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西居高临下地站病床边,薄越和助理那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你都这样儿了,还想着公司呢。”沈策西道。
薄越想了那么多,也就没想他一下。
今天一天,阿大说薄越都没跟他问起过他。
“怎么这么晚来?”薄越道。
这话本意是问沈策西,这么晚怎么还来,但话出口那一瞬,在他舌尖绕了几圈,又改了口。
沈策西舒坦了,他这么问,就是心里还想着他,“公司事太多,忙完就过来了,顺道来看你一眼。”
薄越说他好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策西眼一抬:“赶我走呢?”
薄越:“没,不是忙了一天了么。”
沈策西:“我今晚在这儿睡。”
看不到薄越,他心里头不舒坦。
第172章 擦身
寒冬腊月,病房开着空调,隔壁床位翻来覆去,窸窣声响不断,薄越睁开眼,透过暗淡的光线,和旁边陪床上的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睡不着?”沈策西问,“还是哪不舒服?”
薄越说没不舒服。
沈策西觉着他不舒服,但他不说。
他缝了针,只能这么侧躺着,姿势肯定是舒服不到哪儿去。
半晌,沈策西问他,是不是伤口疼。
这么一天下来,薄越都习惯那种隐隐的疼了,他开口道:“有点儿。”
沈策西坐起身,想来看看他是不是渗血了,薄越说没事,他还是开了灯,道:“你那会儿这么大口子,都没点感觉呢?”
“可能疼麻了。”薄越说。
沈策西:“……”
沈策西没说话,只盯着他后脑勺缠着的白纱布瞧了好一阵。
薄越:“睡吧,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公司。”
“嗯。”沈策西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薄越说都行,沈策西又自己躺床上琢磨去了,他道:“你不舒服就叫我。”
“好。”薄越说。
沈策西又叮嘱了两句,薄越失笑,都应下了。
伤没好,薄越起得比平时晚点,隔天早上,外面下雪了,他洗漱完,陪床上被子已经叠整齐了。
沈策西提着袋子进门,“车堵路上了,老李过不来,随便买了点儿。”
这两天冷得厉害,薄越弹了下他肩头的雪:“下雪了?”
“嗯。”他说,“风还挺大。”
薄越手背贴了下他的脸,挺凉,他手撤下来时,又被沈策西给攥了回去,沈策西说他手暖和,“给我摸摸。”
薄越似笑非笑:“压榨病患呢。”
“压榨你,怎么了?”沈策西挑着眉梢道。
薄越:“给钱吗?”
沈策西:“什么钱?”
薄越说:“我不干白活。”
沈策西:“……”
“以前都有的。”他说着这话,面上还一本正经的。
以前是哪个“以前”,两人心知肚明。
沈策西:“……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薄越扬了下唇。
那事儿似乎已经从沈策西雷区里排了出来。
薄越不是迟钝的人,这两天沈策西态度的转变,应该不仅仅只是担心他的伤。
他和沈策西吃了早餐,沈策西要回去一趟,他跟薄越说了两声,出了病房。
薄越拿起桌上一本书看,没过多久,门口又响起了开门声,走了的人去而复返又回来了。
沈策西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人。
“薄总。”容允城提着一个果篮,“出这么大事儿都没跟我说呢。”
薄越温笑着合上书:“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策西说:“他过来看你,我给他带个路。”
他说完,也没走,接过容允城的果篮,放在了一旁,薄越看了眼果篮,里面的水果品相都很不错,还有一小捧花,容允城看到沈策西,才觉不妥,他说那水果店里送的。
沈策西耷拉着眼帘看着那束花,拿了水果,“要吃苹果吗?”
薄越说行。
那个苹果被他把玩在手中,他去洗了苹果回来,在沙发坐下,他窝在沙发里,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拿着刀削苹果皮,慢条斯理的。
薄越和容允城说着话,沈策西在这儿,容允城没跟他聊宣鸿哲,打趣道:“你这张脸也太占便宜了,都成这样儿,还一副能哄得小姑娘团团转的样儿。”
薄越笑了声,道他又不哄小姑娘。
聊着聊着,聊到了他们上学那会的事儿,这话题沈策西插不上嘴,他削着苹果听着。
“咔擦”——苹果皮断在沈策西手上,他随手把苹果皮扔到了垃圾桶,他不太擅长削苹果,削完递到薄越手中,那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的。
薄越刚吃了饭,这会不太饿,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苹果削得丑,吃起来还挺脆挺甜。
容允城在这待了没多久,沈策西洗手去了,他才提了一句宣鸿哲,宣氏破产了,欠了一大笔债,唐家宣布了和宣鸿哲解除婚约。
这就是宣鸿哲狗急跳墙的原因。
他等不了。
他最初的目标,或许是沈策西,但沈策西这边进展太缓慢,他便转而和唐家那位在一起,因为他着急,他公司一大个窟窿填不上,需要大笔的资金去填补——这是薄越从查到的那些资料里推测出来的。
上次拍卖会,他没继续跟着叫价,除了故意和沈策西为难,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确定,他叫了价,那枚胸针会不会真落入他手中。
他手上钱不够。
沈策西和唐家那位,正好都符合他的“狩猎目标”。
他这计划是走在钢丝上,一个不慎,万劫不复,原著中他成功瞒天过海,所以他也成为了“主角”。
薄越送走了容允城,回到病房。
病房,沈策西坐在沙发上,盯着桌上果篮旁边的那束康乃馨看。
“花放花瓶里装着吧,免得不新鲜了。”
薄越说:“这里面没有花瓶。”
沈策西:“我让人买一个来。”
“很喜欢这花?”
“这不是人用心送你的。”
“他说水果店老板送的。”
“谁家水果店送这么好看的花。”
薄越裹着笑音“哦”了声,“你盯着这花,就想这个事儿呢?”
沈策西:“我看着很好骗?”
薄越垂眸看着他。
沈策西问他看什么呢。
薄越说没,挺好看。
沈策西:“……”他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薄越在回答他上一句话,看着不好骗,挺好看。
他哼笑了声。
沈策西是个干脆利落的行动派,没多久,就有人送了花瓶上来,他把一支花从包装里抽出来,拿着剪刀剪底下的根,插进花瓶里。
花瓶很快被插满了,沈策西把那束花放在薄越床头柜上。
一看,那花正正在陪床和病床间,挡住了视线,他又把花挪到了另一边的柜子上。
鹅毛大雪一直在下着,地上积了一层雪花,一脚踩进去都有些软绵,这两天晚上,沈策西都跟他一块儿待医院。
上午,沈策西去公司了。
薄越助理过来了一趟,进门时碰见阿大在门口,还看了好几眼,他把薄越要的资料给了他。
宣鸿哲身边那几个人中,薄越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他当初调查那场轰趴后的刹车事件,那小嫩模身边的圈子也调查了一遍,这里头,有两个人和那小模特相熟。
那小模特之后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他的父母,朋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要么他躲得太好,要么离开了这儿,要么,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好疼……
宣鸿哲躺在床上,额角一阵阵的冒汗,他看着天花板,身下插着尿管,动个身都牵扯到一身的疼,他姿态狼狈,整个人憔悴又阴沉,门口进来了一人,站在门口,低低发出一声吸气声,却怎么也没敢往前迈出一步。
宣鸿哲这几天尝尽了苦头,对别人的态度太敏感了,他一下朝门口看了过去。
门口,清秀的男人白着一张脸,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连那扇门都没敢再往里走,不敢相信床上的人,是前阵子他的未婚夫。
宣鸿哲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抹嫌弃,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他猛的垂下眼,“你怎么来了?”
“我爸……让我过来一趟。”唐坤俊复杂道,“过来看看你。”
宣鸿哲心中充满怨怼,怨那几人,怨沈策西,怨薄越……也怨唐坤俊,如果不是他要退婚,他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当初他被那小模特要挟,唐坤俊整天的闹,闹得他心烦,才会惹出后面的事,小模特没了,又有他那些道上的兄弟。
他深陷泥潭,进去出不来。
他有时候想,沈策西要是失去骄傲的资本,变得比别人差劲儿,还会不会那么傲,只是没想到,这恶果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死了一样。
还不如死了。
“好了吗?”
薄越站在洗手间,脱了上衣,背上半边的身体贴着纱布,挡住了伤,他偏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沈策西的半张侧脸。
住院这几天,他擦伤太多,不能洗澡,顶多只能擦擦,他后背看不着,只能托沈策西帮忙。
沈策西:“还没好呢,急什么。”
他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着薄越的肩膀,后颈,到他劲瘦的后腰,不禁舔了下唇。
禁欲好一段时间了,开荤尝过那滋味儿,再禁欲,这滋味儿叫人煎熬。
“抬手。”他道。
薄越抬起了手,那块毛巾一直流连在他腰上那块,薄越腹部绷得紧实,他握着沈策西手腕,轻轻松松一扯,沈策西低着头,鼻梁险些撞他肩膀上。
薄越身上没什么难闻的味儿,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凌冽又清淡。
“再擦都快破皮了。”他说。
那一块白皙皮肤攀上了红意。
“这不是想给你擦干净点儿。”沈策西说。
“哦。”薄越问,“那块儿很脏?”
沈策西:“……我没这么说。”
薄越从镜子里看了他一会儿,轻哂,松开手:“你是没这么说,你这奔着给我擦掉一层皮去的啊。”
沈策西:“……”
他把毛巾放盆里浸湿。
过了会,薄越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喃:“细皮嫩肉的。”
薄越:“……”
他一时忍俊不禁。
还怪上他了。
擦身的过程久了些,擦完了身,薄越身上清爽舒服了不少。
“你冷不冷?”
深夜,窗户边上结了白霜,沈策西摸了摸薄越的被子,被褥没多厚实,他给他倒了一杯水,薄越说了声谢,接过水。
沈策西碰到他指尖一阵凉。
薄越说:“不冷。”
“你手都是凉的。”他漫不经心的说,“我给你捂捂。”
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沈策西摸着薄越的手,搓了几下,那几下的揉搓让薄越掌心起了点热意,沈策西说:“不是让你不舒服跟我说呢。”
薄越没把手抽回来:“刚从外面回来,手当然是冷的。”
他那手一曲,握住了沈策西的手。
沈策西另一只手伸进了他被窝:“都在被子里窝了好一会儿了,还没热呢。”
那手碰到薄越的衣摆,似无意的摸到了他身上,薄越轻吸了口气。
沈策西:“怎么?碰到伤口了?”
薄越道:“手规矩点儿。”
“守什么规矩?”沈策西道,“又不是没睡过。”
他说得理直气壮,薄越不由笑了下。
沈策西被他笑得有点耳热,摸在他被子里的手还是没拿出来,他说:“这么冷也没法睡。”
“等会就热了。”薄越不解风情道,“你上你那边睡吧,很晚了。”
再晚点,天更冷。
冬日里白天夜里都是冷的,病房里温度开得不算低。
沈策西:“……”
病房里关了灯,沈策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窸窣声响不断。
“睡不着?”薄越问。
沈策西:“这床太硬。”
那陪护床睡着不算舒服,但这几天下来,薄越也没见沈策西说那床太硬。
这会却是挑剔道:“被子也薄,晚上睡着不暖和。”
“明晚别来了,回去睡吧。”薄越说这话不是怄气,调子温温和和的,似真为他着想。
沈策西:“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薄越也确实是不想他待这儿:“我能下床,没什么事儿。”
“擦身呢?谁帮你。”沈策西脑子里浮现出那个给薄越换药的护士,每次给薄越扎针的时候,小脸蛋都红扑扑的,容允城说得没错,薄越这张脸就是个祸害,都成这样了还能迷住那些小姑娘。
不愧是他看上的。
“你还要麻烦人护士不成?”
薄越:“不找护士。”
沈策西:“那你还想找谁?阿大?他粗手粗脚,会弄疼你,你自己来,容易碰到水,感染伤口。”
说来说去,似乎只有他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沈策西想这方面上,很少会有这么周到的时刻。
“你又那么爱干净,让你不擦,你受得了?”他道。
话都被他说尽了。
那些薄越倒可以忍忍,但说出来,沈策西估计不高兴,他说:“今晚你睡我这床吧。”
片刻后,沈策西开了灯,坐起身,薄越也坐了起来,他换到了沈策西那张床上,沈策西愣了下,而后蹙了下眉头。
“你干什么呢,跑那边去干什么。”
薄越掀开被子一角,坐在那张陪护床上,“那床可睡不下两个人,沈哥。”
先前他家那一米八的大床他都嫌小,嫌挤,这会病床里这张窄小的床倒是不嫌了。
沈策西:“……”
他绷着唇看着这床:“你睡这边。”
他弯下腰,扶着床头柜。
病房里折腾了好片刻的动静,两张病床合在了一起,床头柜被挪到了另一边,沈策西上床,躺下,“这样儿不就睡得下了。”
薄越似笑非笑扬起眉头,沈策西视而不见。
被子还是那床被子,床也还是那张床,好似合在一起,床就不硬了,被子也不薄了。
两张床并拢的中间有一条缝,睡不了人。
两人各睡一头,但距离比之前近了许多,一个人翻身的动静,另一张床都会连带着晃悠。
被子一角掀起了一小块。
薄越不动如山,呼吸平稳。
见他没反应,那探进来的手就肆意妄为了起来,没再遮遮掩掩。
“找什么呢?”
薄越反手扣住了那只手手腕,那手才安分下来。
“薄越。”
“嗯……”薄越一顿,在夜里哼笑了一声,“在这儿呢。”
“给你。”
被窝里的手微张,滑落至他手中。
那带笑的语气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似无论他索要什么,他都能给他。
沈策西心头热腾腾的,身上也热腾腾的。
半夜,身旁床一晃,房间里没亮灯,微弱的脚步声轻响,沈策西轻手轻脚去了趟卫生间,再回来,身上都带着点凉意。
他把自己捂热了,摸进了薄越被窝,挨着他。
第二天天微微亮,沈策西睁开眼,隔壁床已经空了,病房门外有说话声,他坐起身,睡眼蒙眬,门外是薄越在打电话。
听到开门声,薄越侧目看了过去,应了几声,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
“助理。”
“真的?”
薄越挑了下眉:“查岗啊沈总。”
沈策西没说话。
薄越把手机一递:“查吧。”
沈策西看了他一会儿,别开脸故作漫不经心道:“逗你玩呢,怎么还当真了。”
“你的表情可不像。”薄越从他身边走过去。
沈策西在原地站了会,低骂了声,脚一抬跟了进去。
今天沈策西没去公司,回到病房,他再看那一床凌乱,天亮了,脸皮也回来了,他看了好几眼,趁着薄越去洗漱,把病房给整理了。
上午九点,护士来查房,薄越的伤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能出院养着了,等到时候来复查就行。
护士和薄越说话轻声细语的,薄越长得好看,性子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护士查了房,从病房里离开。
该吃药了,沈策西拿起水壶,水壶轻飘飘的,他晃了两下。
薄越:“没水了?”
“坐着吧,我去装水。”沈策西道。
他出了病房,去接热水,装了小半壶,他提着热水壶,没走两步,听到了两道闲谈声,聊的是薄越病房号。
“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他那样儿的一看就有吧,气质也挺不错的,好像家里也有点背景。”
“他那陪床的朋友也挺有钱的,好像是一家公司老板。”
“也没见着他女朋友来看他……”
沈策西提着水壶走远。
热水倒进纸杯中,放在一边凉着,薄越坐在沙发上查看着邮件,都是文特助筛选后发来的。
沈策西看着他敲键盘的手。
手指修长漂亮,光秃秃的。
沈策西指尖在膝盖上轻触,不言不语。
静了片刻。
“水凉得差不多了,先把药吃了吧。”
“嗯?好。”薄越先放下了手头上的事,“你们公司和GP集团谈合作了?”
那是一家外企公司。
“还没成,过两天有场酒局。”
“他们公司合同一般都比较强硬,签合同的话最好不要喝酒。”薄越说,那家公司能力不差,但在业内口碑算不上很好。
沈策西看了他两眼,哼笑着往后一靠:“还没结婚呢,就管上我了?”
“就想着结婚了事儿了?”
“……”
“沈总这么急呢。”薄越拿过了桌上水杯,抿唇试了下水温,薄唇泛上了一层水润光泽。
沈策西咬咬牙,眯着眼,轻舔后齿,想着,等他出院,就办了他。
他心头像是锁着一头猛兽,蠢蠢欲动,等着合适时机,破笼而出。
晚上,那张分开的床又并拢了,薄越没多说,但隔天早上,沈策西也没将那床给归回原位,只在中间拉开了点儿距离,不叫那两张床看起来太不正经,只是依旧有点暧昧。
他说搬来搬去,麻烦。
薄越一开始没太在意,直到护士来查房,多看了那床几眼,他便明白了过来。
他也没戳破,放任了他在他的地盘撒野。
医院住着没多舒服,哪怕是私人医院的单人病房,到底是没有家里待着舒坦,没过两天,薄越能出院了。
后脑勺拆了线,医生嘱咐他这段时间注意休养,“到了时间记得来复查一下。”
“记得了。”他说,“谢谢周医生。”
他穿上沈策西带来的黑色大衣,和沈策西一道从医院出去。
京市冬天很冷,一件大衣不御寒,地上的雪积了好厚一层,上了车,车上开着空调,那被吹冷的手才算是恢复了过来。
薄越住院这阵,京市圈子里风起云涌,“宣鸿哲”这个名字消失在了上流圈层,成了酒桌上的谈资,没人再把他和沈策西挂上钩。
到了家,薄越摘了帽子,后脑勺缝针剃了点头发,前面看不出来,从后面看有些折损形象,沈策西一直拿余光暼着他。
薄越去洗了个澡。
镜面上的水雾被手给抹去,清晰的镜面上,倒映出他的身影。
是有点儿丑。
那小色鬼应该多少有点儿介意。
他拿起剃须刀,刮了胡子,收拾干净,换了身衣服,从浴室里出去,沈策西懒懒散散坐在沙发上给人发着消息,见他出来,时不时抬一下眼。
薄越倚在厨房大理石台子边上,端着水杯,片刻后,沈策西进了厨房,也倒了杯水。
他从他身旁走过,薄越伸出手,把人给拦截了:“这么想看,要不你凑近仔细瞧瞧?”
他洗了澡,身上弥漫着沐浴露的淡香,吸进沈策西的肺里,吐纳间都是他的气息。
沈策西舔舔唇:“怎么?只能你看我,不准我看你?”
“能看。”薄越说,“这不是让你好好看呢。”
沈策西没说两句,就往下三路去,他顶了下胯,泛着嚣张气焰,道:“看哪儿?”
薄越似笑了:“你还想看哪儿啊?”
沈策西眼神往他衣领里钻。
“咔哒”一声,水杯被放在桌上,薄越抬起他下巴,让他往上看。
“怎么不看脸?很丑?”
“不丑。”
“那就是看腻了。”
“瞎说什么呢。”
“嫌我?”
“没。”沈策西下意识接话道,“疼你都还来不及,哪会嫌你。”
薄越:“……”
薄越后头的话止在喉间,成了一连串的笑,沈策西这才反应过来,叫人玩儿了。
他一把松开他,道:“演上瘾了你!”
“你不是说疼我么?”薄越说,“就这么疼呢?”
沈策西绷着唇角没说话。
薄越“嘶”了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沈策西僵持不到几秒:“……又疼了?”
“嗯。”薄越垂下眼。
“不都拆了线了,怎么还疼?”沈策西皱眉道。
薄越道:“周医生不是说了,还得养一阵。”
周医生还说了,他得休养。
夜色沉了下来。
这天晚上,睡觉不再需要把两张床推着放到一块,沈策西叫了薄越两声,薄越闭着眼,没应,似睡熟了,他伸手探到薄越后脑勺,摸了摸他后边那一块。
有点痒。
薄越睫毛轻颤,沈策西抵着他额头,过了会儿,起了身出去了,再回来时,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薄越:“抽烟了?”
沈策西惊诧他没睡,隔了会儿,才道:“嗯,睡不着。”
“头发过一阵就能长出来了。”薄越说。
沈策西顿了顿,说他没在意这个。
“伤也好了,不疼了。”薄越说。
沈策西一愣,抿唇侧躺下。
他觉着薄越这人有时候猜别人心思猜得很准,在他跟前儿像被看透了一样,但这种“看透”,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因为薄越看破不说破。
拐着弯的说话,也是体贴和哄人。
快过年了,年前他这头发没法长得和别的头发差不多长,薄越出门都得戴帽子,沈策西有事没事,喜欢碰一碰他那一块儿,没碰他伤口,碰的周围。
伤口愈合有些痒,他碰上去,更痒得厉害,沈策西没在薄越这儿待上几天。
大年三十那晚,两人各回各家。
薄越拿上车钥匙下了楼,沈策西的车还没走,停在他家楼下,车灯亮了两下,车窗降下来,沈策西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支着脑袋。
“上车,顺道送你回去。”
这个“顺道”,大概和沈策西曾经说的“附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