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生病的事情我还不想说，但我不是因为钱决定不要你的。”林静思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陆颂声的眼睛，“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自以为是，自作主张，逼你走上了我认为好的路。”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陆颂声，他口口声声给他带来幸福的家人，其实是导致他们分开，压死他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姚春明的病是家事，如果不是林静思偷听到了，恐怕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姚春明绝对不会主动再提及，所以查是查不到的。
至少让陆颂声觉得，那四年里，他其实有家人在侧，还是得到过丝毫的温暖的。
“那就不说，我相信你。”陆颂声一字一句，直面自己的内心，“一直以来，我害怕的真正原因都只是你不爱我了，而宋正霆的出现让你刚好有了理由，一脚踹了我。所以我宁愿骗自己你只是在权衡利弊下放弃了我，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
在林静思把他扯到镜子前，把话说得从未有过的难听时，还能说“你是有苦衷”的陆颂声，连主动离开都只是因为不想成为林静思累赘的陆颂声，怎么可能真的相信林静思是真的为了钱而不要他。
所有的愤怒，其实是恐惧带来的虚张声势，林静思只要愿意给一点点的爱，他就能即刻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林静思的鼻子酸酸的，“我现在想吻你，只是吻你可以吗？”
陆颂声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控诉：“你怎么总问这些不该问的？”
林静思笑了，低下脑袋，在陆颂声的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心跳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昨天已经被林静思发现了爬床的事迹，陆颂声今天也就不装模作样了，直接光明正大地上了床，钻进被窝里，抱住了林静思。
黑夜里，在陆颂声来来回回喊了好几遍老公，却又迟迟没有下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之后，林静思道：“都睡在一起了，你有话就直说吧。”
静了会儿，陆颂声才试探着道：“老公，我们把发发接回来吧，好吗？”
林静思心猛地一缩。
“你要是不喜欢他，我来养就好，什么都让我来做。还有，我知道四年过去了，别人说不定也养出感情了，要是不愿意还，也是情有可原的。”陆颂声考虑得很周全，“但是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花在发发身上，我愿意以千倍万倍的补偿回去。”
是的，就剩下这个还没有告诉过陆颂声了。
林静思都已经不记得抱着发发是怎样一种柔软的触感了，他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调颤抖道：“发发早就不在了。”
“你离开我没多久，他也离开了。”
第四十章
第二天一早，陆颂声和林静思便一起去了墓园，林静思下车后发现把围巾落在车里了，陆颂声怕他冷，执意返回去车里去取，林静思拗不过则是站在入口处等他。
墓园在郊外，周边树木郁郁葱葱，直指苍穹，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已经升起，阳光并不算暖和，可照在林静思的身上，仍旧让他觉得很舒服。
保安亭的大哥眼熟林静思，将头探出窗外，热情地打着招呼：“又来了啊。”
林静思笑笑：“是啊。”
林静思以往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阴郁，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所以大哥虽然常见到他，但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只算得上点头之交，今天头一回见林静思笑，不由地打开了话匣子，“又来看你家猫啊？”
林静思点头，“对。”
大哥道：“咱们这儿可不比刚建的时候，现在风景好，风水好，营销做得更好，市场可紧俏了，这不眼见着就满员了嘛，前些天还有人说什么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跟我打听，问你留给自己的那块愿不愿意转手呢。”
“在说什么？”林静思刚想着这又不是房子，话说得好怪，他还没来及的回答，身后就传来了陆颂声熟悉的嗓音。
紧接着露在外面的脖子被围巾遮住温暖和舒适，陆颂声一边动作温柔地替他系着围巾，一边还在问：“什么愿不愿意转手？”
林静思惊了一下，可陆颂声的语调十分平静，想来也没有完全听到，他匆匆对大哥说了句“我们先进去了”，然后抓着陆颂声的胳膊一刻不停留地往里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还没走几步，林静思被人狠狠地往后一拽，整个人被陆颂声从后面抱住了。
这个反应，应该是全听到了。
“那个……”
“我昨天想了很多。”林静思才起了个头，话就被陆颂声打断了。
林静思顺着他问：“想了什么？”
“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知道和陪你经历是两回事，我没有资格，也不应该要求你为了我开心的生活。”陆颂声的下巴搁在林静思的肩膀，他的声音低低的，“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决定要走，一定要带上我，好吗？”
林静思听了，一时间说不出到底是何滋味，毕竟从来只见过开导人向前看的。同时他又有一种怎么都给不了陆颂声安全感的无力感和气恼。
于是林静思转过身来，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他故作凶狠道：“你放心，我那天要是不想活了，一定拉上你做垫背的。”
他这明明是玩笑话，可谁知陆颂声面色严肃，把这话敲定为了承诺，“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林静思沉默了两秒，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陆颂声笑了，凑过去在林静思的脸上亲了一下，“老公最好了。”
虽然知道肉麻的对于现在的陆颂声完全算不了什么，张口就来，但林静思还是没忍住心跳加快。
两个慢步走到发发的墓边，陆颂声呆站了会儿，然后伸手去摸墓碑上发发的照片，可相片光滑冰冷，哪里抵得上发发毛茸温软的触感呢？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风在耳边呼啸，将往事吹散。
回去的时候近中午，到了车库才发现司机并不在，而车头上竟站着只小小的狸花猫，瘦得很，也不知道多大了。
这猫和发发的毛色几乎是一模一样，可养过宠物的人，绝对不会认不出自己的猫，林静思愣愣地盯着看了几秒，发现它是那样的陌生后，不由地在心底嘲笑自己那几秒里可以说是痴心妄想的期待。
小猫一点也不怕人，哪怕林静思和陆颂声已经走到了车边，也没有任何跑开躲起来的打算，圆溜溜的眼睛单纯地望着林静思。
林静思伸出手，想将猫抱下去，谁知小猫竟然主动扬起脖子用脑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对于小家伙表现出来的亲昵，林静思如同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无助地望向身侧，把一切都收尽眼中的陆颂声。
陆颂声把猫抱起来，那猫竟在陆颂声的怀里翻起了肚皮，“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发发走的那天开始，林静思就决定再也不跟任何动物打交道，可是这猫这么小一点，要是没有人照顾，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
林静思没有说话，可陆颂声已经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不一定要留在我们身边，先带回去，之后给它找领养也是可以的。”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加上林静思本也担心它活不下去，便点点头，“那好吧。”
司机是到洗手间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陆颂声盯着林静思，林静思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怀里的猫。
陆颂声提议：“不如给他取个名字吧。”
林静思毫不犹豫道：“不要。”
陆颂声点评：“好奇怪的名字。”
林静思低着头，解释道：“我说我不要给他取名字。”
取了名字，就会有羁绊。
陆颂声伸手摸了摸林静思的头，十分随意地道：“那就叫不要吧。”
林静思被哽了一下，随即一把推开陆颂声的手，“你怎么这么随便？”
陆颂声放低了音量，在林静思的耳边无辜道：“我只给你亲过，也只跟你睡过，哪里随便了？”
林静思道：“你别说话了。”
陆颂声‘嗯’着：“好的老公。”
前头的司机听了句老公，没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林静思一眼，结果和林静思的眼神对上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静思则是通红了脸。
不要领养的消息一挂就是好几天，一个来问的人都没有，而这几天里猫咪的各种食品和玩具陆颂声的助理是成堆地往家里送。
不要的衣食住行全归陆颂声管，偏偏它却并不怎么亲近陆颂声，反而整天围着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它的林静思打转，就连林静思举起拳头吓唬它，叫它走远点，它都以为林静思是要跟它玩儿，开心地栽到在地上，呼噜着翻出肚皮来。
不要连睡觉都要跟林静思脸贴着脸，这是陆颂声和不要唯一闹得不愉快的时候，陆颂声把他拧起来放到床下，他就再蹦上来，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林静思彻底把头埋进陆颂声的胸膛里，陆颂声对它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来。
不要很喜欢林静思，却不太爱林静思给它取的名字，每次喊它，它都跟没听到似的。
是夜，天气越来越冷，屋内开了暖气，林静思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刷着手机，不要躺在他的手边，睡得正好，陆颂声则是在楼上组装着给不要买的玩具。
点进朋友圈的时候，林静思看到有人发了一张雪花纷飞的夜空的图片，配图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林静思呆了半晌，下意识地打开了日历，然后他发现不知不觉中，立冬竟然已经过去了，他以为再也垮不过去的那个坎儿，竟然就这么走过去了。
林静思丢下手机，往阳台跑去，推开落地窗，寒风扑面而来，他在屋里待久了，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林静思抬起去看，果然，黑色的夜幕下，鹅毛大雪如同柳絮一般飞舞着往下落，纷纷扬扬，漂亮极了。
“陆颂声。”林静思头一次没有感觉到如往年一般刺骨挖心的冷，激动地喊道：“陆颂声快来看，下雪了！”
他伸出手去，雪花落在掌心，几秒的功夫就融化掉了，只留下一块小水渍。
没过一会儿，有人将他从身后搂进了怀里，他的背部靠在那人的胸膛，隔着骨肉贴着心跳，温暖又安心。
“是啊，下雪了。”陆颂声说，“冬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