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 by舒仔仔/舒仔

作者:舒仔仔/舒仔  录入:12-09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分不清脸上的是雨还是泪,摹冽从腰带间取出那枚两寸长的凤凰明王神骨,喃喃道。
“那因果……到底是什么?……”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那神骨突然闪了一下,至他指间飞向半空,散发出无比刺目的金光,令摹冽忍不住抬手挡住双眼。
待那金光稍微淡下些,摹冽放下手,只见半空浮现一幕叫他几乎心脏骤停的画面。
画面当中,似乎显现的是燕执同文昌星君成婚之后的场面,两人无比恩爱,琴瑟和鸣,可没过多久,文昌星君竟不知为何入了邪道,从燕执身上偷到摹冽送予燕执的那把匕首,趁燕执不备,将匕首从身后刺入了燕执的心脏。
画面当中,燕执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文昌星君,后者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燕执眼中淌下泪来,最后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消失在世间。
“不……”摹冽心口剧痛,摇头道。
他还想要探究更多,可下一息,凤凰明王神骨的光便熄灭了,仿若凡物般掉落在地上。
摹冽在原地呆了许久,弯身将神骨捡起,突然明白了赤渊龙所说的话。
“这便是,我要走的路么……”
杀了文昌星君,阻止阿执哥哥的死亡。
这便是,他要走的路么。

最简单的,便是九天雷劫降下,将违逆者劈至灰飞烟灭。
若真是那般,倒是直接了当,少了许多痛苦。
最难捱的,便是违逆者的气运被改变,与爱人分明相爱却不得善终,双目受到蒙蔽,同爱人对面不相识,乃至亲手将所爱之人屠戮,待清醒之时,悔而晚矣。
当年,燕执的父亲和母亲,非彼此命定之人,却硬要在一起,便历尽过此遭磨难。
十八万年前,燕执的母亲玄龙将军,于神魔大战中陨落,坠入轮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飞升。
按理说,燕执的父亲燕鸢,身为九天之主,要寻到投胎转世的玄龙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他们在一起本就是违逆天道,燕鸢若以天神之身接近身处人间的玄龙,会害得玄龙凡身遭遇天道反噬横死,因此,燕鸢为了寻到爱人的同时,护爱人周全,便同玄龙一起坠入了轮回。
二人在天界时缔结过情契,不论在何时何地相遇,都会无法自持地爱上对方,然而违逆天道的下场便是,燕鸢轮回转世之后,认错了爱人……
燕鸢在天界时是帝君,投胎转世为人便成了人间的皇帝,他受天道蒙蔽,爱上了同样在神魔大战中陨落,轮回转世为人的真正命定之人——枝玉仙君。
枝玉仙君转世为人时,名为宁枝玉。
因玄龙陨落时,面上有被业火焚烧留下的伤痕,业火焚烧过的伤会刻在魂魄上,轮回转世都带着,而宁枝玉身世孤苦,身为庶子,时常被嫡出的兄弟姊妹欺负得头破血流,有一回恰巧被燕鸢见到,觉得这人好像自己梦中的前世爱人,便动了恻隐之心。
无法控制的心疼,令燕鸢逐渐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前世爱人,于是对宁枝玉疼之爱之,将其纳为皇后,谁知在大婚之夜,体弱的宁枝玉竟突然病入膏肓,太医皆说无药可医,除非有龙心作药引。
长安城外的景花山下有口千年古潭,听闻那潭中有一条万年道行的玄龙。
普通的修士皆奈何不了它,燕鸢救爱人心切,亲自踏上了寻龙之路,不料在潭边遇到了刺杀,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被玄龙所救,正身处于千年古潭中。
燕鸢发觉玄龙因自小被母族抛弃,且终年孤身待在潭底,看似冷淡,实则心性单纯缺爱,于是便将计就计,哄得玄龙同自己做了夫妻,骗得玄龙的龙鳞和龙心,来救自己的爱人。
漠视、敷衍、欺骗、背叛,燕鸢将一切的残忍都给了玄龙,最后当玄龙心灰意冷,亲手将龙心挖出来送给他,死在他怀中那刻,燕鸢才恢复记忆,发现,玄龙才是他真正的爱人,是他寻了万年的爱人。
他与玄龙一同坠入轮回,寻了玄龙万年,终于寻到了,却亲手害死了他。
那便是天道的残忍之处。
兵不刃血,却胜过将违逆者掏心掏肺。
文昌星君忽然入魔之事,应当便是天道在从中作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天道便是要燕执尝到被深爱之人背刺之痛,要文昌星君失去理智,亲手屠戮爱人,最终幡然醒悟,后悔莫及,却为时晚矣。
紫霄云殿之上,天女于空中载歌载舞,身姿婀娜。
今日的婚宴形式乃是饕王餐,红玉长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神仙们可以从长桌上取一张玉碟,肆意取拿食物。
燕执正在殿中大宴宾客,同一位许久未见的老神仙说话,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他惊讶地转过头,只见摹冽穿着那身傧相服浑身都湿透了,鸦黑的发粘在脸上滴着水,脸色苍白。
“阿冽?你怎么浑身都湿了?方才淋雨了?”
下雨于神仙而言从不是什么要紧事,设个结界便好了,摹冽这个模样突然出现,叫燕执着实吃了一惊,而令燕执更为吃惊的是,摹冽接下来的话。
“阿执哥哥,你不能同文昌星君在一起,他会杀了你的……”摹冽眼中血红,沙哑地开口。
燕执:“阿冽,你在说什么?”
“我前几日去了女娲之境,其中的六大上古神兽之首赤渊龙,给了我一根凤凰明王神骨,我在凤凰明王神骨中看到,文昌星君会在不久以后,入魔杀了你……”
摹冽话还未说完,便被燕执身边的老神仙给打断了。
“你这魔物,太子殿下好心收留你,将你养在身边,你不心存感激也便罢了,居然这般污蔑太子殿下的新婚仙侣文昌星君,众神皆知,文昌星君品性高洁,怎可能会心性不坚入魔?”
“当真是荒谬,便是你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文昌星君也不可能会那般,你若要诬陷,也当寻个像样些的理由,真是贻笑大方。”
若是平时,有神仙当着燕执的面这般说摹冽,燕执定会帮着摹冽,可此刻燕执却是没有出声,他皱着眉沉默了片刻,道。
“阿冽,你可是淋了雨身子不适?若是不舒服,便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便够了。”
摹冽眼中涌上热泪,紧扣住燕执的手腕:“阿执哥哥,你听我说,我没有说谎……”
“够了!”燕执冷下脸,将手抽回来。“我知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是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你应当清楚,阿冽,你方才的话着实有些过了。”
摹冽由此安静了下来。
果然,没有神会相信他。
没有神会相信,品性高洁的文昌星君会入魔。
文昌星君入魔行刺之日,具体是哪一日,他并不知晓,而他不可能时刻守在阿执哥哥身边看着他。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危险彻底杜绝。
文昌星君消失了,阿执哥哥自然就安全了。
而杀了文昌星君,天界便不可能容他存活于世……所以赤渊龙会说,燕执的生,需以他的死志来换。
也就是说,一命换一命,文昌星君死于他手,他亦会被天界处死。
往后,阿执哥哥,定也会恨透了他……
摹冽不怕死,但他最怕的便是阿执哥哥讨厌他。
摹冽笑起来,轻声问道:“阿执哥哥……若阿冽手上沾了鲜血,再不能成神了,你会怪阿冽吗?……”
“你说什么?”燕执觉得今日的摹冽真的很古怪。“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摹冽笑道。“阿冽只是觉得今日的阿执哥哥很好看,想多看看。”
除去不爱他这件事,燕执在其余时候,待他真的是极好的。
他见他如此反常,居然要暂时抛下一众宾客将他送回去,若是平日里,摹冽定会拒绝的,今日却是没有。
能同阿执哥哥多待一刻,他都高兴。
回到迎神殿,换了衣物,燕执用神力将摹冽的长发烘干,盯着他躺下来,见摹冽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燕执无奈笑道。
“你盯着我做什么?”
“好看。”摹冽眼中有泪,笑道。
要多看看,以后,便看不到了。
燕执知道摹冽见自己成婚心中难受,他见摹冽这般,心里也不好受,抬手去擦拭摹冽湿润的眼睛,温声道。
“好了,别哭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摹冽抓住燕执的手,用他的手背贴着自己的双眼,一动不动,任由泪默默流着。
这只手,曾经牵着他,走过许多个孤立无援的日子,让他觉得好温暖。
他曾觉得爱而不得太痛苦,不止一次想过要离开,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候,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内心如此不舍。
明日再见,他便是阿执哥哥的仇人了。
燕执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想了想,低声道:“你若是不想见东海的太子,便算了。”
“只要你高兴,不见便不见吧。”
摹冽没说话,突然抓着他的手抽噎起来。
“怎么还越哭越来劲了?”燕执着实心疼了,他抬起另一只手,攀上摹冽消瘦的背脊,“好了好了,不哭了,阿执哥哥陪着你,待你睡着了再走。”
摹冽:“阿执哥哥……阿冽,舍不得你。”
燕执:“我不是在这儿呢么,说得好像我要走了一样。”
摹冽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望着他,如同小时候做被娘亲抛弃的噩梦,惊醒过来时那般,抓着燕执的手问:“阿执哥哥,会一直在吗?……”
“会的。”
“会一直在。”
“阿执哥哥永远是你的阿执哥哥。”燕执说。
每当这时候,摹冽便会放下心来,抓着燕执的手沉沉睡去。
今日摹冽却是笑望着他,道。
“阿执哥哥要说话算话啊。”
“阿冽只有阿执哥哥了。”
燕执理了理他额边的发,道:“知道了,睡吧。”
待摹冽睡去,燕执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轻手轻脚地替他捻了捻被角,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燕执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一只四方的墨玉盒子,轻轻放在摹冽的枕边,对着熟睡的人,低低道。
“生辰快乐,阿冽。”
待燕执离开之后,本该熟睡的人缓缓睁开双眼,坐起身,看向枕边的墨玉盒子。
摹冽将墨玉盒子拿起,轻轻打开,里头躺着一只云纹兽面的银冠,款式和上次在凡间的集市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只是做工更为精巧,兽目处还镶嵌着两颗极品灵石,显然是神界所制。
那回他同燕执撒娇,要燕执在凡间的集市上给他买下那只雕着龙凤的木冠,燕执嫌那木冠粗糙,说旁边的兽面云纹冠更衬他的气质,但他就是喜欢那只木冠,燕执便也由着他,买下了那只仅三文钱的木冠。
本以为这件事便就此过去了,没想到,燕执居然记下了那只兽面银冠的样式,命人打造了一只一模一样、却更为珍贵的,送予他做生辰礼物。
他总是会将他所认为的,最好的东西给他。
摹冽眼中淌下泪来,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殿中抱着自己,又哭了一场。
半柱香的时辰后,太子宫主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鲜红的幔帐随风扬起,文昌星君一袭大红婚袍,坐于床榻旁,惊讶地望着提着魔刃步步逼近之青年。
“你想做什么?……”
摹冽倒竖的血瞳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盯着他,沙哑道。
“你活着,他会死,所以……你必须死。”
他曾为燕执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如今也为那个人,拿起屠刀,双手沾满鲜血。

第29章 文昌星君神陨了
天界难得有这般众神齐聚,把酒言欢的热闹场面,宴席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待燕执送走最后一位宾客,离开紫霄云殿时,已是亥时。
夜深人静,太子宫外,燕执从虚空中走出,脚步虚浮地向主殿而去。
他今日高兴,与众神推杯换盏,来者不拒,喝得颇有些醉,此刻眼神迷离,面上泛着酡红,神智仅剩几分清醒,见殿内烛光昏暗,心想定是师尊等急了,先睡了。
然而推门进去,却见那身着一袭绣着金线的大红鸳鸯婚袍、面如冠玉之人,正坐在床沿,于昏暗的烛光下笑望着自己。
“你回来了……”
燕执站在原地,望着那个笑容,傻愣愣地笑道。
“师尊……我回来了。”
那人朝燕执伸出手,仍是笑着,眼中隐有泪意,轻声对他道。
“过来。”
燕执便乖乖地朝他走过去,将手放在文昌星君手心,牵着文昌星君在他身侧坐下,他同文昌星君对视着,红着脸痴痴道。
“师尊今日,真好看。”
“嘘……”文昌星君却像是不愿听燕执这般唤自己,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挡在燕执唇边,眼中闪烁着燕执看不懂的情绪,“别说话。”
随后他缓缓凑近燕执,将手指从燕执唇边挪开,转为环紧燕执的脖颈,双唇贴上燕执的唇,闭合的眼角滑出泪水。
燕执呆了呆,想不到平日里古板保守的师尊居然如此主动,直到感受到湿软的舌侵入自己的口腔,才反应过来,扣紧对方细窄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可对方像是觉得这还远远不够,整个人倾倒在燕执身上,将燕执压在榻上,他坐在燕执腰上,长发不知何时已尽数垂散下来,脱去婚袍外衣后,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里衣处,腰间的系带……
“师尊……”燕执喉间鼓动,声线变得有些暗哑。
“别说话……”文昌星君双手捧住燕执的脸,倾身堵住燕执的唇,“别说话。”
他抬手一挥,燕执身上的衣物便尽数消失了,他仅着白色里衣,赤裸着修长的双腿,坐在燕执身上,抬起身子,随后又缓缓落下,将痛苦的闷哼吞噬在喉间。
文昌星君张着唇喘息着,泪眼模糊,他的吻落在燕执唇上,泪滴落在燕执脸上。
燕执感觉到身上的人在哭,怔怔停下动作,托住身上人的脸,温柔地舔舐去他的泪,“弄疼你了?对不起……”
“没有……不疼,阿执……随便弄,不会疼的。”文昌星君摇头,鼓舞地在燕执唇上吻了吻,他想要燕执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越多越好,哪怕是痛苦的痕迹。“阿执……做什么都可以。”
燕执莫名觉得那句话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可是烈酒和眼下旖旎的氛围麻痹了他的大脑,他猛地翻身将身上人压在身下,开始新一轮的征战。
床榻晃动的“咯吱”声将近天明才停下,燕执抱着文昌星君,餍足地沉沉睡去。
待黎明到来的那刻,燕执怀中的人徐徐睁开双眼,漆黑的瞳仁变成了暗红色,属于文昌星君的容颜退去,变回原本妖异美丽的模样。
摹冽抬起手,攀上燕执的脸,轻轻摩挲着,描绘着燕执的轮廓,像是要将这张脸深深刻入心脏。
燕执似有所觉,睫毛颤了颤,摹冽便不敢随意乱动了,只是将手贴在燕执脸颊上,笑着道。
“阿执哥哥……阿冽是否从未正式同你说过,阿冽心悦你。”
“阿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想就这样一辈子同你待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阿执哥哥,你知道吗,你是这世上待阿冽最好之人……阿冽时常在想,阿冽上辈子、上上辈子,应当也不是什么好人,因而攒下来的所有福报,都用来遇见你了。”
“谢谢你……谢谢你这十几万年以来待我的好……阿冽无以为报……”
“从前阿执哥哥说什么……阿冽便听什么……这一回,由阿冽来替你做决定,好不好?……”
“阿执哥哥怪阿冽也好,恨阿冽也好……都没关系……”
“只要阿执哥哥平平安安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包括他自己。
摹冽枕在燕执的臂弯中,抚摸着这张叫他爱入骨髓、痛入骨髓的俊容,眼角滑出泪。
“阿执哥哥……”
“阿执哥哥。”
像是再不唤,便没机会了。
许久过去,摹冽抬起手,幻出一只巴掌大的白色锦盒,上面绣着一副风雅的水墨荷叶鸳鸯图,锦盒打开,里面是乞巧节那日摹冽在凡间买下的那对同心指环,一只指环是盘着玄龙图案的景泰蓝,另一只是錾刻着火凤凰的朱雀红。
那小摊子的老板说过,只要用这指环向心上人表白心意,若是对方接受了,再互相为对方戴上这同心指环,便能套牢对方,此后便会与对方心意相通、同心同德,恩爱永世不分离。
摹冽取出那只火凤凰指环,缓缓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又取出那只玄龙图案的指环,看了一会儿,抓起燕执置于被子上的手,郑重地,对着他的无名指套进去,随后抓着他的手,笑道。
“阿执哥哥,若有下辈子,我们做夫妻好不好?……”
“这辈子你爱的人是文昌星君,阿冽知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没关系的……阿冽可以等,阿冽会一直等你……阴曹地府,忘川河畔,奈何桥边,不论何时何地,等到下辈子也会一直等。”
“到时候你就忘记阿冽所做的一切,不要记恨阿冽的自作主张了,好不好?……”
“你不说话……阿冽就当你答应了。”
“说好的啊,下辈子阿执哥哥要同阿冽做夫妻,阿执哥哥便只能喜欢阿冽,不能喜欢旁人了……”
“否则……”否则他好像也不可能怎么样。
摹冽紧了紧燕执的手,沙哑道:“总之,我们说好了,阿执哥哥不许食言……”
竖日,待艳阳高照,燕执方才悠悠转醒,昨日大婚,按照天界律例,他可以休沐三日,再去上朝。
意识回笼之际,下意识地将手往旁边探去,却探了个空,他蹙起眉,睁开眼,只见那身着一袭大红婚袍之人,正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一头泼墨般的长发垂在身后,清瘦的背脊挺得笔直。
想起昨夜的旖旎,燕执笑起来,坐起身从身后将人拥进怀中,贴上对方微微发凉的脸颊道。
“师尊怎么又将婚袍穿回去了?怎么,难不成还想同阿执再成一次婚?”
怀中的人却不说话。
燕执也未在意,关心道:“师尊怎么了?可是起太早没睡好?”
怀中的人终于缓缓侧过头,低低出声道:“阿执哥哥。”
摹冽同文昌星君的身形本就相似,若是穿着同样的衣物,光看背影,足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但燕执怎么都没想到怀中的人发出的会是摹冽的声音,待燕执看清怀中人美丽的侧颜,惊讶地将人放开:“阿冽?怎么是你?”
“你为何穿着师尊的婚袍?……师尊呢?”
摹冽脸上分毫没有血色,神色游离道:“文昌星君……他走了。”
燕执蹙眉:“走了是何意,师尊去了何处?”
摹冽:“神陨了。”
燕执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你说什么?”
摹冽目光平静无波,将话重复了一遍:“文昌星君,神陨了。”
“我用魔刃杀了他,毁了他的神魂,文昌星君消散于世间,灰飞烟灭了。”
“阿冽……你别同阿执哥哥开玩笑……”燕执的声线抖得厉害,眼中泛起红,他双手攀上摹冽的肩膀,颤声道,“这一点都不好笑,你快告诉我,师尊到底在何处……”
“阿冽没有说谎。”摹冽笑起来,红着眼道。
“阿冽早便看他不顺眼了,凭什么他可以将阿执哥哥从阿冽身边夺走……所有一切想要同阿冽争阿执哥哥的人,都得死,文昌星君也一样。”
话音落下,摹冽猛地被打得偏过头去,苍白的脸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嘴角溢出血来。
“啪!——”
摹冽偏着头许久未动,唇角的那抹殷红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自小到大,燕执虽因摹冽犯错而生过摹冽的气,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办法惩罚过摹冽,但从未对摹冽动过手,巴掌落下之后,连带着燕执自己的手都有些抖,他想去碰摹冽的脸,问他疼不疼,却在即将触碰到摹冽被扇红的皮肤之际,又将手收了回来,五指攥紧,沉下目光道。
“阿冽……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摹冽抬起头,眼中模糊一片,笑道。
“没有,阿冽没有骗你,阿冽就是讨厌他,恨他,恨只要他在,阿执哥哥的目光便会一直追随着他,再望不见任何人。”
“可若是他消失了,便不一样了……阿执哥哥哪怕是恨阿冽,也只能对着阿冽一个人。”
燕执双目已然赤红,掐住摹冽的脖颈,将他的后背按在床柱上:“你住口!!”
“你再胡言乱语,我便真的生气了!!”
摹冽艰难地伸长脖子喘着气,笑得灿烂:“阿执哥哥不相信么?”
“那阿执哥哥便去看看,这天界,何处还有文昌星君的气息,神死后若魂魄不灭,会坠入轮回,冥王那里虽看不得轮回者转世去了何处,但每位进入轮回的人都会被记录在册,文昌星君如今灰飞烟灭了,连轮回都入不了了……”
“他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掐着摹冽脖颈的手在一点点收紧,摹冽分毫没有挣扎,任由空气被一点点剥夺,只是目光深深地望着燕执,像是不舍。
就在摹冽以为自己会这样被活活掐死之际,那只手猛得放开了他。
燕执下地的瞬间,身上幻出一套整齐的衣物,他几步便消失在殿内,摹冽知道,他是去寻文昌星君了。
燕执先是去文昌殿,问殿中仙娥,文昌星君可曾回来过,那仙娥一脸诧异地望着他,说昨夜不是大婚么,文昌星君应当同太子殿下在一处才是啊。
燕执的心刹时凉了半截,随后他将整个九重天翻了过来,都没有找到文昌星君,他只得耗去半身元气,将神识放大至整个六界去探寻文昌星君的气息,可是同样感知不到,倘若文昌星君还活着,他不可能感知不到他的半点气息。
就连冥界,燕执都去了一趟,就如摹冽所说,轮回册上,也没有文昌星君的名字,他的爱人仿佛突然之间从天地间消失了。
如果师尊还活着,是不可能如这般同他不告而别的,师尊便是要离开他,也定会堂堂正正地同他说一声。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真的不在了。
燕执双目血红地回到太子宫。
摹冽正站在太子宫外,对着那棵参天的银槐发怔,他记得刚来天界那年,有一回,他远远看见娘亲路过,想着站得高些,便能看得远些、清楚些,于是就爬上了这棵银槐,躲着偷偷看,后来待娘亲走远了,才想起来害怕,发现自己居然爬了十几层楼那么高,分明是一头小凤凰,他却格外怕高,那时翅膀还未发育完全,飞不起来,便只能一动不动地抱着树干坐在树顶,默默地流泪。
后来是燕执先发现了他,化作一条小玄龙,飞上去将他驮了下来,见他在哭,还驮着他上天入地兜风哄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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