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落时倾顿了顿,语含一点点的诧异:“师尊,你刚刚不是说,现在不想和我说话吗?”
“?”姬无双闻言又瞪了一眼,迟早他要被这个逆徒气死。
罢了罢了,他今日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和这逆徒争论这些,且缓几日再收拾。
缓几日……
昏昏沉沉中,姬无双闭上双眸。
……师尊?睡下了?
定是因为方才取本命精血的缘故,落时倾目色沉沉,随后轻轻将他的腿从师尊身上挪开,重新调换了一个可以相拥入眠的姿势。
第一次可以和师尊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落时倾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一点都不舍得闭眼。
然后,眼睁睁守了一夜。
第30章
姬无双再次睁开眼,是在半个多月之后,身处临水海域深处,他从身下躺着的冰台上坐起,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空间灵气充沛至极,非常适合养伤疗愈身体。
想来此处应是一处上古疗愈阵内,疗愈阵顾名思义,就是治疗伤势用的。
又为何要说是上古疗愈阵?因为姬无双观其周围布下的法阵,玄奥莫测异常,法阵之内疗愈空间里面所显露出来的气息,是一种他即便没见过但却十分熟悉的气息。
上古龙鳞散发出来的气息。
他在那个荒唐的梦境中……曾同这样的气息以最亲密无间的方式纠缠过无数次的分分合合。
姬无双抿了抿唇,能拥有上古龙鳞,同时又能布下上古疗愈阵的人……
“师尊!”
疗愈空间骤然漾起一层波浪涟漪,一道人影随着说话的声音,飞奔至那块晶莹剔透的冰台前,展臂便将姬无双抱个满怀。
“师尊,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落时倾诉说着心中的想念之情。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姬无双想也不想挥手一掌,这一掌结实落在落时倾胸前,落时倾闷哼一声被震退数步后,PAO泡拯理晃悠了两下刚站稳身体,一声怒斥穿耳。
“逆徒!”
“哎!”落时倾应道。
应的这一声过分干脆,半点没有犹豫和拖泥带水,脸上也看不见丝毫不快的表情。
相反,落时倾还笑容满面,眨眼问了一声:“师尊,可有何吩咐?”
姬无双:“?”
姬无双的神色有过片刻的恍惚,都在自我怀疑,刚刚是不是错将逆徒当爱徒唤出了口,疑心了一会,眸光微凝。
蓦然,想起来。
此时耳旁还能清晰回想起那句话来“随师尊高兴怎么叫都行,反正叫的也不是别人”。
“师尊,你想什么呢?是在想我吗?”
瞟一眼,不知何时又凑到他面前装乖装巧、实则口无遮拦的逆徒,姬无双扶了下隐隐作痛的额头:“你离我远点。”
落时倾没依:“师尊你换个别的吧。”意思就是这个,不行。“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尊可是头疼,我给你揉揉吧。”
落时倾殷勤伸手过去想要给姬无双揉揉,尽尽孝道,不过被被姬无双毫不领情拂手拨开,垂眸瞪了一眼:“我头疼,那也是被你这个逆徒气的。”
落时倾悻悻摸了摸鼻尖,坚决不承认和他有关,随口胡扯:“我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坏事。师尊气从何处来?”
“你只要断了对为师的念想……”姬无双意有所指,“为师自然就没气了。”
“那不行!”落时倾猛地摇头,然后抛出一句让姬无双再也绷不住面色,对落时倾而言是大喜事,但对姬无双来说就是惊天巨雷了。
“师尊闭关这二十天期间,喜帖我都发出去了。”落时倾满脸高兴的求夸夸,“师尊,是不是很惊喜?”
疗愈空间内,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住。
可见,对姬无双来说,惊喜没有,惊怒是有的。
“……………”
“——你说什么!!?”
半晌,姬无双轻启唇,缓音吐字,掷地有声。
“师尊,你不会忘记了吧?你亲了我的……师尊,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师尊,你不会真的真的忘记了吧?”
落时倾三连问,连连问到姬无双底线上,藏于识海之中的无忧剑,在他的眉心若隐若现,凛冽的剑意如寒霜,将他周身的空气都寸寸冻结住。
顷刻之间,整片疗愈空间都被冻成了冰霜世界。
落时倾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着龙鳞空间最边缘处,喊了一句:“师尊,龙鳞空间不能破,留着……留着还有用。”
“落时倾!你是当真以为我不会逐你出师门吗?!!”
姬无双踏着冰霜凝结而成的巨大冰柱,每一步踏出,足下都会徐徐绽放出一朵水晶冰莲,一步,一步,走到落时倾面前,眉目都是如霜雪的冷冽。
“不会!”落时倾脱口而出,坚定道,“我知道师尊不会的。”
姬无双冷哼一声,冷冷的嗓音比落时倾还要更加坚定:“我会。”
落时倾听后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反而还哦了声,坚定不过一秒,十分干脆顺着姬无双的话改口道:“那行吧,师尊你想几时逐,是此时即刻?还是明日?还是再过几日再逐?”
姬无双同样闪过三连回,只是他的三连问没有吐出口罢了,微微迟疑了片刻,因为他在想刚刚是不是正话反听,又听错了?
迟疑间,他又听到逆徒说话了,似乎是嫌他考虑的时间太长,话里话外都在催促他尽快做下决定。
“师尊,几时逐弟子出师门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姬无双顿时心生警惕,他不相信这逆徒突然这般好说话,答应的太过干脆,其中必定有诈。
出于某种怀疑,姬无双抱着试探性的心理,随口问了一句:“你想通了?”
落时倾也是立刻作出一副想通了的表情,还嗯了声:“弟子突然觉得,被师尊逐出师门也挺好的。没了这层师徒之名,我就可以正大光明追求了~~~”
最后那几个字音被落时倾拖成了荡漾的波浪线,所以他想的通,是另辟蹊径的通法,非常人能通的。
落时倾此时此刻只恨不得姬无双立刻就给他逐出师门去,他好换个身份卷土重来,最好是能一步上位。
没有了师徒之名,师尊也没法再拿这借口拒绝他,再接再厉,他肯定能上位成功。
落时倾暗暗握拳,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
姬无双久久无言。
心底徒生一股无法言喻、挥之不去的糟心感。
槽多无口,简直不可理喻。虽说他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但方才亲耳听到逆徒的那个逆向选择的解释,心里竟诡异的浮现一句。
果真有诈!!!
他怀疑的没错。
“师尊,到底还逐不逐呀?”
姬无双睥睨一眼过去,落时倾立马一本正经作乖巧宝宝状,脸上还挂着那种一看就特别听话特别乖的天真无邪笑容。
有一种怒气,叫气极反笑。
姬无双此时呈现出来的神色便是这种,同时也不得不承认逆徒那把人气死又能把人气笑的本事,让他坚定想要将这逆徒逐出师门的念头,都在左摇右摆。
逐了吧,这逆徒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巴不得被他即刻逐出师门,好正大光明来、来……
不逐吧,留在身边,又日日要防备这逆徒有某种以下犯上的心思,当真是逐与不逐都不可行。
呃……?不止,这逆徒他不止有以上犯上的心思,背着他胆大包天连喜帖都敢发出去。
“将发出去的喜帖收回来,少一份,我……定不饶你。”
“啊……师尊你想重新定我们的婚期吗?”
姬无双:“?!”
“师尊想定在哪一天,我去改。”
“……”姬无双缓了缓,伸手一指,冲逆徒的方向勾了勾:“过来。”
落时倾眼前一亮,一个箭步咻地奔过去:“师尊,你终于想通了,要现在就逐了对——”
那个“吗”还卡在喉咙里,落时倾只感觉耳朵一痛,脑袋也不由自主地往右偏了偏,脸上的表情从惊喜直接跳转到惊吓。
求饶的话已经不假思索脱出口:“轻点嗷……师尊,你轻点,疼疼疼疼疼……”
本来嘛,落时倾都已经做好了会被训斥一顿甚至几顿,甚至是被面壁罚抄的心里准备,他将那些会面临的“责罚”都在脑子里先过滤了一遍,最后却发现哪一种都没有对上。
师尊,竟然放弃了他最拿手的训斥和罚抄,直接上手揪他耳朵。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姬无双拧着逆徒的耳朵,哼了一声:“你别跟我胡搅蛮缠,左顾而言他,我让你把发出去的那些喜帖收回来。”
“发出去的喜帖收回来,那不是言而无信嘛?师尊……疼疼疼……轻轻点揪,耳朵要揪掉了……”落时倾一边托着耳朵喊轻点,一边还不忘接着往下扩充,“师尊,你教导过弟子,做人不可言而无信,也不可失信于。”
“你不是人,言而无信也不会怎样。”姬无双用词犀利,直指错处。
“。”落时倾囧脸,早知道把做人改成做龙了,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下次,一定记着。
“喜帖不收回来,你的耳朵也别要了。”
姬无双拧着逆徒的耳朵又加了一分力道,落时倾连忙将脑袋又偏过去一点,眨眼特别认真问了一句:“是不是耳朵不要了,喜帖就可以不收回来。”
这是打算耳朵也不要了,也要保下喜帖。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落时倾脱口又是一叠声呼痛。
姬无双趁机好言了一句:“喜帖收回来,不拧你。”
“我不疼了。”落时倾龇牙了一下,麻溜改口,主打一个耳朵可以没了但喜帖不能没。
这逆徒,是懂得怎样气人的,姬无双拔高音量。
“我让你把喜帖收回来!”
“不收。”
“收回来!!”
“不收。”
“你收不收!!!?”
“不收。”
“……”
“……”
落时倾秉持着坚持到底的不屈精神,反正是坚持不松口把喜帖收回来,师徒僵持了半天谁也不让。
逆徒油盐不进,姬无双也没了办法,总不能真的耳朵拧下来吧。
“你不去,我自己去。”
姬无双从疗愈空间出去后,千里挪移,一步跨越,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出现阳光植物园的海域上空。
与此同时,金溪市商业街的一间高档海鲜餐厅。
王画画和苏茶茶这对形影不离的好闺蜜几乎同时看向彼此,然后异口同声道:“先生出关了。”
“———什么?先生?”
两人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看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的精英男,只见他先是突然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又看向他对面的王画画和苏茶茶,彬彬有礼开口道:“苏小姐和王小姐是遇见了熟人了吗?”
“没什么,我们今天还有事……就这样吧。”苏茶茶对着那个精英男说完,拉起闺蜜两人就准备离开。
“苏小姐,你刚来就要离开这样不好吧。”精英男起身拦住两人,神色多了几分不满,“你我相亲,是双方父母的意思,要是让伯父伯母知道苏小姐你中途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离开,我想他们应该不会高兴的。”
苏茶茶刚要发飙,王画画伸手拉了拉,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边安抚道:“茶茶,你们先聊着。我出去给先生回个电话,先问问什么事?”
最后一句,王画画是对着苏茶茶附耳说的。
王画画推开包厢的玻璃门,走到外面的溪流造景阳台上,拨通号码的同时说了一句:“先生,接电话。”
她知道,先生可以听见。
很快,电话通了。
王画画先是笑容明朗说了一段开场白:“先生,你出关啦?上次修补封魔结界时耗损的灵力,已经完全恢复好了吧?”
电话那头,姬无双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直接问道:“我想知道,那逆……落儿他将喜帖都发给了哪些人?”
“啊……”王画画一听问这个,再一听电话那头较平时冷上几分的说话嗓音,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回忆闪现,那是先生闭关的第十天吧好像……那天落哥突然找上她和茶茶说,怎么才能先将名分定下来。而且按照落哥当时说的原话是,他和师尊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如今就只差名分没定下,现下师尊正好闭关,出来后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这不,趁着先生闭关调息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落哥将喜帖都发了出去。
王画画此时半是好奇半是想确认什么一样,直勾勾盯着自己手机,蠢蠢欲动特别特别想问上一句……
那天晚上真的睡了吗?
想着想着,猛然听到电话里先生喊了她一声,王画画连忙咳咳两声掩饰:“咳那个,人……有点多。对了,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有十几秒,王画画直觉不妙,虽然先生不在她眼前,但莫名的王画画就是直觉感觉到不妙,同时心中一阵疯狂的警铃声大作。
不会吧不会吧,落哥不会是把她们骗了吧,听先生这沉默不语的态度,不太像是收到惊喜后的样子。
怎么回事?王画画下意识捂住听声筒,心里不停呼叫落时倾。
呼叫落哥,呼叫落哥,听到请回复,听到请立即回复。
时间又过十几秒,姬无双才又开口道:“劳烦画画姑娘将那些送出去的喜帖,待会儿各人的名帖另写一份给我。”
“这个……要问落哥,喜帖是落哥他亲自送出去的,我也不清楚他具体都送给了谁。先生……你要不去问问落哥?”不明白具体什么情况,所以隔着手机王画画回答的也相当模棱两可,最后甚至还直接甩锅。
甩完,又开始呼叫落哥。
电话线另一端,姬无双顿了顿,随后问了一句:“你应该收到了吧?”
隔着手机,王画画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感冒都倒竖了起来,不敢想要是先生此时就在她身边,她大概会被那种秒降零下的十几度的冷气直接冻僵。
心有所感,王画画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呃了非常迟疑的一声:“……先生说的是喜帖吗?”
“那张喜帖不作数,我需要收回来。”
姬无双要回收喜帖的操作,直接给听电话的王画画整懵圈了,什么叫那张喜帖不作数,还需要收回去。
两个当事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操作,一个要送,一个貌似还要回收。
为什么呀?到底是……
“为什么还需要收回去?先生你不是和落哥已经睡在……修成正果了吗?”王画画将脱口而出的话及时在半道拐弯,换了一个形容词来遮掩。
只是不管是那个词,对姬无双来说,都是违禁敏感词。
“那逆徒……他和你们说什么了?”
王画画:“???”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的直觉没错啊!
我的天!都让先生气到称呼落哥为逆徒,明显落哥前些日子和她们说的话,里面掺和了以单位为吨级的自来水。
人与人……啊不!人与龙之间信任呢!
掺假自来水简直淹死人。
于是回电话的声音越发小心翼翼:“也……也没有说什么?就说了、额……说了,先生你亲了他。”
她的话刚落地,那头姬无双简单明了回了一句。
“没有!”
“——有!明明就有,那天晚上明明是师尊你主动亲我的。”
王画画听着电话里面突然横插一道的声音……呼叫对象总算是现身了,终于不用她一个人来面对先生的冷气了。
落哥,你自求多福吧。
花园洋房,一楼客厅。
“你给我滚外面跪着去。”
姬无双怒斥,疗伤短短半个月,这逆徒背着他各种自作主张。
“跪着可以。”落时倾坦然接受责罚,微微顿了下,补充说,“不过有的话需要说在前头,师尊你收一张喜帖回来,我会再发一张出去。”
姬无双望向落时倾的眼神幽深,冷漠,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冷泉:“我当初就不应该收你为徒,让你生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落时倾脸上闪过受伤的神色,他可以不惧任何打骂,也不惧任何责罚,但像这样的字字如利刃都在戳龙心窝子话,他不想听。
一个字也不想听到。
太疼了,比上次那意外插偏的一剑都还要疼百倍、千倍。
落时倾难受的低垂着头,死死咬着下唇,咬到下嘴唇破皮,咬到嘴里满是腥甜的血锈味,他才听到自己执拗的闷声质问。
“师尊,我想不明白?九州大陆师徒之间互相结为道侣的也不在少数,你为何一定要再三拒绝我对你的情意?”
为何一定要拒绝?
不可避免,姬无双眼前又浮现那个荒唐的梦境。
“我对你,只有师徒之情。其他的,不会有。”
落时倾想他需要找个地方去压一压心底那绵延不绝的疼痛和难受,若是再由师尊继续说下去,他该吐血了。
“弟子去外面跪着了。”
姬无双:“?”
落时倾病怏怏拉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径直去了花园洋房外面自带的花园小院,跪在一颗垂丝海棠树下,顶着炎炎烈日,默默止疼。
从太阳高照的白天跪到了月上枝头的黑夜。
落时倾跪到心里的疼止了一半,另外半颗心拔凉拔凉的,越跪心越凉,眼巴巴往屋里瞅了又瞅,算算时间他都跪好几个时辰了,师尊竟然都未过来瞧他一眼,这一次师尊不会是跟他是来真的吧?
早知道不找这么远的地方跪着了,跪在师尊眼皮子底下刷点存在感也是好的。
不知道现在挪个位置行不行的通?
花园里面,有龙望穿秋水。
然而却并不知,他望穿秋水的师尊此时压根人就不在屋里。
破天荒,出门散心去了。
七彩霓虹灯闪烁下的城市,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处处皆是人间最真实朴素的烟火气息。
姬无双驻足在街巷一角,看世间百态,听——
“看相、测字、算命、占卜、问前程、看姻缘哟!前面那位居士你先等一等,老道我掐指一算,与你有缘,这张平安符就送你保平安吧。”
不远处的街道走过来一个身穿黄色道袍,面相慈眉善目的老道,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算命幡的十三、四岁小少年。
只见这个老道拦下了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然后从他身前斜挎的褡裢小包里摸出来一张用红绳串系的黄色符纸,符纸上隐约能看见用朱砂红笔勾勒的神秘线条。
那中间男子脸上的表情看着似乎有些意外,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遇见了骗子,但一看对方那慈眉善目的长相,又听塞到他手里的平安符是送的,不要钱。脸上的戒备立马没了一半,又见那位送他平安符的道长对他笑着说了句:“居士心善,会逢凶化吉的。”
老道说完话,就领着小少年走了。
中年男子此时的眼中戒备全消,他看着一老一少的已经走远了好几米,连忙追过去,喊道:“道长留步。您刚刚说我会逢凶化吉,我想问问我是不是会遇上什么危及性命不好的事情?”
“居士不必担心,只是一点小灾小祸,哪有伤及性命那样严重。再说了,居士自身福缘深厚,又有老道送的那张平安符护身,定会平平安安,晚年顺遂。”
中年男子听着老道如此说,脸上也是露出了肉眼可见的笑意,从皮夹中抽出仅有的两百块钱现金塞到老道手里:“多谢道长,这两百块钱就当是我买平安符的钱。”
“这这这……不能收,我那平安符是送的,哪能收居士的钱。”
“道长收下吧。”
一番拉扯间,路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相互之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老道最后在中年男子热情的坚持下,勉为其难象征性只收取了一百块,随后又掐指算了算,指着路边的一处花坛下,抚须冲看热闹的人群笑了笑,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今日宜看姻缘。福头,摆摊吧。”
“是,师父。”小少年麻溜应道,从身上解下一个比老道身上的褡裢要大几倍的布口袋,从里面拿出两张折叠小方凳和一张折叠桌并文房四宝、各种算命用的道具,算命幡也被他甩手精准插在桌角下面的孔洞里,眨眼的功夫一个简易的算命摊就支起来了。
有几个结伴同行二十岁左右出头的女孩,她们从头到尾目睹了刚才看到给那位中年男子看相的一幕,又见那位老道冲她们笑得就……怎么说了,很高深莫测,很玄乎的那种。
犹豫间,几个女孩走到算命摊,看了一眼算命幡,只见其中一个女孩开口问道:“看姻缘是三十块钱一卦吗?”
“小居士想看姻缘?坐下说吧。”老道托了托他保养的雪白顺滑的长须,盯着那个坐下想看姻缘的女孩面相看了一会,摇摇头,“小居士的姻缘不在眼前,还是以学业为重吧。将来找了好工作,好的姻缘自然会找上来。”
那个看姻缘的女孩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她刚刚还和室友抱怨谈恋爱会让她考研分心,不知是该继续这段恋爱还是该专心考研,结果老道一语就道出让她学业为重,那言下之意不就是她的这段恋爱这段姻缘不是真正的天命因缘吗?
女孩问:“真的吗?我该继续考研,姻缘会在工作以后才会遇到?”
老道笑道:“自然。”
女孩痛快付了看姻缘的三十块钱,她的舍友见状也纷纷心动,反正也就三十块一、两杯奶茶的钱,一个个排着队看起了姻缘。
别说,看的还真挺准,和她们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渐渐的,来老道算命摊前看姻缘的女孩多了起来,其中也包括大龄单身的男同胞。
一时间,算命摊给年青男女围了一圈,老道堪称铁口直断,几乎每一个让他看姻缘的青年男女最后都会说上一句“神了”“真准”“说的太对了”“和我想的一样”之类差不多比较正面的赞评。
后来甚至有那单身的老大妈老大爷都过来凑了个人气,最后都是笑容满面付了看姻缘的钱。
夜已深,人群开始稀少,老道送走了最后两个结伴看姻缘的客人,扭头准备喊他身边的小徒弟收摊回家,却发现小徒弟正瞧着一个地方发呆。
老道顺着小徒弟的视线望去,只隐隐绰绰看见一道人影,站在绿化带的大树下,一大半身影都隐藏在暗处,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临收摊他还可以再看一个,三十块哩。
“居士,要看个姻缘吗?”
老道刚喊完话,他身边的小少年突然伸手拽了拽老道,对着老道猛地一阵摇头。
小徒弟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老道难免心生嘀咕,刚想低头问小徒弟怎么了,看见大树下那道人影从暗处走出来,走到他的算命摊,一拂衣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