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似乎只想泄愤,却并不愿意让人发现。
或许是担心谢良告诉师钰,引来师钰的报复,那个弟子警告似地说道:“我乃明氏嫡子,今日这些人都是勋贵之子,你给我识趣点,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么?”
谢良认识他,明氏是山下数一数二的大氏族,这次兽潮也就明氏因为根基深厚,当日几乎没什?么损失,不像其他的氏族,就算大半人还活着,却也损失惨重,几乎破产了。
明氏山下的宅子,几乎有小半个县城那个多,是一等等的豪族贵勋。
那明氏子拍了拍他的脸,颇有些倨傲道:“便是你告诉了长老,先?不说他是否会因为这点子事得罪我家,便是真要动?手,长老也会有不小的麻烦,懂么?”
这话虽倨傲,但他为明氏嫡子,却也有他的底气,想来这人自认为自己才应该是配跟在师钰身边的那个人,谁料师钰却偏看上了谢良这小子,他一方面埋冤师钰没眼?光,一方面怨恨谢良,倒是有些怨怼之意了。
谢良攥了攥拳头,却到底没说什?么。
老实说,这事虽然让谢良生?气,却并未扰乱谢良的心绪。
而就算那个弟子不说,他也从没动?过心思去跟师钰告状。
对?谢良而言,师钰能留下来,他能日日看见师钰,便已然是他曾经不敢去想的心愿了。
他哪里会因这些麻烦师钰呢。
他不会给师钰惹一丁点麻烦。
若是师钰因此而厌倦了他怎么办?
但次日之后,谢良却被今日未曾开讲的师钰喊进了屋内。
看着师钰微沉的眼?睛,谢良敏锐地发现他有些生?气。
谢良顿时有些慌乱,他并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马上认罪致歉。
“弟、弟子有错,请您勿要因弟子的错而使自身烦忧。”
谢良将头磕在地上,师钰几乎听到了一声闷响。
再?抬头果然见他额上青了一块。
谢良俯首不敢看师钰。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谢良只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
但师钰却哪里是会叹息的人呢?
又有什?么能让他那样的人感到无奈而叹气呢?
师钰上前,亲自扶起?了谢良。
他看着谢良额上那处青痕,微蹙眉。
谢良察觉到他捏着他手腕的手也紧了紧。
谢良已然在脑海中思考着,他这些日子可是做错了什?么?
但他思来想去最终只觉得,自己如此不成气确实是辜负了师钰对?他的一番用心的,他并不知道师钰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只是若师钰要罚他,他是心甘情愿受罚的。
但分明之前师钰也不曾生?气不是么,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呢?
这一刻谢良是几乎有些绝望的,他最后只是想着若待会儿?他求得责罚重一些是否可以让师钰消气。
虽然他昨日留下的伤还未痊愈,但只要师钰不生?他的气了,他受再?重的伤又算什?么呢?
就在谢良忐忑之时,谢良忽然听到面前的人问道:“那些人欺辱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什?、什?么……?
谢良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人。
谢良想过无数师钰可能生?气的原因,譬如他最近一直未能赢得比试总归是辜负了师钰对?他的教?诲,又譬如他前日来听课的时候迟到了一会儿?,虽说事出有因且不得违背却还也是他头一回迟到了,他事后愧疚了几日。
他想了太?多太?多原因,总归是他不好?,是他没有达到那个人人衡定了的优秀的标准,是他……配不上师钰对?他如此用心。
但这一刻,谢良看着师钰,他微蹙着眉,抿着唇,俨然是真的生?气了。
师钰生?气只是因为谢良对?他的不坦诚,谢良分明受到了欺负,却从未想过告诉他,他恼怒于谢良的不坦率,或者说,他恼怒于谢良或许从未将他看作真正的依靠,就算他这些时日已然对?此事颇为用心。
他气谢良于旁人面前的委曲求全,也恼怒谢良对?他的隐瞒。
谢良脑子有一刻是空白的,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半晌,谢良才忽而底下了头,而后有些磕巴地声音微哑地说道:“我……弟子、弟子……”
谢良低下头,却莫名觉得心中一涩。
分明旁人再?如何?欺辱他都未曾感到一丝的难过,此刻师钰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让他眼?睛嗓子微涩。
这感觉来得莫名,谢良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他嗫嚅了下嘴唇,最后只是认错道:“弟子……弟子错了……”
其实昨日谢良这事师钰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后来吞云告诉他的。
师钰听完便顿时怒火中烧,当即便把谢良喊了过来。
此刻,看着谢良有些茫然和颓然的神色,师钰愈发确定了,谢良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告诉他这件事。
有一瞬间,师钰素来平静的心境是生?出了几分烦闷的。
“你觉得我会畏惧明氏么?所?以不肯告诉我。”
谢良听了这话当即又复跪下。
“弟子……弟子只是不愿再?给长老您惹什?么麻烦了。”
这话听到师钰耳朵里却愈发让他烦闷了。
他走?到谢良跟前,道:“那明氏不过一乡野犬豸样的人家,何?须你来替我着想!”
这话顿时将谢良吓得面色煞白,师钰也俨然是动?了真怒了。
自己在此留下是为了谁?
师钰到底是因为如今谢良的表现而感到有些寒心罢了。
他鲜少情绪外露,更何?况说这样的斥责之语,谢良只觉得见师钰的怒容更是心绪陈杂,一腔心思竟难以言表。
师钰见罢,到底没有再?多说了。
半晌,师钰看着地上小脸煞白,几乎失了魂魄的谢良,他最后道:“你隐瞒,不过是因为不信任我罢了。”
此话一出,谢良几乎有些发抖了。
他煞白着脸,猛地抬眼?看着师钰。
“弟子并未……”
这话几乎诛心了。
谢良从来都知道,师钰对?他有多大的恩义,若说他不信任师钰,这几乎像是在谴责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人。
但是师钰很快又道:“你担心我再?次离开,将你丢下,所?以隐瞒,说到底,你并不相?信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所?以……不愿全心信任我。”
也不会真的将师钰作为他的依靠。
这话却叫谢良哑口无言了。
他想否认,但心底却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师钰说得没错。
或许这点心思他自己都未曾深入去想。
但今日却被师钰一举点破。
其实师钰此前一直是个颇为内敛的人,他天?性淡漠,对?什?么都淡淡的,除了修炼一事,其余不愿花太?多心思,如此才叫人觉得他内敛稳重,如今这般直接坦诚的一番话却是颇为少见了。
谢良虽将师钰视作赐他新生?之人,如再?生?父母一般,他敬重他、崇敬他,也怀着势必要报答这份恩情的想法,但却很难再?度全心依靠他,与?他真正亲密了。
他将师钰视作巍峨的高山,可远观去尊崇,却不可近处作为依靠。
但说到底,师钰给予他的这么多,他如今能给予师钰的却只有他这一腔真情了。
若是连着这都有瑕疵,他如今又有什?么能够给予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良心中已然大乱,他看着师钰,眼?中也几乎落泪。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他害怕师钰如此生?气,会因此再?次离开。
但他却根本不会去想,他如今会对?师钰亲近却又始终疏离,不过是在此前发生?过的正常情境下的如今产生?的正常反应罢了,他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只是因为他实在过于在乎师钰了,又因为他自身过于自卑自怯,才会如此慌乱得几乎无法思考。
师钰见他如此慌乱失措,又想到自己此前的话终究的重了,到底心中有了几分不忍。
他看着谢良,兀自定了定心神,道:“其实你想的不错,我或许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谢良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悲切。
师钰见此微叹,而后又再?度上前执起?他的手,在谢良还愣着的时候,道:“但我会一直带着你。”
说道这里,师钰顿了一下,又道:“嗯,只要你愿意。”
“你便拜我为师吧。”
谢良愕然地看着他,如今却是真的没了言语。
有关这场可怕的浩劫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大陆各地, 人人闻之?悚然。
成千上万的魔兽重新出现在人世,这自然是件可怕的大事。
而随之?,那个以一己之?力抵御了兽潮的人的名字也?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虽然这大概是师钰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那场浩劫过去两日, 远在都城的荀玄徽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师钰……
荀玄徽的目光在这两个字上微微停留。
“你说这次的魔兽数量有多少?”
底下?的弟子恭敬地说道:“约有上万。”
荀玄徽起身,在窗前踱步了一会儿。
“各位长老都说这次击退兽潮的这位莫约是位隐士大修, 因兽潮来临才出山,此前这世上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有这样的实力, 已然不?容荀氏不?重视了。
“长虹门遭此劫难, 我?苍龙门身为各门派宗首, 理当派人去支持一番。”
“你带着弟子, 找掌事拨些?财物?去长虹门看看。”
说着荀玄徽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递给那弟子。
“顺便看看那位长虹门新晋的长老。”
荀玄徽顿了一下?,又道:“对他说,若他愿意,苍龙门亦愿尊他为长老。”
那弟子听到这里微微颔首,而后便带着牌子去找掌事了。
兮渊坐于?高位上,听到手下?的汇报不?由得微微一愣。
“呵, 魔域的那几位终归是忍不?住了。”他一挑细眉。
兮渊在妖界积威甚重, 如今他一开口,底下?众妖却竟无一人敢支应的。
兮渊的目光略略扫过底下?恭敬肃立的群妖,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
前些?日子他在秘境内被那复活返生的密法反噬, 而后同荀玄徽打斗时又受了伤,他回来妖界, 众妖看他气息不?稳,身受重伤, 不?由得纷纷动起了心思。
兮渊看着底下?几个缩着头, 都不?敢看他的妖王。
他道:“赤尤你如何看?”
那被叫到名字的妖怪当即打了个哆嗦,而后恭恭敬敬地五股投地跪在他面前的地上。
他壮硕肥胖的身躯要作出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吃力, 此刻他像个鹌鹑似的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可笑了。
但若谁将他现在的乖巧模样当真了,那便是愚蠢了。
不?过他前些?日子雷霆手段杀了一批妖,这些?妖以为他受了重伤便可任人鱼肉了,那他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等以为王说的对!那魔域的几个老不?死的早就在魔域呆够了,若非那道结界他们早就出来快活了。”
兮渊看着他谄媚的样子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这次兽潮不?过是他们对那结界的一次试探罢了。
真正?的大动作还在后头。
不?过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这妖界到时候都被那些?魔头杀光了,和他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兮渊想着,在主人消失的时候,他这一生,活着便只为了一件事,他要找到他。
那些?魔头要搅乱这个世界,便让他们搅乱好了。
“兽潮的地方不?是只有一个小门派,叫……”兮渊想了想忽而忘了名字。
赤尤当即接上话,道:“禀王上,那里只有个长虹门。”
兮渊点了点头:“听闻这次是有人出手帮了他们?”
“是,听闻是个叫师钰的修士。”
兮渊听到这个名字唇角却忽而一滞。
这几天往来长虹门的人实在不?少,师钰便也?索性暂停了讲道,放弟子们去玩去了。
谢良居然过来问他能不?能跟几个弟子一起下?山去玩。
这倒是让师钰觉得颇为难得。
谢良自拜师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师父,我?能跟他们一起去么……”
谢良抬起一双眼睛微微发亮地看着他。
这孩子如今脸上笑容也?比平常多了不?少。
看见他略有些?期待紧张的样子,师钰自然不?会不?答应他,当即便让他去了。
结果到了黄昏时分谢良居然才回来,其余的弟子早就回山了。
师钰在门口一看,却见谢良手上正?包着一盆不?知是什?么的草。
那盆草上还用?红丝带系了一个红色的结。
“师父……”谢良走?到他身旁,然后略有些?腼腆地对他说,“这是望月草。”
师钰见谢良宝贝似的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不?由得有些?疑惑。
若是什?么仙草,他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谢良这才同他解释道:“这是……嗯……我?们那边的一种福草,过节的时候大家都会去摘一束这种草放在屋子里,如果将福草种活了,这种草会开出黄色的小花,像是月亮一样,这样来年就可以得到福神的庇佑了!”
谢良颇为认真地看着他。
眼睛也?很亮,他似是真的相信那些?传言中的什?么福神确实存在了。
但实际上,这个世界上若是神迹真的那么容易实现地话,有何至于?千年来未有一位飞升者,若是这望月草真的有这样的功效,估计早就被人抢断了货。
那里能此时被一个小孩挑挑拣拣从山上挖下?来呢?
师钰本下?意识想说,那些?是传言罢了,这世间还从未发现什?么神迹,也?未曾听闻过福神。
但对上谢良的双眼,师钰最终只是顿了一下?,他忽而发现谢良还是个小孩。
或许只有小孩才分不?清神鬼故事和现实。
只是之?前谢良一直表现地过于?早熟了,他竟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年纪。
忽略了,他其实或许还是个分不?清故事和事实的小孩。
许是见过了他太多的眼泪,师钰见他这点天真竟觉得有些?可爱了。
他看一眼,问道:“你在山下?弄得?”
他的眼神又扫过谢良指缝里残余的泥土。
谢良点点头。
师钰稍稍拨弄了一下?那盆草,见到那红绸缎又问:“这是什?么?”
谢良面上一红,有些?扭捏起来了。
师钰挑眉,道:“嗯?”
“这叫共生结,望月草是思念月神娘娘的,只要用?红绸系上了这种结,就能和心中所想之?人……一直在一起了。”
谢良又复低下?头去装模作样看他那盆草,但却并不?敢抬头看他了。
这小孩倒似越来越腼腆了。
心中所想之?人……
老实说,师钰并不?信这些?。
与其说是有某种效力的仪式,倒不?如说是村野之?中乡民的弄出来的一种习俗。
或许就是谢良家乡那边的风俗。
但师钰看了片刻,忽而开口问:“只用?系一个吗?”
“啊?”
“这个结只用?系一个吗?”
谢良顿时磕磕巴巴地说道:“可、可以再系……”
谢良急忙翻了翻身上却没找到多余的红缎了。
“不?必,我?这里有。”
师钰说罢扬手解下?发带,又伸出指尖轻点了一下?,白色的纱绫便成了红色的。
其上还有凛凛的水纹,像是活的一般。
“怎么系?”
“啊……这、这样……”
说着谢良便教师钰在他旁边的那个草上系了一个结。
两个结挨在一起,一个是朴素的红缎,一个是如水般的红绫,红彤彤的,像是两颗红色的心。
风吹来,望月草轻轻摇曳,缎带微扬。
谢良看着,忽而道:“师父……”
“嗯?”
“谢谢你。”那声?音竟有些?沙哑。
师钰拍了拍谢良的头。
谢良却忽而转身抱住了师钰。
“师父,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嗯。”
“师父……”
“怎么?”
“我?会努力养活它,福草会带来好运,我?希望这些?好运都能给师父。”
“都给我?了,那你呢?”师钰觉得有些?好笑。
谢良沉默了一下?,继而才道:“我?有您。”
师钰唇角轻翘了一下?,而后摸了摸他的头顶。
师钰想起拜师那日吞云问他,你不?是最怕麻烦的吗,日后多了个小崽子不?是更麻烦?
师钰当时怎么回答的?
“我?一直想了
结我?和他之?间的因果,所以一再不?愿留下?他。”
“但如今我?明白了,我?和他之?间的因果,却在我?和他相见的那日起便缠绕在了一起。”
“绝非能简单斩断的。”
即如此,何不?将其留下?。
一切顺命而为罢了。
日后怎么样,谢良是成仙,又或是成魔,总归有他一番教导的。
孔承安,江湖人称承安公?子。
如今已然官至大理寺少卿,而他却还年少,不?可谓不?是一朝权贵了。
这位孔大人自然也?知道了之?前发生的那一番兽潮,他此后安抚地方,派人去救灾也?是忙了好一阵。
这时才刚歇了片刻,属下?便将一份密告送了上来。
他看完,却在桌前枯坐了一夜,默然不?语。
当日他那位故人跳崖,而后他派人去找了很久。
因那崖底实在险峻,他至今才派人搜索了个全面。
而今日,便是有人盛上了密报。
那崖底并无那人尸骨。
山风愈发冷冽了。
此时天色已暗,长夜将至。
那盆草也?被吹的簌簌作响了。
师钰拍了拍谢良的发顶,让他回院里,这小孩性格有时候格外执拗,发丝却柔软极了,又细又软。
两人将那盆草搬回了院里。
那盆草本是山下?无名野草,如今却被谢良小心挖到这里,精心养护,只盼它来年能开出朵像月亮一样的花来。
盼它能带来好运。
为你逆天改命,
愿你一生平安。
清晨的阳光洒满长虹门内一处僻静的院落。
树上悠悠飘下几片泛黄的叶子,院落不大,却显得别致精巧。
院外冰天雪地, 是连绵不断巍峨的雪山,走?入院中, 竟全然是一派春暖花开的场景了,几朵洁白的玉兰正含苞待放, 悄然绽开了含羞的花蕊。
庭院内摆放着棋盘乃是冰魄玉魂凝聚的奇宝, 此刻却随意被人摆放在?桌上, 足见院落主人身份非凡。
清晨时分, 第一缕阳光照在?这个小小的院落的时候,谢良就已?经站到了门口。
门口的禁制结界感受到他的气息就自动?消融。
谢良刚推开门,园内的温暖气息几乎将他发丝上的寒意都?要融化。
一个圆滚滚的粉色毛绒团子就朝着他蹦了过来。
这几年,这只粉团子背上又长出了两对翅膀,加上它原来的翅膀,它一共有?了四只翅膀, 但是这些翅膀谢良从来没见它用过, 平时就藏它背后的绒毛下头,不仔细看也根本发现不了。
老实说?,它的翅膀相比它如今愈发圆润的体型来说?, 有?些过于娇小了。
“小孩你来了!本大人今早想吃桂花糖藕!”它十?分轻盈地蹦哒到了谢良的头顶,窝在?谢良的头顶, 十?分趾高气扬地吩咐道。
它如此圆润的体型确实很难想象它的动?作居然如此敏捷。
谢良将吞云从头顶拿了下来放到桌上,而后微笑着说?道:“我带了桂花糖藕还有?茉莉糖藕, 想吃哪个?”
吞云一听到吃的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只在?桌上等着谢良投喂了。
谢良从食盒最上头的一层拿出两个小碗,里面放着渍好的糖藕, 这是吞云平日最喜欢吃的东西。
这种藕生?在?在?玉昆山的不老池里,脆甜可口。
吞云自从吃过一次后就常命令谢良做给自己?吃,谢良厨艺很不错。
吞云可是知道师钰的挑剔的,谢良的手艺连师钰都?无可挑剔。
在?吞云的吩咐下,谢良时常给它做好吃的。
吞云自觉自己?在?这个院子里地位很高,嗯,仅次于师钰。
就算谢良是师钰的徒弟,没看到他也要听自己?的么?
吞云咬一口脆甜的糖藕,心情一如既往地很不错。
这几年,它的日子也是过的很不错的。
“师父起来了么?”谢良问。
吞云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唔起来了,在?屋里呢。”
谢良从食盒底端端出一个茶盏。
吞云小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为师父准备的早茶。”
吞云听此就没了兴趣。
谢良端着茶迈入月亮门。
吞云啃着藕从后头撇了一眼。
晨曦的微光落在?少?年的蓝衫上,如墨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少?年的身姿挺拔如一株青翠的竹,直叫院内都?骤然一亮。
“他好像长高了点……”吞云啃着藕含糊地想到。
当初才那么一点高。
“师父。”
师钰刚起,谢良便端着茶进来了。
师钰看他一眼,道:“这次任务如何?”
谢良停顿了一下,道:“还算顺利。”
“只是中途有?一位师兄被魔兽挠伤,不过并无大碍,弟子已?将其送至医堂妥善处理。”
师钰未再问了。
他道:“你不必日日都?来请安的。”
谢良神色一怔,端着茶盏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但常年对于师尊的敬重让他只是顿了片刻便选择了顺从。
“……是。”
谢良将手中的茶盏奉上。
师钰接过尝了一口。
“这里面是什么?”
“是一株雪莲花,弟子这次任务中侥幸取得。”
说?罢谢良也不再说?更多。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株取得这株雪莲花的过程有?多凶险。
谢良此刻又隐约察觉自己?的双目涨涩,有?些隐隐作痛了。
师钰尝了一口便放下。
谢良上前拿起台上的梳子,熟练地替师钰挽发。
这些年来,只要谢良没有?出任务,他日日都?会给师钰请安,旁人都?赞扬谢良敬重师尊。
谢良小心地在?师钰绸缎似的黑发上梳了几梳,用簪子挽好后,他在?镜内看了看,只见师钰此刻正巧也在?看着镜子。
两人于镜中对视。
谢良只觉他风姿卓越,愈发清俊超凡了。
谢良下意识垂下眼。
师钰却忽而转身,轻抬起他的下巴。
两人如此靠近,谢良呼吸一滞,面对那张清俊非凡的面容,淡色的薄唇,他脑海有?一瞬间愣神。
谢良敬重师钰,敬爱师钰,而如今,如此距离之下,谢良头一次才发现,原来自己?镜中的师父确实是仙人之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