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柯以明并不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挺重要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觉得自己事业并不算特别成功,手里的钞票也实在太少,其实在困顿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去算过命,去雍和宫烧过香。而面对见识过超自然现象的李昭,他需要李哥给他指导前路。
“李哥,我该去拜什么神,才能像你这么young and rich?”柯以明问。
李昭皱起眉:“不要拜神,自己努力写剧本,我也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柯以明说:“光努力是不一定成功的,李哥你才多大啊,身家就超过很多人了。说不定是超自然力量发挥的功效呢?是泰国小鬼还是仁波切?”
李昭并不喜欢把成功归结于运气,但柯以明这么说出口,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多少失败者,有多少带着傲气和才气进来,却被打击得毫无翻身之地的。他实在是个运气太好,却要假装不知道不承认的人。
李昭说:“我这里没神能拜,你去拜蜥蜴人吧。”
头发越来越长了。已经快到肩部的位置,不管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梁泊言是想直接剪掉的,随手拿了把剪刀,抓住多出来的那截头发,就打算剪下去。
陈思牧却眼疾手快,将剪刀抢了下来,还大骂梁泊言一顿,让他注意点形象,再怎么也该去理发店搞搞空气感蓬松长发。
“没钱。”梁泊言说,“每次演出才分我几个子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酒吧一直是按最开始定的价格给的,到现在人越来越多,也没有考虑给他们涨演出费,几个人一分,就更少了。再加上其他人都是大学生,平时要上课,一周顶多也就两三晚能来,这么一算,酬劳只够梁泊言吃饭。
再说陈思牧也不知道哪里找的理发店,与物美价廉毫不沾边,去一趟等于割肉,对于现在的梁泊言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怎么就没有必要了?”陈思牧反驳,“我们还要去外地演出呢,到时候你就带着你狗啃的头发去见观众啊?”
“等等!”梁泊言听迷糊了,“我们去外地演什么?”
“音乐节啊,虽然是把我们排在下午,是个旅游景区为了推广旅游搞的。”陈思牧嚼着口香糖,“哦对了,你得把身份证发我,他们要报批演出名单。”
“你们不上课吗?”梁泊言还在问傻问题,闹得其他人都笑出来了。
“是你不上课。”陈思牧敲他的头,“不上课就是不行,暑假了啊!老子前段时间熬夜复习一天最多考三科,累死我了。”
趁着许奕将他们的新歌制作完成,全部上传到了网易云,也趁着可以放肆出行的暑假,全国各种大大小小捞钱音乐节开花,有这种机会去外地免费旅游,陈思牧想不通为什么不占这个便宜。
但James不愿意。
“我不去。”梁泊言说,“你们自己去吧。”
陈思牧一愣:“你是不是嫌哥们儿没跟你商量通知晚了?其实他们昨天才打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来通知都是一样的。”梁泊言耐心解释,“我都不会参加。”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蹭这一波靠翻唱起来的热度?”陈思牧仍然在自作聪明,“害,想这么多干啥呢,蹭了就蹭了,只要我们一直有原创……哪天就大红大紫了。你知道现在那些红的乐队一场多少钱吗,五十万!”
梁泊言非常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什么情绪,但骤然间让正在兴奋的陈思牧冷静下来,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在被一个大得多的长辈审视。
“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也没有认真听进去。”梁泊言说,“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没有想要这些,如果你想要,你可以换个主唱。”
他从高凳上站起来,对面前的人视若无物走过去,正好他也没什么乐器,手机一拿,马上就可以离开。
“我们可能理念有点不合。”梁泊言说,“我先回去了。你们……如果想招新主唱的话,不用通知我。”
陈思牧目瞪口呆看梁泊言一步步消失,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阻拦,傻愣在原地,半天才想起来,带着点被老师训斥完的委屈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梁泊言装了半天的逼,一出酒吧,外面热得跟蒸笼似的,梁泊言赶紧去买了杯最便宜的柠檬水,让店员姐姐多加冰,往死里加。店员笑着说:“你们这些男生就是怕热,我们店里那几个也是,我都冷得要加外套了,那几个男的还一直嚷嚷着热。”
只是在日光下走了一段路,汗水就浸湿了后背的梁泊言对此深表赞同:“就是很热,北京这鬼天气,我都想换个地方去避暑。”
比如,跟着乐队去某个冬暖夏凉的旅游胜地参加音乐节,就唱那么几首歌,剩下的时间都可以去玩,还不会被暴晒。除了需要提供身份证件,进行演出人员的报批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问题就他妈卡在这儿了,他没有证件可以拿去申报,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么个破乐队还能从街边进酒吧。现在被架在这里,看来除了跑,没别的办法了。
为了避免被追着问原因,梁泊言不得不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来震慑住那几个大学生,让他们连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要去自我反省怎么得罪了James。
“姐,你们奶茶店一个月工资多少啊?”梁泊言突然问。
“五千,交完五险一金四千多吧。”店员回答。
“摇奶茶也要交五险一金吗?”梁泊言问。
“那肯定啊!兼职的不用,但很多兼职的没做几天就跑了,还有人借着兼职来偷配方的,我们老板现在都不招了。”
“兼职需要证件吗?”梁泊言又问。
“要啊,不然万一遇到个逃犯怎么办。”店员开玩笑,“现在哪里不要证件,你是逃犯啊?”
梁泊言当然不是逃犯,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李昭以外的一众人等怀疑是逃犯了。他是一直想顺其自然的,但现在船泊浅滩,眼看就要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如果真拿出证件来,那些人是什么反应。毕竟个个都说像,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就是梁泊言。他被拉去打的耳洞已经愈合了,在路边小店买了许多便宜的耳钉换着戴,再加上长发和穿着,好像越来越像一个00后亚逼,可惜没钱纹身,不然就更像了。新认识的人没发觉,旧友也同样没意识到,像那个金明曳,至今还在问他哥在哪儿。
只有李昭,李昭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他一眼,就能确定他的身份,毫不动摇,固执得像精神出了问题。
打开手机,陈思牧果然给他发了消息,语气小心翼翼,说不去就不去,他已经把联系的主办方拒了。又带来一个好消息,酒吧老板听说主唱跑了,大惊失色,终于反省自己太过周扒皮,给钱太少,决定给他们涨演出费用,一场高达一千块钱。吉他贝斯鼓手决定每人只拿两百,分给梁泊言四百块钱高薪。
梁泊言客气道:“还是平分吧,一人二百五,挺合适的。”
陈思牧却不同意:“你别当哥们儿傻啊,我们这种新乐队,到底大家因为谁来看,我还是有点数的。给你就收着,每天存二十块钱,多存点就不用被人包养了。”
发完两分钟,看梁泊言一直没回复,他终于意识到一定又做错了什么,赶着撤回了那条消息。
梁泊言觉得好笑:“我都看完了。没事,习惯你这张嘴了。”
陈思牧的狗胆立刻又出来了:“你这几天看起来都不咋得劲,是不是就是因为跟他吵架了?”
梁泊言有些犹豫,他觉得这不算吵架,因为李昭自始至终没跟他说过些什么,还没有以前闹得厉害,但反而让他更憋得难受。
“我有点事没告诉他,被他发现了。”梁泊言说得委婉,“可能他生气了。”
陈思牧觉得也不稀奇,James不就这么个人,什么都瞒着,搞得跟千亿富豪之子怕被绑架似的。如此一想,他立刻站在了李昭那一边,觉得窝火。
“那你道个歉哄一下。”他建议。
“人不在北京,去A城参加电影周了。”
“……我们那个音乐节也在A城。”陈思牧说。
“我都说了,我去不了音乐节。”
“要不然这样吧,”陈思牧想一下午,也大概猜出来一些,“我们乐队其他人报批,不算你。你自己买音乐节门票进去,到时候作为热心观众,自己带着话筒在下面唱,怎么样?”
“你可真是个天才。”梁泊言诚意夸赞。
电影周就快结束了。
邱老师仿佛盘问功课一样问李昭:“这些天给你介绍的前辈你都加上联系方式了吗?”
“加了。”李昭说,“但我很孤僻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邱老师已经麻木了,但还是会忍不住顺嘴骂一下李昭:“你可拉倒吧,你知道人家有的新人想给你打个招呼都不敢,在你酒店外面等了一下午吗,人家那才叫社恐孤僻。”
不过李昭这种性格,也的确很容易骗到不熟悉的人。想当初邱老师也是,觉得李昭这种人不善言辞很难混得开,替他担忧了半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昭都已经接了好几个项目了。
不过这几天,李昭看起来是心情有点不好,被那个疯子举报一通后,虽然没人当回事,但李昭看起来也受了点影响,更不太开心。整整一周,再加上前期准备的时间共处,邱老师都没有听到李昭的同性恋故事,没有听到李昭跟人讲如何爱而不得,居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
“你都三十多岁了,也该找个男人定下来了。”邱老师说,“最好年龄差不多的,也比较稳定,需要的话我也认识几个。”
李昭:“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之前不是让我搞好事业不要聊什么感情吗?”
“那你听过我的建议吗?”邱老师也问。
当然没有,甚至这几天,李昭也还在想着梁泊言的事情。
他关注了梁泊言那个乐队的账号,经营者是个话痨,每天废话奇多毫无重点,态度倒是很好,评论里有人问主唱的腰伤怎么样了,今晚演出还有吗?乐队账号回复:“早就好了,但我们这些天放暑假可能去A城玩玩,酒吧演出就先不去了。”
立刻有人跟A城最近的活动挂上了钩:“哇!要去音乐节了吗?发达了,苟富贵”
李昭查了一下,A城过段时间果然有个音乐节,演出阵营还没有官宣完毕,不过梁泊言的那个小乐队,大概对票价也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购入早鸟票,仅需199元!购票软件弹出提示。
其实还是应该提前问问梁泊言到底去不去,免得浪费了这199元的人民币。而且音乐节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理论上来讲,他也不可能在A城再停留半个月之久。
梁泊言显然靠着这个新身份,过得很快乐。李昭怀疑他要是不住自己家里了,跑出去沦落街头还能更快乐。梁泊言越来越像一个只顾当下的年轻人,重新回到三十五岁的样子,哪怕撇开病痛而已,也确实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处。难怪会变成李昭的一厢情愿。
“李哥,我可以定回去的机票了吗?”柯以明其实这几天已经问了好几次,每次李昭都没有确定好时间,一直拖到现在。
李昭说:“你自己先回去吧。”
柯以明犹豫着:“其实前几天……剧组那边联系我了,他们不是把男二的戏份都调到后面了嘛,等着剧本改好才拍,说时间很急,需要尽快发过去。”
这个剧本纯属是做人情帮忙,李昭说:“早就写完了,男二经纪团队要求先给他们审了才能发,今天刚给我回了消息,我过一会儿就交过去。”
柯以明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手操作,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种现实,甚至抱怨了几句:“这种人只考虑自己角色人设,根本不在乎整个剧的完整度,难怪现在烂剧这么多。”
“主要还是有人沆瀣一气,”李昭说,“比如我,钱给够了,让怎么改都行。”
各方要求之下,剧本改到后面,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样子,但换来的就是可以上好的平台,有好的媒介推广,再加上里面那些让人又爱又恨的桥段剧情,换来高收视。
柯以明有些吓到了,他甚至误以为李昭在生气,马上又磕磕绊绊地解释:“李哥我不是说你,这不是你的责任……”
况且,此时此刻,他又想起李昭的过去。
如果一个人在小的时候,因为家庭经济情况的不允许,导致母亲没有得到最好的治疗离世,那的确会刻下深深的阴影,变成一个金钱高于理想的人。
他也这么讲给李昭听,告诉李昭,他理解李昭,甚至共情。他的家境也没有多么富裕,要留在北京坚持下去,也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情。
李昭却笑了笑:“你别真给信了啊,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搞得赚钱还多委屈似的。”
赚钱的确只是为了赚钱,就像他刚赚了几部剧的酬劳就觉得已经很多,去售房部想看房,人家告诉他要验资三千万,他觉得人家不如去抢。同时觉得自己受到无声的羞辱,再后来他买了房,但过去的售房部已经找不到了。
其实说到底,只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但柯以明还不明白,柯以明只是看李昭似乎没有为此恼怒,便已经长舒了一口气。
“我准备留在A市看音乐节,”李昭问柯以明,“你去过吗?”
柯以明说当然,还跟李昭说起注意事项,比如提前查好天气,这些户外音乐节很多都是在草地上开,一旦下起雨就是一脚泥。还有如果有想看的乐队,要么提前去占位挤到最前面,要么就买个充气沙发坐到最后面,不要站中间被人挤死。
“你打算看哪个乐队?”柯以明多嘴又问。
李昭搜出来乐队的页面,给柯以明看。
柯以明笑得尴尬:“啊这个好像之前上过热搜啊,这主唱还、还挺帅哈。”
“就是太年轻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说,努力想暗示给李昭点什么。
李昭却说:“也不小了,我觉得差不多。”
人性是复杂的。柯以明提醒自己,不能要求自己老板除了遵纪守法之外有更高的道德标准。
陈思牧开始怀疑,James真的是什么出走的神秘人物之子。
说好了一起去A城玩,James却说什么有事,让他们先走,他后面再出发。
他觉得苦恼,但不敢再惹James,说给父母听,连父母都觉得诧异,他爸说这种人也有可能是混黑道的,他妈说这是别人隐私不要多管闲事,最后父母吵了起来要闹离婚,陈思牧自己跑了。
而梁泊言更觉得自己委屈且辛苦。
他答应了出行,才想起来要是一群人一起出去,难免会被人看到证件信息,到时候要解释起来,实在麻烦。索性在手机软件上叫了顺风车,一路坐车过去。
用匿名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可以,但长久下来,仍然还是会有问题。人是社会性动物,总要不停与人产生联系,而他却要隐瞒。
如果变回去就好了。梁泊言突然产生这样荒唐的想法。也不知道李昭还认识哪些奇人异士,毕竟封建迷信的种类那么多,他还有很多没有见识过,从萨满到活佛,说不定都能再试试。让他变回三十五岁的梁泊言,还能身体健康。
哦不对,现在已经是夏天,准确来讲,梁泊言已经马上要三十六岁了。
“你定位的地方到了。”顺风车司机提醒他。
他从车上下来,定位的地方是一个酒店。
“我们到快捷酒店了,你还有多久?”陈思牧在发消息问梁泊言。
“我到五星级酒店了。”梁泊言回复,“我准备住好一点。”
“……你发什么神经?你有个屁钱住五星级?”
“我没钱啊。”梁泊言理直气壮,“你不是说我被包养嘛,我来找人包养了。”
酒店大堂内的空调也开得太足,让梁泊言一进去就起了鸡皮疙瘩。
“这里的冷气都快赶上香港的了。”梁泊言在电梯里抱怨着。
李昭便顺手递给他毛毯:“先披着。”
梁泊言颇为惊讶地接了过来,是比较薄的毯子,标签上是某个航空公司。
“你这哪里的”梁泊言问。
“飞机上偷的。”李昭讲不好笑的笑话。
但梁泊言很配合:“怎么偷的,我下次坐飞机也偷一下。”
于是李昭交代:“坐商务舱就可以偷了。空姐会跟你说这是一次性的,让你带回家。”
李昭说完又端详着梁泊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梁泊言似乎又瘦了一些,原本应该全是胶原蛋白的脸,仍然青春,但也有几分倦怠。
梁泊言裹着毯子,也看向他:“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A城?”
李昭当然知道:“来参加音乐节嘛。”
梁泊言眼睛微微瞪大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昭很难解释,但听梁泊言这个意思,自己大概是猜得不对。
“本来开始是有邀请过,”梁泊言解释,“不过……后来主办方嫌我们原创歌曲太不红了,就取消了。”
这个原因也是真的,陈思牧那天刚给联系的人发过去消息,对方马上松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应下来,说本来领导嫌他们名气还是不够,要取消邀约,正在苦恼怎么告知,就赶上他们也决定不参加。
但这样被嫌弃,显然让一群心高气傲的大学生十分窝火,索性组了队,自己倒贴钱也要来A城转一圈,顺便看看顶替他们下午时段的乐队又有几斤几两。
他们一走,李昭也不在北京,甚至连许奕家的小孩都放暑假不用接送,梁泊言顿时觉得无聊透顶,索性选择跟乐队成员一起过来了A城。
“你好久没给我发消息了,”梁泊言说,“要不是我在网上搜新闻,都还以为你在上海呢。”
“那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酒店的?”李昭又问。
“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不就这家,你也不会再多花钱去住别的酒店吧,还不如它。”梁泊言炫耀自己的推理过程,“而且今天刚结束,你应该也不会马上搬走。”
“所以我要来声讨一下上完就跑的渣男。”梁泊言仍然嬉皮笑脸。
电梯门开了,又走了没几步,就是李昭的房间。
梁泊言伸手一仍,航空公司免费送的毯子落在了椅子上,桌上是李昭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亮的,似乎仍在使用中。
梁泊言觉得,现在的局面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李昭好像也没有特别生气,应该不是很难哄。
他坐在床上,拉着李昭的衣角,与其说是哄,不如说是在撒娇:“我都跑来千里送了,去年发生的事情,今年就忘了吧。”
李昭摇头:“我没有生气你不告诉我生病。”
梁泊言没有相信,但李昭没纠缠下去,对他来说是好事,他也乐于接受,于是又猜测:“那就是因为我变小了之后没联系你,一个人待在香港。”
这一点李昭倒是承认,但他说:“这个在香港的时候就已经生过气了,刚找到你的时候。”
梁泊言其实也只是现在回忆起来,才变得这么淡定。当时发生的时候,花了两周的时间,才确定自己不是精神错乱产生的幻觉,更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确定这样的奇迹不会消失,以免令所有人包括自己失望。更何况,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自信,没有那么笃定,李昭会继续等他。
种种原因,错综复杂,让他自己都很难解释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李昭如果要他认错,他可以马上说我错了,但如果李昭继续问错哪里了,他只能磕磕绊绊:反正都是我的错。
但李昭问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觉得我该生气?”
梁泊言也愣住了:“没有吗?”
如果没有,那当然是好事,梁泊言就不用再发愁,可以纵情享乐了。
毕竟都进了酒店房间,不做点开房应该做的事情,岂不是浪费了房费。
他便开始从下往上解李昭的衣服扣子。
李昭很无语地拉开他的手:“现在是白天。”
不对,又被梁泊言打岔给搞错重点了,这不是白天晚上的问题。他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他抓着梁泊言的手腕,但力度很轻,顺势坐下来,没有直视梁泊言的眼睛,只是有些疲惫地盯着地板。
“也不知道是我跟你的关系太奇怪,还是你这个人太奇怪。”李昭说,“明明是你生了病,是你身体不舒服,你才是病人。”
他像在跟梁泊言科普最简单的生活常识:“不该有人去怪病人。”
但他当然难受,为梁泊言的反应。
梁泊言不该是这样的,或者说,没有人该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在什么年纪,都应该有人会为他遭遇的种种而心痛。而在他遭遇这些的时候,也根本不需要再去考虑别人,他才应该是最委屈的那个。
但这些东西,梁泊言好像都不明白。
“这么心疼我啊?”听完李昭说的,梁泊言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安静了半晌,才开着玩笑说。
“人本来应该学会心疼自己。”李昭说,“当然我可能太过了,但你应该参考一下。”
梁泊言觉得很难,要学习李昭这种精神,也是需要一定勇气和毅力的。
“你变不回去,那就不变了,就这样吧。”李昭甚至在他们争论的问题上,也开始妥协,“现在的样子也挺好的。”
反而是梁泊言变得不太愿意了,假身份始终是假的,无法长久,什么都不方便:“但我现在跟人出去都不敢拿证件,大一点的演出也不行。你上次不是说找人办假证吗?要不然给我办一个吧。”
“我胡说的,办假证犯法。”李昭说。
“那请大神就不犯法吗?”梁泊言又想起诸位造访的大师们,“价格比办假证还贵吧,还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叫提升大学生就业率。”
梁泊言有时候是真的恨大学生。
这种时候给他狂打几个电话,他挂了还接着打,接了电话问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结果告诉梁泊言,他们正在烧烤摊跟人打架,让梁泊言过来壮壮声势,可能怕梁泊言不来参与,又卖可怜说什么再不来就要身负重伤了。
等到了烧烤摊一看,好家伙,一边是花拳绣腿的打架,一边还在转身叮嘱摊主多放孜然。再一问,不过是为了谁先烤谁后烤的顺序问题。
他和李昭两个人,一人拉一边,很快冷静下来,拉着坐下来吃烧烤。
梁泊言也吃了,但仍然冒火:“我就出去一会儿你们就跟人闹起来了,行不行啊!出来玩能不能别惹事。”
陈思牧还不服气:“是他们先插队的。”
“我们菜都选好了,刚去了个厕所,就被你们抢了。”对面一听,立刻又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