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青芷仙子说,“他一路走过仙桥,我们一路目送,没人敢上去搭话。”
“是啊,知道他是江月白之后,更没人敢去问什么了。他倒还礼数周全,和我们颔首行了礼,然后就不知去向了。”华薇仙子对御泽道,“说实话,我也还想再见他几面,问问他怎么飞升后连跃两重境界的,正好你去帮我们找找?”
“得,问你们算是白问。”御泽仰头灌完了葫芦里的酒,掸掸衣袍,“最后还得靠自己。”
自那日起,御泽破例暂时放弃了“长醉不愿醒”的雅趣。
踏雪乌雅破云乘风,带着车驾穿梭在玄仙境的仙云灵雾中。
山水万里,御泽一路赏景一路寻人。寻了数月,才发现了这片浩荡的寒剑之林。
“你这地方,”御泽长叹口气,自来熟地揽了江月白的肩膀,“可让我好找啊。”
“辛苦前辈了。”江月白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挥袖拨开了通向剑林深处的透明屏障,“不如这样,我请前辈到剑心池饮酒。”
“你会喝酒?”御泽闻言惊喜不已,大力拍拍他肩头又大力摁住晃了晃,“好啊!太好了!走!”
两人乘云至剑心池。
仙云消散,衣衫落地。池水碧波微漾,一棵雪白的树如出浴美人,从水波中摇曳而起,抽枝展叶。树荫下凉风习习,石桌小凳两杯盏,怡然舒惬。
“不错不错!花树之下正饮酒。”御泽将大酒葫芦往石桌上一放,盘膝在石凳落座,给两个杯中倒满了酒,“来,尝尝,我亲自酿的。”
江月白在对面坐下,接过了御泽递来的酒。
微凉的酒滑过唇齿,在心间化作一丝微烫。
御泽仔细瞧着江月白的神色,问道:“如何?”
江月白抬眼,淡淡一笑:“好酒。”
御泽拍了下双掌,伸手用食指点了点江月白:“总算有识货的了!如尘那老古板总是嫌我这酒苦,可喝的就是这苦味!”
江月白说:“这是松剑草酿的酒。”
“行家啊。”御泽双眼一亮,“如尘去了苦行之境,那几个仙子又不喝酒,我愁了好久。这回天降酒友,你可不能跑了!”
江月白答应下来:“我在这里的时候,前辈自然可以随时来找我喝酒。”
“好!”御泽大喜,“一言为定!”
仙树落花,坠入微波起伏的仙池,落进苦香弥漫的酒坛。酒味的风旋转,吹起白衣的飘带,与远处的云融为一色。
山峦耸立,飞瀑高悬。是仙境,亦似红尘人间。
几盏过后,御泽微醺,话也多起来:“月白小兄弟,我看你在这里孤单得很,你听着,改天我给你带几只灵兽来,顺便给你这里好好布置布置,山水风景有什么意思,不如弄上几座仙宫仙殿,保你满意!”
玄天仙境是仙境中的第二重,远比一重仙境的灵息要更加充沛。
这里的万事万物都可以根据修者的需要变化成任何模样,不论是青山绿水层峦叠翠、还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都能瞬间幻化眼前。
像江月白放着充沛灵息不用,只造剑林不不建宫殿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道人离尘世,只为修清净。”江月白放下酒杯,“山水花草足矣。”
御泽听闻这几句,咽下口中酒,也放了酒杯:“小子,你知道我以前在底下的时候最擅长什么吗?”
江月白微微摇头,安静地等着对方继续说。
“论道。”
御泽抹了把胡须上的酒,“醉酒论道。当年人间清谈宴,一言顶万金,言泉会九流,没人能赢得过我!”
江月白问:“前辈要与我论道?”
“哎,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御泽摆摆手,掌中灵雾腾起,化出酒坛形状,他拎起一坛酒放在自己面前,又拎起一坛放在江月白面前,“我还没醉,你也没醉。”
说罢,御泽提起酒坛,仰头大口灌酒。
酒液顺着颈线和道袍滑落,融进荡漾的仙池。
池中寒树浸酒,似乎一同染上了醉意。
搏动的剑心渐渐失去节奏,变作时轻时重的呢喃。凛冽山风吹过,又将呢喃吹成锋利的碎片。
御泽仰头喝空坛中酒,忽然像换了个人,猛地将酒坛摔进寒池,面色肃然许多,抬手指向池心,沉声道:
“小子,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池中高树摇摆,一颗金银交错的心脏在略显透明的树干里清晰地起伏跳动。
树枝随着心脏的搏动微微震颤,洒落下晶莹的水滴,在池中荡开花朵般的圆圈。
沉默片刻,江月白才缓缓道:“剑心。”
御泽问:“什么剑?”
江月白:“破念。”
“错!”御泽淌酒的道袍在风中翻飞起舞,“这世上根本没有破念。”
江月白微抬眼睫:“如今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御泽盯着他:“你要开通天门?”
江月白声音很轻:“我只是要磨我的剑。”
御泽静立不语,良久,叹出口气:“傻小子,这里不好吗?”
仙气缥缈中几乎没有时光流逝,灵息在此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是所有渡劫修士不敢奢望的二重玄仙境。
渡劫飞升至一重真仙境的修士,御泽见过不少。但连跃两层,御泽第一次见人做到。
可这小子竟还不满足,
居然真的要铸那把传说中能斩开三重天门的破念剑!
如尘说江月白能开天门。
御泽说江月白开不了天门。
御泽本以为他和如尘的赌,是他会赢。可如今他却见到江月白在炼破念的剑心。
御泽重新落座:“我看如尘那老头子是在算计你,飞仙之道千万条,有人靠气运、有人靠修行,可他当年偏偏给你指了一条最凶险的路、一条根本没人走过的路,你还真敢?不怕一步试错,万劫不复?”
江月白语气平和:“起码现在没有万劫不复。”
“有趣。”御泽笑起来,“月白小兄弟,看在我请你喝酒的份上,和我讲讲,你如何做到的?”
他看着江月白在春风里饮酒,与十几年前登仙台初见时模样稍改,
又似分毫未变。
当年勘破天机的如尘仙帝率百位飞升大能重临世间,挑选一个将会风光无限、但也注定要做出巨大牺牲的人,来阻止天降浩劫。
人间世界每逢千年便会迎来灵海灵息枯竭、众修残杀争锋的浩劫。
仙境分三重,真仙境、玄仙境、天仙境,若有人能斩开第三重境门,让门后无尽源泉从天而降,重新灌溉灵海,便能阻止杀戮浩劫。
救世之门,亦是通天之门。
开此门者能挽天地将倾,更能成全自己飞仙大道。
天仙境的天门是三重境界中的最后一道门——过了那道门,抱月而去,羽化登仙。
想打开三重仙境的最后一道通天之门,不仅需修为,还需要,悟道。
需要经历爱恨,再舍弃爱恨,最后勘破爱恨。
断怨,杀自己的恨;断情,杀自己的恋。
斩血海深仇的宿敌,杀用情至深的爱人!
前者很难,后者更难。
如尘当年选中了江月白,告知他不可泄于凡人的天机。大劫将至,只有三十余年时间。
没人能在三十年内完成飞升、再连升三重境界!
甚至一重都是痴心妄想。包括他们这些飞升大能。
所以如尘指给了江月白一条捷径,一条最凶、最险的路——
道缘相背,乾坤逆转。
如尘指出的这条通天之路与众仙修行之道截然相反!
他不要江月白去杀自己的爱恨,他要江月白被自己的爱恨所杀——被恨其入骨的人利剑穿心、被爱其如命的人一剑断魂。
如此狠绝的反转,能够缩短时间数十上百年!
如尘问江月白敢不敢赌。
江月白只点了一下头。
返程的路上,如尘也问众仙,敢不敢赌。
赌他选中的少年,能在三十年内,打开他们都打不开的通天之门。
御泽想都没想:“我赌那小子做不到。”
他能看出江月白身上有踏仙的机缘,但他不信他能开天门。
一重仙境内的东西便足以满足所有渡劫修士的欲|望,谁会甘愿继续冒险。
若已离尘世、登高位,何必再去怜悯下界凡人。
每千年的灾难是天劫,自生自灭才是顺应天数,劫后人间自会有新生。
逆天而为,必遭天谴。“救世”这两字的豪言壮语,从不是任何人的使命。
如尘看了御泽一眼,笑道:“赌你一坛松间酿。”
......
如今松间酿摆在江月白的面前。
不止一坛。
御泽痛饮几杯,摇摇头:“到了你我这个境界,被恨自己的人杀一次,很难,着实太难。”
登临绝顶者心高气傲,都乃天之骄子,谁能心甘情愿被仇敌一剑穿心还不还手?
身死之后,到底是涅槃而生?还是身魂俱灭?
如何能料得到?
江月白喝的酒不比御泽少,却未染醉意。白袖缥缈,云淡风轻,似乎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无相无形。
御泽觉得对方会同样云淡风轻地回答——不难。
功成名就之后的答案一向如此,御泽已经听过很多人的这句“不难”。
但江月白却说:“的确很难。”
御泽动作微顿,随即放声笑起来。
醉笑惊春风,花叶落仙池,素雅寒林在这一刻变得举世无双,不输雕栏宫阙。
御泽忽然更不想让江月白再炼破念剑。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对胃口的酒友。
“至于被爱自己的人杀死一次,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御泽咂着酒摇头,“真心爱你的人怎会忍心对你动剑?哪怕知道你有他求,也断下不去手啊!”
九坛劲酒皆空,酒仙终于渐入狂放醉境,他重新忆起当年与如尘的争论——世间情字最难料!你何必要逼一个少年去犯险!他就算找到了恨他的人,就真能恨到入骨吗?碰到了爱他的人,敢保证爱他如命吗?
御泽看着对面神色淡然的江月白,只感到一阵后怕,叹气道:“但凡那人的爱恨情仇差上一点,你都要彻底灰飞烟灭!”
江月白并没有反驳,只说:“人有生死,不过早晚。”
醉酒论道赢万金的御泽上仙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他与如尘想法不同,如尘心中总是充满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却实实在在的惜才,江月白这样的人难寻,让这样一个人做牺牲品,他们这些前辈都于心不忍。
江月白走的前两步已经足够凶险,御泽并不想让江月白再去冒险走第三步——这世上根本没人可以炼成那把传说中能斩开天门的“破念剑”。
可他方才的话显然没有吓退这个毛头小子。
御泽大袖一甩,面前酒桌珍馐消失不见!
论道桌拔地而起,将两人隔开两端。
“小子,我和你讲——”御泽撑着桌沿倾身,“事实很残忍,有情之人修不成大道。天劫的枷锁是强者的欲|望,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仁慈,你眼里有苍生,便炼不出破念剑,你何时心间没有众生,何时才能斩破天门。开天门不为救世,只为你一人的通天之途,那才是这个残忍世界真正的‘道’。”
“有情是对苍生,无情是对自己,做个仁慈的强者并不矛盾,如果天劫的枷锁是欲|望,就以毒攻毒,用欲|望的剑心去破。”江月白嗓音轻缓,“大道三千,无有定论,我只修自己的道。毕竟修道不是为目中无人,而是为目中有人。”
“那你的道还是错的!”御泽拍了一下桌,“你既心怀众生,护你身边人、护你不认得的人,为何却舍得去欺骗伤害那个人的心?你算计了那个人的爱恨才得以身居此间仙境,你怜悯天下苍生,难道他就不算天下苍生中的一个了吗!”
风被惊声凝固在云端,花草都停止了摇晃,在此瞬陷入寂静。
“他不是天下苍生里的旁人。”良久,江月白说,“他是我的。”
御泽眉头一皱:“你的?”
“我的。”江月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他是我磨了十年的剑,这把剑狠毒嗜血,欲|望无穷,杀死过很多人,但能救更多的人。”
御泽沉默片刻后,深吸口气,喃喃道:“没错,想逆天而行,总要有人为此牺牲。人人皆要救则人人不得救,救苍生不等于救苍生里的每个,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御泽抬眼盯住了江月白,“他是谁?”
既然江月白能只用十几年就完成仙帝如尘的嘱托,想必爱与恨的一剑,都来自同一个人。
江月白说:“前辈不是猜到了么。”
御泽挑挑眉。
的确在问江月白之前,他心里就有了个猜测。
御泽曾有所耳闻,江月白不顾仙门反对,在围剿魔窟的恶战里救下了魔妖血统的幼童,为他取名——“离渊”。
这是个好名字。
只可惜取名的人将他救离深渊,可又将他推入另一个深渊。
魔妖混血,这样的孩子本该在仙门内人人喊打,却被江月白保护成了“北辰仙君最宠爱的小徒弟”。
御泽当时就在想:这一招太厉害了。
教那孩子读书习剑、护他平安周全、陪他度过十几年的温柔岁月......这是深恩。
在他杀过魔族之后让他知晓自己也是同类、透漏给他要用他魔元炼器的目的、告诉他杀父杀母的往事......这是深仇。
那孩子注定要长成一个爱恨扭曲的人。
可御泽仍觉得,若自己是江月白,还是不敢赌的。
因为这些爱恨交杂在一起,只会互相抵消,变得不够浓烈、不够痴狂、不够疯癫。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御泽忍不住问,“能让他把爱恨都走到极端?”
江月白淡淡说:“锻刀磨剑,当然是用残忍的手段。”
“可你如何让他狠心下杀手的?”御泽好奇,“和他说你要用他的魔元炼器?还是告诉他是你杀了他父母?”
“都不是。”江月白摇了摇头,“这些恨太单薄。”
御泽微怔:“单薄?”
“真正彻骨之恨,是从最高的云端坠落,跌进再也爬不出的深渊。”江月白轻声道,“渊儿在十一年里尝尽了世间最极致的好,才会在得知一切都是假的的时候,彻底崩溃。”
这段话说得轻飘飘,御泽却听得寒意陡生,漫长的无言后,才试着问:“所以他恨的不是你们的宿仇......而是......”
“欺骗后撕开真相的痛?”
真是......
好绝的手段。
“但深恩在前,若他还是下不了狠手呢?”御泽又问,“他要是只想报复你,不想杀你呢?”
江月白垂眸端酒,神色平静,似乎真的只是在陈述锻刀磨剑之法:“复仇之人最想看的是对方痛苦,对方痛苦,便会觉得大仇得报。可若对方任凭他如何疯癫都无动于衷,仇恨便成了无底洞,一发不可收拾、永无止境。”
御泽霎时恍然:“所以他做什么,你都不反抗?”
江月白说:“不反抗。”
御泽追问:“什么过分的事,都由着他?”
江月白说:“由着他。”
“嘶......”御泽倒吸口气。
纵容,如沾染蛊毒的罂|粟,只会越来越放大仇与欲的恶——何况魔心最会滋养仇恨,它吸食罪恶与欲|望而活,越多,就是不够。
“他都对你做了什......”御泽碍于前辈身份不好直问,清清嗓子改了问题,“你,不疼吗?”
江月白闻言,笑了一下,轻声道:“疼啊。当然很疼。”
御泽看着江月白的表情——他在说“疼”这个字的时候,冷眸无色、薄唇也无色。
如果周围景色不再是仙峦寒树,而是遍布锁链的囚牢。这样清冷平静的表情,好像是在对折磨他的人无声地说:
还、不、够、用、力。
御泽猛然回神。
已经出了一背冷汗。
他修道百年,竟被对方轻描淡写几个字惹得神思天外。
不知道那些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到底是如何被江月白玩弄鼓掌。
“爱与恨都要将你彻底杀死才行,你就不怕一步没算到,功亏一篑?”
御泽反复推演江月白走的每一步棋,心道若自己照着棋谱重走一遍,恐怕仍然无法保证没有纰漏。
“听说离渊身上有混血交杂的魔元,这样的魔元可是能打开虚空门、拿到九死回生花的。你难道不怕他杀了你之后又追悔莫及,再用尽手段把你的魂魄找回去?”
这次,江月白停顿了片刻才答道:“不会的。”
御泽看向对面:“你是觉得他不会后悔?”
“他也许会后悔。”江月白淡笑一下,“但有人不想让我回去。”
“谁?二十六家?还是纪砚?”御泽凝眉想了想,“难道是云桦?可他能拦得住离渊吗?”
御泽并不认为这些人中哪一个能是穆离渊的对手。
“随便一个人都能拦得住。”江月白挑拣开杯旁落花,“渊儿现在是陷入绝境的困兽,他不是任何人的对手。”
御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此时此刻只想问江月白一个问题——你忍心吗?
但这个问题无需问。若是江月白不忍心,今日也没法与他仙池边共饮。
“你让离渊拿天机剑,是怕别的剑杀不死你。可天机剑只有一把,你给了他就给不了云桦。”提及云桦此人,御泽很想知道江月白对这个掌门继任者的安排,“一把假的天机剑只能帮云桦铺好一小段路、暂时稳住二十六家,之后要是真相暴露,沧澜门陷入危机,云桦他又该如何自处?”
江月白道:“我本就没想给他铺好路。”
御泽一愣:“什么?”
“那个位置,没有任何人能为谁铺好路。”江月白抬眼,“一把剑,镇得住仙门一时镇不住一世。舒棠若能挣脱对天下第一剑的执念,用自己的本事让二十六家臣服听命,他才能做真正的仙门尊主。”
仙界日落月升,慢慢浮现的星河悬在天边,垂落如丝银线。
“原来如此......”御泽听完笑了笑,呼气仰靠在池边石栏。
池水荡漾,他任凭长发与道袍被寒水浸湿,闭眼醉醺醺念叨着什么。
浓云醉酒流淌湿雾,披在两人发间。
金乌渐落,水面树影消散,化成一层浅淡的薄月。
“我还是担心啊......”御泽自言自语般说,“你做得没错,可你也太能狠得下心了,好歹师徒一场......剑心很难炼,你收集了极致的爱恨,又能保持多久?离渊那孩子才多大岁数?能撑住吗?他会不会不愿再活了......”
江月白为了要那颗爱恨交织的心,护着穆离渊性命多年。但若穆离渊撑不住背叛的苦和亲人离世的痛,去自寻短见,剑心池里这颗剑心便会停止跳动、慢慢枯萎。
仙界数月,人间数载,经年累月的爱恨悔痛,着实难熬。
“前辈放心,他不会寻死。”江月白出口的嗓音还是从容。
御泽醉眼瞟向江月白:“你就这么笃定?”
江月白道:“我给他留了东西。”
御泽问:“什么东西?”
他深知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永生永世护住一个人的生命,再珍贵绝世的秘宝也顶多是让别人伤不了所护之人,但绝对拦不住想要寻死的人自己伤害自己。
御泽太好奇了。
可江月白的回答却让他莫名其妙:
“就是‘东西’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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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就喝了几次酒, 人家就认你做朋友了?”
御泽自从寻到江月白那片隐秘剑林位置所在后,回去便在仙子们面前号称已与江月白成为了知己酒友。
然而艳羡没换来,只换来质疑的调侃。
“怕不是你喝醉了, 做梦跟人家成了密友?”仙子们笑道。
“什么叫‘就喝了几次酒’?”御泽不满,“我可是每隔三五日就去找他喝酒谈天......早熟得不能再熟了!”
“得了, 江天月白, 北辰星动,人家是年轻有为的天纵奇才, 哪能看得上你这个醉老头?”华薇仙子冷笑,“你们年龄差可有几百岁呢, 愿陪你喝酒只是尊敬老人罢了, 别想多了。”
“你和他年龄差不也有几百岁?”御泽道。
“你......”华薇美眸瞬间带了怒气,“我不是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在我面前提我的年龄......”
“哎, 好啦好啦!”青芷仙子拦在两人之间劝架, “前辈既然已与那个江月白那么熟识了, 和我们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嘛!”
众仙都对那个能完成仙帝嘱托连跃两重仙境的人万分好奇, 对方又隐居修炼、踪迹难寻, 这股好奇便越发强烈。
然而他的飞升之道太过血腥, 众仙皆心存几分忌惮,不敢真的去打探什么。
那般神秘莫测的人, 如今御泽说靠着几坛酒就和对方做了朋友, 大家虽都有些不信, 可到底还是想听御泽讲讲那个人的事。
“怎么说呢,”御泽晃晃空酒葫芦, 毫不见外地在华薇仙子的花圃里坐下来, 鼻音含混, “只能说啊, 幸好......”
“别卖关子了。”华薇瞧着他的动作,没好气道,“幸好什么?”
御泽长叹:“幸好我早生他几百年。若我和他同世而存,恐怕会很不好过。”
“什么意思?”一位仙子问,“他是个狠角色?”
“有多狠?”另一仙子问,“凶神恶煞鬼面阎罗?”
御泽闻言大笑:“不不!跟‘鬼面阎罗’搭不上边,你们要是真见了他的模样,”御泽抬眼扫了一圈四周,挑眉高深道,“恐怕要废掉好几年的修行。”
“什么?还能废我们的修行?”一位仙子眉头轻蹙,显然不信,“难道他是个惯会勾人的男狐狸精不成?”
御泽摇头:“比这个道行可高多了。”
众仙子见御泽不像说笑,都疑惑起来:“多高的道行?”
御泽闭上眼,拉长了嗓音,慵懒似呓语:“他不下饵,自有愿者上钩。”
“明白了明白了。”华薇仙子见他不愿好好讲,冷哼道,“是这臭酒鬼论道输了、要么就是拼酒输了,现在嫉妒起人家来了!既然人家是厉害的角色,做竞争对手当然不好过,你要真和他同生一世,有本事就去做他的知己密友,那不就跟着一起平步青云了?可惜你......”
“平步青云?”御泽移开嘴边葫芦,笑了一声,“怕是不行。坠入地狱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