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又一片。
文职将之前那锅墨绿色粘稠物送走，再将简单清洗过的锅拿回来，放在云砾旁边，方便云砾取用。
一度远离云砾身边的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正常，没再之前的恍惚。
他担心起了云砾。
此时此刻，正将无法直接入口的兽血当什么极品美味烹饪的云砾……就像已经被兽血释放的味道污染了。
文职忍不住再往规则之地那边看了看。
那里没有了之前的死寂。
各种各样的树木疯狂生长，密密麻麻地交织着，已然完全挡住文职的视线。
文职根本找不到阎祚和阎佑的身影。
云砾此时得到的授权级别很高。
只要没有与阎祚、阎佑同级别的人来，那么，除非他们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云砾处于被污染状态、会做出危害这里的事，否则他们都无权阻止云砾做云砾要做的事。
文职在心底叹了口气。
来得最早的动物已经进入火圈陷阱里了。
云砾刚才让他拿去用来喂这些动物的粘稠物也用类似于饲料槽的东西装着，摆放在陷阱中央。
这里，既能让动物们逃跑不易，又不必担心动物们距离云砾太近，会伤到云砾。
有一只袖珍猪，就站在了饲料槽前。
这只猪的体型很小，脑袋却特别大，鼻子也特别粗。
它低头，闻了闻饲料槽里的东西，再抬头，看向云砾这边。
文职瞬间紧张了。
和袖珍猪一起过来的还有变异了的鸭子、鹅、乌龟。
鸭子是翅膀变异了，平常情况下看起来和普通鸭子差不多，一旦到特殊情况，翅膀伸展开，就能有几米长，还特别坚硬。
鹅则是脖子变异了，能伸缩自如，一旦伸长的时候，比长颈鹿的脖子还长。
至于乌龟，则是龟壳变异得长满了刺。乌龟的速度其实不慢，它爬得快，用刺扎人，它的刺还带有毒素，总的来说，听难缠。
第一批到来的四只动物中，只有袖珍猪在看云砾，还一看，就看得挪不开目光。
另外三只动物都在埋头猛吃。
文职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只有一只动物，有他守在云砾身边，再加上一旁的其他工作人员不断攻击，应该不会出意外。
他都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若非云砾刚刚交代了，要给这些动物喂食他熬煮出来的怪东西，周围蹲守这的工作人员应该在这四只动物进入火圈陷阱后的第一时间集火攻击它们。
文职等啊等，足足等了一分钟有多。
袖珍猪终于低了头，也吃起了饲料槽里的东西。
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若非刚刚倒下去的东西太烫，另外三只动物都吃得慢，它能吃到的更少。
文职松了口气，偷偷打量云砾。
这一看，他只看到云砾更专注的表情。
他再看看锅里的东西。
只是一眼，文职就瞪圆了眼。
这又是什么玩意！
明明是一样的材料！
不都是兽血，清水，还有树叶吗！
一棵树太大，树上长着的叶子太多，云砾现在用的和之前用的都还是同一棵树上的树叶。
可现在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锅里的东西还有淡淡的绿色，但这种绿，看起来要比之前的清新多了。
颜色也罢了，文职还能理解为云砾熬煮的时间比较短，往里添加的树叶数量还不算多，所以让颜色显得较淡。
可谁来告诉他，那淡淡的火光，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锅液体里，会有火的颜色？
就像是水里燃烧起了一团火。
哪怕云砾不断搅拌，那团火跟着摇晃，但火依旧在燃烧着。
还是对讲机传来了声音，文职才回了神。
“报告，第一批动物已晕迷，请问该如何处理？”
云砾没带他们自然公园的对讲机，因此这话虽然传来了文职这里，但实际上还是和云砾说的。
文职微微张嘴，还在想该怎么问云砾。
他看云砾的表情过于专心，又看锅里的东西过于怪异，只怕自己一问云砾，就会打扰到云砾，让云砾现在烹饪的东西失败。
但他的为难没有超过三秒。
“将那四只动物带下去，控制好，观察它们之后的变化。接下来再有其他动物过来，就不用等它们吃了，直接动手吧。我能烹煮出来的量不多，不可能将所有动物都弄晕。”
文职赶紧将云砾说的恒温转告给自己的同事。
他刚想再问问云砾，却听到云砾新的指令。
“我西偏南41°的方向，往前走五米，摘倒在那里的树的叶子给我。数量要多一些。”
文职满头雾水地照做。
接下来，他每给云砾摘完一些叶子，就又听到云砾全新的指令。
每一次，云砾都是需要叶子。
不同的叶子落入到沸腾的锅里，都很快就变成了粘稠的软烂物质。
但云砾搅拌着搅拌着，这些物质就全沉在了底部，凝结成团。
锅中的水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澈。
与此同时，水里的火光也愈发清晰。
文职第一次看到火光，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现在他每给云砾摘完叶子，回来将东西递给云砾，顺便往锅里看一看，都能看到那团火变得愈发清晰，也愈发明亮。
锅底下燃烧这的或也很旺盛。
在充足的助燃剂的帮助下，这些湿树木然后的速度也快。
文职其实还需要变化清理燃烧后产生的炭灰，还有及时添加新的木头和助燃剂。
他挺忙，却越忙越兴奋，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明明他之前都已经在这里忙碌了许久，早已经感觉到了疲倦！
任他们这些人怎么勉力支撑，都不应该会在透支了一段时间后，还能再刺激得自己完成进一步透支。
可此时的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还是莫名其妙地做到了。
云砾没有再往锅里加水。
他在将文职摘回来的十几种树叶按次序加入锅里，还将这些东西都熬成粘稠物后，他又让文职帮忙在旁边升起了一堆火，然后把空置的大锅也放了上去，再倒入三分之一兽血、加清水，还有树叶，慢慢熬着，再找一个人过来，拿一根足够长、足够粗的木头在锅里持续搅拌。
等新开的这锅兽血也熬起来后，文职终于闻到了最初那股腥臭与植物清香混杂的怪异味道。
至于云砾现在煮着的那锅，只剩下奇异的芬芳。
纵然云砾已经添加了大量的树叶，在水分都被蒸发得差不多了，锅里残存的东西依旧变得极少。
但随着水面下降，锅里剩余的粘稠物也出现了分层。
下层是染血泥土般的颜色，上层则是长到了一定程度的树叶呈现出的带光泽墨绿色。
在上层的墨绿粘稠物中间，还多了清晰的火焰模样物。
当之前在水上漂浮着的火焰逐渐落入墨绿色粘稠物中间后，火焰的形状也被固定下来。
这朵火，似是刚刚绽放的花骨朵，还没有完全盛开，所有的花瓣都往上竖着，但花瓣与花瓣之间已经出现了分离的迹象，花瓣边缘呈现出好看的波纹。
也是这一刻，云砾喝了一声。
“将它搬走！”
文职下意识地动手，将锅挪开。
文职的动作太猛，锅里的水晃悠了一下，底下的粘稠物同样弹了弹。
可这些粘稠物就像果冻，虽然有晃动，但依旧保持住了自己的形状。
没有了锅的压制，之前燃烧的那堆火瞬间窜高了许多。
文职问：“云老板，这堆火怎么处理？”
他没听到云砾的回答，只听到云砾的呢喃。
“特殊菜谱……希望火炬？”
【特殊菜品：希望火炬（需切割版）
功效：以绝望为薪柴，燃烧出希望之火。用本不能吃的食材，烹饪出怪诞的美味。烹饪时产生的香味可提高士气，服用后可令人在十四小时内精神百倍、斗志昂扬。（注：服用后的效果时长与使用的食材有关、与烹饪所用的火有关）
评价：哥你出息了哥！这才是你真真正正运用厨道烹饪出来的特殊菜肴！和你之前那个酱油炒鸡蛋不同的，那个全是回忆全是经历，属于可遇不可求，但今日这个，是你运用技巧创造出来的！
嗷嗷嗷，哥真棒，嗷嗷嗷！
对了哥，你记得在吃之前要将下面那部分不宜入口的切掉哇，那些都是兽血残留的东西，可不是这些树叶熬出来的树叶浆。】
小天赋特别激动，直在云砾面前蹦来蹦去。
云砾盯着锅里的东西看了好半晌，才轻吐一口气。
也就小天赋可能稍微知道，他刚才紧绷到什么程度了。
他知道怎么运用兽血吸引入侵动物。
这不算很难，毕竟入侵动物都是被污染体，它们会听从背地里的人的指令，在自然公园里有计划有阻止地进行破坏，也会遵从污染带给它们的影响，寻找着能提高它们体内污染浓度的物质。
自然公园里没有那么多拥有足够污染浓度的东西。
规则之地这边的污染浓度确实较高，但规则之地同样能将这些污染困住，只有进入规则之地的人才会被污染侵蚀，一如之前的陶克厚，就不知道被什么给污染了，一度开始异化。还是无疆树将那些污染全部吸走，才让陶克厚在完全异化之前恢复正常。
没有污染吸引入侵动物，这些入侵动物就只会按照幕后人的指令行事。
所以，只要云砾稍微拿出具有一定污染浓度的兽血，扩散的污染味道就能将入侵动物吸引过来。
云砾的搅拌，单纯只为了不让兽血煮糊。
他往里添加树叶，只是为了让周围倒下的树觉得，它们其实还有用处。
包括他特意要求只用这些树来烧火，也是为了让树觉得，它们是有用的。
它们是被需要的。
它们并不像它们所以为的那样，它们一直都只能接受其他人的帮助，一直都从别人那里获得，却无法付出。
树倒下，但依旧还有一定的意识。哪怕其他树没来得及被燃烧，没来得及被使用，只要让它们看到它们的同类有价值，它们就能知道，它们也可以走向这样的结局。
而后，从这些树上逸散的情绪颗粒，就如云砾所想那般，发生了很大变化。
纵然树还是死了，可它们没有再觉得绝望，而是觉得自己在临死之前，也能帮到那些曾经照顾过它们很长时间的人。
它们很开心，它们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希望。
云砾熬第一锅兽血的时候，其实也没办法做到真正将这些树残留的情绪扭转过来。
其他树还是观察过他的行动，确定自己已经被使用的同类真的有作用，才逐渐转变情绪。
而云砾也用第一锅兽血进行了自己的实验。
第二锅，也只能算是实验，只不过第二锅的实验成果明显比第一锅好得多。
他在第一锅的时候，还只能朦朦胧胧地，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运用某些技巧。期间，他还会回想之前看到的、彭十安利用能力的画面。
以地为锅以天为盖，直接烹煮一方天地里的物质，将其凝练成某种自己需要的东西，这就是彭十安要追寻的道。
云砾看的时候，就勉强记住了一部分内容。后来，他虽然没什么机会实践，甚至没怎么有时间去回想当日看到的画面，但他记住的东西，还是已经成为他记忆的一部分，会在他需要的时候，被他无意识地从记忆库里调取出来，并且快速学习、运用。
只有急切地需要应用，才能最快地让人学会某种东西，也只有可以应用，才能算真正的掌握。
云砾这一次烹饪出希望火炬，用到的具体技巧和彭十安的比，肯定差距巨大，但确实有借鉴、模仿彭十安的痕迹。
此时，云砾有些恍惚地盯着锅里的东西。
才刚刚离开火源，所有粘稠物都还热腾腾的，必须等它降温、完全凝结，然后才能切割入口。否则只要一动，底层的兽血就会和上层的可食用部分混淆。这一次混淆过后，云砾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再将它们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层了。
因此现在只能等，云砾也没办法再用这口锅。
旁边按他的吩咐、继续单纯搅拌着沸腾兽血血水的工作人员干得很起劲，搅拌的动作特别猛。
云砾默默看了看，往里面加了一点兽血，再加了一点清水，让这工作人员继续搅拌着。
挺好的，这种需要消耗大气力的事情有人做，那他就轻松多了。
阎祚和阎佑依旧没有从规则之地里出来。
云砾默默打量着四周。
微生物的情绪还有一些，还会继续往里面飘去，但现在已经没剩多少了。
但当云砾看向更远的地方时，他立刻皱起了眉。
不对劲！
“那个……”
他想要喊就在身边的文职，仓促间却想不起这文职的名字。
不过被他喊了的人很自觉，马上问：“云老板，有事吗？”
云砾顾不得问名字。
他急道：“你们之前预估的动物数量多少？直接将之前还困在这里、没有被救援的游客全部换算成动物。马上，用这个数据对比一下现在已经被你们抓住的动物数量！”
火圈陷阱旁边，已经垒起了很多的动物尸体。
这些异变的动物个头很小，哪怕数量很多，看起来都不如旁边倒下的参天大树起眼。
云砾粗略看过去时，也没多少想法。
直到现在，他竟然从更远的方向，看到了飘过来的大量负面情绪，他才猛地意识到，自然公园内部情况可能比其他工作人员了解到的还有复杂一些。
规则之地固然是一大关键，只要有管理司的高级人员过来查探，就有可能直接找到规则之地。
但入侵的动物，还有植物流逝的生命，都应该是里世界总体计划的一环。
文职被云砾的语气吓了一跳。
但旁边，还在往外冒着热气的希望火炬飘出的香味让他干劲十足。
“是！我马上就去。”
他三两下就跑开了，行动速度快得惊人。
他这一走开，云砾之前见过的迟钝保安小五也走了过来。
小五对云砾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阿生让我过来保护你，顺便看着阿猴。”
小五说话速度不算快。
但吐字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他也会看向旁边依旧躺着的陶克厚，表情充满了担心和悲伤。
还需要统计、对比数据，因此名为阿生的文职工作人员没这么快回来。
小五在云砾身边站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云老板，我听说，你很厉害？”
云砾眨巴下眼，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指指自己，狐疑地问：“我？厉害？”
小五拼命点头。
“对啊，我刚才听他们说，你很厉害，你能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云砾沉默。
这点他没办法反驳。
小五又说：“我还听说，你能看到很多东西。”
这下，云砾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老板。”
小五显得更小心了。
他咬了咬下唇。
“你能不能……看看阿猴？”
硕大的泪珠就在小五眼眶里打转。
他看起来急得随时能哭出来。
“阿猴，阿猴他从来没这样的！”
小五更紧张了，既想继续看云砾，又想去看旁边陶克厚。
“阿猴平常都可精神了，他今天睡好久了哇！”
云砾怀疑，自己如果再不帮小五看一看陶克厚，小五就敢对着他嗷嗷大哭。
正好，阿生还在和其他工作人员交流，应该要进一步确定数据。
看阿生的样子，也没这么快能回来。
云砾心底叹了一声，脸上则露出淡淡微笑。
“我帮你看看，不过我也不肯定我能看出什么。”
“行、行！谢、谢谢！”小五不单紧张得说话结巴了，还走路同手同脚，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他和云砾距离陶克厚很近，但这点距离，硬生生因为他的身体不协调，多走了一些时间。
云砾在陶克厚身旁蹲下。
小五之前就让陶克厚靠着一颗倒下的树的树干躺着。
云砾打量着紧皱眉头沉睡的陶克厚，悄悄与小天赋交流。
能看到“很多东西”的人不是他，是小天赋。
他顶多有时候观察力也好那么一点，但他自觉这不算什么。
【他身上有残留的污染诶，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让他当你第一个食客？】
云砾第一感觉是，小天赋的提议不大靠谱。
但他观察到陶克厚身上飘散出来的情绪颗粒。
那是灰色的、间杂着少许白。
云砾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将精神力探向了陶克厚的情绪颗粒。
他已经总结到情绪颗粒的另一用途。
他最初只能单纯地感知到情绪，然后用自己的理解，去品味这些情绪。
可锻炼的次数多了，他现在能通过这些情绪，感知情绪的主人的经历。
有点想偷看别人的记忆，但不得不说，很管用。
他能借助这一能力快速掌握很多情报。
特别是那些发生在别人脑子里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就算当事人过后，也未必能记住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拥有这一能力的他，完全可以在当事人出事的时候，及时与当事人的感知同步，为其他人提供充足的情报。
若说有什么危险，那就得担心当事人陷入污染形成的幻觉中时，他会不会跟着一起沉迷了。
不过只要他还身处污染浓度低的表世界，他就不大需要担心这种事。
污染配合污染形成的幻觉，才能让人分不清真假。他只是“看”到幻觉经历，体内没有污染，他很容易从幻觉中清醒过来。而且幻觉往往都是针对当事人心理状态定制的幻觉，只要他没有和当事人一样的心理毛病，那幻觉对他的威胁力不大。
为此，他现在才敢冒险。
陶克厚逸散的情绪颗粒很快被他的精神力卷住，然后融入到他的精神力中。
云砾眼神的画面也在不断变化。
一只白色的猴子，正在丛林里不断跳动。
但无论猴子跳过了多少棵树，猴子依旧被困在这茂盛的丛林中，怎么都找不到离开的机会。
那些被猴子触碰过的树，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老迹象。
有一些看起来还是刚刚长出来的嫩芽，只要被猴子碰过了，都会快速长成墨绿色的叶片，然后又在顶端长出新的嫩芽。
丛林不断变大。
不时地，还有很多枯枝断裂、大树倒下的声音，从猴子身后一直追来，逼得猴子更不敢停下，只能不断往前跳跃。
但猴子本身很喜欢这种在丛林里不断跳动的生活，所以他还保持了相对愉悦的心情。
画面到此结束。
云砾闭眼沉浸在幻觉中的时间不长。
可他对上旁边用亮晶晶的圆眼睛看自己的小五的目光时，总有一种自己已经让小五等待了很长时间的错觉。
云砾在心底默念：我不是负心汉，我没有负小五的心，我正在完成着小五的请求……
他直念到小天赋都快受不住了，要在他眼前滚来滚去，他才平复好心情。
小五对此一无所知，只继续用单纯无辜又满是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云砾很快再闭上眼。
他刚才只捕捉了一颗情绪颗粒，不足以完全弄懂陶克厚当前状态。
那就再来一次吧。
而且他觉得，他只感知了陶克厚在幻觉中的少许经历，他就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更多高难度动作了。
从时空交错之海回来后，他一直没空锻炼自己用乌成羽毛飞行的技能。
陶克厚的丛林间跳跃，似乎能帮他从侧面提高这一能力。
小五眼睁睁地看着云砾再闭了眼。
他吓得紧紧用手捂住嘴巴，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唯恐惊扰到云砾。
有过经验，云砾一次性捕捉了多几颗情绪颗粒。
他沉浸式感知陶克厚幻觉经历的时间随之延长。
砰，砰砰！
越来越多的树木枯萎、倒下。
之前还到处乱跑、希望找到逃脱办法的小白猴子不敢再乱跑了。
小猴子甚至不敢再留在树上，就怕自己随便碰到了一棵树，那棵树就会快速老死、倒下。
可即便他什么都不碰，树还是会快速变老。
小猴子更急了，咿咿呀呀地乱叫一通。
树并不会因为它的叫声就恢复过来，该要往下倒的，依旧会继续往下倒。
小猴子眼里全是泪水。
起初还只是小猴子身后的树倒下，现在变成了四面八方都有倒下的树木。
小猴子还差点被倒下来的树砸倒，还是小猴子在关键时刻反应过来，意识到要逃生，然后使劲抓住一根树枝，又往上跳了一下，中途还甩动着长长的尾巴，用尾巴勾住更高处的树枝，再带着他往别的地方逃去，他才没有真的被砸倒。
他从树梢上往下看，只看到他之前站的位置，已经被好几颗倒下的大树压住了。
只要他刚才反应慢了一点，现在被压在最下方、完全无法动弹的，就会变成他。
而他正抓着的那棵树，这时候也出现了枯萎的迹象。
他已经无法再待在原地了。
停留，只会带来死亡。
不是这棵树先倒下，就是其他向他所在的位置砸过来的树先顺利地砸到他。
云砾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他悲哀地看着身后差点将他埋死的树，然后继续往前，奔跑、跳跃、逃命。
他的眼神已经发生变化。
之前的小猴子再怎么在丛林中逃生、独自一人被困在这种怪诞的环境里，小猴子的眼神都是有光的。
小猴子依旧相信，自己能找到离开的路。
可现在，小猴子很绝望。
他凭借仅剩的生存意志，继续往前、往前。
哪怕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都坚定地继续前行。
如果这不是不讲理的幻觉世界，或许小猴子的信念真的能给他带来生路，让他从无尽的黑暗中撕扯出一线天光，但这是幻觉，是污染，连同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某些渴求，共同创造出的幻觉。
他越是相信某些东西，他周围的环境就越会往这些方向变化。
他想求生，但他求生的前提，就是他已经相信这丛林广阔、所有的树木被他触碰后都会异变。
所以，起初，污染还没有那么重，他还没有发现污染与他共同带给环境的变化时，他碰触到树木，树木也不会立刻枯萎，甚至他的触碰能让树木生长得更好。
但当他已经接受了环境给他的负面反馈，并且选择相信后，危险就会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让他怎么都无法逃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