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孩子见状,愤怒地冲向明河:“你个?死孩子!”
明河悄悄给小弓弩上?箭,对着黑孩子又是“嗖嗖”两声。
黑孩子脸上?一疼,他伸手摸一把?,大叫:“血!血血血!”
察觉到那只小□□厉害,胖孩子捂着耳朵跑走,嘴里喊道:“我要告诉我爹,我要告诉我爹!”
黑孩子也不敢再惹明河,道:“我和?我爷爷说去。”
高?孩子指着明河道:“你个?小东西,等着,一会儿我叫来村民,弄死你!”
三个?大孩子一溜烟地跑走。
明河也是在村子里、镇上?待过的,他担心三个?大孩子真的会喊村民来教训自己,他也骂不过也打?不过,赶紧将小弓弩装起来就跑,往树林子里跑,往草丛里跑,往小路跑。
直到四面八方都没有三个?大孩子和?村民们的身影,他才稍稍放心,低头看看怀里的点心,到底被三个?大孩子抢走了几块,现下只有三块。
他舔了舔小嘴巴,道:“一日?吃一块,不然就没有力气回京城了。”
于是他没有再继续吃,噔噔地跑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小心翼翼地上?前掬一捧水,咕噜噜地喝了很多。
他拍了拍鼓鼓的肚子,道:“好了,肚子都鼓了,不饿了。”
他接着诸阳县走,担心自己走错,路上?遇到行人,他还会礼数有加地询问一下,确定方向没错,他继续走。
只不过他到底人小腿短,歇歇停停走到夜幕降临,还没有走到诸阳县。
周围一片漆黑,各种夜鸟和?野兽的叫声不断。
他心里有些害怕,越是害怕,小步子越是迈得飞快,最后跑了起来,许久之后,终于看着前方零星的灯火了。
他开心极了,直直地朝灯火处走,可是他走到跟前时,城门已?经关?上?,他肉肉的小手拍着门,喊了几声,丝毫没有回应。
他知道不会有人来开门了,便缩到城门的一角。
一阵夜风吹来,没有春季白日?的暖意?,冷飕飕的。
他冻的打?个?哆嗦,迅速抱紧自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转头看向远处,白日?里绿油油的树枝树叶,现下都像是鬼爪鬼面一样?,尤其可怖。
他立刻将小脸埋进膝盖上?,小声道:“看不见,看不见,我都看不见,看不见就不害怕。”
这时候却?听到自己肚子“咕噜”一声,烦人,又饿了。
他忍不住掏出一块点心,嘴巴已?经张开,他还是忍住了,放在鼻尖闻了闻。
好啦,饱了。
他将点心重新放进怀里,小脸埋在膝盖上?,忽然间心底里弥漫出一股子委屈和?悲伤,小嘴不由得地扁了起来,轻轻翕动两下,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他小声道:“小舅舅最喜欢我了,我回去找到小舅舅,小舅舅又喜欢我了……”
哭着说着,他就睡着了。
“小娃子,小娃子,一边睡去。”忽然有人声传来。
明河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在诸阳县的城门口睡着了,他转头看向城门。
城门开了!
“喂,小娃子!”又有人喊。
明河昂头,这才看到跟前站着一个?捕快。
小舅舅说过,有事儿找捕快。
他兴高?采烈道:“捕快叔叔,我叫明河,我是被人拐到这儿来的,你可以送我去京城吗?”
“送什么京城,一边玩去。”捕快不耐烦地道。
明河以前遇到的捕快都是热心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捕快是什么情况,可他还是解释道:“我真的是被拐的,我的家在京城,你要是帮我送回京城——”
“听不懂人话吗?”捕快直接没有耐心地吼:“一边去!”
明河一呆。
这时候有人过来朝捕快手里塞银子,奉承地唤一声“捕快大人”,然后贱兮兮地道:“上?回和?王寡妇的事儿,多谢你公平公正了。”
捕快颠了颠银子的重量,很满意?,旋即笑弯了眼?睛道:“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你收银子!”明河指着捕快道:“身为捕快,你拿着大靖的俸禄,不为民办事,还私下里收——”
“哪来的小杂碎!”那人一把?将明河推倒。
明河一下站起来,气呼呼地指着他们道:“你们等着,等我回京之后,我就告诉小舅舅和?弟弟,铲除你们这些蛀虫!”蛀虫二字,还是从?荀大学士口中知晓的,指的就是一些只拿俸禄不作为甚至剥削百姓的官吏。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那人急了,扬手就要打?明河。
捕快一副好人模样?:“何?必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那人伸手指着明河道:“看在捕快大人的面上?,饶你个?小杂碎!下次再让我见你到——”
“你是狗杂碎!你不要脸的狗杂碎!”明河骂完就跑进城。
那人气的不得了。
明河也生气,京城里的陛下和?弟弟、小舅舅、裴叔叔、陆叔叔好多人都是帮忙老百姓的,捕快却?收银子,太可恨了。
他要快点回京城,把?这事儿告诉他们。
于是他在诸阳县里四处看。
没有看到马车,倒是看到骡车了。
看着不少人都坐上?骡车,要去这里要去那里的,他赶紧跑上?去,道:“车夫叔叔,我可以坐上?去吗?”
“去哪儿?”车夫问。
明河还记得老翁的话:“川阳镇码头。”
车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孩子,布衣都比别的精细地些,于是道:“你一个?人吗?”
“嗯。”明河点头。
“五十文。”车夫道。
五十文!
有客人听到了,就说他欺负小孩子。
车夫回呛:“我说二十文一人,你们付吗?爱坐不坐。”
客人们都不说话了。
车夫转头看向明河,改个?价格道:“三十文。”
“可我没有银子。”从?皇宫里,明河是带银子的,只不过都花光了,所以身上?没有银子。
“没银子,你坐什么车?走开!”车夫直接赶车走。
明河寻找下一辆骡车,把?三块点心都掏出来,递给第二个?车夫:“这个?都给你,你把?我带到川阳镇码头好不好?”
第二个?车夫比第一个?还恶劣,直接把?三块点心打?翻:“哪家的小娃子,来这儿戏弄爷呢,回家玩泥巴去吧。”
旁边恰好有条狗在,一口一块,吃了两块点心。
“那是我的!我的!你不许吃!”明河赶紧上?前,捡下最后一块,生气地把?狗赶走。
来不及伤感,他寻找下一个?车夫,一连找了几个?,没有一个?愿意?载他的。
他心里有些难过,眼?睛红红的,不由得喃喃一声“小舅舅”,他想小舅舅,他想回京城找小舅舅,他要找小舅舅,于是他看着一辆骡车驶起来,立刻趴上?去。
正高?兴自己出城门时,胖车夫停下来,将他从?车上?拎起。
“我有点心,我有点心,特别好吃的,给你吃,你就让我坐一下车吧,我和?你说,我弟弟是太子,我小舅舅是子卿大人,等我回京后,我给你很多很多银子!”明河大声喊:“车夫叔叔,你带我去川阳镇码头吧,带我去吧。”
“你弟弟是太子啊,那我就是太上?皇,我刚才就看你小子到处瞅着别人的骡车了,就想白坐车是吧,那爷就送你一程。”胖车夫将明河扔到旁边的草丛中,发出“咚”的一声响。
正在船上?的肖喻心口突然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上?面了一样?,他不适地伸手捂住。
“怎么了?”裴燕礼问。
肖喻看向裴燕礼,他和?裴燕礼说自己做梦梦见郑威荣三人看不顺眼?自己和?蛋子,所以故意?掳走他们最爱的明河,结果明河机智过人,逃走了,正在民间流浪着。
他说他还在梦里知道了明河大概流浪的路,所以他要按照梦里的路线寻找。
这个?听起来很荒谬,但是裴燕礼愿意?相信,并且按照他的“梦”来找明河,他道:“我担心明河。”
“别担心,会找到的,青石镇、青山镇已?经交给张五他们,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安慰其他并没有什么用处,裴燕礼便展开舆图,和?肖喻商量寻找路线:“我们现下在香宁郡,接下来去川阳镇、诸阳县、于阳县……”
“这几个?地名都带个?“阳”字。”肖喻盯着地图。
“嗯,但是三个?地方截然不同。”裴燕礼指着舆图道:“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川阳和?青石镇一样?在运河旁边,百姓富足,所以那儿老百姓和?青石镇老百姓一样?,都非常和?善。”
青石镇的老百姓非常非常好,比如牛大娘,比如沈氏,比如余大厨,比如张五等等。
肖喻认同地点点头。
“诸阳县和?于阳县远离运河,相对穷困一些,县令换几茬,还是斗不过县上?的富商,能待下去的多少都不干净,也就导致上?上?下下风气都不好,外地人进这两个?地方,多半都会被坑一下,尤其是于阳县,排外又野蛮。”裴燕礼都不由得皱眉。
肖喻忽然想到什么,道:“那我们现下就去于阳县!”
裴燕礼问:“现下就去?”马上就要到香宁郡码头。
“对。”如今明河快五岁了,嘴甜人俊又聪明,到了青石镇、川阳镇这样的地方,他会找捕快、找妇人、找面善之人帮忙,就算不小心遇到一两个坏人,他也?不会疯魔,说?不定还能活得很好。
所以?!
郑富荣肯定不会把明河丢到青石镇、川阳镇这种待外地人也?十分友好的地方,他一定会把?明河扔到类似于于阳县这种野蛮之地,经历各种身心的磋磨,让明河内心受创,性格扭曲矛盾,然后成长为一个毫无同理心的疯子……肖喻想到这里就是心疼,继而越发地坚决,强调道:“现下就去,现下就去于阳县。”
“好,那我们就不在香宁郡码头停了,直接在川阳镇码头上岸,从这儿快马加鞭去于阳县。”裴燕礼指着舆图上的路线道。
肖喻点头。
二人便顺流而下,次日清晨到川阳镇码头,上岸后,先?是在码头上一阵询问,结果大?家都没有见到过明河,他们便找来两匹马,跑到傍晚,才到了于阳县。
和川阳镇老百姓的平和热情不同,这里人很是冷漠和不耐烦,肖喻几次询问路人是否见过明河,都得到的是一句冷冰冰的:“不知道。”
他不由?得蹙眉。
裴燕礼道:“没事儿,这儿人都这样。”
“嗯,我没有在意?,我就是担心明河。”肖喻继续问。
“我们继续问。”
肖喻点点头。
二人在于阳县城门口询问。
直到天黑,一无所获。
他们随意?找一间客栈休息。
到了半夜,肖喻还没有睡着,近来就是这样,整日整夜地担心着明河的安全,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门栓被拨动的声音,裴燕礼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么……他心下不由?得一紧。
“砰”的一声,一个?黑影突然摔趴在地上。
裴燕礼从门外进来,唤:“肖喻。”
肖喻一下子坐起来:“燕礼,我在。”
“你没事儿吧。”裴燕礼问。
“没事儿。”肖喻看?着地上的一个?人,问:“这人是谁?”
裴燕礼道:“一个?贼。”
肖喻明白自己和裴燕礼被惦记上了,于是道:“送官府吧。”
裴燕礼点点头:“嗯。”
二人将贼押到衙门口。
结果衙门死活都敲不开。
贼得意?道:“县令睡着了,捕快也?睡着,你们就算敲破大?门,也?不会有人开门的。”
肖喻不由?得蹙眉道:“这样明目张胆的罔顾职守,就不怕上头怪罪吗?”
“怪罪什么?回头县令和捕快们说?一句媳妇生孩子,老娘病重,这事儿不就揭过了。”贼不以?为然:“谁还会真的计较啊!”
于阳县果然不一样。
肖喻和裴燕礼拳头都硬了,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找明河,所以?二人不再纠结送官一事,合力将贼重重地打一顿,扔到路边,然后回到客栈。
防止再有意?外,这次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天刚蒙蒙亮,便一起来,继续到处找人,和暗卫们一起全县城找四五日,终于有了消息。
肖喻惊喜地望着眼前一个?胖老翁:“你真见过那孩子?”
“不就是四五岁,长得特别俊。”胖老翁描述明河的长相。
肖喻快要哭了:“对对对,是的,他现下在哪儿?”
胖老翁欲言又止,大?拇指和食指指腹相互摩挲着。
肖喻明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锭子,放到胖老翁的手里,道:“大?叔,这是一部分,找到后,我再重重感?谢。”
胖老翁看?到一锭银子,两眼发光,不住道:“好好好。”
“走?吧。”肖喻道。
胖老翁朝外走?。
肖喻和裴燕礼跟着。
三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处树林子。
肖喻不解地问:“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胖老翁答。
裴燕礼察觉到不对劲儿,出?声问:“这位老友,不知道我家孩子现下在做什么?”
“小孩子嘛,就是玩儿。”胖老翁好像察觉到了肖喻和裴燕礼起疑心,他忽然向前跑去。
就在这时候,肖喻和裴燕礼头顶出?现一张大?网,二人躲闪不及,直接被网住,挂到树上。
肖喻以?前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很多这种网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中招。
“不要怕,有我在。”裴燕礼安抚。
肖喻点点头,然后看?向得意?的胖老翁,问:“所以?你没有见过我家的孩子?”
胖老翁也?不演了,道:“当然没有啊,我就是想要钱而已。”至于明河的长相什么的,也?是他们盯了肖喻和裴燕礼几日,从他们口中听到的。
胖老翁话刚落音,周围出?现五六个?大?汉。
胖老翁神情嚣张道:“识相地把?银子全部拿出?来,我还可以?放你们继续找孩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肖喻一阵失望,他以?为找到明河了呢。
裴燕礼袖口中弹出?一把?小刀,三下两下割开网绳,他搂在肖喻稳稳落在地上。
胖老翁等?人吓的脸色惨白:“你、你怎么能割断……”
裴燕礼手里的小刀,是玄铁所制,削铁如泥,何况这粗制滥造的网绳,他无心和这些人纠缠,踢出?脚下的石子、树枝,打在胖老翁几人身上。
胖老翁几人哀叫着跑走?。
裴燕礼俯身将地上的一锭银子收起来,装到肖喻怀里,道:“我们走?,继续找明河。”
肖喻声音低落道:“我们已经找遍于阳县。”他们连带着暗卫,这几日都把?于阳县翻个?底朝天了,他刚刚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他以?为终于可以?找到明河了,没想到是一场骗局。
他忽然消极地想自己可能从穿书?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就算他能改变《帝王梦》的一些情节,可是撼不动《帝王梦》的主线。
明河就是要经历非人的苦难,变成一个?大?反派大?变态,然后再发疯而死。
“诸阳县、川阳镇等?等?很多地方都没有找过,你不要灰心,不要放弃,不然,我们真的永远找不到明河了。”裴燕礼安抚道。
道理都懂,可肖喻这一次真的很难过,他害怕自己这个?小炮灰抵不过主线的力量。
“我留下几个?暗卫,让他们在于阳县查缺补漏,我们把?漏掉的诸阳县、川阳镇和香宁郡都找一找。”裴燕礼接着道:“从这儿出?发,陆路去诸阳县,中间会经过不少?小村子,我们也?去小村子里问一问。”
“好。”肖喻点头答应。
二人没有再在于阳县逗留,当日就骑马到各个?村子询问。
本来想着骑马去诸阳县,结果碰上连雨天,路面湿滑,实?在没法走?。
他们只好改变行进路线,放弃陆路,先?走?水路,到了川阳镇,在阴雨绵绵中寻找了五六日,这才来诸阳县。
这时候天已经晴了,花草树木争相展现最具生命力的一面,一派春机盎然的样子,裴燕礼想要肖喻散散心,出?声道:“你看?春色多美。”
肖喻并没有看?,冲裴燕礼笑笑。
裴燕礼也?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握住肖喻的手。
肖喻低声道:“明河三岁生辰那日,他去山上帮郝奶奶拾了一筐柴禾,换了一个?馒头,他都饿的皮包骨头了,可是他根本舍不得吃,第二日掏出?来给我吃,所以?我才活了下来……从来不是我照顾他,是我们互相照顾。”
“我知道。”裴燕礼知道明河的重要性,不再徒劳开解肖喻,而是与肖喻站在一起:“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肖喻点点头,脑袋一阵眩晕,身子跟着晃了晃。
裴燕礼赶紧搂住肖喻,知道他是舟车劳顿所致,便道:“前方有个?茶摊,我们去那么喝点茶,歇一歇。”
肖喻应:“好。”
二人要了两碗茶。
裴燕礼特意?要一碟点心,让肖喻吃。
肖喻道:“你也?吃点。”
裴燕礼笑着点点头。
旁边的一桌茶客天南地北闲聊着,声音很大?。
“老子去过京城!”
“去过京城了不起?”
“就是,小乞丐也?说?自己来自京城呢。”
“就是,哈哈哈哈,对了,小乞丐呢。”
“赚钱呢。”
“赚什么钱?”
“那边呢,你们看?,正给人干活呢。”
“说?是赚够车费,他就回京城。”
“唉,你们也?别笑,说?起来那小乞丐也?挺可怜的,都一个?多月了,无父无母,也?没有人来找,他每日白天干活,晚上就缩在墙角睡。”
“没错,前几日下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可难受了,他就那样缩着睡着,就挺能吃苦的。”
“是啊,他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啊!”
四五岁的孩子!
肖喻和裴燕礼同时一顿。
裴燕礼直接走?过去问:“那个?孩子在哪儿?”
几个?茶客吓一跳,刚想拍案而起,和裴燕礼叫板,可是见到裴燕礼高大?英俊,浑身一股子肃杀气的样子,顿时气焰弱了下去,伸手指向路对面的摊位。
裴燕礼转头看?过去。
肖喻已经看?到对面馄饨摊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垫着小脚,将饭桌上的碗,一个?一个?摞起来,然后抱到怀里,吭哧吭哧走?到旁边的木盆前,缓缓放下,然后就低蹲下来,伸出?瘦了很多的小手,认真又熟练地洗着碗。
“小乞丐!你快点!这儿还有一桌没收呢!再慢,就别想要工钱了!”馄饨摊老板一边包馄饨,一边回头骂。
“来啦,来啦!”明河赶紧起身去收拾。
肖喻已经泪流满面,视线一片模糊,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倏然起身,大?步奔向对面,一把?将脏兮兮的小孩子涌入怀里:“明河!”
明河先?是吓一跳,紧跟着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和他每天晚上在梦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昂起小脸呆呆地看?着肖喻,开心地唤一声:“小舅舅,你又到我梦里来了。”
这孩子把重逢当梦了。
肖喻心如绞痛,蹲下身,捧着明河汗津津的小脸,哽咽道:“明河,这不是梦,是真的,是小舅舅来找你了,小舅舅对不起你,这么晚才找到你。”他控制不住地落泪,一滴滴地恰好砸到了明河的小手上。
热热的。
梦里都是冷冷的,不会是热热的。
这个小舅舅是真的。
是真的!
明河眼神一下清明,他一把抱住肖喻的脖子?,积累一个多月的恐惧、委屈、想念等等情绪,忽然间?有了着落,他“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小舅舅,小舅舅,真的是小舅舅!”
“是,是小舅舅,小舅舅在,小舅舅在呢。”肖喻紧紧抱着明河,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他的明河了,他连声道歉:“对不起,明河,对不起,是小舅舅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对不起。”
明河小胳膊搂的更紧了,仿佛下一刻小舅舅就会消失一样,他哭着道:“呜呜呜,小舅舅,呜呜呜,我好想你。”
“小舅舅也想你。”
舅甥二?人?哭作?一团。
裴燕礼站在跟前,眼睛泛红。
一旁的食客都好奇地看过来。
馄饨摊老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习惯性地骂明河:“小乞丐,你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让你收拾桌子?,你在那儿干什么??想死了是不是,你——”
裴燕礼上前一步,气势压力。
馄饨摊老板下意识后退两?步,问:“你干什么??”
裴燕礼不屑理他。
肖喻暂时?将情绪收起,给明河擦擦小脸上的泪水,自己也擦了擦,然后紧紧地握着明河的小手,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馄饨摊老板问:“你平日就是这般称呼和打骂我家孩子?的?”
“你家孩子??”馄饨摊老板道。
肖喻目光冷冷地望着馄饨摊老板道:“没错,他就是我家孩子?,你现下就向他赔不是!”
“赔不是?凭什么??”
“凭你打他骂他!”
“你们也是搞笑,平日里?打他骂他的人?,多了去——”
“哗啦”一声,一碗剩汤泼到馄饨摊老板脸上。
馄饨摊老板惊的大叫一声,连忙擦脸。
肖喻将碗重重地放下,压着心里?的怒火道:“我现下只听到你一个人?在骂他,我也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家孩子?是你的伙计,不是你的奴隶,你没有立场对他吆五喝六,更没有资格辱骂他,今日你必须向他赔不是,不然我马上就砸了你的摊子?!”他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馄饨摊老板横惯了,哪受得了这个气,抹掉脸上的馄饨皮儿,也不估计旁边的裴燕礼了,大步冲向肖喻:“我赔你个——”
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裴燕礼一抬脚,将他踢飞。
馄饨摊老板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脸通红,但是仍旧不服气地说出一句:“我、我、我姓、徐,你们敢打我。”
姓徐啊!
诸阳县第一大商户就是姓徐,叫徐大,家境殷实?,读了几年书,但是屡试不第,在一次瘟疫中,他靠着倒卖药材发财,一跃成为诸阳县首富。
尝到投机取巧的甜头后,从此修运河、开矿产、提盐粒等等,他都要插上一脚,很快成为远近闻名的第一大商户,贿赂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不但将自己的叔叔伯伯婶子?外甥等安排到各个衙门干活,还将县上一些小商贩赶走,让所有姓徐的来接替赚钱,为自己搞一个徐姓集团。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馄饨摊老板,也是赶走了其他商贩,然后抢占摊位的,肖喻瞬间?没有了任何心理负担,他一手拉着明河,一手将所有桌子?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