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吗?”陆淮知又低声问了一句。
时绥已经分不清陆淮知是在问牵手还是接吻了。
无论哪种,都离经叛道。
时绥忍不住拿头撞了一下陆淮知的下巴,闷声道:“陆淮知,别发疯。”
“这是在教室。”
黑暗的教室里渐渐亮起手机屏幕的光, 有人还打开了手电筒。
借着微弱的光,时绥跟陆淮知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刚刚还让义正言辞让人别发疯的时绥已经红透了脸,鼻尖渗出一点汗, 折射出湿润的光, 弱化了时绥面上的凶, 有点可爱。
陆淮知偏头,朝时绥凑近。
时绥呼吸停住,没躲。
“时绥,你手机还有电吗?”前排的汪城突然回头,还打着手机的手电筒, “我的快关机了。”
可他刚回头,却听到了砰的一声, 像是谁撞到了桌子上。
汪城下意识抬起手机照向后座的两个人。
两人中间空出非常宽的距离,时绥身子几乎歪到过道去,耳朵红的滴血,而陆淮知拿着笔,在黑暗中往课桌上的卷子上写了一个公式。
汪城看了眼。
卷子上是时绥歪歪扭扭的字, 更离谱的是,陆淮知在数学试卷上写了一个化学反应方程式。
“学霸,你没事吧?”汪城有点担心陆淮知的精神状态,怕他刷题刷傻了。
陆淮知看到卷面上的化学方程式,怔了怔, 放下笔, “没事。”
说完,揉了揉自己的左手手肘。
在汪城回头的那一刹那, 时绥迅速的将两人交握的手藏到了课桌底下,他被带得撞到了桌子边缘。
汪城后知后觉发现两人的姿势不太对, 手不像是自然下垂,而是斜着。
他用脑子里为数不多的数学知识模拟了一下。
这两条斜线好像是相交的。
“时绥,你——”汪城刚准备问,齐思正突然回来了。
齐思正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站在讲台上解释道:“是学校没有通知到位,控制电力的师傅不知道今晚有晚自习,照常切断了教室的电源。”
“等师傅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老师建议大家先回家,明天正式开始晚自习。”
教室的学生陆陆续续站起身往外走。
齐思正负责维持秩序,拿着手电筒照明,避免学生在教室里摔倒。
而到了外面,走廊跟楼道是有灯的。
时绥跟陆淮知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上,不少人从他们身后经过。
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手。
时绥飞速将手心的汗在裤腿上蹭了蹭。
池青说他回家继续学,汪城也跟着走了。
时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他是去网吧蹭会空调,还是回家。
今天温度太高了,回家就是遭罪。
或许真的可以考虑在卧室装一个空调。
陆淮知将桌上时绥的数学卷子递给他,“要不要去我家?”
时绥将卷子塞进书包,慢吞吞问道:“你妈不在?”
陆淮知将时绥卡住的书包拉链往后退,将卷在里面的卷子边解救出来,放进书包,才回:“在。”
时绥垂下眼皮,“那你还叫我。”
可是下一刻,陆淮知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不过我也在。”
时绥模糊懂了陆淮知的意思。
因为陆淮知在,所以不用他担心吗?
可等他走到陆淮知家门口,却还是不免紧张。
陆淮知察觉到了时绥脚步的滞涩,错身挡在了时绥面前。
可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卢婕不在家。
陆淮知叫了几声,没人应,他将一双新拖鞋递给时绥,“她工作好像挺忙的,偶尔去隔壁市处理点事,晚上不一定回来。”
时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步子也恢复了正常。
第二次来到陆淮知的卧室,时绥很快找到他上次坐过的椅子。
跟陆淮知的整整齐齐并排在书桌前方。
他先把书包放上去,随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两把椅子?”
陆淮知一个人住,两把椅子不嫌碍事?
陆淮知看着已经自发坐在椅子上的时绥,很轻地弯了弯唇,在时绥抬头看他的时候,敛了嘴角,回道:“顺手买了。”
时绥没多想,从书包里拿出试卷干正事。
刚在一张崭新的试卷上写上名字,就听到了旁边椅子拖动的声音。
陆淮知又挤过来跟他一起挨着坐。
时绥瞥了他一眼,没管。
进入学习状态后,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到了晚上九点半。
时绥将今天的作业全部完成后,放下笔,拿起陆淮知早就放在他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陆淮知还在写题,写的是时绥给他买的那本习题册。
题目难度可能真的比正常的高,陆淮知好像卡了很久才动笔。
陆淮知知道时绥在看他,手下的笔没停,说道:“等我写完这一题帮你复核作业。”
时绥嗯了一声,目光百无聊赖地在陆淮知卧室打转。
跟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干净整洁,窗台上的几盆多肉长势依旧喜人。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盆多肉肥硕的叶子。
时绥刚准备收回手,胳膊却撞到了陆淮知的手臂。
陆淮知的左手放在书桌离他很近的位置上,要是两人现在坐在教室,陆淮知早就越过那条线了。
有人的时候陆淮知就喜欢挨着他,没人当然更肆无忌惮。
时绥视线在陆淮知的手上停留几秒——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时绥突然想起今天教室停电两人交握的手,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陆淮知的手背。
然后飞速收了回来,余光观察陆淮知的反应。
写字的速度没变,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时绥大着胆子,一点点将手挪过去,装作拿着试卷的一角,手背跟人轻轻碰在一起。
两人的体温通过接触的那个点缓慢的传递着。
他喜欢跟陆淮知肌肤相触,那种偏凉,柔软的触感在闷热的夏天很舒服,而且每次碰到,他那一小片皮肤酥酥麻麻的。
这种感觉从神经末梢一直传到他的大脑,将这种愉悦感放大。
时绥漫不经心地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思绪却很飘。
直到陆淮知的手突然退开。
时绥胳膊僵住,以为被发现了,可下一刻,他的右手突然被人包裹住。
陆淮知换了个姿势握住了他,跟之前停电的时候一样,紧密又亲昵。
此时光线明亮,两人交握的手一览无余。
底下还压着卷子。
时绥突然有种隐晦的罪恶感。
“等急了?”陆淮知偏过身,转向他这边,先低头看了眼时绥写的试卷,大多都写出了答案,“我给你讲讲空出来的这几题?”
时绥没看陆淮知的脸,含混应了一声。
他准备抽回手,陆淮知却握着他放在了两人挨着的腿上,“我动笔就行,你先听。”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半寸,时绥的肩抵在陆淮知的胸膛,对方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耳廓,痒痒的。
时绥觉得,他不一样能听得下去陆淮知给他讲题。
他视线飘忽,看到窗边那盆绿色的多肉,心情稍微平静了些。
可他等了一会,陆淮知却迟迟没有动静。
相反,他能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他的面上。
时绥又等了一分钟,忍无可忍,转头:“你不做题看我干什么?”
陆淮知顿了顿:“我没办法静下心来。”
虽然不至于跟在教室时一样在数学卷子上写化学方程式,可他依旧看不下去题目。
尽管这些题目他几个小时前就写过一遍。
时绥感受到右手被人又握紧了,突然有些心虚,努力绷着脸,“我什么都没做,也没妨碍你。”
“嗯,是我的问题。”陆淮知说,“我定力太差了。”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凉水。
从教室回来到现在,时绥做完了一张试卷,他却只写出了一题。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会这么[坦诚],靠近对方的半边脸又有升温的迹象。
他左手撑在书桌上,借力,稍微往后退开一点距离,含混道:“你别胡扯。”
他不信陆淮知说的话,就两个手碰在一起,还能牵扯到定力?
而且是放在陆淮知这种生性冷淡的人身上……
下一秒,陆淮知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没胡扯。”
时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很快,掌心处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像是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他的掌心。
而且,在他将手覆上去后,心跳声明显更快了。
时绥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是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为自己心动。
他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被带了起来。
时绥手下用力,贴紧陆淮知的心脏,明明频率已经很快了,时绥却觉得,还能更快一点。
要跟他一样快才行。
时绥深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莫名的冲动,抬头,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还是很吵。”
陆淮知顿了顿:“我控制不了。”
这个角度,时绥很清楚地看到陆淮知轻轻抿了一下唇,像是无奈。
刚喝完水的唇很润,一抿,唇上的水光微微漾起湿润的弧度,看起来很软。
本就脆弱的防线在这一刻轻易崩塌。
他想亲陆淮知。
把那点碍事的水亲干净。
时绥手指弯曲,轻而易举地抓住陆淮知胸前的衣服,往下拉,闭眼吻了上去。
因为不熟练,加上没把握好位置,时绥竟然亲到了陆淮知的下巴。
坚硬的触感让时绥刚刚的冲动一下散了,他蹭的睁开眼,想后退,却被人扶住后脑勺。
陆淮知压着时绥,偏头重新吻了上来。
这次,时绥清楚地看到了陆淮知吻他时的样子。
闭着眼,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映出一小片阴影,配上陆淮知一贯冷淡的眉眼,应该更显疏远才对,可事实却完全相反。
现在的陆淮知一点都不冷。
青涩,试探,躁动,跟窗外的蝉鸣融在一起,在夏夜中愈演愈烈。
可下一秒,时绥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他的眼上盖了一双手,带着微湿的汗意。
陆淮知哑声道:“接吻的时候,要闭眼。”
房间内空调呼呼地运转, 不断地带来凉气,可时绥额上和颈后依旧汗湿一片。
他不知道两人亲了多久,偶尔陆淮知会放开他, 让他呼吸, 往往他刚吐出一口气, 陆淮知又偏头吻了下来。
没完没了。
陆淮知身前的校服衬衫被他捏得皱成一团,桌上的卷子也被他蹂/躏地不成样子。
陆淮知好像又咬他了,在他想退开,或者抿嘴的时候,陆淮知就会用牙齿磨他, 迫使他张开嘴,继续这个吻。
每当这个时候, 时绥就会不受控制地抖一下。
分不清是痛还是其他,
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推开陆淮知。
直到桌上的试卷传来撕拉一声响。
时绥太用力,把卷子扯烂了……
两人的唇终于分开,陆淮知先擦了擦时绥的嘴角, 才去看桌上的试卷。
是时绥刚才写的物理试卷,边角被时绥拽掉了一块。
时绥没想到自己也会失控。
后脑现在还麻麻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全是汗。
陆淮知家里的空调是不是出问题了?
在陆淮知帮他用胶带粘卷子的时候,时绥拿到空调遥控器, 将温度调到了23℃。
终于没那么躁了。
时绥将额上汗湿的发撩起来, 陆淮知也把撕掉的卷子整理好递给他。
他接过卷子,目光不由朝陆淮知的唇上看去。
颜色变深了, 还有点肿。
有时候陆淮知咬疼了,他也会反咬回去, 细看陆淮知唇上还有一点点牙印。
“时绥。”陆淮知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刚刚又亲我了。”
时绥还在想牙印的事,闻言漫不经心地回道:“嗯。”
还亲了很久。
陆淮知擦了擦时绥额上的汗,黑眸沉沉的,“所以,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时绥慢半拍地抬眼,“嗯?”
身上的酥麻感还没有退却,时绥的语气懒懒的。
可等跟陆淮知对上视线,他原本松弛的神经突然绷紧。
跟陆淮知的关系?
时绥脑子一下清醒了。
上次打架亲陆淮知可以说是情况复杂,现在呢?
两人没打架没喝酒,本来一块学习,却亲到了一块。
还是他主动的。
时绥哑口无言。
陆淮知神色淡淡的,“你该不会想说,我们只是亲嘴的关系吧?”
时绥:“……”
他倒也没那么渣。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空调吹来的冷风,加上陆淮知凉凉的目光,让时绥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心虚得厉害。
他硬着头皮道:“你今天还传纸条说不用负责。”
时绥还是选择了渣。
陆淮知:“我说的是第一次亲。”
时绥:“……”
没等他再狡辩,他的肚子先咕咕叫了一声。
陆淮知顿了顿,“饿了?”
时绥绷着脸:“没有。”
然后,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又叫了一声。
下午光想着早点回教室学习,随便应付了一下,这个点的确该饿了。
陆淮知看了眼时绥捂着肚子的手,刚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淮知,今天不是有晚自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卢婕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只猫,“我去给宠物店给糖糖洗了个澡,顺便打了疫苗和驱虫,路比较远,就耽搁到了现在。”
她抬头,“我还以为会比你回来得早——”
在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事,声音戛然而止。
她跟陆淮知冷战一段时间了,今天本来想借着糖糖跟人谈和,没想到会这种情况下看到时绥。
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糖糖见卢婕久久没有把它放下来,挣了一下,主动跳出她的怀抱,朝时绥跑去,然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它有段时间没见时绥了,上次来陆淮知把它关门外,这次糖糖似乎有了心理准备,粘时绥很紧,甚至主动跳到了他的腿上。
时绥只能被动地抱住了它。
还是陆淮知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围,“今天学校停电了,我就先带时绥回来了。”
卢婕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门口的背影彻底消失,时绥绷紧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刚刚他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种想法。
陆淮知的妈妈会不会直接开口让他滚,那个时候,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顾忌所谓长辈的脸面不发火。
相比于被驱赶,时绥其实更担心他跟陆淮知刚刚干的坏事被发现。
好在卢婕什么都没说。
时绥摸了摸糖糖的脑袋,抬高手,将自己的书和卷子收进书包,“我先走了。”
他的作业本来就做的差不多,加上陆淮知的妈妈回来,就更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时绥拉上书包拉链,把怀里的糖糖递给陆淮知。
“等会。”陆淮知没接猫,“吃了饭再走。”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不然你又回去吃泡面对付,要是我没记错,那些泡面应该已经过期了。”
时绥把猫重新抱回怀里,反驳道:“还有几天。”
话没多少底气。
陆淮知往外走,时绥连忙道:“不用,我在路边买点东西解决就行,别麻烦。”
他不知道陆淮知的妈妈看到陆淮知给他做饭会作何感想。
“煮个鸡蛋面,很快。”陆淮知脚步顿了顿,回头,“你要是这么想走,那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刚刚没聊完的事。”
时绥一下噤声。
陆淮知进了厨房,时绥坐在沙发上,糖糖就窝在旁边挨着他,眯着眼睛睡觉。
可能是跟着卢婕出去又是洗澡又是打针,糖糖也累了,只缠了时绥一会,就安静了。
只不过时绥只要一动,糖糖就会睁眼抬头看他,确定人没走,才继续低头睡。
时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它的脑袋,这猫真的跟陆淮知一样粘人。
厨房传来天然气灶的滋滋声,还有锅碗偶尔碰撞的声响,让冷清的客厅变得充满烟火气。
陆淮知在厨房将水煮开,面下锅。
时间不早了,他做的很清淡,只放了青菜和鸡蛋。
“时绥,你鸡蛋喜欢吃几分熟?”
客厅传来回答,“八九分,熟一点。”
时绥正在玩糖糖的粉色肉垫,软乎乎的,糖糖还会握爪子跟他互动。
这时侧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时绥以为是陆淮知,下意识问道:“这么快做好了?”
不是刚刚才问他鸡蛋的事?
旁边的脚步声顿了顿,时绥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了卢婕的脸,他一下闭紧嘴巴。
卢婕换上了一身家常的衣服,拿着水杯,应该是来接水的。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糖糖抬起脑袋,冲卢婕软乎乎地喵了一声。
卢婕到客厅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就准备转身回房。
陆淮知刚好端着一碗面出来,看到卢婕,喊道:“妈,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从卢婕抱着糖糖来敲他的门,陆淮知就看出了卢婕的潜在意思。
两人毕竟是母子,不可能一直这样僵着相处下去。
卢婕看了沙发上的时绥一眼,摇头,“不了。”
她刚转身准备走,陆淮知却拉住了她。
“妈。”陆淮知轻声道,“我煮了你喜欢吃的溏心蛋。”
卢婕听出了陆淮知话里的祈求。
三人坐在餐桌上,陆淮知跟时绥相邻而坐,卢婕坐在对面。
面很烫,可时绥吃的速度依旧很快,早吃完早离开。
不过,他没想到陆淮知做面还这么拿手,用料虽然少,可面软硬适中,鲜香可口,时绥吃第一口差点咬到舌头。
于是,时绥吃的更快了。
可他吃第三口的时候,碗里突然多了一个荷包蛋。
陆淮知说:“慢点吃,没人催你。”
时绥很想把鸡蛋还给陆淮知,可面前坐着卢婕,他没好意思把鸡蛋夹来夹去,还是埋头吃掉了。
尽管没回陆淮知的话,时绥吃面的速度却降了下来。
不过他依旧是三人中第一个吃完的。
时绥看了眼陆淮知,用眼神示意他要不先走?
陆淮知偏头,跟他对上视线,然后,将碗往时绥的方向挪了挪,“没吃饱?我还有。”
时绥捂住自己的碗,绷着脸,“饱了。”
陆淮知平时不是挺精的吗?怎么这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再说,他妈还在,陆淮知就不能表现得疏远点?生怕他妈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猫腻是么?
时绥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踩了陆淮知一脚。
这次,陆淮知倒是识趣地没有表现出来。
卢婕像是没看到两人的互动,沉默地吃面。
她碗里的鸡蛋的确是溏心的,一咬,就能感受到里面流质的蛋黄。
是她最喜欢吃的那种。
仔细想想,两人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一起吃饭了,还是陆淮知亲手煮的面。
她跟前夫离婚后,陆淮知不吵不闹,也按照她所期望的,很优秀,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给了她最好的体面和慰藉。
可她好像不记得陆淮知有这么多话,她以为陆淮知性子冷淡寡言,可在时绥面前似乎不是。
卢婕抬眼,看着陆淮知跟时绥压低声音说话。
陆淮知问时绥是不是不爱吃葱,不喜欢下次就不加了。
时绥没理人,却把碗底的汤连带着葱花一口喝干净,还朝陆淮知亮了亮空掉的碗底。
她很清楚地,看到陆淮知笑了一下。
眉眼不是她记忆中沉默的样子,变得鲜活生动,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八岁的少年。
在她身边,陆淮知是不是一直过得很压抑?
卢婕放下筷子,看向陆淮知,说出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我这周就回A市了。”
公司根本离不开她,她一走,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已经堆积成山了。
她或许根本不该来安城。
时绥见气氛不对,借口洗完跑到了厨房,关上厨房的门,给两人留出单独的谈话空间。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问她:“什么时候走?”
卢婕将最后一口面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周五晚上,已经买好票了。”
陆淮知抿了抿唇,今天是周二,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卢婕突然谈起另一件事,“我跟那个赵叔叔已经分手了,我还是不习惯身边多个人,现在的情况也不错。”
工作顺利,陆淮知也很独立,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家里不会再出现别人。”卢婕顿了顿,“等放假,你记得回来。”
陆淮知嗯了一声,“等放暑假,我带时绥一块回去看你。”
卢婕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没应声,也没说出反对的话。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卢婕突然开口:“你来安城,除了时绥,另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赵叔叔谈恋爱?”
陆淮知:“嗯。”
卢婕苦笑一声,“果然,我还是没太注意你的情绪。”
“不是这个原因。”陆淮知抬头,定定地看着卢婕,“妈,我只是觉得,你走出来了,不需要我照顾了。”
卢婕愣了愣,眼眶突然红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刚离婚那会,她晚上也偶尔会哭,会失眠,有时候实在烦躁,她就在阳台抽烟,陆淮知就会默默过来陪着他。
第二天,陆淮知会起的很早,给她煮面。
煮面的厨艺就是那个时候练成的。
在她专心工作的那段时间,这个习惯依旧延续了下去。
直到她跟人谈恋爱……
卢婕狼狈地别过眼,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陆淮知,我才是你妈,应该是我照顾你。”
而不是陆淮知一直体谅她的心情。
“妈,你将我照顾的很好。”陆淮知将桌上的纸巾盒往卢婕那里推了推,“我一直很感谢您。”
其实卢婕并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母亲,在A市,卢婕从来不阻止他做什么。
只是在他成长过程中,缺少了陪伴而已。
至于找来安城,卢婕对陆淮知的情绪更多的是羞愧。
她一直觉得,是她对陆淮知疏于关心,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想弥补,只是方式过激了。
卢婕拿纸巾压了压眼角,深吸一口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特别是最近蛮横的做法,要是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在她锁门的时候,估计就踹门叫喊了。
就算她找了时绥,陆淮知也只是压着气,强势地跟她理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