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失去意识前,江绪努力睁大了眼,可光还是?无法?聚焦,就这么一点点看着自己陷入黑暗,焦急地朝林观砚伸出了手。
“小桉,你别走,别离开?我......”
“我没走,我在这里,江绪,我在这里。”林观砚咬紧下唇,可还是?止不住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他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以往温热的大掌如今一片冰凉。
“江绪!”林观砚将他的手放在胸口,拼命摩擦,想让他暖和些,可江绪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嘴角还挂着满意的微笑。
林观砚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伸手抚住了他的脸。
江绪......死了吗?
他真的死了吗?
林观砚怔忡地抱着江绪,指尖一点点描摹着那曾经最熟悉,可后来逐渐陌生的眉眼,泪水滴落在他的额头。
意外?来的太快,江绪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就冲上来为他挡枪了,那伙人......对了,那伙人呢?
林观砚错愕地抬头,可面前哪还有什么横冲直撞的越野车,就连地上痛苦哀嚎的男人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滩红褐色的血迹。
“120来了!”江绪手下的几个连忙将医护人员引到林观砚身边,见到如此大的出血量,几个医护人员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把人抬上救护车,争分夺秒地送往医院抢救。
林观砚实在不放心江绪,直接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眼睁睁看着江绪被推进了抢救室,有些崩溃地捂着脸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江绪居然会奋不顾身的为他挡枪,那可不是?刀子,那是?能分分钟要人性命的子弹啊!
想起江绪腹部那个狰狞的洞口,林观砚不禁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不敢想象,如果当时?自己受了当胸一击的话,现?在还能不能保住小命。
是?江绪救了他......
林观砚咬紧下唇,忍不住哽咽出声?,明明平日里那么厌恶的一个人,如今他生死未卜,自己居然会那么难过。
他有些迷茫地扭头看了看抢救室亮起的红灯,怔愣几下,又抬起自己的手,想到当时?江绪几乎快要失去意识,还挣扎着要握紧他的手,好?像是?什么救命的灵丹妙药。
江绪为什么要舍命救他?他不是?不爱自己吗?当初是?江绪亲口说的,他喜欢的是?沈清安,自己不过是?他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可现?在......
林观砚摇摇头,几近崩溃,在心里疯狂又无助地怒吼:“江绪,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抢救室的灯亮了一夜,林观砚便?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他的外?套被江绪的血弄脏了,连带着里面的衬衫也染上了刺目的鲜红,干巴巴地贴着皮肤,扎得人生疼。
可林观砚不在乎,双眼无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回?看了自己的前半生,觉得荒谬又可笑。年轻时?稀里糊涂地爱错了一个人,导致自己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浴火重生,还有了真心呵护自己的男朋友,却连累的他跟家族反目,受尽折磨。
林观砚顿了顿,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他这样的人,是?不是?命里带灾,喜欢他的人、他喜欢的人,都会一个接一个的倒霉啊?
“嗡嗡——”
本来还在胡思乱想着,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了两下,林观砚这才有了点活人气儿,疲惫地拿出来一看,顿时?愣住。
【小桉,我逃出来了,你在哪里?】
消息是?夏景逸发?过来的,看见他出逃成功,林观砚差点高兴的哭出声?,只不过夏景逸身上新伤加旧伤,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跑出来,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在京城第一医院。】
夏景逸见他居然在医院,心下一惊,立马发?消息问道:【怎么了小桉?你生病了?是?不是?胃癌复发?了?】
【不是?不是?,是?江绪。】林观砚赶紧和他解释,踌躇半晌,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儿告诉他。
【那个酒店里偷拍视频的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让我拿两百万去换原文件,我交了钱后他们却突然变卦,幸好?江绪及时?赶到,这才让我虎口脱险。】
【可缠斗中我们打伤了那人,他的同伙想杀人灭口,江绪......江绪他冲上来帮我挡了一枪。】
夏景逸大惊失色,【怎么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中枪了吗?】
【不,我很好?,只是?江绪受伤严重,还在医院里抢救。】
听他这么说,夏景逸才放下心来,沉默半晌,觉得就算江绪再?混蛋,看在他舍命救林观砚的份儿上,还是?有必要去医院看看他。
【小桉,等我,我马上到。】
关了手机,林观砚莫名觉得有点失落,他能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微微倾斜,只不过还没到彻底压往另一边的程度。
不不不,就算江绪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改过自新并且舍命救他,林观砚也不会轻易忘记他之前做过什么事儿,那些历历在目的血泪教训,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敲响警钟。
夏师兄才是?真心爱自己的,他也是?真心爱着夏师兄。
对,就是?这样。
林观砚坚定地对自己说,他不能因为江绪舍命救他,就忘记夏师兄对他的恩情。夏师兄陪伴了自己整整四年,把他从鬼门关一点点带了出来,这份关心和爱护,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十分钟后,夏景逸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医院,一路奔向急诊室,见到林观砚的那一刻,不禁喜极而?泣。
“小桉!”
夏景逸上前紧紧抱住林观砚,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泣不成声?:“小桉,我终于见到你了,小桉。”
因为上次江绪带着林观砚悄悄进来,夏鸿卓和夏长青发?现?了端倪,回?去便?狠狠责打了他一顿,可夏景逸硬气得很,就是?一个字都不说,给他爸和他爷爷气够呛,他妈妈更是?,担心儿子又恨铁不成钢,惊怒交加下卧病在床。
也正是?他妈妈生病,夏长青和夏鸿卓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天天盯着他,这才让夏景逸有了机会偷跑出来,否则想要再?见到林观砚便?是?痴人说梦。
林观砚抚摸着夏景逸瘦削的脊背,心疼不已,这才多久,他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可见为了反抗家人有多拼命。
夏景逸如此真心诚意,可自己刚刚却......
林观砚内疚地拉住夏景逸的手,眼角微红,“夏师兄,你受苦了。”
夏景逸无所谓地耸耸肩,对他笑道:“这有啥?你看我头上这伤,都好?的快差不多了,眼睛也不肿了,腿就更没问题了,你看看,现?下都能跑了呢。放心,用不了多久,夏师兄就会变回?你那个英俊潇洒的男朋友的。”
林观砚被他逗得忍俊不禁,见到夏景逸平安逃出夏家,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倒是?你。”夏景逸心疼地抚摸着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个王八羔子,老子非宰了他们不可!”
林观砚扶住他的手,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只是?小伤。夏师兄,你能安全逃出夏家就好?,现?下,我只需要担心另一件事儿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夏景逸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有些别扭地冲他眨眨眼,“江绪为你受伤,你心疼啦?”
“哪有?”林观砚知道他吃醋了,扯扯夏景逸的袖子,轻笑着安慰他:“不过,他能舍命救我,我......还是?很感激的。”
夏景逸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林观砚被他看得心虚,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沉默地并排坐在长椅上。
“小桉。”夏景逸缓缓开?口,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心底满是?苦涩,“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答应过你的,那天一定会出现?在民政局门口,然后我们高高兴兴地领证。”
“我们就要有家了。”
林观砚心尖颤抖两下,握着夏景逸的手不禁攥紧了几分。
“嗯,我知道,我也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夏景逸转过头,目光落在林观砚哭得通红的鼻尖,轻声?笑道:“小桉,你知道吗?我等着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为了能真正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林观砚浑身一震,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真傻,夏师兄为他付出了几乎一切,而?且,他俩也快要结婚了,应该坚定内心,无论旁人如何?挑拨,哪怕是?为了他献出生命,也不该为之动容。
“吱呀——”
抢救室的大门忽的敞开?,林观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医生护士们从里面缓缓推出来一个人,正是?脸色苍白?如纸的江绪。
“医生,他怎么样了?”林观砚焦急地问道。
夏景逸也是?没想到江绪能伤得那么重,不禁皱了皱眉。
医生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地对他俩说道:“命是?暂且保住了,可子弹伤到了内脏器官,情况很危险。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如果是?的话请帮我联系他的家人,江先生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住院治疗。”
说罢,医生们便?推着江绪快步走了,留下呆若木鸡的林观砚和夏景逸。
“他......夏师兄,江绪会死吗?”林观砚怔怔地问。
夏景逸“啧”了一声?,摇摇头,“不好?说。别担心小桉,江叔叔和江夫人在国外?是?做医疗器械的,有的是?顶级的专家团队,肯定有办法?治好?江绪的。”
听他这么说,林观砚这才松了口气,可目光一直没离开?病床上的江绪。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上来帮自己挡这一枪?
“我去看看他吧。”
毕竟是?为了自己受伤的,林观砚有些于心不忍,夏景逸愣了愣,刚掏出来的准备联系江家的电话又放了下去,“小桉,你别去了,到时?候让江家夫妇看见,又得对你冷嘲热讽,说不定还要把一切都怪在你头上。”
林观砚无奈地笑笑,“这一切本也是?怪我,如果我当初能多相信他一些,直接把那人的消息跟他说,说不定我俩都不会受伤。”
夏景逸撇撇嘴,极其不屑地说:“你不信他可太正常了,我没觉得江绪这个混蛋有哪一点值得信任的地方,这次他能舍命救你,我还挺意外?的。”
林观砚静静地听着,是?啊,他也很意外?。
“那你去看他吧,只不过别逗留太久。”夏景逸忍不住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捏捏他腮边的软肉:“不然我会吃醋的。”
林观砚被他这番撒娇弄得没有办法?,只能笑着冲他眨眨眼,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看江绪。
江绪已经醒了,只是?失血过多,意识还不太清楚。见林观砚进来,眼睛顿时?亮了,像某种小动物一样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小桉?”
“是?我,你怎么样了?还疼吗?”林观砚坐在床边,关切地看向他腹部的伤口。
江绪笑了笑,掀开?被子让他看清楚,“你放心,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这话不是?真的。林观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亲眼见到江绪腹部被豁开?一个洞的惨烈状况,两人的外?套全都被血浸透了都止不住,怎么能算是?小伤?
“你别大言不惭了,医生说了,你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事,实际上伤到内脏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住院。”
江绪愣了愣,旋即无所谓地耸耸肩,“住院住院呗,放心,我命硬,肯定死不掉。”
林观砚被他莫名其妙的乐观惊到了,绷着脸默不作声?。
江绪支撑着自己往上移了移,却因为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眼睛里却是?掩盖不住的高兴,“不过真是?好?险,你身子这么弱,如果那一枪是?打在你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林观砚实在忍不住,“打在你身上就好?了?你也是?脑子有问题,冲过来救我做什么?我跟你又......”
话说一半,林观砚戛然而?止,看着江绪认真的表情,无奈地别开?了脸。
江绪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微微垂下眼帘,笑道:“对不起小桉,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希望你活着。”
当看到那人把枪口对准你,我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冲上去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护你周全,好?像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下次......别这样了。”
江绪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像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小雀跃, “行,都听你的。”
林观砚长叹一声,认真又严肃地盯着?他的脸, 想告诉他夏景逸已经从千山庄园里逃出来, 他俩很快就?要结婚的事?儿,但目光落在他包裹的厚厚的腹部, 又有?些于心不忍。
那日硝烟刺鼻, 枪声呼啸贯穿江绪腹部的血腥场景还历历在目,林观砚虽然感激江绪为自己挡枪,但?他绝不会为了这个就?放弃和夏景逸的感情,哪怕江绪真的如?他所说改过自新, 也不足以让林观砚摒弃前。
林观砚顿了顿, 他和喜欢脚踩几只船的人不同,只要是正式确立了关系, 那就?绝对?会从一而终, 对?于那些纠缠不休的, 他只会劝他们放弃。
可江绪明?显不是一个听劝的人,他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江绪见?他脸色青青白白,有?些摸不着?头脑,拿起床头的一个橘子,细细剥好了, 笑着?递给林观砚:“喏,吃点橘子补补水, 你看你,嘴上都起死皮了。”
林观砚摇摇头,他是饿了一晚上,但?倒也不至于和病号抢吃的,将橘子推了回?去:“你自己吃吧,我要走了,夏师兄在门外等我。”
江绪一愣,旋即黑了脸,长眉微挑,“夏景逸跑出来了?”
林观砚点点头,表情异常平静,“我们下个月结婚。”
“咳咳......”江绪被橘子汁呛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爸和他爷爷能?同意?我不信!”
一说起这个,林观砚心里也有?点落寞,他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等日后结婚,自己的婚礼他们不能?来见?证,现如?今,还连累的夏景逸的家人也不能?来。
他很清楚,夏长青和夏鸿卓绝对?不能?可能?同意夏景逸和自己在一起,他俩就?好像古代那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约束的苦命鸳鸯,只能?背地里许下承诺,拼命享受偷来的幸福。
他是无所谓的,林观砚从知道自己是gay,就?再没有?在意过旁人的目光,可夏景逸不行,夏家是他的荣耀,也是他割舍不掉的血脉。
江绪见?他微微垂下眼帘,苦涩都快要溢出脸庞,不禁暗暗笑了一声,“小桉,别傻了,你和你的夏师兄不可能?有?未来的,早点分手,还不至于越陷越深。”
听他冷嘲热讽,林观砚不由?得心头火气,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和夏师兄的事?儿跟你没关系,能?不能?成也不用江大少爷操心,好好养你的伤吧。”
说罢,林观砚拂袖离去,“砰”一声把江绪关在房里。
背靠着?门,林观砚被江绪那胜券在握的表情气的微微发抖,他在得意什么?难道就?因为帮他挡了一次枪,就?可以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的对?自己颐指气使?
“小桉,你怎么了?”
夏景逸见?他许久没回?来,有?点担心,便直接过来找他了,谁知一来便看见?林观砚眼尾通红地站在江绪的病房门口,眉头紧皱,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气的。
林观砚擦掉眼尾晶莹的泪花,冲他笑了笑,走过来握住了夏景逸的手。
“没什么夏师兄,走吧。”
夏景逸朝他身后瞥了一眼,心下了然,拍拍他的肩,“受他气了?让你别来看的。说实话?小桉,就?江绪做的那些龌龊事?儿,他就?算为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还清罪孽,你也没必要感激他。”
林观砚怔忡地点点头,“嗯。”
夏景逸揽着?林观砚,愉悦地吹了个口哨,笑着?捏捏他腮边软肉,“别为江绪伤神了,走,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观砚无奈地躲掉他的手,“夏师兄,我又不是小孩,怎么天天拿吃的哄我。”
“你在我眼里就?是!”夏景逸被逗得哈哈大笑,俩人一齐走出了医院,来到地下停车场。
夏景逸有?点心虚地拿出车钥匙,身旁的一辆SUV闪了闪,看见?林观砚狐疑的眼神,夏景逸只能?摸着?车身尴尬地解释:“呃,换口味了,每天开跑车没意思,怪冷的。”
林观砚默默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盯着?里面破旧的陈设,心里一片酸涩。
什么换口味了,分明?就?是夏景逸偷偷跑出来,身上肯定没多少钱,这辆SUV林观砚之前见?过,是他小助理的车。
夏景逸也坐了进来,系上安全带,笑着?冲林观砚眨眨眼,“让小朱先?去点菜了,有?排骨,还有?白切鸡,都是你爱吃的。”
林观砚看着?他眼角处还未好全的伤口,抿抿唇,鼻尖有?些酸涩,夏景逸就?是这样,即使自己吃苦受罪,也会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车辆飞驰在中央大道上,夏景逸的一边开车,一边和林观砚说笑话?打趣,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只不过夏景逸全部拒接了,还欲盖弥彰地告诉林观砚不重要,都是些骚扰电话?。
在电话?第十次响起的时?候,林观砚终于忍不住,按住夏景逸想要挂断电话?的手,“夏师兄,不是骚扰电话?,是夏叔叔。”
心思被戳穿,夏景逸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沉默地把手收回?来,放在方向盘上,任凭电话?响。
“接吧,夏师兄,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啊。”林观砚用眼神鼓励他。
“不接,我跟他断绝关系了。”夏景逸声音闷闷的,头也不回?地继续开车。
林观砚无奈地叹了口气,夏景逸的脾气他了解,和江绪一样倔,只要是打定了主意的事?儿,就?绝对?不会松口。
“夏师兄,别耍小性子,你们是亲爷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更何况,夏叔叔从小对?你那么看重,怎么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夏景逸猛地一脚踩下刹车,急停在了路边,林观砚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夏景逸喉结滚动两下,眼眶刷地红了,崩溃地伏在方向盘上,身躯剧烈起伏。
“我什么法子都用了,讲道理、绝食、自杀......我妈都被我气病了,可我爸呢?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的,这都不肯松口!”
夏景逸咬咬牙,绝望又无助地拉住林观砚的手,“小桉,你说这种硬要破坏儿子幸福的爹,我不跟他断绝关系干嘛呢?”
林观砚听着?,心疼不已,可毕竟是夏景逸的父亲,亲爷俩闹别扭的事?儿,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夏师兄,你刚刚说,你妈妈病了?”
夏景逸一愣,眼泪又开始忍不住地流。从小到大,他都是个极其叛逆的,又被宠坏了,三天两头被爸和他爷爷请家法,但?无论闯了多大祸,他妈都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护着?他,哪怕被他爸打骂也不肯退后。
在夏家这种封建观念极重、女人几乎没有?话?语权的地方,他妈这种娇娇弱弱的小白花,只有?被夏鸿卓拿捏的份儿,可一遇到儿子的事?儿,却比谁都有?主见?。
可这一次,以往做什么都有?母亲支持的夏景逸,却难得一见?的遭到拒绝,哪怕他再三跟夏夫人强调,他是真的喜欢林观砚,他要和他结婚。
他真的做错了吗?
夏景逸从那个吃人的魔窟逃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他妈进医院的消息,心急如?焚地想回?去看看,可一想到回?去又要被夏鸿卓夏长青关起来,以后都不一定能?再见?到林观砚,他又退缩了。
他爱母亲,也爱林观砚,在夏景逸看来,这明?明?是可以兼得的,但?在自己母亲那里不行。
林观砚静静地听着?,伸出手摸了摸夏景逸柔软的头发,在他满是错愕的表情中笑道:“夏师兄,你好傻。”
“我也许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爱人,但?你妈妈,她是你生命的百分之百。”
夏景逸怔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林观砚感觉心在滴血,呼吸都有?些不畅,却仍是轻声安慰他:“夏师兄,回?去吧,回?去看看你妈妈,你偷偷跑出来那么久,她一定很担心你。”
夏景逸攥紧了他的手,焦急地问:“那你呢?我不走小桉,我不能?走,我回?去,我爸和我爷爷又要把我关起来,到时?候若是我被他们送出国,一辈子见?不到你怎么办?”
林观砚无奈地笑笑,“夏师兄,哪里有?那么夸张?你爸爸和你爷爷只是气恼你误入歧途,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已,怎么舍得把你送出国去,从此不在他们身边呢?”
夏景逸沉思半晌,还是坚定地摇摇头,“不行,我不会离开你,小桉,我这辈子只要你,其余人,我......”
他原本想说“其余人我都不在乎”,可话?说一半,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可以不在乎世界上所有?人的看法,但?不能?不得到他母亲的祝福,这样就?算和林观砚在一起了,他也心有?不甘。
林观砚淡淡地扬了扬嘴角,把安全带解开,打开车门下了车。
“小桉!你去哪儿?”夏景逸想上来抓住他的衣角,可林观砚已经把门关上了,透过车窗朝他挥了挥手,“夏师兄,快回?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他之前因为江绪,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这是他永远的痛,不想夏景逸再经历一次。
“我不回?去!你快上车!”夏景逸焦急地呼喊,他是真的很怕林观砚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放弃,明?明?差一点,他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林观砚在心里长叹一声,其实他早就?知道,夏景逸不可能?反抗得了他的家族,只不过怀着?最后一丝幻想,觉得他俩能?走到一处。
感情这个事?情真的非常玄,有?些时?候就?算再努力?,爱那人爱到了骨子里,也没法修成正果,更何况他和夏景逸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桉,求你了,你别走......”夏景逸踉跄着?推开车门,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全然不顾大路上车来车往,人群里投出异样的目光。
林观砚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艰难地笑道:“夏师兄,我不会走。”
“只要你不后退,我就?一直陪着?你。”
夏景逸心尖微颤,紧紧地搂着?他,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下个月十五号,在民政局门口等我。”
林观砚咬紧下唇,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抱着?夏景逸的手都在颤抖。
“......好。”
他到底还是没能?吃上那顿饭,夏景逸接了第十一个电话?,被夏鸿卓臭骂一顿,急匆匆地开车赶往医院看望他的母亲。
林观砚自己打了个车回?家,一进到自己的出租屋,他便感到每个毛孔都放松下来,心里却逐渐被疲惫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