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红光之中,牢房里的人听到了脚步声,他们沉默地走向前方,手握住金属栅栏看向牢房内正在行走的指挥官。
没有了精神力的自然人其实很孱弱,比原始人还要更孱弱。
当进化方向确定在精神层面后,肉体层面就被彻底抛弃了。
在这个屏蔽精神力的牢房里,他们这些被囚禁的犯人只能用仇恨的视线当作报复的手段无声地射向指挥官,至少这可以让那位残暴严酷的指挥官心里明白在第九区仍有人在憎恨着他的统治,他并没有征服所有人。
长长的甬道,暗红色的光芒,被异化的人群,花白的头发下一双双充斥着诅咒的眼睛向着指挥官行最恶毒的注目礼。
这里有许多人都拥有着智力非常高的头脑,他们反对最高指挥官对于那种可怕武器的研究,不愿意将自己的智慧奉献给如此野蛮的东西,于是他们被囚禁起来,被强制地用各种手段威胁参与这项研究。
皮靴踏在地面,不轻不重的声响,相比起人们心中传统的独裁者的作风,莫尹总是朴素而低调,说话简洁温和,过分异化的相貌甚至让他看上去有些柔美,他在甬道的中间停住脚步,暗红色的光从牢房的一侧射入,披散在身后的雪白长发垂荡在腰际。
“恭喜各位,你们的研究没有白费,武器很成功。”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牢房中。
哀嚎与咒骂早已在漫长的囚禁岁月中干涸。
唯有节奏紊乱的呼吸出卖了他们真正的心绪。
在这个安稳和平,执法区各自为政的年代,莫尹的思想可以说是复古,也可以说是超前,其实在现实世界中,对于自然人的历史记载里也没有过任何战争纪录的存在。
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其实也很简单,一切都是自然规律罢了。
自然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他们的发展、进化全部集中在精神层面,身体只是精神寄居的场所,而同时他们将个人精神又完全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追求个人的精神进化是自然人最终极的目标,而精神的进化不依赖于外在的资源,所以资源掠夺这件事就从自然人的世界中消失了,战争也就消失了。
联盟的运转需要能量,能量可以由精神力来制造开发,一切都回归到了“个人”本身,生存是唯一的命题,而生存的钥匙全在自己身上,所以并不是自然人特别崇尚和平,而是战争失去了它原本应该有的作用。
当然,在这个世界里设定还没有到莫尹所学到的那种程度。
这个世界里的自然人还需要粮食,各个区之间的资源又并不均衡,之所以能够维持和平是因为“审判者”的存在。
背负着不知名的罪责去“发动战争”,极有可能遭到全员审判。
全员审判的下场毫无疑问就是肉体和精神力的双重灭绝。
各位精神力强悍统治执法区的指挥官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去冒那样的险,因为即使本区的资源再贫瘠,身为指挥官总能享受到最好的资源。
所以,何必呢?
只有两种人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发动战争。
要么,他代表人民,要么,他代表魔鬼。
给众人留下了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后,莫尹心满意足地继续向前。
在牢房的最深处,还关押着他的小宝贝,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脚步声在寂静的牢房里声声入耳,莫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心跳逐渐加快。
没有真正谈过恋爱的自然人感受到了那种要去见恋人的兴奋和喜悦,在那种愉悦的心情中,即使是炸掉整个星球,莫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天枢和查理的牢房并没有得到什么特殊的待遇。
第九区的牢房追求简洁高效,也有一些用来对付折磨人的,极寒或者极热的牢房,身娇体弱同时又生命力顽强的自然人会在那些牢房中体验到他们一生都难有的痛苦。
莫尹没有把天枢投到那些牢房里去。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喜欢。
天枢和查理·于各自靠在牢房的墙壁角落,牢房里扑鼻而来一股血腥味,查理·于只得到了基本的救治,自然人没那么容易死,血液凝固在他的袍子上,他觉得自己臭得像是死了好几天的尸体,从天枢的口中,他得知两个人在牢房里仅仅只是待了一晚上。
查理的记忆中没有战争的存在,审判者见证,第四区甚至没有军队!他很难去推测现在外界的情况,在第九区遭遇的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他那么不安,天枢却安慰他,“至少我们还活着。”
“太妙了,我们还活着,在一个疯子手底下活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运气好的话,这也许是一次绑架,运气不好的话,”查理哼了一声,用一种像是调侃又暗藏心灰的语气道,“我们要拉低自然人的平均寿命了。”
全屏蔽状态下,没有精神力的感觉令人感到越来越恐惧不安。
屏蔽精神力的材料被研发出来是用于人们恋爱繁衍的,毕竟当双方完全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时,浪漫的感情就很难诞生了。
当沉浸在恋爱的美好中时,没有精神力会让自然人觉得更放松也更舒服,犹如卸下武器一般,可以好好地享受双人或者多人世界。
但处于现在这样的危险境地,精神力被屏蔽只会加重人的不安。
查理甚至认为这是一种特殊的刑罚。
就像古文明中所纪录的割腕滴水,真正在他们心灵留下烙印的是恐惧。
“他不会活生生地把我们逼疯吧?”
查理已经开始自己吓自己,感觉到这种刑罚的恐怖之处。
所以当查理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直到天枢站起身整理衣服时,他确信那脚步声不是幻觉!
那该死的魔鬼终于还是来了!
好吧,要谈条件是吗?查理跃跃欲试,感觉身上的伤口几乎已经不疼了,他捂住伤口站起身,走到天枢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发挥你的口才吧,外交官,像说服我一样去说服他。”
比起查理的狼狈,天枢至少没有受伤,没有了精神力的庇佑,他看上去也不像查理那么惊慌恐惧,相反的,他的心情异常兴奋。
这和他的处境无关,而是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居然还存在着一个同类。
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天枢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表面看上去依旧平静无波,但在莫尹出现在他视线中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还是不可抑制地亮了起来。
紫色的眼睛幽深无比,不知道是不是异化的副作用,光影变幻无穷,那双眼睛里的含义叫人完全无法捉摸。
隔着一步的距离,莫尹停下了脚步,他打量着天枢的脸庞,注意观察他的表情,那其中有很多让他感到熟悉的东西。
所有小世界里“他”的形象仿佛集合在了一起。
天枢就是“他”,“他”就是天枢。
莫尹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前几个小世界中,无论如何,两个人都是隔着一层纱的,躲在人物设定的背后,隐藏了一部分的他们。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应该算得上是“坦诚相见”了。
很适合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莫尹打量的眼神让天枢感到一种异样的刺激。
他应该也察觉到了。
他们是同类。
莫尹抬起了手,他的手上戴着深色的皮革手套把他的手指根根分明地包裹住,他解开披风,披风直接落在地上,堆在他的皮靴后跟处,他身上所穿着的军服暴露在天枢的视线中。
和大部分自然人相比,莫尹可以称得上是强壮,服帖的军服让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显得紧绷而协调,他的腰很细,但很显然不是那种纤弱的细,而是蕴含着不可估量的爆发力。
在精神力被屏蔽的牢房,自然人和动物没有任何分别。
天枢双眼闪动着凝视着莫尹,他看到了一头美丽而强大的野兽。
“我可以给你一个和我谈判的机会。”
莫尹的声音在此刻的天枢耳中听起来有些沙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随后,他从腰间取出什么向着天枢扔了过去。
天枢不假思索地抬起手。
那是一把钥匙。
“自己走出来,”莫尹向后退了小半步,“还有,把你那件碍事的长袍脱了。”
安静靠在一旁等待天枢施展魅力的查理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莫尹,莫尹的表情看上去有股克制的兴奋。
查理悄悄咽了下口水。
同性取向在现在来看虽非主流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查理实在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一区指挥官,擅长诡辩与操控人心的政治家居然要靠自己的身体来脱困。
查理忍住了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挺有趣的呢。
面前的天枢似乎也接受了这种暗示,干脆利落地脱下了外面的长袍,把长袍直接扔给了一旁幸灾乐祸的查理,查理被罩了满头,等他拉下布料时,天枢已经走出了他们这间牢房。
“好了,”天枢温和道,“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
莫尹点了点头,随后又从腰间取下了什么,因为光线实在昏暗,屏蔽精神力后,视力也就是普通的水准,所有直到莫尹把腰间取下的东西放在手里轻轻拉直时,天枢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那是一根通体漆黑的鞭子,在同样黑色的皮革手套上绕了几圈,很有力量地缠紧了。
天枢猛地抬起脸,将视线从那上面转移到莫尹脸上。
“你可以尽情逃跑,”莫尹微笑,非常真诚地建议,“也可以尽情尖叫。”
作为替代的是繁衍、交配、生育等更直白简洁的字眼。
而莫尹,被称为第七代的自然人却意外地在经历一个个小世界后又重新获得了这个模块。
他感受、体会、困惑、学习,最后自我消化发扬光大。
黑色的鞭子是皮质的外壳,特殊材料的内里,莫尹千辛万苦从外宇找回,制作成独特的武器,不是用来战斗,而是用来折磨人,且不是谁都有这样好的运气,这是那条鞭子的第一次。
天枢显然是个很适合这项运动的对象。
穿着外袍时他看起来体态优雅飘飘欲仙,脱了外袍,里面比例线条都很好,看上去手脚十分修长,鞭梢甩来,带着呼呼破空的声响,天枢躲开了,动作极为敏捷,跟本世界里孱弱的自然人相比,他和莫尹在纯粹的肉体层面堪称旗鼓相当。
更难能可贵的是,莫尹没从天枢脸上看到惊慌、恐惧之类的色彩,天枢很冷静,眼睛依旧闪着光。
鞭梢回到掌心,莫尹凝视着天枢的面庞,嘴角微微上翘,手掌一点点地攥紧鞭梢。
天枢的表情一点点变得紧绷,视线跟随着莫尹的双手,心脏也宛如被那双手正一点点攥紧,莫尹显然是故意的,故意在制造紧张的氛围。
他一定是个折磨人的高手,天枢这样想着——鞭子又抽了过来!
牢房寂静无声,只有鞭子破空的声响和两人脚步移动的声音。
甬道不算宽敞,天枢没有太多余地可躲,往右边出口闪时,“啪”的一声,手臂被抽了一下,天枢闷哼一声,抬手捂住被抽开的衣袖,气喘地躲开。
鞭子回到莫尹手里,莫尹低头轻嗅了一下,有点甜的血腥味,他抬头,天枢表情依旧镇定,袖子上淡色的布料裂开,大臂肌肉上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莫尹此时的感觉很复杂。
又兴奋又心疼,自然人后天才习得感情,糅杂着残忍的本能与温柔的爱火,胸膛微微起伏,莫尹低声道:“我允许你反抗。”
天枢放下遮挡伤口的手掌,微微苦笑,“我倒也想反抗,假如你愿意公平地给我一件武器的话。”
“我对你很公平。”
莫尹意味深长道:“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天枢没时间去领会莫尹话语当中的意思,鞭子又抽了过来。
他还是躲,动作从起初的敏捷逐渐变得有点狼狈,鞭梢甩到他的背上,又是“啪”的一声,背上皮肤火辣辣的疼,他居然笑了起来,笑容在嘴角扬起又落下,鞭子如影随形地紧跟其后,天枢猛一回头,鞭梢堪堪从眼角滑过,手掌在这瞬间迅速抬起,他一把抓住了鞭子,掌心被惯性拉扯出了一条火辣辣的红痕。
天枢气喘的呼吸平复,他刚才那么狼狈,两分是真,八分是作假,故意示弱,等待反击的机会。
鞭子在两人掌间一头一尾绷得笔直,在角力中快要断裂。
视线顺着鞭子焦灼地对上。
天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未体验过这样肉体的疼痛,精神也产生了恍惚。
他竟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带着笑意,不是那种恶意的玩弄,仅仅只是愉悦,有些亲昵的愉悦。
就那么一个短短的走神,手里的鞭子被硬抽了出去。
鞭子如灵蛇般又回到了莫尹的掌心,天枢手掌摊开着,上面血肉翻滚,深粗的伤,他视线略有些迷茫地看着莫尹,莫尹静静看他,片刻后道:“穿上衣服,跟我走。”
让人捉摸不透的指挥官转身离开,天枢转身走进牢房,伸手向查理索要外袍,查理口型夸张,无声道:“我呢?”
“等着。”
天枢同样用口型回答。
外袍披上身,遮掩住了伤口,天枢将手背在身后,看上去仍旧风度体面,他凝视着莫尹的背影,一面揣测莫尹的想法,一面想着脱困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一区指挥官虽然料不到在第九区会有这样的奇遇,但为了自己的安全,总会有些后手。
只是一股强烈的好奇令天枢暂时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第九区的指挥官,这个人在他的脑海里一直仅仅停留在公开的信息中,他来之前做过调查,对莫尹的出身经历非常了解,当然也看过对方的照片,在来之前,他已对莫尹的形象大致有了想象,然而真的见到莫尹本人之后,他发觉他的想象是如此扁平而贫乏。
从地下到了地上,场景依旧昏暗,旧能源被抛弃,新能源又匮乏,第九区是整个联盟中的遗失之地。
天枢对查理说只有啃下第九区这块硬骨头,后面的事情才会简单许多,其实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是第九区的确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莫尹在前方默默地带路,天枢安静地跟随。
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二次见面。
两次见面都充满了暴力的因素,可此刻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很宁静。
这真是件怪事,但他们谁都没真正觉得奇怪。
莫尹推开门时,天枢以为自己来到了一间新的牢房。
房间小而整洁,仅仅只容纳下一张床、一个不大不小的衣柜还有靠墙摆放的一套简朴到扔进一区的旧货市场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书桌椅子。
“坐吧。”
天枢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在椅子上坐下。
莫尹打开衣柜,天枢看到里面的军服后才意识到这里大概就是莫尹所居住的地方……
视线快速地从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掠过,天枢几乎感觉不到那上面有人睡过的痕迹。
“看什么?”
天枢转过脸。
莫尹手里提着个箱子,正居高临下,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天枢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微微一热。
“我们现在进入到谈判的环节了吗?”他及时地调整情绪,彬彬有礼道。
“不是一直在谈吗?”
箱子放在桌上,打开,莫尹从里面拿出治疗喷雾。
医学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没落,所有研究医学的全部都转到了基因学,破解了基因密码之后,人类就再没有疾病的概念,生命的终结与花开花落一般,变成了无法逃脱的自然选择,想要延长寿命,只能依赖于进化,而研究表明,现在所有的进化都指向了精神力层面,精神力进化,则身体进化,所以医学也变得荡然无存。
从第一个觉醒精神力的人开始,精神力就逐渐取代了一切。
像治疗喷雾这样的药品还是第九区为了应对战争从以前的书籍中找出来研究生产的。
外袍重新脱下。
天枢摊开手掌。
冰凉的喷雾洒在掌心,表面肌肤发颤。
莫尹看向天枢。
天枢也正仰头看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
手指挑开破烂的袖子,莫尹喷上喷雾,“觉得很不理解吗?”
天枢斟酌片刻,道:“我能理解。”
“怎么理解?”
莫尹转到了他身后。
天枢温和的,的确像是正在和莫尹作为两个执法区的最高指挥官谈判,而不是刚经历了匪夷所思的囚禁和鞭打,他不带丝毫偏见地回答道:“第九区理应愤怒。”
后背的伤口没有得到冰冷的喷雾处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冰冷的触感。
皮革手套拂过伤口,周围的肌肉皮肤微微抽动,天枢身体慢慢变得紧绷,呼吸也一起屏住。
第九区的空气都似乎比其他执法区更厚重地充斥着金属气味,浓烈、刺鼻。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莫尹微低下头,气息喷洒在面前泛红卷起的皮肉上。
“我没有任何高尚的想法,别把我当成第九区的救世主,我的所作所为,一切宗旨条例都只有一个。”
温热的气息越靠越近,若有似无地在天枢的后颈游荡,那令他感到似感到些许暧昧,又觉自己将要被野兽侵蚀捕猎,脖颈处血管跳动,喉结上下滚动,和被挑弄的伤口一样急促混乱。
肩上那冷而软的触感让天枢猛地扭过脸。
雪白的长发落在他的耳侧,他看到莫尹的侧脸,睫毛低垂,嘴唇隔着衬衣轻贴在他的肩上,似是感觉到天枢的回头,那淡色的嘴唇悄然向右侧移动,轻轻开合地说道:“那就是让我自己高兴。”
天枢背挺得笔直,他低声道:“发动攻击让你高兴?”
“有什么不对吗?”
皮质手套扣住了他的后颈,莫尹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和他几乎脸贴着脸,“无序的世界才是最好的。”
“其实三区的指挥官很有创意,你不觉得吗?大家都过分固步自封,只有他走出了一条特别的道路。”
“如果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有精神力,包括AI,想想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天枢的思绪顿了顿,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会很美好。”
“不,”莫尹吐出了藏在他心里最深的声音,“会很无趣。”
他侧过脸,和天枢扬来的目光对上。
“你来得很及时,否则我会无聊死。”
莫尹视线从天枢的面部轮廓扫过。
身体依托于精神力,进化到莫尹那一代自然人时,外表已经毫无疑问地趋近完美,而天枢的这张脸离完美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他的相貌是一种介于硬朗和柔和之间的英俊,攻击性不很强烈,眼睛很有神,可以看得出这具身体内寄居着一个强大的灵魂。
“你改变了我,”莫尹道,“我改变了你吗?”
天枢的神情看上去迷茫不解,不仅仅是莫尹所说的内容让他无法体会意思,他更觉得莫尹仿佛不是在和他对话,而是在和另一个人交流,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我想你对我也有所误解。”
他调整了下语气,企图将对话拉回他认为可控的范围内。
“我想竞选执行官,也并不是为了要当救世主。”
天枢的语气诚恳,绝不让莫尹发现他是在刻意迎合着他,“纯粹是希望能得到掌控一切的权力,你说得对,三区指挥官的做法,我也认为有一定意义上的可取之处,我希望能够更进一步,或许会探索出更有趣的可能性。”
在短暂的交流中,天枢判断莫尹喜怒无常、城府深沉、暴戾野蛮、道德感极低、自我意识过剩……
虽然听上去全是负面的形容词,但天枢要在内心作出仅他一人可见的澄清。
他对这位第九区的指挥官完全没有恶感。
他们是同类,他感觉的到。
那种想要将现在的秩序撕碎的渴望。
莫尹目光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天枢很不希望使用最后的手段,但如果莫尹真的疯狂到要把他处决,那他也没办法了。
“你知道你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莫尹道。
天枢下意识地微笑,那种外交式的微笑,“很难看吗?”
“很虚伪。”
比难看更刻薄的评价,天枢依旧维持着笑容,“是吗?”
下一秒,莫尹捏住了他的下巴。
身为一区的指挥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捏住下巴的体验还真是稀有。
天枢没有躲,也没有躲的空间。
他的后颈被莫尹扣住,下巴被莫尹捏住,整个头都被牢牢地固定住了。
这里已经是可以使用精神力的区域。
他们两个的精神力不相上下,而他又受伤了,很明显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政治的艺术在于妥协,天枢正在妥协。
“我不喜欢你这样笑。”莫尹盯着他的嘴唇,淡淡道,虽然他的确是在报复被蒙在鼓里让自己变得很迷茫的几个世界,但是也不喜欢对方在他面前作出任何矫饰的模样。
翘起的两篇嘴唇很快降下了弧度。
现在,轮到莫尹翘起嘴唇,他凝视着天枢的眼睛,发自内心道:“这样好多了。”
天枢的心情变得很奇怪。
那种被透过自我看着别人的感觉越发强烈。
在莫尹靠过来吻他的嘴唇时,天枢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莫尹的嘴唇停在空中,按住他后颈的手和捏着他下巴的手同时发力,强行地将他又扭了回来。
“亲爱的,”相比于粗暴的动作,莫尹的微笑却很温柔,“这时候我可不允许你反抗。”
天枢还沉浸在“亲爱的”这个称呼的震撼中时,嘴唇已被轻轻碰了一下。
不过短短一天之内,堂堂一区的指挥官沦落到被俘虏、被囚禁、被鞭打的境地,天枢也始终保持镇定,嘴唇被轻碰了那一下后,整个精神力都为之一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甩出了精神力屏障。
精神力屏障弹出的瞬间,亲他的人直接飞了出去。
天枢心中一惊,又再次作出了下意识的选择。
精神力屏障稳稳地网住了向后飞的人。
对方靠在他的精神力屏障上,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不会有事,面带着淡然的微笑,“这么凶?”
背上的伤口因使用精神力微微裂开,忍耐着疼痛,天枢仍没有撤回屏障,低声道:“指挥官,这有些无礼了吧?”
“你没有立场这么对我说。”
各个小世界里,他可没少被这家伙给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老实说,这么颠倒了下关系,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天枢微微皱眉,“我们……之前是见过面吗?”
对方的态度让天枢怀疑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人有过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