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大步走在前方,满脸不高兴,白无常恨不得穿越回两分钟前,给自己贴一张禁言符。
崔绝刻意落后一步,对白无常低声道:“我们有过告白的,一千年前,我先告白了,但……你知道陛下的体质问题,所以他当时拒绝了我。”
他的声音低柔绵软,还含着温润的笑意,却像个惊雷一样在白无常耳朵里炸开。
“卧槽!”白无常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捅了一个怎样的马蜂窝,登时头皮发麻,汗涔涔道:“所以陛下心存愧疚?觉得辜负你了?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崔绝:“就这情况啊。”
“这情况是什么情况?”
“这情况就是这情况啊。”
“……”白无常深吸一口气,七彩斑斓的彩虹眼睛都直了。
崔绝不再逗他,笑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我们这本经格外难念,但这么多年也念下来了,没有把经书撕了,说明这经虽然难念,却也不是不能念,把里面的生僻字眼都扫荡开,就可以念得通顺了,不是吗?”
多么贤惠而又朴素的观点啊,通情达理、逆来顺受,仿佛沐浴着佛光,但白无常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杀气。
——你要扫荡开的,是哪些生僻字眼?
阴天子突然停住脚。
崔绝一时没来得及反应,重重撞在了他的背上,踉跄两下,往旁边倒下去,阴天子转过身一把搂住他。
白无常狐疑地看他们一眼,以他高强的武艺,根本想不明白走路怎么还能摔跤。
他刚要说话,阴天子淡淡地看过来,白无常立即闭嘴,看向前方。
这是千红一窟的楼顶天台,冥界没有星月,头顶笼罩着浓厚的黑云,秦广王和少年在地上纠缠。
乍一看似乎在亲热,但定睛看去,却发现是在沉默地斗殴。
这楼太高了,高到楼下的热闹仿佛都隔了十八层地狱,这里安静得一片荒芜。
两个人搏斗的声音在这片静夜里分外清晰,彼此都没有叫骂,甚至连个语气词都没有,就是专心致志地撕打,打得十分有默契。
崔绝被阴天子搂在怀里,一起躲在门后,探出头去观察了一会儿,觉得看不懂。
白无常躲在另一边门后,打手势比划:我认为是友谊赛。
崔绝也认为是友谊赛。
可两人打得实在太真了,彼此都是想置对方于万劫不复的气势,但又谁都没有亮武器,也没有催动内力,否则以秦广王的冥王威压,怎么可能打这么久还不分胜负。
夜风带来一声布料撕开的声音。
白无常的脸色有些变了,错愕地表示:好像……好像……走向奇怪起来了。
崔绝感觉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意识到给两岁宝宝看这样的场景不太好,于是当机立断:撤。
三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痛极的嘶吼。
阴天子蓦地转身,一刻未停地冲上天台,二话没说,一掌挥去,掌风凌厉,悍然击向那个少年。
剑影如幕,在双方之间陡然闪现。
“住手。”秦广王哑声说。
他狼狈地单膝跪地,痛得一时难以起身,却手持长剑,挡住阴天子的掌风。
崔绝目光扫去,顿时一沉,只见他浑身狼藉,上衣几乎成了碎片,露出饱满结实的胸肌,在他心口的位置,有一大片黑色的伤痕,是被硬生生撕开的样子。
这个位置……
秦广王迎娶过活死灵公主,大婚时会以灵魂缔结契约,约定彼此结为一体,采取双修,共享灵能,是为婚契。
那个少年撕开了秦广王和冥后的婚契。
崔绝抬头看向那个少年,电光石火之间发生这样的冲突,少年却没有逃离,而是悠闲地坐在天台栏杆上,纤细修长的指尖,几根沾染着浓郁死气的灵丝在暗夜中若隐若现。
他抬起手,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舔了舔指尖的死气,笑道:“冥王的滋味,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呀,你说是吧,判官大人。”
阴天子霎时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己会觉得他熟悉,就算换了张脸,这种令人厌恶的气息依然不会改变。
崔绝淡淡道:“林幽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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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风从下吹上来, 少年穿得很少,被风吹得衣袂翻飞,露出一抹精瘦有力的腰腹, 他笑着说:“判官大人, 你答应把秦广王的人头送我, 为什么却迟迟不动手呢,你是不是在骗我?”
阴天子皱了皱眉。
少年又道:“哎呀, 不小心把我们的肮脏交易说出来了,偷偷拿秦广王做交易,你的陛下会生气吧?”
“不会。”阴天子沉声。
“为什么呢?”少年瞪大眼睛, 满脸孩童般的纯真懵懂, 讶异地问, “你为什么不生气?你应该把他绑起来, 用鞭子狠狠地抽他,逼出他的哭泣,让他求饶, 让他忏悔,让他说再也不敢了……”
阴天子骤然出手,磅礴的死气化作利箭, 疾射向栏杆上的少年。
“住手。”秦广王暴起,一剑挡住死气箭, 哑声道,“我说, 住手。”
“哈哈哈哈哈……”少年拍着栏杆疯狂大笑起来, 笑得浑身乱颤, 亢奋道:“打起来, 快打起来, 真好看!”
秦广王忽地回身一剑,剑光如电,凌空劈下。
少年来不及躲闪,登时被一剑劈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片薄薄的小纸人掉落下来。
秦广王身影一僵,低低地呢喃了一声:“竟然是纸傀。”
“当然不是。”崔绝突然出声,“小心……”
与此同时,阴天子的死气箭已经射出去,箭矢所至的地方,只听一声撕裂的闷响,一个小纸人从虚空中出现。
它掉落在栏杆上,捂着胸口,黑色鬼炁从指缝里溢出,踉跄着走了两步,痛呼:“哎呀,我受伤了,好厉害的死气。”
话虽如此,脚下却如同耍杂技一般,踩在栏杆上前后左右不住摇晃,一下都没有掉下来。
“够了。”秦广王冷声道,“收起你的小把戏。”
小纸人一个趔趄,脚下一滑,跌落下去。
秦广王蓦地抬头。
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抓住栏杆,在暗夜中,白得刺眼。
林幽篁抓着栏杆爬了上来,笑盈盈道:“好不容易有机会来见你一次,我怎么舍得用纸傀?”
秦广王狼狈地拄着长剑,脸色极差,淡淡瞥了一眼他恶劣的笑容,没有说话。
“我可是冒着被魂飞魄散的危险来的,你说我是不是付出很大?嗯?”林幽篁笑得怪里怪气,拖长了尾音,甜腻道,“我的……姐夫……”
“别说了。”秦广王哑声说,“快滚吧。”
白无常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
“那只小鸟。”林幽篁突然提高声音,“你要去哪儿?是不是暗中布置的人马已经到位了?八点钟楼顶四个,三点钟窗户后两个,我身后的马路对面三个,楼下还有七个,对吗?”
白无常脊背一僵,讪笑着摆手:“不不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喝多了,想去上个厕所,你们慢聊。”
“哦,那你去吧,白白。”
白无常和崔绝对视一眼,感觉头皮发麻。
“你们真扫兴,”林幽篁不高兴地哼哼,“为什么要打扰我和姐夫联络感情呢?”
崔绝:“大概因为你姐夫并不想跟你联络。”
“是啊,”林幽篁抽了抽鼻子,哀怨道,“他让我快滚,唉……那我就只好滚了,谁让我是好孩子呢。”
说完,他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扔给崔绝,接着身体往后一仰,从楼顶翻了下去。
崔绝接住册子,快走两步走到栏杆前,往下看去,看到林幽篁姿态优雅地坠落下楼,衣袂翻飞,在黑夜里如一只翩跹的蝴蝶,还对自己挥手致意。
“判官大人,信守承诺呀。”
“那是自然。”崔绝微笑颔首。
林幽篁觉得他笑容不对,心头一惊,一时却又琢磨不透,今天事出突然,又有秦广王在此,他崔绝不可能跟自己动手。
他为什么那么笑?
呵,故弄玄虚!
崔绝视力有限,努力眯起眼睛,目送林幽篁离去,远处一辆汽车疾驰而来,接住坠落的林幽篁,扬长而去。
秦广王再也支撑不住,摇晃两下,跌倒下去。
白无常连忙上前扶住他,扯开他破碎的衣衫,看了一眼就惊叫:“卧槽,这伤也太……”
“回秦广殿,请补魂司派人过来。”崔绝说着,又转头看向林幽篁消失的方向。
阴天子问:“你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远处的黑夜中忽然爆出一团火光,林幽篁的吼声响彻天际:“崔绝我艹你大爷!!!”
阴天子忽地拧起眉头。
崔绝伸手将他的眉头抚平,笑着说:“请陛下看烟花。”
阴天子:“你这么做……”
“就是想炸他而已。”崔绝轻描淡写地说,拿起手机:“车里几个人?嗯……没有六极恶凰?我知道了,继续追踪。”
众人送秦广王回殿,补魂司的医生已经就位,掌司亲自出手,秦广王很快就清醒过来,掩了掩胸口的衣服,哑声道:“请医生们回去,我不需要治疗。”
“?”白无常赞道:“铁血真汉子。”
“别胡扯。”崔绝横他一眼,对秦广王道,“给我一个不治疗的理由。”
“我可以自愈。”
“我不允许。”
秦广王没有回答。
房间中一阵寂静,展掌司带着医生们尴尬地杵在床边,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也没有看见判官这样跋扈地对待一个冥王。
崔绝道:“我知道你有秘密要守护,那跟我无关,我要你立即痊愈,因为你身系长夜九幽法阵,你的倒下,意味着陛下需要多分担,”
秦广王被他气笑了:“判官,你这双标也太明显了。”
“毕竟亲疏有别,”崔绝淡定地说,“如果身份颠倒,林幽篁应该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秦广王笑不出来了,顿了半晌,低哑道:“别提他。”
崔绝还想劝说,阴天子突然出声:“随他去吧。”
“是。”崔绝恭顺点头。
秦广王扫一眼他对阴天子言听计从的样子,愈加颓然,懒洋洋地说:“我会很快痊愈,你放心。”
隐晦的逐客令,众人识趣地离开秦广殿,崔绝请白无常安抚半夜被拉过来又无功而返的医生们,自己和阴天子并肩慢慢沿着路边散步。
“他那是婚契,对吗?”
崔绝点头:“应该吧,我也第一次见。”
“在心口的位置。”
“位置怎么了?”
阴天子不知想到什么,低低地笑了出来:“挺好的。”
崔绝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一起笑了,问道:“婚契的位置是随机的吗?其他地方也可以?”
阴天子看他一眼,抬眼看向远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想在哪里……我是说,你觉得还可以放在什么位置?”
“腰眼?”
阴天子眸色深沉。
“哈哈我开玩笑的,”崔绝道,“陛下日后迎娶冥后时,选自己喜欢的位置就好,不需要问臣的意见。”
阴天子低头看着他:“不,要听你的。”
崔绝抿唇低笑起来。
“林幽篁给了你什么?”阴天子突然问。
崔绝拿出那本小册子。
阴天子翻看两页:“蕴炁造化,林幽篁亲自注解的?他在武学上倒是很有见解,可惜了,是个疯子。”
“一个武艺高强的疯子是最可怕的。”崔绝眼前浮现出他硬生生撕破秦广王婚契的模样,契约是用灵魂之力签订的,胸口的印记只是外在表现,将之撕碎除了折磨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应该问秦广王。”
“嗯。”阴天子点头,一派自然地将小册子收了起来。
崔绝:“哎!”
“防止你胡乱修炼,不知道林幽篁有没有在这里面做手脚。”
崔绝早知道这小册子拿出来就会被没收,林幽篁当着阴天子的面将秘笈交给自己,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在自己和阴天子之间埋下怀疑的隐患。
他笑了笑:“我不会练,活死灵的术法本来就是其他种族不能修炼的。”
阴天子伸手撩了一下他的眼镜链:“哈,你最好记得。”
根本不信。
从秦广殿去阎罗殿距离不近,崔绝走得久了,感觉到疲惫,但又不想打破这种舒适的独处机会。
阴天子淡淡地说:“抱,还是背?”
“哈哈,”崔绝失笑,指向前方小树林边的长椅,“休息一会儿吧。”
阴天子要参加的活动,他不可能不做事先排查,在林幽篁踏入夜店的那一分钟,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手里,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必然要小心应对。
“我知道你是有深意的,”阴天子平静道,“那我为什么要责备你?”
崔绝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话锋不太对。
“只是如果提早知道这会让你更累,我绝不会要求你陪我来参加这个什么派对。”
崔绝:“……”还是生气了。
他刚要解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补魂司掌司办公室的座机?
展掌司正带着人在秦广殿,这么快就回去了?
崔绝皱了皱眉,接通电话。
“哈啰,判官大人!”林幽篁欢快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崔绝听了几分钟,沉着脸挂掉电话,对阴天子道:“补魂司出事了。”
趁展掌司带着一众精英都在秦广殿,林幽篁潜入补魂司,将花重锦的魂片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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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得非常清楚,因为林幽篁根本没有掩饰, 还穿着参加派对的衣服, 一条十分轻薄而破碎的白色裹尸布, 穿法很奇特,一身鸡零狗碎的破布条, 堪堪挡住关键部位,胸口用红线绣出一团血迹。
——和秦广王胸口的婚契在同一部位。
崔绝眸色沉了沉,想象秦广王如果会流血, 那片被硬生生撕出来的伤痕, 应该就是林幽篁现在的样子。
他甚至还用展掌司的胶囊机冲了一杯咖啡, 细心打出奶泡, 大咧咧坐在桌子上享用,纤细雪白的手搭在膝盖上,惬意地动着手指, 控制十几个小纸人满屋子翻箱倒柜,找出花重锦的魂片。
一个小纸人将装魂片的大玻璃瓶顶在头顶,欢快地跑向他。
林幽篁喝完咖啡, 从桌子上跳下来,接过玻璃瓶, 托在掌心晃了晃,转头看向角落的摄像头, 灿烂一笑, 送去一个千娇百媚的飞吻。
从头到尾, 补魂司的守卫、阵法、监控……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补魂司的办公地点在楚江殿, 一方冥王的驻地, 被一个活死灵大摇大摆进入,轻轻松松取走重要物品,姿态甚至还堪称优雅。
“楚江王呢?”崔绝淡淡地问。
“在……在……”楚江殿的值班侍卫尴尬地回道,“在睡觉。”
崔绝凉凉地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阴天子的好兄弟一个比一个糟心,沉迷酒色的、极端厌世的、整天睡觉的、满脑子情爱的……相比较而言,被小舅子撕到躺尸的秦广王简直能评选年度优秀冥王。
只有自己家主君,英明神武、根正苗红,无愧为万鬼之主、幽冥帝王、罪恶终结者、阴间守护神。
想到这里,崔绝脸色缓和:“现在醒了吗?”
“……没。”
崔绝刚刚缓和的好脸色又没有了。
他手肘支撑着椅子扶手,一根手指在太阳穴上慢慢点了几下,抬起眼皮,看向旁边。
重伤的秦广王被他强行拉起来,一起看监控视频。
医生嘱咐不能妄动?
没关系,投影直接拉到病床前,躺尸也要看,甚至还要在他面前听取各路鬼差的汇报,全方位了解林幽篁的所作所为。
挥手让鬼差们都出去,崔绝转向秦广王,体贴地问:“累了吧。”
“……”秦广王一阵无语,他的伤口是被林幽篁硬生生用手指撕开的,为了折磨他,刻意用了术法影响愈合,此时疼得他脸色苍白,岂是累不累的问题。
崔绝:“说出林幽篁的藏身之处,我还你一个清净,怎么样?”
秦广王苦笑:“你刑讯我呢。”
“怎会?”崔绝一脸诚恳,“我家陛下当你是大哥,我怎么会有丝毫不敬?”
秦广王对这一对在鳏夫面前肆无忌惮的君臣彻底绝望了,摇摇头,涩声:“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藏身之地……我甚至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你信吗?”
崔绝点头:“信。”
“那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因为我觉得,”崔绝笑了笑,“虽然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他对你的一举一动却很了解。”
“这秦广殿里,有他的眼线?”
“哪个殿里没有眼线?”
秦广王自己也很清楚,别说他的秦广殿,就是阎罗殿,说不定都有其他势力安插的眼线。
“不过,”崔绝慢条斯理道,“我想以林幽篁的心性,安插眼线这种手段太平庸了,他应该会喜欢更好玩的方式。”
秦广王面无表情看着他,觉得跟判官说话很累,虽然他眉眼含笑、如沐春风,但笑容里给别人带来的都是负担。
真不知道阴天子看上他什么。
崔绝歪了歪头:“你不好奇我想干什么吗?”
“我能阻止吗?”
“哈哈,”崔绝笑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自倚楼公主薨逝,到现在已经23年……啧,23年……殿下单身这么久,着实辛苦了……”
如同拉家常一样的话语,让秦广王脸色由白转青,冷冷道:“不辛苦,你有这心思不如多顾念你的陛下,他单身一千年了。”
“但跟他有一腿的人没有疯狂搞事,”崔绝嫣然道,“不是吗?”
秦广王:“……”
“前几天鬼政司交了个报告上来,这季度冥婚率又创新低,建议冥王们以身作则,积极结婚,向民众传达这样一个信号,我觉得挺有道理,秦广殿是第一殿,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崔绝拿起手机,打开一个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个人资料,附着一张张照片:“这是活死灵王族的花名册,我们首先考虑的是嫡脉,但……唉你也知道,灵王生育能力不行,于是把旁系也都考虑进去了,男女都有,虽说你前两位夫人都是女性,但林幽篁似乎是个男的,我想你应该不偏食。”
秦广王脸色铁青,阴森地看着他:“你要……”
“我要为你选妃了。”崔绝将花名册发给秦广王,亲切一笑:“殿下,准备相亲吧。”
消息一放出去,整个冥界都欢腾起来,真的太久没有冥王大婚了,百姓不知道冥府和活死灵联姻的真相,就觉得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结婚?
之前冥界最大社交网站上还有个投票——pick你认为会最先脱单的冥王。
阴天子苏醒前,泰山王小府君稳居榜首,阴天子苏醒后就后来居上、一骑绝尘。
网站顺势推出一篇热文,细数活死灵王室的单身成员,分析他们成为未来冥后的优劣性。一夜之间火遍朋友圈,阅读量爆表。
再后来,网站老板就被判官约谈了。
谁都没想到,率先爆出要结婚的,居然是连鳏两任的秦广王。
林幽篁肯定也没想到。
“他被你惹毛了。”白无常打着哈欠,将这几天幽都发生的冲突事件整理好递交上来。
崔绝翻了翻文件,无相区□□、断障大街夺魂案、地藏庙佛像断首事件……现场都出现了纸傀的影子,是林幽篁在发泄兼挑衅。
可见崔绝这一手是结结实实扎在了他的逆鳞上。
白无常:“他的逃跑功夫是一流的,满大街监控都追踪不到他。”
“嗯。”崔绝点头,以林幽篁的修为,如果会被追踪到,那也不至于让崔绝头疼了。
交完材料,白无常左右看了两眼,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听说灵魂契合度的计算结果出来了。”
崔绝头都没抬,随口应道:“是啊,拿秦广王的魂息跟活死灵那边八十多个王室成员配对,契合度最高的是一个旁系公主,高达0.073%呢。”
“……”白无常沉默,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卧槽,这他妈……”
崔绝看他一眼。
白无常一把捂住嘴,含糊地哼哼:“@#¥% #¥@。”(我这不叫说脏话,只是合理的情绪宣泄。)
“没办法。”崔绝手底一刻不停地批阅着文件,淡淡地说:“冥府和活死灵的宿怨太深,互相忌惮,灵魂契合度一向不高。”
白无常:“但这个也太低了,0.073%……拿只地狱犬都不至于这么低吧。”
“你口味真重。”
“哎!”白无常叫,“我就打个比方!要说重口味,认真往那个方向去想的你才是重口味吧,我要告诉陛下。”
崔绝执笔的手顿了顿,低低笑了起来。
白无常面无表情:“别笑得这么恶心,哥,好好工作,不要搞这种办公室霸凌。”
“哈。”崔绝笑得更明显了。
白无常感觉到疲倦。
崔绝从抽屉中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他:“灵魂契合度是冥婚的重要指标,数值越高,婚后会越融洽,你见过最低的是多少?”
“恕我直言,我见过的低契合度婚姻主角全是冥王,平等王6.9%已经是吹上天的神仙爱情了,真是有够日狗的。”白无常接过资料翻了翻,一声卧槽叫了出来:“-41.9%!!!负数???”
崔绝点头。
“特么的除了油价,契合度也能是负的?”白无常仔细看向资料里的人,一张陌生面孔,“这谁啊?”
“林幽篁。”
“???”
“我猜的,”崔绝道,“这是一份秘密资料,斩邪司买通活死灵那边的负责人才弄出来的,据说这个人偷偷将自己的魂息混进待测样品中,跟秦广王的魂息配对,测完又压了下来,整件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
白无常思索片刻:“林幽篁真是灵王侄子?”
崔绝点头:“应该没有错。”
白无常叹气:“活死灵那边也是一团糊涂账啊,灵王弟弟明明没结婚,哪来那么大的儿子,还不明不白的……”
“这是好事,不是吗?”崔绝淡淡地笑起来,“自己家要安稳,而别人家,当然是越乱越好。”
白无常:“我劝你善良。”
崔绝将那份资料收起来,又拿起白无常带来的案件汇总,用笔头在上面点了点:“七天,四次犯案,但都没有六极恶凰的影子。”
“是啊,难道他伤还没好?”白无常说着,突然想到一点,“该不会是……你给的解封术法有问题!嗯哼,果然是你,从没让我失望。”
崔绝无奈:“内心阳光一点吧,白掌司,我一向纯良,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暗手。”
白无常:“……”
“以林幽篁的修为,很容易就能看穿,那我不是自找难看吗?”
“这才是真实原因吧。”白无常毫不怀疑,如果有办法瞒过林幽篁,崔绝一定会在术法里做手脚。
崔绝在纸上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Q版凤凰,猜测道:“术法没有问题,六极恶凰神智已经恢复,魔物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他的伤势应该也没有问题,那为什么却迟迟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