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山—— by封藏

作者:封藏  录入:12-07

与此同时,沈凭因此事被沈怀建勒令禁足七日,且不过一夜,听闻沈凭遭到家法伺候,被沈怀建用长鞭打到皮开肉绽才善罢甘休。
沈怀建此举传到朝堂时,意外成了世家派口中的教导有方,御史台的那群谏官也减少对沈家的斥责。
但另一桩事迟迟未能圆满,有关中州水患阻碍输送,仍旧是朝中两派相争的主要矛盾,而皇帝赵渊民一直处于中立,让此事愈演愈烈。
不久后,朝中收到清河城附近山谷坍塌的消息,皇帝终于在朝会上询问有关塌方的整治,众人心知肚明皇帝为何关心山谷坍塌。
只因那山谷临近庆平山庄,公主赵说乃是宠妃裴姬所生,皇帝爱屋及乌,同时赵抑又是裴姬所扶养长大。
此事一出,支持赵抑的清流派里,有不少大臣自告奋勇出面,以帮世家派献计一由,实则光明正大为其施压。
接连数日,世家派多次递呈整治塌方的奏折被驳回,陈甘提出修筑商道之事屡屡碰壁,费心之下的面色肉眼可见憔悴。
眼看御史台将要参世家派一本时,清流派的秦郭毅提及打通清河城的内河,拓宽道路可解山谷塌方的燃眉之急,当日不少官吏被其提议所说服,对秦郭毅甘拜下风。
恰逢退朝,曹晋亲自请秦郭毅移步御书房面圣。
御书房中,赵渊民端坐在龙椅中,御案堆叠如山的奏折前,唯有两本十分突兀地摆在面前。
当秦郭毅走近行礼后,赵渊民才从折书中抬首朝他看去。
只见皇帝浅笑道:“有关清河城的提议做得不错。”
一听夸赞,秦郭毅连忙下跪,受宠若惊回道:“臣不才,叩谢陛下圣恩。”
赵渊民道:“若是修整清河城的话,不知盛夏来前能否竣工?”
说话间,秦郭毅抢先磕头回答道:“回禀陛下,整治清河城的必经之路临近庆平山庄,盛夏之前竣工不是问题,届时出行避暑断然通畅无阻。”
赵渊民思索了下颔首道:“如此一来甚好。”
秦郭毅眉眼带笑献殷勤,偌大的殿内却有诡异的沉默在弥漫。
半晌过去,秦郭毅并未听见动静,跪在地上的身子轻微晃动,想借机抬眼查看一二时,忽地又听见皇帝发话,吓得他止不住一个哆嗦,屏着呼吸赶紧跪好。
赵渊民语气平平问道:“山谷为何倒塌?”
秦郭毅思忖道:“回陛下,据臣了解,是乃春雨积降,泥土松动后滑坡所致。”
赵渊民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面前的奏折,道:“清河城临近中州地带,其中漕运最为发达,工部多次提议有关漕运改海运,避开水患重地输送,你身在司农寺掌监天下粮仓,认为工部此举可行否?”
魏朝各处漕运四通八达,中州地理位置虽小但十分特殊,南方各州通往魏都的漕运必经中州一带,前朝年间,朝廷设中州为南方漕运的关卡以便监察,清河城因此发展成中州入魏都的关键地。
但中州在每年都因水患被迫停运数月,正如陈甘在朝中所言,久而久之,耽误漕运输送便成了朝廷心患。
秦郭毅道:“若开设海运,南方各州粮仓能直达魏都,避开中州汛期水患带来的拖延,而内河拓宽修建商道之后,还能缓解海运带来的输送压力。”
赵渊民用指尖轻轻敲了下折书,轻抬眼帘看向他说:“照爱卿所言,看来此举可行。”
“还请陛下定夺。”秦郭毅垂头恭谨道。
殿内忽然又陷入一阵沉默,赵渊民把两封改漕运为海运的折书收起,看了眼鬓白的秦郭毅随后道:“起来吧。”
曹晋疾步上前把人扶起,直到秦郭毅站稳脚跟后,皇帝才缓缓开口道:“秦爱卿为国为民,朕深感欣慰。”
秦郭毅行礼道:“此乃臣本分之事。”
赵渊民瞥了眼帷幕的方向,视线落回秦郭毅身上,说道:“令子一事,爱卿节哀。”
话锋忽转至秦至坠楼之事上,让站着的秦郭毅感到猝不及防。
但很快见他双眼泛红,似被戳了痛处,转眼就见他老泪纵横道:“陛下有所不知,那罪魁祸首沈凭安然无恙出狱后,又复从前一般,在画仙楼大肆举办宴席招待京贵,可怜我儿死得不明不白!”
皇帝递了个眼神给曹晋,下一刻见曹晋从袖口中取出帕子,走上前给秦郭毅递过去擦眼泪。
赵渊民安抚道:“朕也有所耳闻了,但此事死无对证,燕王无从下手追查,若是随意处置了那沈凭,恐会寒了世家的心。”
闻言,秦郭毅急忙朝皇帝走去两步,哭着说道:“陛下,那血书,还有那人证物证俱在,如何会查无可查?臣听闻殿下带着那沈凭离狱调查,可是回来便放了人,谁知那断袖之人可是使了蛊术,才让殿下乱了方寸!”
赵渊民见他着急起来胡说八道,皱了皱眉头,“燕王定不是......好阳之人,恐不会被轻易蛊惑。”
他沉思少顷,又道:“但你说燕王带人离狱一事,朕却闻所未闻,爱卿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庆平山庄!”秦郭毅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
不料听见赵渊民无奈轻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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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兄弟
秦郭毅意识不妥,瞬间收住了眼泪,想到自己的回答过于笃定,试图还想解释两句时,殿内突然听见一声高喊。
“所以,秦大人为何会对本王的查案行踪一清二楚?”
秦郭毅闻言身子一僵,伏地的双手哆嗦,循声望去,入眼看见殿内帷幕处出现的赵或,背脊顿时发凉。
当他视线一移,看清赵或手里五花大绑的陈甘时,脸色霎时间大变,瞳孔骤缩。
他立刻回身,朝着皇帝的方向再一次下跪,不停磕头说:“陛下!陛下臣冤枉!冤枉啊!”
不过区区一句问话,竟把他吓得开口求饶。
龙椅上的皇帝仍旧端着浅淡的笑意,将指腹压着的折书朝前推去,眼看赵或把堵住嘴的陈甘一丢,皇帝才缓缓道:“这两封折书皆出自二位之手,前后时日虽有间隔,但朕还是命人留出来,二位爱卿可知原因为何?”
跪在地上的两人纷纷摇头不语,赵渊民见状续道:“只因二位所提乃国之要事。”
“陛下!”秦郭毅迅速回答,“臣真的心怀百姓,日夜为司农寺操劳,为国民操劳!只是、只是臣认为,陈大人现在朝中所言的确有助粮食输送,便借鉴了其妙计!”
话落,一声冷笑自耳畔传来,赵或英挺的身躯朝前走去,身影将秦郭毅挡住。
他站在秦郭毅面前弯腰,带笑问道:“你的为国为民,就是支持漕运改海运,拓宽内河缓解输送,令百万漕工衣食尽失,让战后人力财力大量损耗是吗?秦大人。”
秦郭毅脸色煞白,眨眼失了片刻前的疾言厉色之状,神色慌张垂首,视线扫过面前倒地躺着的陈甘。
但是陈甘却不敢与他对视,当察觉有目光朝自己投来时,连忙闭上眼躲避。
见秦郭毅哑口无言,赵或并未打算就此罢休。
他转过身面向皇帝行礼后道:“回禀陛下,臣在调查秦至坠楼案中,大理寺牢狱官吏私通消息给秦大人,此事人证俱全,这是其一。”
赵或从袖口中取出数份爰书,待曹晋上前取走时,他又接着说道:“其二,臣带疑犯沈凭调查得知,陈甘之子陈启欢在坠楼发生之前,曾在百花街和秦至相见,二人曾提及有关庆平山庄之事。此后,臣前去山庄排查无果,但发现了清河城的漕运账目不明,遂命户部调取今年的卷宗,最后竟发现身旁的两位大人,行蝇营狗苟获取赃银之举。”
跪着的秦郭毅一听,马上直起身指着赵或大喊:“你胡说八道!”
皇帝剜了眼他的无礼,秦郭毅的手立刻收回。
赵或不怒反笑,闻声转头和他对视,面色冷静,但眉眼间的锋芒不免令人心惊胆颤。
他俯视着秦郭毅道:“量你今日也不会承认,索性告诉秦大人一件事情,令郎的死,可是和陈大人脱不了干系。”
刹那间,秦郭毅神色木讷道:“什么?”
赵或别开眼说:“庆平公主选驸马一事中,秦至向陈启欢信誓旦旦承诺,自己在秦大人的安排之下,必然能成为魏都的第一位驸马。而后,臣在国子监中,曾提出有关经济策论遭泄露,至此导致两人大人蓄意联手,企图靠漕运改海运,从清河城入手修建商道,以此推动丝绸之路谋取利益。但有一人意外阻碍了他们,那人便是沈凭。”
沈怀建虽是秘书监,但沈家仍旧有门生追随,这也是沈家还能在魏都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世家若要门生为己所用,势必需要沈家站队。
可沈家宁愿背负骂名当墙头草,都不愿站任意一方,直到沈凭为璟王府做事的消息传出后,这才彻底激怒世家。
赵或睨视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甘,续道:“虽然沈凭提出对世族有益之举,却因入了吏部任事令世家不满,眼看丝绸之路就此泡汤,秦至却意外坠楼,阴差阳错下便有了嫁祸一事。”
说话间,他缓缓来到陈甘面前蹲下身,伸手把他嘴里的麻布取出,用污秽的麻布拍了拍他的脸,道:“陈大人,你儿子挑唆秦至找沈家麻烦不成,反倒让人家不慎失足坠楼一事,还不交代一下吗?”
沈府,明月居。
残阳落在明月湖上,微风轻拂水面时泛起了鱼鳞似的波纹,伴着金色的湖光在黄昏中闪动,湖边留足一抹玄色身影,和春日的晚霞格格不入。
沈凭将手中的鱼食捏着撒向湖里,眼神平静看着群鱼扑食,未曾留意院子进了一人,待那脚步声行至身侧才回过神,缓缓扭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沈府的老管家,那老管家上前朝沈凭行礼后道:“大公子,人醒了。”
沈凭把鱼食随意撒完,轻轻扬去手中余灰,“父亲怎么说?”
老管家回道:“老爷公事缠身,只说由大公子处理。”
沈凭颔首道:“半个时辰后,带二夫人过来。”
说罢抬脚朝明月居外而去。
从画仙楼回来当晚,沈凭率先命人扣下状告的沈复杰。
他并未急着盘问,而是带他去沈家的祠堂里锁了三天三夜,直到饿晕后才放出来。
期间他派人给沈复杰送去食物,本想在食物里添些许泻药折磨两日,不想沈复杰被生母养惯了嘴,粗茶淡饭吃不习惯,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最后脱水昏厥,晕倒之前终于舍得开口求见沈凭。
踏进厢房时,药味冲进沈凭的鼻息,他让侍女把窗户打开,屏退众人后缓步走到床榻边,面无表情垂眸,打量脚边脸色苍白之人。
沈复杰瞥见玄色衣摆,并未抬头,声音虚弱问道:“你何时发觉的?”
他自问联手陈秦两家之事做得滴水不漏,如何都没能想明白,为何会被沈凭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发现。
沈凭开门见山说:“从你打听我的事情开始。”
如若那日沈复杰并未献殷勤,也许根本不会察觉沈家有内鬼藏身,出卖沈凭的一举一动,以此联手旁人构陷他坐牢。
沈复杰抱着手里的药碗,低垂着眼说道:“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他覆在碗边的指尖动了动,一副生无可恋等着赴死的模样。
沈凭淡淡道:“不急,想你死还不容易吗。”
沈复杰骤然抬首看去,当看见这种熟悉的脸颊时,竟有瞬间觉得陌生。
这是他所认识的沈凭吗?
沈凭任由着他打量,神色淡漠疏离,两人之间恍如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沈复杰的心理防线在沉默中逐渐崩塌,他开始正视沈凭,正视这位落水后性情大变的人。
只见他失控丢下手里的碗,跌跌撞撞朝前爬去,狼狈扯着沈凭的衣袍说:“放过我,我只是不想碌碌无为,不想给沈家丢脸而已,我娘、我娘她给我寻了位门当户对的小姐,但是我没有功名,我只想要个长子的名头而已。”
沈凭居高临下看他,轻声道:“想要这个大公子的名头啊,早说我给你便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功名利禄,只要不算计他,多少都可以给。
沈复杰惶恐听着他的施舍,内心愈发焦灼,紧紧拽着沈凭的衣袍不放。
他语无伦次说道:“我,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哥!你相信我,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沈凭眸光攒动,倏地抽回自己的衣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道:“我们不是一家人,沈复杰,你应该说,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家人。”
他无视沈复杰眼底的错愕,甩了甩皱褶的衣袍续道:“我想,一开始的沈家其实不会陷入这场争端,如果不是你三番四次找陈启欢去画仙楼,又怎么会让我成了中间人,为秦陈两家的联手搭桥。”
沈复杰满脸震惊,身子直直朝后跌去,难以置信看着沈凭。
良久,他适才惊醒,明白沈凭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复杰恍然察觉危机袭来,仅存的侥幸都在此时荡然无存。
只是落水后的人而已,怎会发生这般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不对,你、你不是沈凭,你不是他......”沈复杰喃喃自语说道。
沈凭心头震了下,眼底快速闪过异样,所有的情绪都被费解取而代之。
原主生前所谓的酒色财气,所谓的遭人唾弃,少不了沈复杰的功劳。
他睨着沈复杰问:“你扪心自问,真的只是为了区区名头吗?”
沈复杰失常说道:“是、是真的,是真的!”
沈凭抬脚朝他靠近,俯下身用指尖捏起他的下颚,一字一句问:“既然如此,那秦至死后,属于他的那份红利,你是打算带到地狱用吗?”
沈复杰脑海里紧绷的线骤然断裂,惊恐望着沈凭深不见底的眼眸。
沈凭甩开他续道:“陈启欢挑唆秦至来找我麻烦不错,如果不是你把人灌醉引过去,他又怎么会失足坠楼。”
沈复杰顿时心惊,早已僵硬的背脊塌下,六神无主地仰视着他。
沈凭见他不再狡辩,突然发笑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为兄哪里说得不对吗?”
烛火的光芒挡在他的身后,为他风流俊美的脸颊添一丝阴暗,唇边的笑不似平日文雅,反倒多了几分癫狂嘲弄在其中。
沈复杰何尝见过这般模样的沈凭,惊恐之余后背渐渐冒汗,反驳的话卡在喉间,令他恨不得逃跑。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床边才察觉无路可退,“不是,哥!我、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这样的,那天我的话都没说完,秦至听见你在湘玉楼就直接过去了,他上楼没找到你,只想在栅栏一探究竟才会失足摔下去!”
他情绪激动为自己辩解道:“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动了动嘴而已,我是挑拨离间了!但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沈凭步步逼近他道:“所以呢,你以为我会乎一个杀人犯所言吗?”
只要自己是清白的,就算有人刀架他颈侧,他以死自证又何妨。
“沈复杰啊。”沈凭垂着眼帘凝视着他,屋内被抽泣声占满,“我平生最恨,是被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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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学堂
沈复杰意识一切狡辩都是徒劳无功,他彻底明白自己败得一塌糊涂,求生的念头开始疯狂侵蚀他的全身。
他朝着沈凭不停磕头,声泪俱下道:“哥,哥我求你了,放过我,我真的错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沈凭笑了两声,在他的求饶中缓缓抬手,将指节压在唇上示意他闭嘴,随后轻飘飘笑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复杰刹时噤声,颤颤巍巍地望着他,哀求的话欲言又止,生怕对方不开心。
沈凭不再看他,收起嘴角的笑转身离去。
他抬手握着门把时,透过窗户隐约瞧见有火光靠近。
只见他慢慢偏头,朝沈复杰的方向看去,“你的话,留给大理寺的刑具听。”
说罢的瞬间,房门在他手中大开,他顺着被握着的吞山啸抬眼向上,与面前站着之人相觑。
来人朝他挑眉道:“大公子让本王好等。”
沈凭扬了扬掌心的灰,漫不经心说:“你行你上啊。”
赵或一时语塞,心里惦记着要事,也懒得和他计较,索性伸手把人从厢房里拽出,嘴里还不忘念叨,“行,我去收拾他。”
沈凭识趣让路给他进屋,视线穿过骁果军举着的火把,看见踉跄跑来的华服妇人。
一切水落石出后,坠楼案被大理寺敲定为意外事件。
但尽管如此,陈启欢和沈复杰两人没能躲掉被大理寺的审问。
事情背后牵扯的真相浮出水面,表面对立的世家派和清流派,实则在背地里联手谋财行贪赃枉法之事,不惜嫁祸他人,其举罪不可恕。
秦郭毅和陈甘二人被御史台当众弹劾,几日后,大理寺递呈所有罪状,皇帝当即下令将两人革职。
朝堂中的波云诡谲被摆上台面,因牵扯两派纷争,又各揭陋事,朝中两派皆不敢指责对方不是。
但看似风平浪静,到底党争仍旧不会消减半分。
而沈家在此事过后,背负墙头草的骂名愈发激烈。
不过沈怀建对此并无半点惭愧,面对辱骂也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若被当面指责时,甚至还会和对方谈笑风生。
如今沈凭因坠楼案再次家喻户晓,众人发觉他身兼的官职是出自璟王的安排。
两派虽认为他为璟王府谋事,可都不愿和沈家往来。
沈家被人避之不及,久而久之竟成了两派之外的特殊存在。
不久后,璟王赵抑进宫面圣,递呈有关中州治水的奏折,尚书省六部数人联名推举,中书三省被召集御书房数时辰后,皇帝派出工部尚书以及都水令前去整治水患。
时值初夏,魏都细雨蒙蒙,烈阳蒸发后的地面,因雨水降温而散出潮湿的味道,天色渐暗,地面高温退去添了一丝凉快。
沈凭身着一袭藏蓝滚边白袍走在街上,穿过车水马龙的人群后,绕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中,约莫过了一炷香,只见他在一座府邸的后门停下脚步,收伞时身侧传来开门声。
他转头看去间,姜挽站在门内朝他拱手行礼,道:“大公子。”
沈凭回礼后道:“王爷可是回到了?”
姜挽温顺点头说:“王爷在听雨楼了,还请大公子移步过去。”
待人进门,他双手接过沈凭的伞,带着人往听雨楼而去。
自坠楼案过去,沈凭被洗清污名,慢慢接手有关学堂的事情。
沈家的门生听闻此事纷纷上门打听,而沈怀建虽保持中立的态度,但是话里话外都在引导众人向沈凭靠拢,沈凭借势招揽有才之人到学堂中。
不出半月,关于学堂的事情被传至整个魏都,加之清流派的口口相传,天下文人墨客皆往学堂而去。
沈凭趁着人多势众,当即命人修一处内院河渠,借兰亭序的灵感办了一场流觞曲水宴,集群贤于学堂内吟诗作对,畅叙雅事,更请来驸马张子航一展状元郎风采,为将来赶考的有志之人树立榜样。
当日过后,学堂的名气在魏都再度翻起波澜,可是无人知晓学堂之名,四处打听皆遥指远处一座青山,顺道一句“在那永安山下”的回答。
一时间,永安山成了天下学子向往之地,短短一月之余,就连永安山的道观都被踏破门槛,只为找那区区学堂。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学堂的美谈传到皇城之内,连皇帝赵渊民都对此有所耳闻,并且得知谷雨时节当日,学堂将广邀天下才华横溢之人为其提名,若被选中者,将得到璟王府厚礼一份。
至此,五湖四海的青年才俊闻言后,在谷雨那日如浪涛般涌向魏都永安山。
但谁人能料,学堂之名最后会被提为平平无奇的“永安”二字。
而为永安学堂写下这千古之名的,正是九五之尊的魏朝皇帝赵渊民。
踏进听雨楼时,沈凭嗅到从围炉中煮开的茶香,绕过屏风,一眼便瞧见湖边长廊下坐着的人影。
屋内早早便点了灯,光芒落在众人身上,将脚边的影子拉长,而那盘坐在廊下的独影,除了茶棋相伴别无他物,看着竟让人生出一丝孤独。
赵抑循声看来,两人对视的双眼含笑。
沈凭上前欲行礼时被拦下,只见赵抑朝身侧的侍从招手,侍从听令上前,走到沈凭面前拱手作揖,玄色束腰劲装衬得他身形高挑矫健,一举一动利落干脆,瞧得出是训练多年的高手。
面对陌生人的行礼时,沈凭神色带着意外,疑惑看向坐着的赵抑。
赵抑笑了笑说:“这是本王的近卫杨礼,日后便为你所用。”
闻言,沈凭朝杨礼颔首回礼,并未着急去谢恩,而是打量片刻后,才不紧不慢撇开话题道:“听闻王爷有急事召见臣,臣徒步前来耽误了时辰,还请王爷恕罪。”
赵抑沏茶的动手顿了下,用木镊子将茶杯夹起轻置对面,温声说:“无妨,是本王来早罢了。”
他放好杯子,转头看了眼杨礼道:“先退下吧。”
杨礼颔首道:“是,王爷。”
屋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檐上凝结的水珠打落在湖面,两杯清茶在赵抑的手中沏好。
他放下木镊子说:“坐吧。”
沈凭颔填了他对面的位置,注意到这座楼阁在雨天里的玄妙之处。
深蓝的夜色成了幕布,让人看清楼外的雨水如细丝在空中密密麻麻斜织着,飞檐的细雨如线如珠帘滑落在眼前,他心里不由感叹,古人的烹茶听雨竟可以如此闲适雅逸。
他从雨景里回过神来,转眼对视上赵抑沉静深幽的眸光。
刹那间,沈凭仿佛置身在听雨楼的湖水中,丝丝沁凉的感觉拂过周围,即便身处黑暗也能感觉到温柔,让人会忍不住主动靠近,同时又会止步于对方的身份地位上的压迫,为这种忽远忽近的距离感到窒息。
赵抑打破这阵沉默道:“茶凉了。”
沈凭的眸光蹙闪,缓缓垂头看向面前的茶杯,抬手端起后抿去一口。
馥郁芬芳,甘润醇厚,入喉顺滑,是好茶,他忍不住将其喝完。
赵抑见他放下茶杯时,提起手中的茶壶至他茶杯上方,他温柔的声音也随着茶水声一并传来。
“为何拒绝我给你的近卫?”他道。
沈凭抬手在茶桌上连续轻敲三下,道:“若是为了嘉奖永安学堂之举,臣以为,那不过是做了本分之事,既是本分当做,岂又能受王爷如此恩惠。”
一旦他今天接受了近卫赏赐,便是认了自己是璟王心腹之人的流言。
续上茶后,赵抑收回茶壶却并未喝茶,而是看向一处烹煮的茶炉道:“永安学堂能一举成名是你的功劳,又何须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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