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檐下,男人的面部轮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双灰蓝色的狭长双眼此时浸了冰,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
在洛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怀里的团团激动地叫了一声,一个飞扑挣脱了他的怀抱。
他眼看着团团抓住男人的裤腿,再被男人单手抱起。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洛予突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团团的家属。
甚至有可能是亲生父亲。
因为那双眼睛里透出的蓝色,和幼崽如出一辙。
就当洛予不知所措时,对方却突然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不含任何意味的眼神,从上到下地将他扫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的手背上。
洛予感觉刚刚抽过血的手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像是着火一般烧了起来。
鼻尖闻到一阵烟草和皮革的味道,让他感到阵阵眩晕,而沉默了一路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
“就是你拐走了我的幼崽?”
他的声音如同雪山顶落下白皑,低沉冰冷。
洛予耳根发痒,在对方逼人的气势下,突然有了逃跑的冲动。
团团是他捡到的,他为了帮团团找家人才来的主星。
可当他刚说了第一个字,对上男人的目光后,到嘴边的话就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顶着巨大的压迫感,洛予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软。
调度官硬着头皮地出来解释:“伯恩上将,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洛予听见那位被称为上将的男人冷嗤了一声,声线凉薄:“误会?”
他语气里满是嘲弄:“他带着我的幼崽来到主星,不就是为了以幼崽作为要挟,向我勒索?”
这在解应丞看来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推测。
整个帝国最有名的雪豹兽人就是解应丞这一脉。对方找到幼崽的第一时间并没有主动联系报警,而是带到了主星,简直像是直奔着他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想要勒索他的绑匪,不存在第二种可能。
在幼崽遗失的极度愤怒之下,解应丞下意识忽略了可能性极低的、巧合般的存在——比如会有像洛予这样善良的人,会想要带幼崽治疗才来到主星。
他的话听着刺耳极了,即使是洛予这么好的脾气,心中也不免窝火。
原本莫名的悸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男人气势十足的形象也立刻倒塌,洛予抿唇,挺直了背。
不过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又自以为是的家伙罢了。
他压着怒意冷冷道:
“我三天前捡到了他,带着他来主星只是想帮他找到家人,你说的敲诈勒索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幼崽,那就麻烦拿出证明来。”
解应丞几乎已经认定了他的身份,于是懒得跟眼前的人类多废口舌,直接从个人终端里调出了幼崽的个人信息。
幼崽姓名解安行,年龄五岁。看护人那一栏清晰地写着伯恩·柯普兰。
白底黑字上不仅有幼崽和男人的照片,还盖着人口管理部门的公章,确定是亲属关系无疑。
等洛予着看完最后一行,解应丞却突然欺身上前,凑近了他的脸,目光灼灼。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男人却步步紧逼上来。两人的视线贴得极近,瞳孔都能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解应丞是想看眼前的这个人类是否会因为撒谎而感到心虚。
而洛予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厉眉眼,想的却是——
除了颜色以外,跟乖巧软糯的幼崽一点都不像。
他真的是团团的家长吗?
即使事实摆在眼前,洛予心中还是不愿意承认。
抛弃幼崽的,算什么家长。
他丝毫不畏惧地迎上解应丞的目光,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控诉和谴责。半分钟后解应丞先移开视线,退后两步再次拉开距离。
解应丞不得不承认,这次是他看走了眼。
人类的眼神纯粹而坦荡,面对上他居然还能够镇定自若,不像是在撒谎。
两个人心中各有各的思量,而此时某只小崽崽却坐不住了。
团团看着解应丞主动靠近了洛予,心里为自家父亲大人加油打气:上呀上呀!要把洛予一起带回家!结果解应丞又退了回来,两个人之间拉出了好远一道距离。
小团子急了,干脆从父亲大人怀里跳出来,小爪子还没踩稳就朝洛予那边奔。警局大厅的地板是瓷面的,肉垫踩上去还打滑了好几次。
看到团团朝他跑过来,洛予下意识伸手去抱,却有人比他更快。小团子还没碰到洛予的裤脚,又被解应丞拎了回去。
团团急得喵喵乱叫,结果被解应丞淡淡扫了一眼后,立刻乖得像只小鹌鹑。
看到眼前这一幕,洛予皱起了眉。
这人怎么还带凶幼崽的?
真的好过分。
他心里更加不乐意把团团交回去了。
原本因为幼崽打岔而稍微缓和了一点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眼看着不对,处事老油条的调度官立刻出来打圆场:“洛先生,您配合我们做一下笔录吧,也让我们了解一下事情具体的情况。”
虽然洛予心里还是很不爽,但他还是详细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从他捡到幼崽开始说起,到幼崽在运输舰上的种种表现,洛予交代得清清楚楚,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对幼崽的照顾也丝毫挑不出任何错处。提到警局后有工作人员去核实了当地情况,确定洛予所言没有半分掺假。
他确实清清白白,出于好心带着幼崽来主星,却闹了这么个乌龙。
调度官擦擦额头上的汗,赔笑脸道:“误会!都是误会!不好意思啊洛先生,是我们这边弄错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会赔偿您的相关损失,您看看……?”
洛予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赔偿就不必了,我不缺钱。我带这只幼崽来主星,也只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体状况而已。”
解应丞皱了皱眉,无声递给调度官一张卡片,代表着他将相关的赔礼事宜全权委托了出去,不管洛予接不接受,该给的还是要给。
然后,不轻不重地扫了怀里的幼崽一眼。
团团立刻颤颤巍巍地缩成了一团,小小地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他、他不是故意不联系父亲大人的!他只是很想让父亲大人和洛予见面,才会这么做的。
而洛予在知道团团意外弹出了救生舱后,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看过的新闻。
原来团团的家属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指挥官。
伯恩·柯普兰。
至于为什么新闻和实际情况有所出入,他懒得去关心,他更加在意的是对方并没有遗弃幼崽。
团团的到来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而如今,这份意外很快就要被收回了。
洛予的心口又疼又闷。
如今一切都解释清楚,对方没有遗弃幼崽,他没有任何立场能够再照顾团团了。
虽然对方说了句抱歉,但洛予却并不想接受,平白受了这样一顿误会,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他转过身去拿放在椅子上的背包,细长的手指攥紧包带。
最后看了眼对方怀里的幼崽,洛予的声音有些干涩:
“既然是你的幼崽,就请你之后将他看好。没化形的幼崽独自在外面很危险,不要再弄丢他了。”
最后他还是拒绝了调度官再三的补偿请求,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小家伙的身上获得些什么,如今事情解决了,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小崽崽找到了家人他应该开心的,可他才养了三天,还没来得及把幼崽的喜好都摸清楚,转眼就要送回去了。
太可惜了,早知道这样的话,就把团团喜欢的那条小毯子子随身带着了。
小家伙总是在上面趴着睡,想必是很喜欢的。
包里带的水果在路上都已经喂给了团团,只剩下几个空盒,却出乎意料地沉重。
洛予觉得自己可能是累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干巴巴地说完,他转身就走准备离开,没敢再看团团一眼,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走不了了。
外走出不到两步的距离,背后突然响起了惊呼声。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一道清晰的巨响。洛予错愕地低下头,一个银色短发、蓝色眼睛的小正太抱着他的小腿,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拼命地坠。
“不、不要离开团团!”
“团、团团喜欢你!给团团当麻麻好不好?”
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一直没有化形的幼崽突然变成了人形,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而此时一道身影突然冲了出来,工作人员挥舞着手中的检测仪器,声音激动地喊:
“信、信息素的登记结果出来了——”
黑色巴掌大的仪器里传出清晰的电子音。
“滴!信息素登记完成,与伯恩·柯普兰上校匹配度百分之百。滴!信息素登记完成……”
仪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而洛予当场彻底石化。
一低头,小正太还抓着他的裤脚,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和……伯恩·柯普兰?
AO之间的匹配度较高时,彼此都会有所感觉。洛予自从分化为omega后,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超过50%的人。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信息素比较少见。
怎么也不至于一出来随随便便碰上一个人,匹配度就有百分百吧……?
就当洛予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巧合而已,不必在意。”
解应丞干脆利落地将还扒拉着洛予的裤腿不放的幼崽拎起,率先转身离开。
他步伐迈得极快,转眼就到了门口。
幼崽的哭声渐远,而含着泪的眼睛还停留在洛予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整个人被今天发生的事情搅得一团乱。
此时,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最初的那位调度官上前安慰:“别放在心上,上将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对谁都冷冷的,唉。”
哪怕是信息素匹配度百分百又如何?
除了战场指挥,伯恩·柯普兰上将,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上过心。
洛予从悬浮车上下来的时候,天空阴沉着,似乎即将要迎来一场大雨。
他还沉浸在突然而来的离别之中,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迈入酒店大门时他甚至有些恍惚,记不得自己这次来主星是想要做些什么。
“先生?您的家庭房已经确认好了。是否需要送您上去?”看到他的脸色差极了,酒店前台有些担心。
洛予喉中一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婉拒了前台的帮助。
“不用。我想请问一下,你们酒店还有多余的单人房吗?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我订一间吧。”
当初特意挑了一间能够任由幼崽自由活动的大房间,如今却没有这个必要了。
前台帮他换了一间房,并没有收取多余的费用。洛予谢过后走上楼梯,进入房间。
关上门,他休息了一会,随便吃了些东西。到了深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洛予又想起了幼崽脸上的泪,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团团现在回家了吗?他还好吗?
洛予很后悔没有厚着脸皮,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留一个电话。
他将提前寄来的行李拆开,别的东西都没动,只从里面找出了团团最喜欢的那条小毯子。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幼崽身上的奶香味,洛予抱在怀里,闭上了眼。
也许是因为少了小团子的存在,他一整晚都睡的不安稳,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隐隐发酸。
昨天的事情太多,洛予还没有把到主星的事情告诉裴空。他刚准备出门,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洛先生,我们昨天见过的。解安行吵着要见你,今天方便见个面吗?”
伯恩·柯普兰吗?
那位上将的声音听上去和昨天不太一样,洛予差点没听出来。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安行吵着要见他。
解安行,也就是团团。
洛予赶紧跑回酒店,将幼崽的灰色小毯子塞进包里,顾不上自己还没有吃早饭,叫了辆车就往对方给的地址赶。
悬浮车逐渐远离市中心,到了城市近郊。周围的环境更加安静,建筑也变得稀疏。两侧别墅林立,相互之间距离很远,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隐私性。
又绕过几条小路,原本零星的别墅也消失不见,视野里只剩下绿地和成片的树林,悬浮车最后在一道颇为老旧的黑色铁门前停下了。
洛予下车,看着眼前的城堡,沉默了。
巨大的绿地庭院一眼望不到边,高顶建筑经过岁月冲刷后仍然保留着古老贵族特有的华丽感,像是需要被保护起来的历史建筑,很难想象里面居然有人居住。
洛予低头又核对了一遍地址,花园路一号。
是这没错。
正当他准备去按门铃时,一个小小的银白色从城堡正门窜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黑色的铁门旁。
“喵——!”
团团再次见到洛予,刚收住没多久的眼泪又劈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铁门随着他的动作应声而开,洛予一把将飞扑过来的幼崽捞进怀里,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晚未见的小家伙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将脑袋紧紧地埋在他的怀里,小爪爪勾住他的衣服不放,看着就让人心疼。
洛予故意逗他:“团团不是说吵着要见我吗?怎么我来了反而不看我了?”
小家伙这才可怜兮兮地抬起脑袋,眼睛周围的毛发都湿成了一缕一缕的,蓝色兽瞳里含着两包泪,强忍着才不至于从眼眶里滑落下去。
洛予赶紧从包里找出手帕,替团团擦了脸。
城堡正门再次打开,解应丞穿着居家服走了过来。
看到他时洛予愣了一下,解应丞此时的模样和昨天判若两人。
昨天见到的解应丞气势锐利,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寒刃,现在却完全收敛了锋芒,眼中还有几道不明显的血丝。
“伯恩上将?”洛予试探着打了个招呼。
解应丞低低“嗯”了一声。他转身推开小城堡的大门,下巴一抬,示意洛予进来。
室内的装潢与城堡古老的外表截然相反,非常现代化,整体风格简洁明朗。
这让洛予松了口气,光看外面,他还以为城堡里全都是古董家具和昂贵收藏品呢。
好在里面还是比较接地气的,洛予稍微自在了一点,主动询问起团团的情况。
“怎么又变回来了……?”他记得昨天小家伙明明已经变成了人形,此时怀里的却还是原来的那个小毛团。
解应丞按了按眉心,声音中透着疲惫。
“还不稳定。”
事实上从昨晚开始,解安行就一直在兽态和人态之间不停切换。
家族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解应丞想来想去,只能将之归结为情绪波动过大,导致幼崽难以维持自己的形态。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洛予的离开。
乍一分别时解安行哭得很凶,解应丞还以为他只是短暂地被分离的情绪所影响,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的想法也很快得到了印证,回家后幼崽果然没有再继续哭下去。
然而,几个小时后他就被事实狠狠地打了脸。
夜深他突然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过去一看才发现小家伙又变回了兽形,躲在被子里偷偷地抽泣。
好在雪豹一族听觉灵敏,不然要是放任他哭上一整夜,那双蓝宝石眼睛怕是要变成红红的兔子眼了。
他的突然到来把还在抹泪的解安行吓了一跳,受惊的幼崽“噗”地一下变成人形,过了一会儿又变成兽形,一会儿是小男孩,一会儿是小毛团,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了。
形态切换对于化形成功的兽人来说,本应该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事情,解应丞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教他,只能临时叫来医生。然而医生也表示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最后只给幼崽做了些基本的身体检查。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累极了的小家伙嘴巴一瘪,干脆直接抱着小枕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最后解安行哭累了变成兽态睡着,解应丞本以为到这就算是结束了。
事实证明他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幼崽在梦里居然还能够不停切换形态。
解应丞在幼崽的床边守了整整一晚,第二天早上小家伙醒来,才小心翼翼地说想要见洛予。
解应丞一开始是没答应的。不过是个相处了几天的陌生人而已,目前的情况又特殊,实在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而解安行被拒绝后并没有再提,解应丞刚松了口气,转头却发现小家伙躲回房间里,又开始悄悄抹泪。
一边哭一边打嗝,还在人态和兽态之间反复横跳。
解应丞:……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洛予,麻烦他抽空过来一趟。
换作是之前的他,是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但经历了幼崽丢失的事情后,他的某些底线也往后挪了很多。
加上早晨刚接到军部的通知,让他不必去报道了。
哪怕是当初带着不足百人的部队死守边防星时,解应丞都没有这么疲惫过。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洛予答应很快就来,而解安行知道后立刻就不哭了,形态也奇迹般地稳定在兽态,挂了电话后就蹲在门口不停地往外盼。
要不是昨晚医生检查后一切正常,解应丞都怀疑洛予是不是给自家幼崽灌了什么迷魂汤。
眼下洛予一出现,解安行就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乖崽。这样的转变,让解应丞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类。
他眼见着洛予驾轻就熟地从包里拿出小毯子,将幼崽裹住,抱进怀里柔声安抚。
“好啦。团团是乖孩子对不对?眼睛都红成小兔子了,我看看脑袋上是不是也有兔子耳朵?”
话音刚落,本来还在抽抽嗒嗒的幼崽立刻抬起了脑袋,用小爪爪去摸自己的头顶,发现耳朵还是圆圆地之后,才知道洛予是在骗他。
“呜……喵喵!”
洛予是坏蛋!怎么可以骗小崽崽!
团团不满地抗议声引来了洛予的低笑,简简单单的一个互动,幼崽居然就真的停了下来,没有再哭下去了。
解应丞见状,倒来两杯水。一杯插上吸管,另一杯推到了洛予面前。
这一举动让洛予受宠若惊。
昨天还拐弯抹角讽刺他敲诈拐骗的人今天居然主动给他倒水。
真是奇了。
对方主动示好,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洛予道了声谢,并没有忙着自己喝,而是先把水喂给幼崽。
一时间只有幼崽吮吸时发出的水声,显得房子里格外安静。
解应丞紧绷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神经,此时也莫名其妙地舒缓了下来。
屋内的落地窗大敞,传来一阵极淡的、幽雅的花香。解应丞半阖上眼,手指轻点膝盖,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团团喝完了水,不停地开始打哈欠。
哭泣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幼崽早就累了,只是为了见洛予一直忍着。此时被熟悉的气味包裹住,困意就止不住一阵阵地往上翻涌。
洛予见他困了,慢慢地一下下轻拍幼崽的脊背,哄他入睡。不一会儿,小家伙就裹着毯子,在他怀里睡成了毛球球。
见他睡熟了,洛予下意识想问幼崽的房间在哪里,而原本在闭目养神的解应丞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目光专注而深邃。
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上,洛予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
他的眼神像是野兽在巡视自己圈养的猎物,没有什么太强的攻击性,却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淡然。
洛予赶紧错开视线,用唇语问他:幼崽的房间在哪?
解应丞起身带他过去,两人默契地放轻了动作,没有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幼崽。
等洛予将小家伙抱上床、盖好被子,从房间里退出来时,解应丞已经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此时正在看个人终端。
就当洛予犹豫着是否要打声招呼离开时,解应丞说话了。
“过来坐吧,把水喝完。”
语气还算客气,洛予估计他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而他刚好有些跟团团有关的事情想要问,于是默默坐了回去。
洛予一边喝水一边等着解应丞开口,可直到杯子见了底,他还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洛予只好自己挑起话题。
“团团……呃,解安行,是怎么回事?”
“形态转换不稳定。应该是情绪波动过大所导致的。”
情绪波动过大?
洛予皱起了眉。
幼崽走丢好不容易回家,怎么会情绪波动过大呢?
对方这个父亲怎么当的?
洛予强忍着没有当面质问他,勉强换了个委婉的问法:“为什么会情绪波动过大?”
解应丞没有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洛先生。”
洛予莫名其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还没问,解应丞又抛出了下一句话:“我的幼崽似乎非常依赖你,可能因此产生了分离焦虑。”
这个回答在洛予的意料之外。
居然是分离焦虑吗……他没想到团团会这么在乎自己,心中一暖的同时,又替幼崽感到难过。
此时解应丞又问:“洛先生会在主星停留多久?”
话题突然转到他的身上,洛予一愣,斟酌了一会才回答:“大概一周左右。”
解应丞思忖:一周吗?应该差不多。
“这一周的时间里,洛先生应该没有太多的工作吧。”他昨天已经通过洛予的个人信息知晓了他的职业,语气笃定。
洛予皱眉,他不喜欢解应丞这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高高在上的语气,干脆不动声色地刺回去:“这应该与您无关吧?上将?”
解应丞也不恼,而是抛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我们谈一笔交易,如何?”
解应丞的这句话落下后,洛予陷入了沉默。
他提出交易的语气语气太平淡,平淡到似乎对结果势在必得,咬定了洛予会对交易感兴趣。
但他这么想,就是大错特错了。
如果不是因为团团,洛予根本不想和权贵有任何牵扯。
于是洛予果断拒绝了:“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哪里配和上将大人谈交易呢?”
这话一出,洛予如愿看到解应丞一直平淡的表情多了一丝裂痕,眼底里闪过错愕。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蛮爽的。
洛予心情大好,也懒得计较他说话的语气,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但他还没有离开椅背,又被解应丞一句话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