场,陆喆加快脚步,李唯则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车停在那边。”
“那你注意安全。”陆喆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的神色都自在多了。
李唯打量他片刻,就在他内心又开始不安时,李唯笑道:“你也注意安全,下次见。”
直到坐进车里,陆喆都没想通李唯那句“下次见”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偶然在商场遇到了,之前也没有多余的交集,李唯没道理会主动想跟他往来。
还是说李唯真的发现了什么?
李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感情,肯定不会跟李唯说些不必要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还是他昨晚发的INS。
解锁手机,他登录自己的账号,将那条更新删除了。
退出以后他又打给李致,想问李致前面找自己什么事,这次轮到李致没接电话。等他回到家里,发现餐桌上放着一碗吃剩的出前一丁泡面,李致穿着他的睡袍,在卧室的床上睡着。
陆喆放轻动作,走到床边仔细看去,李致应该很累了,抱着他的抱枕睡得很沉。陆喆给李致盖好被子,先去把碗洗了,再到浴室洗澡,出来后站在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回到卧室,就这么上床和李致一起睡。但是现在的他有可能被李唯撞破了秘密,虽然不能确定李唯是不是发现了,但他应该要收敛一下。
手指在门把手上握紧又松开,最后陆喆拿了一床薄被,去了客厅的沙发上躺着。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动静吵醒了。
李致起来上厕所,打开廊灯发现他蜷缩在沙发上,被子都掉地上了,便走过来摇他的肩膀。
陆喆睁开酸胀的眼皮,还没看清沙发边上的人就听见对方问:“怎么又睡沙发?上床睡。”
说话时李致捏了一下陆喆的手,感觉到他指尖冰凉,不由分说把他拉了起来。
陆喆睡着没多久,这会儿正是最困的时候,回到房里李致把他推到自己睡的那一侧,等他钻进被窝了便给他盖好被子:“你的床这么大,以后别去睡沙发了,不然显得我来了你都没地方睡。”
陆喆侧躺着,又蜷缩着身体,刚才睡着了都没发觉,现在躺在被窝里,感受着李致体温余留的热度,他才觉得刚才好冷,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这么困,李致也不吵他了,从另一侧上了床,盖好另一床被子。
半梦半醒间,陆喆听着身后淅淅索索的动静,待那声音彻底静下来后,他的心跳也归于平缓了。
把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他藉着脸颊边那一缕温暖又缓缓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陆喆被卧室里漏进来的晨光叫醒了。
前半夜没睡好,后半夜他睡得很舒服,睁开眼的时候先伸了个懒腰,意识恢复清醒了才扭过头,对上一张仍在睡梦中的脸。
李致面对着他这个方向,虽然靠得很近,但是两人各盖了一张被子,因而彼此之间还是有点距离。
他盯着李致的睡脸看,从英气的眉形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形状无可挑剔的嘴唇。论起长相,李致的确有先天的优势,就连长得很帅气的李唯,在五官的精致与立体上都和李致有一定差距。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放到女人堆里会有多受欢迎,陆喆是见识过的。被子下面的手轻轻挪到隔壁位置,陆喆想去摸李致的手,结果手没碰到,却碰到了李致的大腿,还一下就摸到了将睡袍顶起的部位上。
相较于陆喆马上屏住的呼吸,李致依旧没有反应,陆喆咬了下嘴唇,手指关节贴上去,等了片刻后刚想试着再往前一点,李致就动了。
他赶紧把手收回来,装出还在睡觉的样子,李致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放下后转到他这边,探头看了看他的脸。
陆喆是仰卧的姿势,不过脸对着落地窗的方向。见他没醒,李致放轻动作了下了床,离开房间去洗漱。
听到卧室门被关上,陆喆的呼吸才算顺畅了,抬起左手看了看食指关节。
上面仿佛还留着李致的体温热度,陆喆想象着那东西的尺寸,如果能被李致进入,就算痛应该也会很爽吧。
脑子里想着那些不可描述的事,身体便有了冲动,掀开被子看了自己一眼,他又窘迫地盖上了,等到感觉彻底平息下来了就起床洗漱。
李致在厨房冲咖啡,他一出来便闻到了浓郁而特别的香气,与办公室的Geisha几乎一样。李致冲好以后给他递了一杯,说:“我昨天又拿到两袋,都给你拿过来了,以后你在家也可以冲了喝。”
陆喆闻着咖啡里馥郁的花果清香,忍不住道:“让你破费了。”
“跟我还客气?”李致边说边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早餐可以做,陆喆说:“昨晚你找我有事?”
“嗯,本来想问你有没时间吃夜宵。”
陆喆靠在门边,看着李致从下层拿出一大包荷叶肉粽,倒了四个出来隔水蒸。他刮了刮鼻尖,说:“昨晚我碰到你弟弟了。”
洗手的动作一顿,李致回头看着他:“你们在哪碰到的。”
“时代广场,我陪我妈吃晚饭,他在那边的一家店洗照片。”
“他是有几家常去的照相馆,”李致从墙上抽了张擦手纸,“你们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陆喆的语气很平静,“我还挺好奇他一下就认出我了,你有跟他提过我?”
李致也记得李唯是在去年自己的订婚前party上认识陆喆的,那时候陆喆喝多了,霍骁不在,他自己又不方便照顾,李唯就主动说可以帮忙。
那天晚上陆喆睡的酒店房间也是李唯安排的,后来订婚礼结束,陆喆过了半个多月就回洛杉矶了。那段时间李唯问过两次陆喆的情况,他只说陆喆是自己的普通朋友,再往后李唯也没有提过了。
陆喆属于那种容颜清俊而气质斯文的类型,李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先被他的相貌吸引了,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才引得他的注意。
“我可没跟他提你,”李致笑着说,“应该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很容易被记住。”
已经许久没有被李致这么夸过了,陆喆的耳根子都热了起来,还好有咖啡的热气可以遮掩下。不过李致的回答也算安了他的心,至少在目前来看,他喜欢李致的事还是个秘密。
那条INS也被他删掉了,如果李唯真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要不承认就好。
这么一想,陆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吃完早饭他和李致一起出门。李致坐他的车,他便把李致送到了中环,在中楷大楼的大门前停下。
李致解开安全带,并没有马上下车,他瞥了瞥车门边的后视镜,随后转头看向陆喆:“下午约了一位收藏家在美术馆见面,我如果来不及过去,你就替我谈。”
陆喆说:“需要再准备什么吗?”
“不用,海悦清楚这些,让她安排就可以了。”
“好。”
陆喆答应着,想等李致下车,李致却在这时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靠了过来。
两人的呼吸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起,陆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用力捏紧了。李致靠近以后没有做出过界的举动,手绕过他胸口摸了摸他右肩的位置,道:“你这件衬衣脏了,在这等等,我让谢延送一件我的衬衫下来给你。”
陆喆下意识扭头去看,自己的肩膀上的确有几滴黑色污渍。想起刚才发动车子的时候没反应,他打开过前盖检查,应该是那时候蹭上的。
“不用了。”他转回头看向李致,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致开门下了车,对他笑道:“听话,在这等着。”
目送李致进了大门,陆喆也解开安全带,放松地靠到了椅背上。
中楷的大楼位于中环寸土寸金的地段,他刚认识李致的那段时间,这栋大楼已经在建了。那时中楷的业务多元化发展,上环的旧址容纳不下,李致的爷爷李泰兴便豪掷五亿拍下这块地皮,规划了全新的中楷集团大厦。
这栋楼落成那天陆喆也有来,李致不可能当众邀请他,因而到了晚上,待喧嚣了一整天的写字楼归于沉寂后,他俩才单独坐在大楼对面的斜坡上,一道仰望中环天空富力而璀璨的夜景。
当时李致问过陆喆长大以后的理想是什么,那年陆喆十六岁,李致十九岁,都处在对未来还有些不确定的年纪。
陆喆摇晃着手里的冰咖啡,对面摩天大楼的外墙明光烁亮,照在李致英俊的面庞上,他盯着那双并没有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反问道:“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致指了指新落成的中楷大厦,笑道:“想离开这里。”
那句话陆喆记到了现在,虽然这些年他们之间的联系慢慢少了,很多事李致也不和他说了,但他在看到流浮美术馆的那一刻就知道,李致的心愿始终没有变过。
陆喆切了首英文歌来听,一曲快结束时车窗被人敲响了,他扭头看去,谢延手里提着个衬衫袋,微笑地站在车外面。
他降下车窗,谢延把衬衫袋递给他:“陆先生,李总让我拿给您的。”
陆喆放到了副驾的位置上,笑道:“多谢你。”
谢延对他点头致意:“那我先上去了,有个会议要准备。”
陆喆对谢延挥了下手,谢延便转身走向大门,进去之前他借着旁边人的遮挡看了一眼陆喆身后。
不远处停着的保姆车果然没有动静。
回到39层,谢延敲开了李致的办公室门。
“李总,陆先生走了。”
李致收回盯着电脑的视线,等谢延到面前了才问道:“那辆车呢?”
谢延说:“还停着不动。”
李致靠到了椅背上,摘掉眼镜按压着眉心,谢延想起昨晚收到的消息,说道:“对了李总,何耀韦的弟媳妇昨天在曼城刷爆了五张卡,这五张卡不是他们自己家的,我找人查了,持卡人在台湾,但是具体身份现在还不能确定。”
“知道她买了什么吗?”
“基本都是一些婴儿用品,”谢延回忆着对方提供的购物清单,“可是他们家近期没有小宝宝出生,也没听说谁有怀孕。”
李致睁开眼睛,眼神在一刹那间变得犀利:“有没查过何耀韦的情妇?”
谢延迟疑了片刻:“您是说他情妇有可能怀孕了?”
“他情妇的丈夫就是台湾人。”李致沉声道,“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怀孕了,何耀韦的弟媳妇买那么多婴儿用品就没什么可疑了。”
“但是也有可能孩子是她丈夫……”谢延分析道,随后又马上否定了自己,“不对,那个男人是何耀韦找来掩饰的。”
“再去查查吧,至少要拿到怀孕的检查报告。”李致提醒道,“还有重点查一下那个台湾人跟李嵘彦有没有关系。”
去美术馆的路上,陆喆接到了郑海悦的电话,之前定好的消防检查突然提早了两个小时,检查的人员已经来了,问他还有多久能到。
流浮的消防问题有几个细节处没通过,陆喆便让郑海悦先招呼他们,自己马上赶过去。
到了办公室,郑海悦的助理小高说消防检查已经到五楼后楼梯了,陆喆便坐电梯下去,在防火门后面看到了七八个穿着制服的身影,中间的一位中年男子腋下夹着公文包,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和他一起愣住。
“齐叔?”陆喆惊讶地道。
黎远齐抬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小喆,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喆快步走下来:“我现在在这工作,今天不是普通的消防检查吗?你怎么会亲自过来?”
黎远齐与陆喆的父亲陆啸平是大学同学,毕业以后一直待在消防处,算是看着陆喆长大的长辈之一。他欣喜地打量着陆喆,又抬手拍了拍陆喆的肩膀:“今天附近一带有临时的突击检查,我就一起过来了。你小子越来越帅了啊,难怪我家小晴一直惦记你。”
陆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旁的郑海悦则适时地问道:“陆总,您跟高处认识啊?”
“齐叔是我爸的同学。”陆喆解释道,黎远齐则说:“就算是认识的也不能放水。”
他假意严肃了一下,说完就笑了,几个检查组的人员也笑了起来。接下来陆喆陪着黎远齐继续检查,确认完上次需要整改的几处细节都没毛病后,黎远齐给了陆喆一份审查通过的证明文件。
陆喆想请他去办公室坐坐,他指了指自己制服上的章:“在执行公务,下次啊。”
陆喆便将他送到门口,看他上车离开了才回到办公室。郑海悦正在收拾刚才检查提供的一些材料,见他上来问道:“陆总,郭文诗的助理刚才打来电话,她明天要出差,吃饭能不能改在今天中午?”
陆喆说:“可以,你安排吧。”
“好的。”郑海悦低头继续整理,陆喆则回到办公室换了衬衫。
李致的衬衫对他来说尺码偏大,不过李致一般都穿修身款,他穿着宽松些反而突出了休闲的感觉。但是中午要跟郭助理见面,还是严谨一些好,他便让郑海悦安排一个人去帮他买衬衫。
冲了一杯Geisha,陆喆坐到桌前开始看早上需要处理的事务。郑海悦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不但能准确地滤掉各种不必要的文件和繁杂事项,那些送到他面前的都会在内页夹上手写的注明,提醒他需要注意的部分。
得益于她的贴心,陆喆就算之前没接触过美术馆经营这一块,处理起问题也不会手忙脚乱。一段时间下来,陆喆越来越上手了,不过也有一些仍不太适应的地方。
就比如约谈公事。
流浮美术馆是新馆,还未正式开张,在美术界乃至整个香港艺术区都没有激起明显的水花。即便李致舍得投入大笔资金,但是那些艺术家的眼光都比较随性,金钱往往是最难打动他们的。
之前李致已经邀请了一位画家来参加开馆仪式,后来他跟郑海悦了解情况,原来李致找的是一位青年画家,对方已有一定的名气,但想要撑起美术馆的开馆仪式还是远远不够。
因此郑海悦又收集了十几位李致感兴趣的,又有可能合作的海内外画家,逐一联系对方。其中有几位表现出谈判的意向,郑海悦向李致提过,李致挑了三个名字。
其中有两位分别在台湾和意大利,前段时间李致与那两位通过几次视频,谈得并不顺利。最后一位便是师承国内王琮大师的新派国画画家郭文诗。
这位年仅27岁就拥有不少优秀作品的画家这两年风头正劲,而她所擅长的新中式山水画最近也在内地成功举办了三次大型的个展,反响很不错。据郑海悦拿到的消息,目前西区的另外一家博物馆也在跟她谈在香港举办个人画展的意向。
郭文诗的助理是她姐姐,关于办展这类事件她从不亲自出面,郑海悦与对方约了好几次,对方终于给出了一个准确的见面时间。
对于今天中午的面谈,陆喆提前做了不少功课,都是关于郭文诗的。等他抵达约定的西餐厅后,等了将近一小时对方的助理才姗姗来迟。
看着这位衣着干练,戴着眼镜但神色冷峻的女人,陆喆非但没表现出不耐烦,还起身为对方拉开椅子。
侍应生递上一杯温水,询问是否需要点菜。
“不用了。”女人抬手挡住侍应生递来的菜单,侍应生离开后,她扶了扶眼镜看向陆喆,“陆先生,恕我开门见山,你们给出的条件并不算太吸引。你应该知道V博物馆也在跟我们谈,他们无论是在名气或者其他方面都优胜于你们。”
相较于女人一开口就不太客气的语气,陆喆唇边始终凝着三分笑意,既不冷淡又不会让人觉得气氛严肃。
“你说的这些我也清楚,不过郭助理,你应该了解V的规模,他们最多只能提供一个展厅给郭老师使用。如果郭老师可以参加流浮的开馆仪式,我们会用一整层三个联合展厅来展示郭老师的作品,包括老师早期的一些优秀画作,主题可以是‘过去到未来的无限延续’。”
“你先看一下这份策划案,”陆喆从身旁的公事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对方,“这是专门为郭老师量身定制的,除了流浮的开馆仪式以及为期一个月的画展之外,我们还邀请了三家正规媒体来报道郭老师的香港之行,其中有两家已经答应如果可以完成采访,会将郭老师的照片放在当期封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