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作者:  录入:11-23

高热针刺放血,需取十宣穴。
十宣穴如其名,是指共十个穴位,位于十根指头的手指尖。
针刺时,要按照从拇指到小指的顺序,依次而过。
十指连心,焉能不痛?
不过小蝶哥儿烧得厉害,已是没什么力气哭了。
针尖刺下去的一瞬,白屏几乎不敢看,这针刺在孩子的指尖,如同刺在他的心尖。
胡大树立在一旁,将夫郎揽入怀中,不住安抚。
他是当家的汉子,不能胆怯,借着略显昏暗的灯光,看向喻商枝的动作。
既是担忧,也是仍对喻商枝怀揣些许不信任。
今夜把孩子交到对方手里,全然是由于并无其它更好的办法。
就算连夜赶路,去别的村寻草医,乃至去镇上看大夫,怕是半路孩子就不行了。
哥儿生育不易,成亲三年,白屏才怀上一个小哥儿。
他娘不乐意,日日在家里给屏哥儿甩脸色。
哥儿没有奶水,家里条件好的,会去买羊奶或者借母羊拴在家里挤奶。
条件差的,就只能喂米汤、糊糊。
斜柳村的二柱子家养羊,村里哥儿生育就是去他家挤奶。
每次羊奶买回来,更是总少不了一顿鸡飞狗跳。
胡大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一个哥儿而已,早晚要嫁出去,就是个赔钱货,何必花那么多钱喂奶?
最近胡大树正憋着火气,想着等蝶哥儿再大一点,就带着夫郎孩子分家。
偏偏这时候孩子生了急病,花钱都是次要的,他们夫夫年轻有力气,也攒了些家底。
他最怕的,是救不回来。
可伴随时间的流逝,看着喻商枝的动作,他突然又生出希望。
只见这外面来的小郎中,虽然目无焦距,可动作却熟练得很。
针刺孩童指尖若蜻蜓点水,仿佛眼皮子眨两下的工夫,就已经结束了。
挤出来的血洇在一张旧布上,被温野菜接过丢进一旁的水盆里。
指尖的伤口只一点点,不需要按压,不多时就会自己止住。
喻商枝轻轻吐出一口气,再度道:“放血这就算成了,且观察一会儿,屋里有些凉,得弄暖和些,还需下一回针。”
温野菜不假思索道:“这不难,我去点个炭盆。”
温三伢体弱畏冷,开春之后家里依旧备着木炭。
这也就是温野菜家常年有病患,才有这条件,换了别家,就算是隆冬也断断烧不起木炭。
炭盆很快端来了,木炭堆在铜盆里,泛着红汪汪的火光。
温二妞裹着外衣,在外面关紧了堂屋的门。
又指使二黑去门后的缝隙前趴着,一下子连最后一点风也挡在了外面。
屋里的气温升上来,小蝶哥儿的外衫也被脱去了。
小儿高热,常常在针刺十宣穴之外,配合大椎、曲池两个穴位行针。
曲池穴位于人体的手臂外侧,屈肘成直角时,肘弯横纹尽头即是。
大椎穴则在脖颈后,低头时需摸到第七节 颈椎下面的凹陷。
喻商枝摸准穴位,利落下针,又稳又快。
蝶哥儿还没来得及扁嘴哭出声,针尖已经刺入皮肤。
小儿配合度有限,加之是急症,喻商枝没有留针太久。
过了片刻,就将两根银针取了出来,屏哥儿眼疾手快,赶紧将孩子的衣服穿好,裹上小被。
取了帕子擦去眼角泪花和口鼻旁的秽物,蝶哥儿动了动小手,状况平稳许多。
虽然热度没有这么快退下去,可没有再抽搐,乖乖地躺在小爹的怀里。
喻商枝捏了捏眉心,强打精神道:“你们今晚最好带着孩子在这里歇下,别贸然出门,不好再让他见风。若是家里有酒,取一些,搓孩子的掌心和脚心。不出意外,一个时辰内热度就能退下去。”
他说完,想起什么,示意温野菜把药箱拿过来。
记忆里,原主的药箱里放着不少配好的丸药,都是老郎中留下的。
瓶子外都贴着细纸条,注明其中为何物。
奈何这屋里没一个人识字,喻商枝只好挨个打开嗅闻,最后找到了一瓶丸药。
他倒出一粒在掌心,温野菜接过,小心放到胡大树的手里。
“这是太极丸,过半个时辰,取温水,给孩子服下。”
他解释道:“我这里没有现成的药材,抓药只能等明日你们去镇上。不过太极丸也是对症的,如此便不耽误。”
胡大树千恩万谢地接过,与夫郎对视一眼,两人俱是眼眶发红。
他们心知,孩子的命救回来了。
胡大树和屏哥儿先前急了一头热汗,如今再看喻商枝,哪还有半点疑虑?
就算去镇上医馆找夜里坐堂的大夫,怕也是如此。
两人感慨万千,忍不住膝盖一弯,眼看着就要跪下去。
温野菜惊叫道:“胡大哥,屏哥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好说歹说的,两个人没跪到底。
孩子的病症被安排妥帖,总之先度过今晚再议。
温野菜瞥见喻商枝脸色愈发不好,知晓他有些撑不住。
思绪百转,很快安排道:“依着商枝说的,屏哥儿你今晚带着孩子留下睡。既不能出去见风,索性就在这个屋,炭盆也烧得旺,不怕小蝶哥儿着凉。”
屏哥儿下意识拒绝,“这哪里使得,这可是你们夫夫俩的新房!”
乡下人讲究少,只当喻商枝进了温家,就是温家的人了。
要知道很多穷人家娶亲压根摆不起宴席,两人选个日子搬到一起住,就算是成亲了。
温野菜不好说他和喻商枝还什么都没有,摆出一副正色面孔道:“有什么使得不使得,蝶哥儿还这么小,方才那是从阎王手里拽回来的命,哪里容得下半分闪失?”
温二妞机灵,也和屏哥儿相熟,很快一起上来劝。
末了,胡大树率先拿主意道:“阿屏,菜哥儿和喻郎中一片好心,咱们就应了,都是为了孩子。你带着蝶哥儿在这睡,家里还有小半坛年节时剩下的酒,我去取过来。”
屏哥儿自家汉子的,顺道嘱咐:“把铺盖也拿来。”
既迫不得已占了人家的新房,断没有还睡人家新铺盖的道理。
胡大树连声称是,又转向喻商枝。
“喻郎中,这诊金和药费您尽管说,我回家一道拿来。”
喻商枝摆摆手,“此事不急,等孩子的病稳妥了再算也不迟。”
胡大树是个实诚汉子,把这份好默默记下。
诊金药费他都是出得起的,心里想着,先回家把钱袋揣上。
胡大树去取东西需要点时候,温二妞的瞌睡虫都快跑干净了,就说自己留下陪屏哥儿,一会儿还能帮着铺床。
她是有眼色的,看自家大哥频频瞥向喻商枝,急得不行。
果然,温野菜听了这话,定了定神,指间轻拽了下喻商枝的衣袖。
“既如此,今晚你我去东屋歇着?”
作者有话说:
本章提及的病症及治疗方法来自于网络查询,请勿参考。
0706修改:评论里有小可爱指正,对于曲池穴和大椎穴的描述有误,这边根据指正内容修改了大椎穴的形容,曲池穴我又查了一下,换了个更好理解点的说辞,希望现在没问题。
作者完全中医门外汉,大部分专业知识来自于百度,而百度上很多时候说法也不一,一般会选取我个人觉得最通俗易懂的,但可能反而不是最准确的,望大家多多包涵(鞠躬)

喻商枝挪到东屋的床上,觉得事情的发展……略微有些失控。
原本他与温野菜分榻而眠,还可以保留一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现如今,又算作怎么回事?
别说他进了温家门,就已经要对温野菜负责。
眼下马上睡到一张床上去……
日后他若想走,温野菜的名声也回不来了。
心里千头万绪,然而喻商枝上辈子的经历使然,可以令他看起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
温野菜本就忙着铺床,更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这屋子是我从前住的,家具旧了些,可是该有的都有。”
温野菜站在桌旁,桌上放着一盆热水,他把手伸进去,绞了一条热乎乎的湿布巾。
顿了顿,他转身把布巾递给喻商枝,挨上对方的手。
待被接过去后,方道:“今早出门时见白屏,说起我要去镇子上抓药,就提起你新开的药方。没成想夜里小蝶哥儿就起急病,故而他们才求上门。你还病着,半夜被叫起来,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这些话他起先就想好了,得和喻商枝说明白。
他看好喻商枝,想和对方一起过日子,不想因为什么事生嫌隙。
今日对方刚过门,说来连见面都是第一次,彼此还未生出默契,不解释清楚,日后成了扎在心里的刺,反而不好了。
喻商枝接过布巾,冰凉的指尖沾染了微烫。
在这个仍有些寒意的春夜,显得尤其熨帖。
“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我既是郎中,治病救人便是分内之事,见死不救才是大忌。”
温野菜眼眸一亮,“你没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
此话一出,身旁的人连呼吸都松快了。
喻商枝没嫌他!
温野菜翘起唇角,丝毫不知若是他和大旺二旺一样生了尾巴,此刻怕是少不得摇两下。
他看向喻商枝,见他的布巾还握在手里,没有动作,便道:“你别光举着,虽说睡前也洗漱过了,可忙了一顿,还是擦擦脸再躺下罢,能舒坦些。”
两人依次简单擦洗了一下,温野菜已把床铺好了。
原本他自己睡这边,只有一条小些的棉被,盖不住两个人。
既然喻商枝过来了,他早早留了个心思,把主屋的大被抱了过来。
里面的棉花是成亲前特地拿出来,找弹棉花的新弹过,加之在太阳底下晒了两日,蓬松柔软。
“这床当初垒得窄,咱俩怕是要挤一挤。”
温野菜嘴上这么说,实际心里还有点小小的雀跃。
本来因为白日的闹剧,喻商枝又病着,他不好主动和人睡到一起。
现在岂不是白给的机会,错过了多可惜。
再看喻商枝,他上辈子好歹活了二十几年,什么不懂?
一听这话,就知道温野菜藏了别的心思。
可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在这种事上扭捏,未免太不像话。
躺到床上,枕头里填的是去年秋收新打的荞麦壳,枕上去凉丝丝的,沙沙作响。
“你睡里侧,夜里有什么事,我方便起来看顾你。”
温野菜在一旁催促,他略微无奈,最终还是依言往床里面挪。
自己目不能视,尚且虚弱些是真事,也别硬着头皮逞能了。
不过喻商枝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
这床比想象中的还要小一点。
一边手臂贴上了墙,另一边,一个大活人钻进了被窝,同样贴了上来。
离得太近,几丝头发掠过喻商枝的脸颊,嗅到淡淡的皂角清香。
喻商枝这回真有些傻了眼,他是活过一回了不假,但没和任何人睡过同一条被子。
耳旁温野菜语气倒是自在,“折腾这么久,五更天鸡都该叫了,我抓紧睡会儿,你也快睡。”
说罢不久后,就响起了平稳绵长的呼吸。
徒留喻商枝在暗夜里睁着眼,与眼前的墨色对视良久。
月落日升,婴孩嘹亮的啼哭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喻商枝睁开眼,刚睡醒的人总是有些昏沉,手一动摸到又软又热的东西,他才猛地记起来,床上还有一个人。
赶紧缩回手,一时不敢想方才是碰到了哪里。
枕边人也醒了,嘟囔了一句“什么时辰了”,才揉着眼睛坐起来。
喻商枝的头发被他的手压到,吃痛地“嘶”了一声。
“啊!”温野菜连人带被子一下子闪出去两寸,自己不好意思道:“睡迷糊了,忘了你也在这屋。”
说完又忍不住琢磨,昨晚自己睡得太沉,也不知睡熟了两人情形如何。
他揉揉鼻子,喻商枝身上萦绕着一股丝丝缕缕的草药味,说不上来,但好闻。
一夜过去,自己身上好像也染上了些。
更像是一家人了。
起床后,两人没耽搁,喻商枝简单洗漱后就去了正屋看小蝶哥儿。
过了没多久,温二妞和温三伢依次醒了。
后者昨晚听见了声响,可没敢出门,怕吹风了又生病。
还是温二妞隔着窗户和他讲了两句,他才安心。
如今早起,温二妞知晓大哥忙着,遂自己先去灶房架起小泥炉,把家里两个人的药熬上。
继而转身烧水,琢磨着准备早食。
家里还有没吃完的杂面馒头,架上笼屉热一热,下面煮粥。
前些日子泡的酱疙瘩差不多可以吃了,配粥配饼都好,她咂咂嘴,有些馋了。
大旺和二旺摇着尾巴在院子里转圈,把三个主人挨个蹭了一遍,最后停在灶房门口坐下等饭。
屋里,白屏抱着的小蝶哥儿刚哭完一场,尚在抽噎着。
胡大树一脸手足无措地凑在跟前,看夫郎哄孩子。
等到喻商枝被温野菜扶着匆匆进来,方像是看见了定心丸。
“烧退了么?”喻商枝坐下时问道。
“退了退了!和您说的一样,不到一个时辰就退了!不是我说,喻郎中您真是神了!”
胡大树的感激是真心实意的,喻商枝只听有关病患的结果,知晓没再发热就放了心。
“孩子退了烧,自然就饿了,哭大约是因为这个。你们平日里喂什么,去准备些来,和吃药不冲突。”
胡大树一听,赶紧小跑回家拿小瓦罐,预备去二柱子家买今日的羊奶。
留下白屏抱着孩子,面对喻商枝这么个高大的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温野菜见状,就也坐在了床上,挨着白屏。
“商枝,你不用给蝶哥儿把把脉么?”
这疑问温野菜早就有了,他见郎中看病,都是先把脉的,怎么到了小蝶哥儿这里就变了,难不成小孩子没脉么?
他这么一问,白屏也好奇地看过来。
“三岁以下幼童的脉象都是不作数的,所以小儿生病不必摸脉。”他解释过后,面前两个哥儿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不过还有另一处需要看。”喻商枝撇过脸,掩唇咳嗽了几下。
“我眼睛还未好,菜哥儿,你帮我。”
温野菜抬起头,一脸惊讶。
片刻后,白屏把小蝶哥儿抱到了窗下,这里有光,看着清楚。
只见喻商枝捏起小蝶哥儿软乎乎的小指头,露出食指内侧,稍用了些力气,轻轻捋动,口中解释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小儿不用摸脉,常以望指纹代替。昨日夜里太暗,看不清楚,菜哥儿,一会儿你就帮我瞧食指里侧,这一条线。”
喻商枝修长的之间比划了一下,“迎着光看,能看到一条纹路,告诉我颜色,长短到哪个指节。”
转而又怕孩子小爹对温野菜不放心,补充道:“白屏也一道跟着看看,这个不难,学会了,日后孩子有什么不舒服,也可以自己学着瞧。这样找到郎中前,心里就有数了。”
温野菜和白屏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对视了一眼。
在他们心里,郎中看病是顶厉害的事,那些老郎中都留着山羊胡,眯着眼睛把脉,最后再一脸高深莫测地说出结果。
怎么被喻商枝一讲,好似这事简单的他们也能做?
对于这事,喻商枝不觉奇怪。
上辈子的网络时代,各类科普满天飞,短视频也发达,想知道什么,动动手指就能学到。
医学精深,非简单便能参透。
可一些寻常的医学常识,在脑子里装一些,没坏处。
只是这失明对于行医来讲,实在耽误事。
小蝶哥儿年岁太小,情况特殊,只能使一使这权宜之计。
望指纹有一句口诀是“浮沉分表里,红紫辨寒热,淡带分虚实,三关定轻重”。
浮沉、淡带不好解释,余下两个简单些。
捋了一会儿,凭借经验,喻商枝估摸着指纹显出来了。
于是就让跟前两个人抱起孩子,迎着窗子透进来的光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两个哥儿看了半天,方勉强说了个结果。
道是瞧着纹路是青紫色,没超过靠近虎口的第一道指节横纹。
“和症状对上了,也不严重,回去吃一阵子药便好了。小孩子就是这般,容易生病些,没什么大碍。唯独有一点,这时节天变得厉害,忽冷忽热,最要紧的是别再着凉。”
喻商枝点点头,认可了他们的观察。
温野菜拍了拍白屏的手背,“商枝都这么说,那就是没事了,小蝶哥儿福气厚着呢。”
白屏生养了孩子,性子也不似温野菜这么坚强,孩子一病就多愁善感了些。
这会儿想到小蝶哥儿性命无碍,又不禁湿了眼睛。
温野菜最不擅长应付这局面,他会说些安慰话,可就那么几句来回说,不太够用。
思前想后,决定岔开话题。
“接下来是不是要写方子了?我去叫三伢带着纸笔过来。”
哪知刚一起身,院子里两条狗齐齐叫起来。
“这是怎的了?”温野菜眉头耸起一到浅浅纹路。
大旺和二旺叫出这等动静,定是有生人上门。
必不是胡大树,因为这一夜胡大树出入几次,大旺和二旺肯定记住他身上的气味,不至于如此紧张。
屋里静谧,外面嘈杂,隐隐约约地,能听见汉子与妇人的争执声。
白屏侧耳听了一会儿,脸色一变。
“坏了!”
没等他解释,院门被人砸得震天响,有妇人扯着嗓子假模假式地哭喊道:“没天理了!菜哥儿这黑了心肝的,居然和他家那野男人,一道骗我老胡家的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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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将温野菜挡在了身后
这下不用屏哥儿解释,温野菜都听出来的人是胡大树那不省心的老娘——胡金氏。
屏哥儿抱着孩子面露仓惶,“多半是大树回家拿钱去打羊奶,又被娘看见了。她惯常这样,瞧见我们给蝶哥儿花钱,就要念叨几句。只是……只是……”
哪成想她会闹到温家门口来!
胡金氏向来爱四处生是非,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
她家男人死得早,一个寡妇拉扯大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按理说确实不容易。
后来孩子长大,儿子娶亲,闺女出嫁,日子早不似从前那么穷了,轮到她享福。
偏偏她本性刻薄小气,成日里折腾得家宅不宁,如今还要出来现眼。
这老太婆在胡大树夫夫面前可以用孝道压人,温野菜可没必要给她这个脸。
“你们在屋里坐着,我出去和她说道说道。”
温野菜素日笑起来神色飞扬,冷肃起来,那股子打猎为生,沾染热血生铁的悍劲儿就透出来。
他心里明白,胡金氏敢在自家叫骂的缘由,和过去每一个想骑在他温野菜头上的人一样。
他温家没人,上面爹和娘走了好几年,行长的是他一个哥儿。
唯一的男丁三伢年幼不说,还是个药罐子。
亲戚都在外村,且一概靠不住,平日里不添堵就不错,真挨了欺负,也没人给他们撑腰。
所以温野菜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想在村子里立足,是要豁出去拼的。
这种情形他这几年见多了,没打过怵。
何况家里还有大旺和二旺,两条见过血的猎狗放出去,就算来十个汉子堵门他都不怕。
温野菜气势汹汹地挽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走到半路,被人叫住。
“给小蝶哥儿看诊的人是我,她既因为此事发难,我也该和你一同去。”
“你去做什么?”温野菜想也不想就反问,语气还挺冲。
他旋身看到喻商枝,坐在那里,气质闲静,像副美人画。
况且这人病着,眼睛看不见,自己好生将养着的小相公,怎舍得推出去与那泼妇对峙?
温野菜虽一副“你出去也是添乱”的语气,可喻商枝不恼,主意也没变。
他径自站起身,看样子也不让温野菜扶,自己执起木棍,摸索着就要往外走。
温野菜没成想自己被无视,憋着一口气,哪还在原地留得住?
大步迈出去,一把搀住了喻商枝的胳膊。
“你去便去,不过要紧站我身后,别看胡金氏一把年纪,可是个不要脸的,谁知会做出什么。”
喻商枝对温野菜这种护犊子的语气表示无奈。
“菜哥儿,我比你年长,你不必如此相护。”
温野菜不假思索道:“定亲时看过八字,你不就比我大上一岁。你这小身板,连我都比不过,现在又是个睁眼瞎,我不护着你,你看你能全头全尾地从家门口走到村口吗?”
“……”
喻商枝现在不太担心温野菜了,这一张小嘴叭叭的,吵架定不会输。
两人出了堂屋,走到院子中间时,外面的吵嚷听起来愈发分明。
这个时间村里人早就醒了做活,下地的、上山的、放牛的、赶鸭的,各有各的忙。
不少出了门听见动静的,都暂且放下手里的活计,围过来看热闹。
胡大树的黑脸因为生气而发红,在家里母子俩已吵过一通。
他大哥胡大石天蒙蒙亮时就拖着柴火去镇上卖了,大嫂有儿子傍身,在家硬气,跟着煽风点火,偏偏胡大树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后来他娘非要去温家讨说法,胡大树拦不住,更不好对亲娘动手。
眼下事情成了这副模样,他深觉算是没脸见人了!
“娘!我请喻郎中给蝶哥儿看病,给人付诊金这是天经地义,人家哪里骗了钱?你快回家去行不行!”
胡金氏不甘示弱,当即吼了回去。
“蝶哥儿哪里有病?我昨晚上怎么一点动静没听着?别以为我不知道,白屏那小蹄子成日跟你吹枕边风,哄着你把个赔钱哥儿捧在掌心里,屁大点事就要动银钱!儿子,你糊涂啊!”
她骂完又指着温野菜的院门跳脚道:“白屏成日里和温野菜混在一起,我早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温野菜不要脸皮,不知哪里勾搭了野汉子,半死不活地还敢抬进家门。你一口一个郎中,你又知道那姓喻的是什么东西!还郎中,我呸!不过是合起伙来哄骗你掏钱!”
耳闻胡金氏说得越发离谱,喻商枝面沉如水,也加快了朝前走的脚步。
他心知有温野菜在一旁,必不会摔了碰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门口,大旺和二旺一左一右将两人拱卫其中,温野菜一把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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