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燃:“我去公共厕所就行,楼下就有,不远的。”
下人当然更不能用主家的厕所。
秦逸宸放下筷子,几步便走了过去,刚准备说话,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秦逸宸皱着眉头看了眼池星燃,随后把门打了开来——
晏斯野一身笔挺西装,手上拿着一瓶红酒,赫然出现在出现视线里。
“阿野?”
秦逸宸惊讶不已,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池星燃。
晏斯野也愣住了,几秒后,落在池星燃身上的目光陡然一下冷了几分:“他怎么会在这。”
秦逸宸抓了抓头发,面上有几分尴尬,解释:“我不是刚回国吗?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家政,我听说他在给你打扫屋子,所以就请他过来帮我打扫打扫房间。”
“是吗?”晏斯野漆黑深邃的眼里泛起一丝刺骨的嘲讽,余光扫了眼池星燃,语气冰冷:“那你可要小心了,某些人不知道卖过多少回屁股,要是被这种人盯上,爬了床,不知道会染上什么脏病。”
秦逸宸心脏猛然一沉。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包厢里,下身不停流血的池星燃……
他的心里微微涌上一股不适感,看着晏斯野,烦躁:“你来这里做什么。”
晏斯野:“我前两天不是给你发过信息了吗。谈生意。”
秦逸宸这才想起,他似乎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先进来吧,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秦逸宸:“那一块吃点吧。”
池星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秦先生,我先去厕所了。”
秦逸宸:“……哦,好。”
池星燃转身离开了。
秦逸宸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池星燃现在变得好奇怪,我让他用楼上的厕所,他死活不肯,非要去楼下的公共厕所。”
晏斯野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沙发上,松了下领带,语气冷冷的:“欲擒故纵罢了,这几天,他不知道在我面前玩过多少次了。”
晏斯野把红酒递给秦逸宸:“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他就是个甩不掉的鼻涕虫,现在指不定想着要怎么上你的床。”
秦逸宸没有说话,去厨房拿了开瓶器把红酒打开,又拿了一副碗筷,这才招呼晏斯野在餐桌坐下。
晏斯野顺手夹了块鸡翅,放进嘴里咬了口。
香甜软糯,酥而不腻,一点也不输给在高级餐厅里吃到的味道。
晏斯野:“出国两年,手艺渐长。”
秦逸宸笑着摆摆手,“我哪会做饭啊,这都是池星燃做的。”
晏斯野瞬间愣住。
秦逸宸挑眉:“怎么样,不相信吧,我也不相信,可这是真的。”
晏斯野看着碗里的鸡翅,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沉沉闷闷的:“池星燃不是来给你打扫房间的吗,为什么还做起饭来了……”
秦逸宸解释:“我今天没吃饭,他就主动说要给我做,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做的这么好吃,以后干脆让他把我三餐都包了。大不了,多给他加点工资呗。”
秦逸宸好奇:“池星燃在你那里不做饭吗?”
晏斯野捏着筷子的手一紧,看着碟子里的虾仁,心口的沉闷愈深,皱紧眉头:“我……我没让他做。”
池星燃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给他做饭。
哪怕他就在家,哪怕是那天,那么多朋友来家里聚会,池星燃也没有主动说他会做饭。
所以,他才图方便,大夏天的请宋浩他们吃火锅。
晏斯野无端的有些气闷,也没了胃口,深吸了口气,把话题重新拽到了公司上。
晚上11点,晏斯野离开了秦逸宸的公寓。
刚坐上车,他就看到了早几分钟离开的池星燃。
这个点路上基本没有行人,池星燃一瘸一拐瘦削的背影,孤零零的,被路灯拉的格外长。
驾驶座上阿杰回头:“哥,是送你回别墅还是公寓?”
晏斯野目光缓缓追随着池星燃,良久开口:“跟着他。”
他可能是疯了。
在这一刻,他居然想知道池星燃住在哪。
池星燃最近从自己和秦逸宸身上捞了不少,或许早就住进了高档公寓。
他倒想看看,池星燃还要怎么继续装成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来卖惨,还卖到了秦逸宸的面前。
车子缓慢的跟在池星燃的背后,与他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一小时,两小时……
直到凌晨两点。
池星燃仿佛不知疲倦,依旧低着脑袋,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前走。
阿杰几乎要疯了:“哥,他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他要去哪啊!”
晏斯野看了眼窗外,眼神陡然沉了下去。
他认识这个地方,穿过这条马路,便是他上回和宋浩一起来的工地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十分钟,池星燃拐入了工地的大门。
晏斯野下了车,眉头皱的更紧:“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快步跟上池星燃。
池星燃缓慢的朝着工地内的工棚走去,就在晏斯野即将追上去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工棚里窜了出来。
来人是个年轻的工人,一见到池星燃,他便急吼吼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池星燃:“你怎么才回来啊。”
池星燃沉默着低下脑袋。
那工人一把拽住池星燃,就往旁边堆放的水泥石块边走,池星燃被他拉的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就这么被按在了石块上。
紧接着,那工人便如同发情的公狗,隔着衣服,不停的蹭池星燃,喉咙里还发出作呕的声音。
池星燃没有反抗,只是将脑袋埋的更低。
晏斯野呼吸骤然收紧。
第51章 池星燃有心理障碍
眼神骤然一沉,快步上前,晏斯野一把攥住那个工人的胳膊,往后狠狠一拧——
“啊!!!!”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远处的野狗都被惊的发出两声吼叫。
晏斯野像丢垃圾一般,将那人重重扔在了地上。
那人抱着断开的胳膊,不停的在地上“哎呦哎呦”打滚。
池星燃显然没有想到晏斯野会出现在这里,怔了几秒,随后走向那个工人,居然想把他扶起来。
晏斯野心里划过一丝冷笑。
他帮池星燃教训流氓,合着是多管闲事了,是吧。
晏斯野一把拽住池星燃,拉着他就往工地外面走。
池星燃右脚吃不上力,踉踉跄跄的被拖着走了十几米,“噗通——”一下,终于摔在了地上。
“晏……晏先生。”池星燃已经被折腾的没有力气了,声音轻小:“请您不要这样。”
月光皎洁,池星燃一张小脸平静而又苍白,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晏斯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他刚刚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想着去帮池星燃。
自己回国第一天,池星燃就勾搭上了他。
秦逸辰也一样,池星燃甚至已经登堂入室,到了给对方亲手做饭的地步。
晏斯野的眼神陡然蒙上一层月光,冰冷刺骨:“我之前还很好奇,你一个瘸子,是靠什么留在工地这种地方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只要晚上用屁股把别人伺候爽,白天能不能干活,干多少活,确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晏斯野眼神充满了讽刺,语气残忍:“真是对不起,打扰你赚钱了,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老板,补偿补偿你?”
池星燃面色平静,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抬头对晏斯野轻轻笑了下:“谢谢晏先生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晏斯野完全没有想到,池星燃居然会这么回答他。
他故意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可池星燃的反应,就好像是让他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清冷的目光终于抑制不住的,泛起了一丝危险的猩红。
池星燃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晏先生,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晚安。”
他对晏斯野礼貌的鞠了一躬,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工棚走去。
看着池星燃的背影,晏斯野终于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股真切的怒意。
他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池星燃。
池星燃微微皱眉,回头看着他。
晏斯野眼里全是嘲讽:“你还在演是吧。”
池星燃没有说话。
晏斯野声音冰冷:“你以为,你穿着我给你买的裤子,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我就会吃醋?”
池星燃依旧沉默。
晏斯野一把甩开他:“不要白日做梦了,要不是看在你会丢我的脸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收拾好你的东西跟我走。池星燃,你最好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你知道,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池星燃抿住了嘴唇,随后转过身,一语不发,慢慢的向工棚走去。
漆黑的工棚里,什么也看不见。
池星燃把手机拿出来,借着微弱的光亮,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没有资本去得罪晏斯野。
一旦晏斯野把自己“豢养”起来,他就会失去收入来源,彼时高利贷的巨额利息便会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多,那他这两年来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等到晏斯野再次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的时候,他就会像两年前那样,又一次流落街头,饿到去翻路边的垃圾桶。
馊掉的米饭很难闻,飞满了苍蝇的烂肉也很恶心。
他不想吃。
可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好难受啊。
所有的肠子都搅在一起,胃里也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头晕眼花,没有一点力气。
他只能把那些东西全部咽下去,即便知道吃了可能会生病,也总好过饿肚子的滋味。
晏斯野站在工棚外,等了足足五六分钟,也不见池星燃出来。
他没了耐心,推开铁皮门,旋即弯腰走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酸臭味瞬间扑面而来,差点让他吐出来。
他忍不住捂住鼻子,目光看向那唯一的一处亮光,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见池星燃正在把矮柜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包里放,晏斯野压低声音,烦躁:“你还留着这些破烂干什么?”
池星燃手上动作一僵,随后关上了抽屉,站起身掀开了床帘。
床上枕边放着一件红色的毛衣,池星燃动作小心的把它叠好,慢慢放进了包里。
晏斯野:“走吧。”
池星燃点点脑袋,随后拎着包,转身往门外走。
晏斯野跟在他的背后,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
拥挤的高低床,一张挨着一张。
染着泥土的鞋子,衣服,锅碗瓢盆扔的到处都是。
脚边的木箱上,甚至还放着一本色情杂志,旁边便是一桶吃了一半的泡面,天气炎热,晏斯野甚至都能看到有苍蝇落在上面……
这种居住环境,哪怕是当年贫穷的他,也从来没有住过。
晏斯野心里好似被什么蜇了一下,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闷。
一个小时后,晏斯野带着池星燃,回到了别墅。
他领着池星燃上了二楼,来到走廊尽头最里面的一间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
屋子不大,里面的东西倒是很齐全,池星燃放下包,轻声说了句“谢谢”。
好不容易从工地的工棚搬进了别墅,晏斯野原以为,他会从池星燃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兴奋和喜悦,可对方回应他的,只有一双平静的眼神和礼貌客气的笑容。
晏斯野闷了一晚上的胸口,似乎又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他一秒都不想再看到池星燃,转身就走。
池星燃在背后对他弯腰:“您晚安。”
晏斯野肩膀一僵,呼吸一沉。
下意识回头,池星燃已经把门关上了。
凌晨五点。
天边已经隐隐亮起了鱼肚白。
池星燃坐在地板上,像是鸵鸟一样,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瘦削的身体也跟着不停的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星燃才面色苍白的站了起来,打开房间的门,离开了别墅。
他浑身打颤,脸色苍白,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在清晨的街道上不停的往前走。
二十分钟后,池星燃终于找到了一家早餐店。
他喘着粗气急急忙忙走进去,掏出钱包,“老板,我要二十个馒头。”
老板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人,有些惊讶:“二十个?”
池星燃把一张五十块钱的钞票递给他,“嗯,二十个,麻烦您快一点。”
老板狐疑的接过钱,很快就把一大袋馒头递给了池星燃。
池星燃接了过去,拎着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外的一棵树下,坐在马路牙子上,随后拿出一个馒头。
刚出锅的馒头冒着热气,很是烫手。
池星燃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低头狠狠咬了一大口,匆匆忙忙咀嚼了两下,又是咬了一口——
很快,拳头大小的馒头便被池星燃狼吞虎咽的咽进肚子。
池星燃眼神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马路,面无表情的拿出第二个馒头塞进嘴里。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袋子里的馒头越来越少,池星燃的肚子也被撑起一个圆圆的球。
他已经很饱了,胃里,嘴里被塞的满满当当,却还是无法让自己停下来进食。
直到,一阵作呕感袭来,他才扶住树干,冲到一旁的垃圾桶,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生理性的眼泪被逼出眼角,嗓子像被刀片剐蹭,火辣辣的疼,他站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随后转身回到了树下,继续往嘴里拼命塞馒头。
这两年,只要他压力大,神经紧张时,他总会不受控制的,在短时间疯狂暴食。
胃部被充满的感觉很难受,却给了他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只要一停下来,他就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就像铺天盖地的潮水,将他整个淹没。
池星燃就这么拼命的吃,反复的吐,直到那一整袋馒头被彻底消耗干净。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池星燃抱着膝盖,就这么坐了许久许久,这才起身,慢慢向别墅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家酒吧。
池星燃低着脑袋,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正笑着从酒吧里走出来。
他避让不及,被其中一个人狠狠撞了下,往前一个踉跄,却还是没有稳住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没长眼睛啊。”那人恶人先告状。
池星燃下意识的道歉,刚想爬起来,下一秒却突然愣住了。
路嘉言穿着轻奢名牌,手里拎着一个新款包包,满脸愕然的看着他。
而刚刚对着池星燃大吼大叫的男人,池星燃也见过,是那个出现在路嘉言的朋友圈里,和路嘉言一起旅游的朋友。
路嘉言显然也认出了池星燃,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走了上前,想要把他扶起来。
第52章 司明羽回来了
就在路嘉言碰到池星燃胳膊的那一瞬间,池星燃快速把手往后缩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他。
路嘉言脸色一僵,尴尬的把手缩了回来,笑了下:“……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一下?”
池星燃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语气淡淡的:“不用了,谢谢。”
说完,抬脚走人。
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路嘉言不由拧住了眉头。
“死瘸子。”身边的朋友低低骂了一句:“别管他,不识好歹的东西。”
路嘉言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别那么说他,他是我……认识的人。”
何颂祁一下瞪大了眼睛,目光看向越来越远的池星燃,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认识他?”
路嘉言没有说话,几秒后,他伸手拍了下何颂祁的肩膀,“你在这里等我会一会儿。”
语毕,抬脚就往池星燃那儿追去。
池星燃腿脚不便,没过多久,就被路嘉言追上,挡住了去路。
池星燃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路嘉言被他眼中的凉意怵了一下,心脏像是被攥住,有些呼吸不畅。
“那个,阿燃……”路嘉言语气吞吞吐吐:“这两年,你过的还好吗?”
池星燃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路嘉言被他的目光看的越来越沉闷,深吸了口气,笑道:“难得碰上了,一起去吃点早饭吧。”
“不用了。”
池星燃抬脚又要离开。
路嘉言伸手,一把拦在他的身前,眼圈微微红了:“阿燃,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不配当你的朋友。”
池星燃静静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忽的弯了下唇角,语气却依旧泛着刺骨的凉意:“你不用道歉的,我们之间,爱好不同,三观不同,本来就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朋友,是我一直用金钱在维持这段畸形的友情。”
池星燃语气缓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落在路嘉言的耳朵里:“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说的那些我早就忘记了,我还要回家,吃饭这种事,就不必了。”
说完,他对路嘉言点点脑袋,抬脚再次离开。
他仰着脑袋,挺直背脊,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池星燃握紧的拳头,掌心已经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路嘉言当年是怎么背叛了自己。
在最初的那一年,他总是会做梦,很多很多的梦,有关于母亲的,有关于晏斯野的,也有关于路嘉言的。
梦里他挽着路嘉言的手,快快乐乐去买衣服,结果下一秒,路嘉言便露出狰狞的面孔,把他从楼梯上狠狠推下去,他浑身是血,惊恐绝望的看着路嘉言,小声哀求他救救自己,可他只是远远的站着,越来越模糊……
池星燃停了下来,扶住一棵树,低头喘了两口气。
手臂上的衣服,从胳膊上滑落。
露出一只黑色的护袖,遮住了半条小臂。
池星燃静静的看着,随后低头,把护袖从小臂上褪了下来。
白皙的肌肤上,赫然是无数道斑驳扭曲的伤疤。
烫伤,划痕……层层叠叠,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的。
母亲离世的第一天,他还没有感受到真切的痛感,他像是做了一场梦,只要梦醒了,母亲就会回来。
他机械又麻木的办完了母亲的葬礼,直到看到那条红色的,还没织完的毛衣,他才终于意识到——
母亲,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会包容他所有的过错,哪怕他那么坏,那么坏,也会温柔的把他拥入怀里的女人,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真心爱他的人了。
从此之后,他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和漫长的,不见天日的痛苦人生。
在为母亲收拾遗物时,他无意间听到一直照顾母亲的那两个护工在说着。
她们说,母亲的病情,原本没有那么糟糕。
是晏斯野一直控制着母亲的病,只要他不听话,晏斯野就会叫人停掉母亲的药。
池星燃也是在那一刻,才突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每当他在这边一惹晏斯野不高兴,下一秒,医院便总会联系自己,说母亲的医药费不够了……
于是,他只能去向晏斯野低头,只能去接受晏斯野给予他的羞辱和折磨。
原来,从一开始,晏斯野便设下了局,等着他慢慢走进去。
再像一只长满了藤蔓的怪物,把自己缠的紧紧的,把他拖进沼泽里生生溺死。
那一段时间,池星燃恨透了自己,他无数次在想,如果当年,他没有喜欢上晏斯野,没有为了晏斯野那么疯狂,会不会就不会连累母亲。
于是,池星燃开始了自虐式的自我惩罚。
他会用尖锐的利器,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刀又一刀,做饭时,会忍不住把皮肤放在滚烫的锅上,他会罚自己跪在地板上,会不停的抽自己耳光……
这些疼痛,伤疤,填满了池星燃负罪满满的内心。
他像个疯狂的瘾君子,急需用最彻骨的疼痛,让自己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梦见了母亲。
梦中的母亲,坐在池家那种满了向日葵的花园里,那是他幼年出生,儿时成长的地方。
母亲安静的低头织着红色的毛衣,暖黄的阳光落在她温柔娴静的脸上。
池星燃知道自己在做梦,可他还是跌跌撞撞,泪流满面的奔向母亲。
母亲像小时那样,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她问:“阿燃,你的腿还疼吗。”
他瘸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腿。
来自梦中的母亲。
他流着泪,拼了命的点头,说自己很好。
母亲的笑还有那么温柔:“好阿燃,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生活。”
梦醒,池星燃抱着那件毛衣,失声痛哭了许久许久。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伤害过自己。
他开始试着去找工作,没有钱的时候,他就去翻路边的垃圾桶,或者蹲在餐厅门口,有人一丢食物,他就会像一只狗一样,饥肠辘辘的冲过去。
他要活着。
要好好活着。
他不想原谅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却也不想再恨他们。
他只想还清所有的钱,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回忆至此,池星燃默默的把护袖戴了回去,重新遮住那些丑陋的疤痕。
回到晏斯野的别墅,已经是清晨七点。
池星燃拿出扫帚,拖把,沉默着开始打扫卫生。
上午八点,晏斯野醒了。
他来到客厅,见池星燃正在收拾沙发,突然想到那天在秦逸宸家里吃到的饭菜,下意识的往餐桌上瞥了一眼。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晏斯野脸色一冷,“去给我做份早饭。”
池星燃愣了愣,然后放下手里的活,一语不发的转身往厨房去了。
二十分钟后,池星燃把一碗鸡丝面放在了晏斯野的面前。
碗里的葱花姜蒜被细心的挑了出来,最上面还放着一颗荷包蛋,溏心的。
鸡丝面,不吃葱蒜,溏心蛋……
这都是他爱吃的。
仿若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了心脏上,晏斯野心头居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欣喜。
七年了,池星燃依旧记得他的口味。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做这些讨好自己,但总归,池星燃的心里,依旧没有忘记他,依旧记得他的点点滴滴。
晏斯野心情忽然大好,拿起筷子,几口便把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晏斯野出了门后,池星燃把碗筷收拾好,跟着离开了。
当天下午,池星燃便在云城的另外一片工地找到了工作。
他不能再被晏斯野发现,所以这次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