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普摇了摇头,作势低头要继续处理文件。
伊薇绷不住话口了:“好好好,我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费里他比较欣赏那种——刚刚运动过后的,不修边幅的,浑身臭汗,在大冬天里会热雾蒸腾的,最好身上能有小小污垢的——男人。他就喜欢这种类型。”
佩普说:“我从没听人说过。”
“知道的人很少。”伊薇回答,“正常情况下他也不会遇到以那种尊荣靠近他的客户,正常人在见他前,不说做造型,起码要好好洗个澡吧?”
“托尼确实是刚出实验室就去见他了。”佩普神色尴尬,“我催了他好几遍让他不要错过约好的时间,但我以为他至少会冲个凉、换身衣服再去见古奇诺。”
“显而易见,斯塔克先生没有。”伊薇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喷笑,笑得整张面膜都从脸上滑了下来,伊薇忙不迭地坐起来抬手去接,还不忘记打趣:“无论如何,对斯塔克来说,这肯定是件有趣的经历。”
“我也这么对他说。”佩普回答,但神色奇异。
“怎么了?”伊薇当然不会错过这种表情,“他怎么回你的?”
“他告诉我,”佩普说,“这不是他遇到过的最‘有趣’的事情。”
亚度尼斯脱光了衣服。
他舒展身体,赤着脚在木制的地板上踱步,同时感到被束缚和毫无束缚。
有些冲动就藏在他的皮肤下面,藏在他的肌理和血液中。
焦虑。躁动。火焰永远在他身体内沸腾,而且永远无法被满足。澎湃的激情无时无刻不在翻涌和滚动,炙烤他,折磨他,摧残他,也重塑他。
亚度尼斯踱着步做了一阵深呼吸,而后就这么浑身赤裸着上了楼。
他的公寓楼顶设计有点特殊,基本上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设计,只是用透明的玻璃铺设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方是可开合的巨大的玻璃窗,看上去有点像是翻盖式的大玻璃盒子。
楼顶是个翻盖式的大玻璃泳池。
泳池里装满了水。
利用魔法保存得十分完好的、融化了大半的雪水。
尽管亚度尼斯使用魔法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差错,但他从未停止过使用魔法。他不得不用。释放魔法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发泄途径,长时间不使用魔法会让他的饥渴程度加重——但使用魔法太频繁也会让他的饥渴更胜一筹。
简直像是什么古怪而且诡异的能力发育期。
不能完全不使用这些能力,也不能滥用这些能力。
只有维持住平衡才能保证健康成长。
亚度尼斯摁下开关,泳池最上方的玻璃向外翻开折叠,跳台从雪水中升起来,搅动了一整池泛蓝的雪水。
他爬上跳台的台阶,一路不停歇地走到了跳台的最尖端。
纽约上东区的夜晚灯火通明,站在跳台上时,能清晰地看到远处斑斓的灯光色块。
凉风吹拂着他赤裸的身体,让亚度尼斯觉得好受了很多。
他抬起手,手指胡乱地插进发丝揉了一通,把被整齐往后梳的头发完全打散。
上东区上方五颜六色的光最终形成了柔黄铜色的淡淡光雾,这圈光雾笼罩在泳池上,令玻璃的泳池像一块纯度极高的蓝宝石。
设计师曾无比自豪地告诉亚度尼斯,当他邀请无数美人过来在泳池中与他共浴,人人都会向他投来钦羡的眼神。
不。他不需要钦羡的眼神。
再说,这个泳池的位置可在公寓的顶楼,有谁能看到?还投来钦羡的眼神呢。
“我们已经说了太多和我有关的事情了,”佩普说,“谈谈你和布鲁斯?”
“他带着我去了费里的工作室,试了几件半成衣,费里当场就改好了一件给我,我换上衣服从更衣间里出来,已经有人为我准备好了配套的鞋子和首饰,”伊薇的声音里洋溢着喜悦,“然后布鲁斯带我去了非常私密的餐厅,我们共进晚餐——”
“最后他带你回家和你做了一整夜。”
“才没有。”伊薇说,“我跟你讲过了,我没办法和我真的有点喜欢的人睡,我受不了。”
“再说,我也不觉得布鲁斯是对我有意思。”她继续道,“他一直在咨询我和电影投资有关的事情,我想他也许是想入局做个玩家,又不耐烦听一群中年男人唠唠叨叨地告诉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所以挑中了我来了解情况罢了。”
“你和你的心理医生谈过了吗?你不能发展健康稳定的关系这部分。”佩普说,“你真的需要和心理医生好好聊聊。”
亚度尼斯不了解上东区的人对于周围的风吹草动有多敏感。
他搬进公寓的作风十分低调,而且从不在白天出门,这种作风除了增长环绕着他的那圈住在高楼上的“邻居们”的好奇心以外,还让他们对这个泳池的关注度呈直线上升。
在泳池开始注水的时候,那些待在房屋里的“邻居”就开始关注这里的情况,并且不约而同地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观察角度。
个别人还架上了高倍望远镜。
他们的等待没有落空。
当亚度尼斯完全暴露身形,不急不缓地走上跳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发出了震惊的呼声。
“我的老天——”
“谢谢你让我看见他,谢谢你让我看见这一幕,仁慈的上帝!”
“呼……”控制不住的急喘。
“操!操!操!操!操!”
“这家伙是谁?他是做什么的?有谁认识他?”
“嗯……”旖旎的呻吟。
“神啊!看看那家伙的样子!”
“快来了……哦,快要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咳,人们对自己做不可描述之事时情难自禁的声音。
亚度尼斯在跳台上稍微活动了一下,平举起双臂。
他低下头,看着水中若隐若现的倒影。
其实用俊美来形容他不太合适,应该用精美来形容。可他又根本不是精美的,他缺少那种细腻柔软的精致感。
他是亚度尼斯,而非纳西瑟斯——当他凝视湖面,绝不会误以为水中的影子属于一个女人。
更不会爱上自己的倒影。
他跃入水中,在被他破开的位置上水面迸溅不息,未融化的雪块推积出大片大片浊白的浮沫。
亚度尼斯从水中走了出来,他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但还不太想下楼去,就这么湿淋淋地赤裸着,跨坐在玻璃翻盖上,悠哉地凝视着星空。
微风吹得他昏昏欲睡。
他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四周。
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亚度尼斯终于明白设计师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开阔的顶层泳池上所发生的事情,会被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大楼住户看在眼中。
这就意味着他可能从上楼起就在被他的“邻居们”密切关注。
反正他给自己施加过魔法,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拍摄他只会得到一张高糊图或者高糊录像。
爱看就看好了。
他起伏的脊背和坚实的双腿在光雾和流水中宛如一幅油画,他的肌肉,和偶尔会从身体表面凸显出来的筋络和骨骼,都那么性感。
那层薄薄的皮肤像是一件紧绷的衣衫,严密地裹住了这具属于欲望的身躯,给人以他悠闲又放松的错觉。
可他越是显得悠闲放松,就越是令人血脉贲张。
水光折射着他,装饰着他,拨动着他。
有人低声喟叹:“多美丽的一头野兽啊。”
第21章 第一种羞耻(21)
这头美丽的野兽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在屋顶上裸泳,却被一大群相隔甚远的邻居围观的事情。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那些投注在他身体上的眼神里蕴含着多少惊艳和欲望,知道人们在看着他的时候一定在心中有所幻想。
但他并不把那些人的反应放在心上。
他经历过太多眼神了。
不管他穿不穿衣服,穿什么衣服,所得到的注视都含着几乎完全一致的情绪。
而如果不管穿不穿衣服,穿什么衣服,别人都会用同样的眼神看你,你自己也不在乎自己到底穿不穿衣服或者穿什么衣服,那么你就算是在所有人面前都全裸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走进电梯等待下楼时,亚度尼斯几乎听到了由无数个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而形成的充满了不舍和遗憾的叹息。
他心如止水——也不得不心如止水。
无论人们的眼神里包含着什么,他都早就习惯了。
布鲁斯在第二天找上了门来。
亚度尼斯拉开门,看到对方那张脸就觉得头开始痛:“有什么事?”
“你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布鲁斯不可置信,“我刚刚才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你就对我这么个爱理不理的态度。”
“我交给你的任务?”亚度尼斯头更痛了,“你就这么看我的?嗯?一个只下达命令的人?”
“……你不是吗?”
亚度尼斯靠在门边,烦躁地揉着额头:“不要因为你自己是习惯了下达命令的控制狂,就认为其他人要你帮点什么忙都是在向你下达命令——认真的,布鲁斯,你有任何贴心的朋友吗?”
“克拉克是我的朋友。”布鲁斯说,“克拉克·肯特。”
“嗯哼。”亚度尼斯抬了抬下巴,“我不否认他是你的朋友,但这个话题要排除掉你的那些超英伙伴。继续说,布鲁西,告诉我那些你单纯用布鲁斯·韦恩这个身份交往的朋友们。”
“……哈维·登特,他和我一起长大;还有爱德华·尼格玛,他相当聪明,我们很谈得来,”布鲁斯说,“还有詹姆斯·戈登……也许是吧,他好像看我不太顺眼。”
哈维·登特,双面人。
爱德华·尼格玛,谜语人。
詹姆斯·戈登,未来的哥谭警局局长。
这份友谊名单实在是没法不让亚度尼斯觉得印象深刻,尤其是布鲁斯思考了半天之后才勉强挤出来这么几个名字的前提下。
“还有吗?”亚度尼斯问。
布鲁斯看着亚度尼斯。
他说:“你是想让我进去还是不要我进去?”
“不想。”
布鲁斯有点抓狂了,“我就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交朋友,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
亚度尼斯没觉得难以理解。
布鲁斯八岁那年他救下了韦恩一家,在那之后,尽管没有失去父母,布鲁斯仍旧主动给自己增加了好几门格斗和枪械课程;等布鲁斯再长大了点去别的城市读书,又参与了许多极限训练,并且以毕业旅行的名义环游了世界,去体验各种流派的武术,经历各种险境。
亚度尼斯过去不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有成为英雄的特质。
但在旁观布鲁斯的成长之路后他相信了——灾难是促使他们这样的人成为英雄的催化剂,但绝不是必须品。
布鲁斯·韦恩就算不因为八岁那年的惨案成为蝙蝠侠,也会逐渐成长为一个英雄。
“我理解。”亚度尼斯说。
“我的朋友是不多,”布鲁斯承认了这点,“但这和我们之前的话题到底有什么关系?”
“朋友会请你帮一些可能让你非常不舒服的忙。”亚度尼斯说,“朋友会跟你开夸张得过火的玩笑。朋友会让你觉得你只是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人,同时也会让你觉得你独一无二。朋友会让你长大。”
而你现在还是个幼稚鬼。
布鲁斯说:“让人感动的发言。但一个没有朋友的人这么说,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
亚度尼斯说:“我有朋友。”
“你有朋友??!!!”布鲁斯惊讶得笑容都从脸上失踪了,“你这么多年独来独往神出鬼没的,哪儿来的朋友!?”
“康斯坦丁就是。”
虽然亚度尼斯从来没主动承认过。
“那家伙啊。”布鲁斯歪头看着亚度尼斯,“他不是你炮友吗。”
“……快三十的人就别歪头装可爱了。”亚度尼斯说,“康斯坦丁是朋友,不是炮友。”
“他说你们俩是炮友,不是我说的。”
很好,康斯坦丁又在外面胡说八道,亚度尼斯想,他记住了。
他有股不祥的预感:“他还说了什么?”
“说你床上功夫很好。”布鲁斯露出奇异的表情,“虽然不太顾及床伴的意见,但服从你的命令总是最爽……之类的。”
这话说得倒还不错,算得上中肯。
亚度尼斯拿鼻腔哼了一声:“嗯。”
“所以你们真的?”
“有过几次吧,也许,”亚度尼斯态度很散漫,“当时人太多了,我有点记不清。”
布鲁斯听懂了亚度尼斯的意思,然而犹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当时有多少人一起?”
“没几个。算上混血也就不到十个人类。”亚度尼斯说,“结束的时候可能就剩下五六个了吧。”
对很多异种来说,食欲和性欲完全是一体的,做着做着就把对方啃了也不是少见的事。
布鲁斯显然没太听懂,满脸都是问号。
亚度尼斯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布鲁斯的人生插手太过火了。
发生在布鲁斯八岁那年的抢劫案不是随机事件,背后另有内情——是盘踞在哥谭上百年的猫头鹰法庭搞的鬼。
在被亚度尼斯打乱抢劫误杀计划后的短短半年时间内,他们又相继设计了数起车祸,派出了法庭内部培养的精尖刺客,还雇佣商业间谍窃取机密,意图在韦恩集团内部搞鬼。
托马斯的主职是医生,玛莎名下也有无数慈善机构要操心,韦恩集团被他们交给了信得过的职业经理人打理。
可能是因为没有经过险恶的商业环境熏陶,自身生活距离哥谭底层人又太遥远,托马斯和玛莎都相当缺乏危机意识——不,用“缺乏危机意识”完全不能形容他们的所作所为、
身份地位到了他们这个份上,一家三口出门看个电影都不带保镖,这行径,岂止是缺乏危机意识,连缺心眼这个词都不能精确地描述他们的思维逻辑。
简直就是脑子进了水。
亚度尼斯在韦恩庄园住了半年,在这半年时间里帮助韦恩夫妻和布鲁斯三人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往往是韦恩一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亚度尼斯就已经把危机处理得妥妥当当了。
但猫头鹰法庭一再被阻止后依然贼心不死,还把目标对准了屡屡碍事的亚度尼斯……而说实话,自从七十年代结束,亚度尼斯的心情就没怎么好过。
禁欲很难熬。
总是过分亢奋,情绪又焦躁。干渴感是从内脏向外扩散到皮肤表面的,情况最严重的时候,亚度尼斯甚至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身体。
于是被激起了火气的亚度尼斯就抓住了被派来的一个刺客,不费吹灰之力地从他口中得知了猫头鹰法庭总部的具体位置。
他血洗了整个法庭,并确保了这么多年以来,猫头鹰法庭里的新成员人数始终为零。
除此以外,亚度尼斯还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将哥谭市最严重的判决提升为死刑。
“乔什想见伊薇?”亚度尼斯挑眉,他责怪布鲁斯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清楚。”
“所以现在这又成了我的错了。”布鲁斯说,“我一点也不吃惊——我只吃惊为什么我要在你这样不遗余力的打击里继续帮你的忙。难道活该我欠你的吗?”
亚度尼斯笑了,为了掩饰这份忍俊不禁他不得不用上齿咬住下唇,然而即使这样,笑意依然一点一点地从他的眼神中泄露了出来。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深红色,红得发黑。
这点笑意如烈火在亚度尼斯的瞳孔中升腾而起,布鲁斯晃了一下神,头一次在亚度尼斯身上体会到那种在传言中被夸大其词了无数倍的,堪称澎湃的性诱惑力。
“现在你看起来像我哥哥了。”布鲁斯说,“你之前太向内收了。”
亚度尼斯抬起手揉猫似的揉了一把布鲁斯的下巴:“那你听哥哥的话,回家跟托马斯和好。”
“什么?!”布鲁斯抗议,“我不是小孩子了!别用这种态度对我!”
看看漫画里的老爷,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都是惯的。
“小男孩才会和父亲吵架吵到闹翻。”亚度尼斯说,“行了,布鲁西宝贝,是时候回家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亚度尼斯笑着拍了拍布鲁斯的脸,关上了大门。
和多数人不同,佩普的一整天是从查看头条新闻开始的。
老板是头条常驻人员给她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而在她的老板兼职了她的男友以后,佩普不得不说,她想象中的情形并未出现。
她的工作量没有暴增。
因为托尼没有再闹出过火的花边新闻、她再也不用处理那些“日抛”女友,以及托尼更能听得进去她的劝说,她的工作量不仅没有暴增,还清闲了不少。
可惜私人时间变多以后,佩普却发现她不知道该在这些时间里做些什么。
陪伴托尼本应该成为第一优先项,可惜托尼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有无数奇思妙想需要在实验室里验证和实现,还时不时会失踪一段时间。
佩普也问过托尼失踪的时候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但每次她问起来托尼都装傻糊弄她,久而久之,佩普也就不问了。
“你是在和他在一起之后问的吗?”伊薇问。
“大概五六年前第一次问。”佩普回答。
“噢,是在我们认识不久之后呢,”伊薇笑了,“你应该再问一次。你们的关系不一样了,女朋友当然有资格过问他的行程,尤其是他的过去那么丰富,在和你在一起前一直都是个从不把女人当回事的花花公子——”
她忽然起了兴致,从宽阔的沙发躺椅上坐直了身体,“你知道我们私下里一直都在猜他最后会不会像斯塔克先生一样浪子回头吗?”
“你和我说过你们那个小圈子里流传的话题。”
“我是跟你讲过,但我没全部都讲给你。”伊薇说,“但我们其实都觉得——如果小斯塔克先生要和什么人在一起,你一定是首选。”
“因为我是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女人?”
“因为你是他最信任的女人。”伊薇说,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除了他妈妈以外。”
佩普笑了,她垂下头,轻轻将垂落到眼前的长发向后梳理了一下:“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跟我聊和我有关的事情。”
“啊?什么?”伊薇看起来惊讶极了,“有吗?朋友之间聊天不就是互相聊起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吗?”
“但和你的时候不是。”佩普说,“我们总是在聊和你有关的事情。你上一步电影又收获了什么新的评价,有影评人又在办公开场合批评你的演技,你可能会收获什么奖项的提名,你的团队在积极为你公关,你获得了提名但没能评上奖项……我们从不谈和我有关的事情。”
“噢。”伊薇说,有一个瞬间里她的神色近乎无措,“一点都没有吗?”
佩普做了个思考的表情,而在此期间伊薇已经重新微笑起来,还稍微侧了一点头。
佩普知道这是伊薇最上镜的角度。
她知道,是因为伊薇几乎什么都跟她说。
“完全没有。”佩普说,“一丁点也没有。”
伊薇张了张嘴。
她说:“……呃……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亲爱的。”佩普摇头,“我们一直保持联络的最大原因就是你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你也从不探听我的事情。我的工作里需要保密的部分太多了,和不同人对话、努力说服对方的部分也太多了,所有人都要戴着面具。我喜欢听你讲那些‘好莱坞幕后故事’。”
伊薇了然地笑了:“看见那些戴着最多面具的人的人揭开面具,感觉会很刺激,对吧?”
“是的。”佩普说,“但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
“你希望我们保持以前的关系吗?只聊我的事情,不聊你的事情?”
“不。”佩普说,她非常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坚定起来,“不。”
“如果你是觉得保持过去的状态做太自私了……”
“我不会觉得我那样做是自私。”佩普说,“就像我享受听你讲故事一样,你也享受向我讲故事。”
她继续说话,不自觉地用上了带着点谈判气势的坚定:“你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你的变化变得非常大——非常大。而你的生活中唯一一个变化就是亚度尼斯,你的新心理医生。”
“他确实非常棒。”伊薇说起这话的时候眼中都在放光,“他完全解决了我的问题,只用了两次谈话!而且他给我的感受是,你知道吗,我觉得他能做得更好,他放慢步骤只是为了多见我几次……”伊薇陶醉地捧住了胸口,“你不知道他有多性感!”
“事实上,”佩普说,“我略知一二。”
距离楼顶的裸泳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饥渴感依然强烈,但亚度尼斯平静了很多。
感觉不会有太明显的变化,自控力却会变。
用数值表示,饥渴感是100,在暂时被满足时,一般情况下,按照亚度尼斯的安抚方式,这个数字会降低01,紧接着重新飞快地上涨回到100。
饥渴感的波动太小了,几乎是恒定的100。
同样用数值表示,san值(即理智值)则波动幅度较大,最高数值同样以100来表示,这个数字只要降到80,亚度尼斯就会难以抑制住亢奋,降到30他就必须得做点什么来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真正的进食,而非小点心,只有这样才能唤醒理智。
如果降到10以下……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一次,亚度尼斯的san值降到了10以下。
那还是六十年代的事情了。
可能是因为不久前在和伊薇的谈话中讲起了过去,又在布鲁斯面前提到了一点细节,很难得的,亚度尼斯做了一个梦。
梦里都是过去的事情在重演。他走在湖边时一路尾随着他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大胆地请求用十个金币换一个吻,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答应了,他们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段时间。
这是一切感情的开始。
初恋。也许吧。
据说初恋大多有惨淡的结局,从这一点算,那无疑是亚度尼斯的初恋。
然而记忆却淡得连对方的脸庞都显得很陌生,细节都在,然而看着对方时亚度尼斯心里毫无波动。他都不记得对方曾经以他自己的面孔为蓝本画过不少油画,也不记得他曾经搬进对方为他购买的房产。
他连他们俩人合作过几幅油画都记不清了。
唯独记得年轻男人隐含着哭腔的呢喃,和身体里令人迷醉的温度。
不过说到温度……温度……第一段记忆跟他和伊薇的谈话有关,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温度,果然是和布鲁斯的谈话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