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教室的前门突然开了。这扇门就在黑板的旁边。自然而然,开门进来的人能吸引住全场人的目光。
于是,大家都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几乎遮挡耳垂的高领羽绒服,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深色墨镜。
遮得再多,也是遮给陌生人看。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包括峦,包括哲,包括绵。
峦坐直了,哲动作一滞,绵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现在已经下课了,很多学生陆续站起,绵这一站并没吸引多少人。
但峦注意到了,应该说,只有峦注意到了。即使是苍,他的视线方向也没有朝向绵。
“快点。”苍沉声说,向着哲的方向。
“啊?”哲惊讶地看着苍,动作停滞,有些恍不过神。
苍不耐烦地深呼吸了一次,“快点,电影快迟到了。”
哲还顿在那里,看着苍似乎想看出些更多的信息,但一教室的学生好像已经懂了,不能再懂了。
他们拍起了桌子,“原来哲老师有约会啊!”
“这是哲老师男朋友吗?”
起哄声突起,把哲叫回了神,他哭笑不得地牵了牵唇角,“闹什么闹?掀了房顶,砸的可是你们。”
一帮学生们才不管,叫唤得更凶。
哲压不住了,随意摆了摆手,向苍走了过去。
苍直接扣住哲的手腕,在震耳欲聋的“啊”声中,把哲拉出了教室。
很快,两人手牵手的背影已经看不到,激动的吃瓜声却还像浪潮一样翻涌。
不过大家都动了起来,有的在收拾书包,有的已经往门口走,都没有要在教室里继续吃瓜的样子。
只有绵还木呆呆地站在那里,魂不附体。
峦小心地挤过人群,离绵近了一些。听到绵身边同寝的朋友把绵叫回了神。
“绵,你怎么了?我们走吧。”
“对啊绵。你男朋友该来了吧。他在哪儿等你呢?”
绵僵硬地转了一下头,好像思绪很乱,他得一点一点地整理,好半天,他才整理出一句话。
他断断续续地说:“哦,我男朋友啊,他刚才来消息说,他身体不太舒服,好像感冒了。”
“啊?”几个同学听了,整齐划一地惊呼出声。
这一声惊呼似乎让绵更清醒了一些,他掏出手机,“哦,对了,他也说不好意思,所以买了附近电玩城里5000个币,让我们随便玩,玩开心一点。”
同学们一听,失落一扫而空,马上又兴奋了起来。
相较于绵的男朋友长什么样,他们好像更在意这个男朋友够不够大方。
绵把领币的条码分享给了同学,然后抱歉地说:“那个,你们去玩吧。既然他感冒了,我想早点回去看他。”
“唉哟,真是贤惠啊。”
“也对,早点回去,给他暖暖身子,好得快一点嘛。”
同学们又嘻嘻哈哈拿绵打趣玩笑,绵始终笑着,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不停催他们快去玩,越晚人越多。
不知不觉,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最后只剩下绵和峦。
喧嚣终于褪尽,只剩死寂。
绵像块木头一样伫在那里,看着前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始终没有回过头。
峦站在绵的后三排位置,也不知道绵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看不到绵的脸,但是一个背影也让他感觉沉重。
苍今日的举动,他也始料不及。
虽然哲告诉过他,苍并不爱绵,迟早和绵摊牌,但苍选择了这样一个情境,这样一个方式与绵摊牌,谁都没有预料到。
不得不说,挺狠的。
在一个人企盼到热烈的时候,给他一瓢冰水,这种伎俩峦使用过无数次。
可没有想到,苍学得这么透彻还用在了绵身上。
峦不敢去打扰绵,只静静地陪着绵站着。
真是可笑,在这个校园里,峦撩拨过无数的“男友”,曾被同学们戏称为“钓系海王”,但没想到,事隔经年,重返校园的他却对着一个真心想撩的人不知所措。
悄悄离开,于心不忍。迎上去安慰,趁火打劫。
峦目光四下乱扫,说不清他是期望绵转个身还是不转身。
在他想清楚这些之前,“木头”终于活了。
绵有气无力地背起背包,向教室外走,没有回头看。
峦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一直默默跟着。
绵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向校门外走,他似乎深知他同学的生活轨迹,所以有意避开所有他认识的人。
走了半个多小时,峦终于感觉出绵的路线,绵是要从学校另一个偏门处离开。
那处偏门学生使用的不多,主要是货车出入。
看着绵走出大门,拐了弯。峦疾走几步,追了上去。扭头却看不到绵了。
这么快就打到车了?峦怅然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两声,看得到看不到绵有什么区别呢?他都不知道自己一路跟着的意义是什么。
就这么垂着头胡思乱想着,突然,峦感觉肩膀被人搭了一下。
峦一愣,扭头就对上绵的眼。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得让峦心里难受。
“你还要跟我多久?”绵说,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寡淡如水。
峦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时语塞,他可以想出无数调侃的话,来缓解这时的尴尬,比如“路是大家都能走,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之类。
但他说不出口,绵这不活不死的样子,让他嗓子很紧。
绵等了一会儿,听峦不说话,好像有点失望,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是抱怨的情绪。
“你到底是不是个霸总啊?这种时候一直跟着我算什么?难道不应该直接把你的豪车开过来,把我按车里说:我不许你不开心。然后拿钱往我身上砸吗?”
峦愣住了,似乎没想到绵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后,他过意不去地说了一句:“我……没钱。”
绵盯着峦看了半天,像看撒谎的人会不会脸红。
前两天才请人家喝一百多一杯的咖啡,谈着几百万的项目,转眼就哭穷?
嘿嘿——绵被逗笑了,峦却实事求是得很有底气。
绵一脸“我服”,四下乱看着点了点头,“没钱是吧?那你打车送我回去?”
峦略一颔首,采纳了这个建议。不然真要再走回去开车,也确实怪累的。
于是,他拦了辆出租。
绵不声不响,顺从地跟着峦上了车。
“去哪儿啊?”司机问。
“瑞——”
“云渡街。”
在峦说全“瑞安豪庭”之前,绵用一个新地址打断了他。
司机惊了一下,从车内后视镜里向后看着两人,却没启动车,明显在等峦作决定。
没的说,以司机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来谁付钱,得听付钱那人的。
峦抬眸接过司机的目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听他的。”
司机耸肩一笑,笑出看冤大头的意味,同时边摇头边启动了车辆。
峦知道司机这一连串反应是什么原因。
云渡街——高档消费集中区,普通工薪族不会去,富一代很少去,富二代才喜欢去那里挥霍的地方。
峦也没怎么去过,他不差钱,但是他不烧钱,所以也没有和那个地方匹配的气质。
想当然,司机刚才那一笑,就是在笑他大肿脸充胖子,为了追个小男生,棺材本都不要了。
周末有些堵车,到云渡街的时候,五点多了,快到晚饭的时间。
“你想吃什么?”峦问。
绵随意地向四周停放的豪车瞅了瞅,佯装贴心地说:“董事长既然说没钱,那我就给你省点。咱买点食材回去做着吃?”
峦也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家超市,不是一般的超市。
他纵容地笑笑,“听你的。”
“唉呀,会做饭啊?中餐西餐?”
峦笑意不减,“听你的。”
绵赞叹地点了好几下头,“那我就随便买了哈。”
说完,他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引着峦去了那家超市。
超市里也有寻常的水果蔬菜,但都打着有机,而且是有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包装精致地摆放在那里,每个细节都在告诉你:没钱勿碰。
绵对这些只扫了一眼,他得先选主菜,随意逛了逛,他来到了牛排区。
显眼位置摆放着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新品,巧克力牛排,看介绍说这牛真是吃过巧克力的。
峦也不清楚是真是假,但绵看了挺高兴,买了。一小块要一千来块,两人两块就是两千多。
“我只要两块,够省了吧?”绵说。
峦:“……你正长身体,可以多吃一点。”
绵一听,高高兴兴又拿了一块,“大气啊!剩下买什么,听大厨的。”
虽然嘴上说听峦了,在峦挑了些配菜水果后,他还是不客气地从红酒专卖区里,拿了一瓶两万多的拉菲。
用他的话说:我很省钱啦,你看我都没拿那十几二十万的呢。
当然,慎重起见,他还是跟峦确认了一句:“你结账啊,我可是‘真’没钱。”
峦面色平静,不慌不忙掏出一张储蓄卡,结了账。
绵斜眼看着,笑着打趣:“唉哟,这是谁在说没钱啊?”
峦淡淡一笑,只是回应,看不出什么意思。
两个人离开超市,峦叫了辆车回家。这是峦新买的房,三室一厅的公寓。
一进屋,绵就很不见外地到处看,每间房瞧一遍不说,还拉开人家的衣柜瞅了瞅,甚至随机抽出两条底裤比了比,是不是一个号。
峦看着多少有些无语,“你在找什么?”
绵撇撇嘴,“你怎么新买这么大个房子,真是一个人住?”
峦拿着食材正往厨房走,步子稍稍顿了一下,但没打断什么。
他把食材拿到案板上开始准备,同时很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新买的房子?”
绵跟到厨房,靠在门边理所当然地说:“这房子一看就很新啊,没怎么住过人。”
峦扫视了一圈厨房,干净得光彩照人,这是一直没住过人的样板房,确实是新。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峦不再说话,开始准备,目光一直停留在食材上。
绵就在一旁,目光一直在峦身上,看着看着,他好奇地直接上手,把峦的墨镜摘了下来。
“你干嘛在家还戴墨镜啊?”
话落,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动作都滞住了。
很奇怪,对于峦来说,那一层墨镜并不妨碍他什么,可一旦摘下,他的思绪就有些把持不住。像一道封印,一旦揭开,许多过往的画面就疯涌而至。
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两人一起“合租”的日子,每天也是他在厨房里准备菜肴,绵就在一旁笑嘻嘻地陪着,需要的时候打打下手,岁月静好。
仔细想想,应该就是那段日子让他品尝到一种归属感,让身为实验体的他感受到生而为人的舒服,也是那段日子让他燃起了对抗机构的决心,想要找喜欢的人,普普通通过一辈子。
但命运真是会下刀,知道让你尝过后再失去,远比从来没尝过要难受得多。
峦一时情绪翻涌,看着失而未复得的人,想动不敢动。
至于绵,他动作的停滞,似乎全在峦的“颜”上。
“大叔,你不戴墨镜好看多了,也没我想象那么老啊?如果把胡子剃干净——”说到胡子,他极其自然地用手指去抚摸峦的胡茬。
傻瓜,前男友不能这么撩的,何况是一个还没忘情的前男友,还是个会失控的前男友。
峦一把扣住绵的手腕,力度强到让绵感觉到痛。
绵吓了一跳,他看到峦眼底腥红,感受到一层强制的压迫感,顿时紧张到语无伦次,“你,要,干嘛?我,我,我喊人啦。”
绵眼里的慌张,让峦意识回体,同时鼻子一酸,眼底变潮热。
这让绵神情斗转,“你——哭了?”
峦强硬地收回目光,将绵甩开。并顺手夺过了绵手里的墨镜,重新戴起。
“不是,我有眼疾,还在调理。厨房灯光太强,我眼睛受不了。”
说完,峦垂下头认真处理食材,心情落寞,肉眼可见。
绵自觉做错事,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厨房。
听到绵的脚步声远,峦长长吁出一口气,心有余悸:怎么能这么不淡定呢?
他心里清楚,不能在今天对绵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不想对绵使用任何心机,任何手段。
然而,累积下来的恋爱经验还是在提醒他:一个人受情伤的时候,你最有机会趁虚而入,但这步棋只能点到为止,踏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冷静,再冷静。
然而,没想到的是,厨房外的那位,好像千方百计地要引他踏错那一步。
峦做了份水果沙拉,煎好了两份牛排,走出厨房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光很昏暗。
也不能说是昏暗,而是换了一种柔和的光源,把整个客厅调制得过于旖旎动人。
绵把屋里的一堆香熏蜡烛,全点上了。
这些蜡烛不是峦买的,算是买房赠送。他买的本来就是样板间,那些香薰蜡烛放在那里,为了拍照好看,更为了暗示买家,一个优质的房子,可以让你的生活更有情调。
现在好了,情调从摆拍进入实践了。
峦尽量让自己神情寡淡,把牛排和沙拉摆上桌。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拉菲,已经被打开了,绵还贴心地提前放好了高脚杯。
此情,此景,还有个未成年,怎么说呢?他真的想犯罪。
相比之下,绵纯白到爆。
他眨着一双等夸的眼睛,“现在怎么样?这个光线,眼睛不会难受了吧。是不是可以不戴墨镜了?”
峦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摘下了墨镜。
绵很开心地倒出两杯红酒,自己那杯少些,峦那杯多些。很懂事地表态:“我未成年呢,不能多喝,就陪你喝点。”
说完,他拿起刀叉准备享受他的大餐了。
峦也切起了牛排,吃了几口后,他一边切一边耐人寻味地说:“你知不知道,这种氛围,有人管它叫烛光晚餐。正常情况下,准备烛光晚餐的人,都带有不好描述的目的。”
绵翻着眼想了想,假装听不懂,“你有什么目的?”
峦继续垂着眉吃着,“我想说的是,你不要对我有什么目的。别以为砸点钱,我就会乖乖听话,我也是有原则的。”
绵吃了一口牛排,眉头紧锁,不是牛排不好吃,是峦的话不太好消化,什么意思啊?
“你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说吗?”绵忍不住问。
峦面色不改,依然吃得沉稳,“这句话,当然是不花钱的一方说的。”
绵更晕了,“这不是都你花的钱吗?”
峦耸了下肩,嘴角缓缓勾起,“说了我没钱。”
“可是在超市——”
不等绵说完,峦掏出他结账的那张储蓄卡,拍到桌上推向绵,“在超市结账的这张卡啊,是你的。”
绵嘴张得老大,刀叉脱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的?”
峦认真点点头,抬眉看着绵,“对啊,你失忆前给斩神开发了一款游戏,当时承诺你有20%的分成。先打这张卡上了,所以这张卡上的钱,都是你的。”
绵的嘴张得更大了,半天合不上,过了好一会儿,等峦自顾自地把一块牛排都要吃光了,他才幽幽反应过来,眸光扫视了一圈眼前的豪横大餐,瞬间觉得不香了。
“也就是说,这这这——都是我花的钱?”一顿吃下去小三万,肉疼,太TM肉疼了。
看到峦继续点头承认,绵气得想哭。
什么嘛!失恋想找个金主敲一顿,结果发现自己才是那个金主。
他一把夺过峦的叉子,吃掉了叉子上正要放进峦嘴里的那块牛肉,边嚼边把自己那盘牛排放到峦面前。
“帮我切好。不出钱,你还不出点力?”
峦憋着笑,顺从地帮绵切起牛排。
绵还不解气,直接双手废了,张着嘴等峦投喂。
峦温温柔柔地喂过几口后,绵还是气鼓鼓的,一口喝了自己面前那杯拉菲,又斟了一大杯。
峦:“不是未成年,少喝吗?”
绵白峦一眼,“我买的酒,你管我喝不喝?”一仰脖,他又一杯喝了下去。接着,还要倒一杯。
峦见状,伸手去夺绵的酒瓶,还没夺到却发现酒瓶已经离开酒杯,这一次绵只倒了一个杯底。
看来绵很清楚自己的酒量,而且,他并不打算一醉解千愁。
呵,还挺冷静。峦不由赞许地看了绵一眼,又送过去一块牛排。
但这一次,绵没有吃。一杯半拉菲,没有让绵喝醉,但好像达到了酒壮人胆的量。
绵像换了个人,眼神变得轻佻又挑衅,他摇着杯中那一点点酒,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峦旁边。
他下半身背靠着餐桌,上半身扭转向后,用手指在峦下颌上撩了一下,声音酥软地喃:“既然,都是我花的钱,那是不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啊?”
峦神情依旧,波澜不惊,他看着绵,不接纳不拒绝。
绵完全转了过来,俯下身,胳膊肘撑在餐桌上,眼神拉丝地粘在峦的眼底,“大叔这颜值,捯饬捯饬能逆天啊。配得上我一掷千金。怎么样?今晚从了我吧?”
峦噗呲笑出声,他对逢场作戏的人向来免疫。
“还是不要了。”他笑得随意,“万一你酒醒不认账,说我欺负你怎么办?你到底还是未成年,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绵嘴角一垂,生气地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揪住了峦的衣领把人拽到脸前,“你以为呢?真以为我给你送乐子来了?我要的就是给你找麻烦。否则我——”
话说这里,绵似乎突然被什么闪到,表情突地一变,若有所思。
须臾后,他松开峦,站直起来,左右踱起步。
同时,他自言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跟未成年实锤的话,一定很麻烦,越是有名有身份的人,就越麻烦。如果我和苍——”
峦的耳边嗡地一声,脸色越来越难看,黑如锅底,他知道绵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这时,绵一拍大腿,兴奋地坐回峦对面,“大叔,我才明白。你说的先婚后爱,是要先上床是不是?”
峦直勾勾地看着绵,满目疮痍。
【作者有话说】:绵: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峦:……你敢!
第181章 论一个备胎的高级修养
绵并不在意峦的反应,他兴奋起来了,好像在迷宫里瞎转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出口。
他给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
峦脑子里还嗡嗡响,木然看着,都忘记阻止。直到酒杯满了,他才醒过梦。
正想提醒绵不要喝,就见绵端着那杯酒冲进厨房,然后大口喝进嘴里,咕噜了几声,又吐了出去,反复做了几次。
他居然用两万多的拉菲漱了漱口。
峦知道绵打算干什么了,他要假装醉酒做一些疯狂撩拨的事,似曾相识,故技重施,只是换了猎物。
峦握紧自己那杯酒,酒杯在他手中不住颤抖,好像随时都会碎。
绵又弄出一些酒,零星洒在自己身上,现在的他真是一身酒气了。
若非峦见过他真正喝醉的样子,也会相信他已经醉到胡作非为。
绵穿起外套,背起背包,担心酒气散得太快似的,忙慌地说:“回家!”
话音落,他已经打开了门。
些许微凉的空气扑了进来,让峦清醒了一下,他快速冲上去把绵一把拉了回来,关起门,并把绵壁咚在了门上。
咣的一声,让绵一哆嗦。不过他看向峦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恐惧,似乎在厨房里被吓过一次,第二次胆子就变大了。
即使这一次的峦,看上去明明杀气更浓,分分钟要把他吃掉一般。
见峦只是凶巴巴地看着自己,半天不动,连话都不说,绵眼珠子转了又转后,开了口,“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的语气,要多淡有多淡,听得出来,绵赌定了峦不会干什么,要干,他早就干了。
峦支在门上的手背,青筋分明,眼底又开始灼得疼,有什么东西冲上来就要抑制不住。
他站直了一些,顺手按在了客厅大灯的开关上。亮光忽至,眼泪从他眼角滚落下来。
峦迅速转了身,缓步走回餐桌,拿起了自己的墨镜,沉声:“我送你回去。”
绵咬住嘴唇,后知后觉自己又做了很过分的事。
他的鬼主意可以想,可以用,但真的不必在前男友面前透露出来,还是对自己似乎还在惦记的前男友。
他过意不去地低着头,小声嘀咕:“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峦用手指将一根根蜡烛捏灭,语气轻得,就是蜡烛熄灭时若有若无的那缕烟,“你一身酒气,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话说完,蜡烛已经全部熄灭,峦穿上外套,拉着绵走出了屋子。
车内很暖,车外很寒。
绵侧着头,看向车窗外,一层雾气蒙在车窗上,只能看到些模糊的光。
他尝试着把目光移回车内,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但几次尝试都作罢。
峦的脸色很吓人。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直到瑞安豪庭38号已经在前方视野里。
峦把车停住,看到瑞安豪庭38号亮着灯,心堵得难受,不能也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余光向绵看过去,见绵没急着下车,而是垂着头,两手在一起,不停用力捏着手指,紧张得不知所措。
峦心念一转,想到这一路上,自己阴沉沉的状态估计把绵吓着了。
“不下车吗?”峦放缓了语气,打破沉寂。
绵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峦,“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
“不,”峦打断了绵,强扯出一点笑意,“是我不对。明明是我说过,只当一个你用得上的朋友。在朋友面前,你没有任何错。是我情绪不好,打扰到你了。”
绵再度垂下头,捏着手指力度更重,好像要掰断一根手指向峦道歉似的。
这让峦反倒自责起来。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笑得更自在了一些,同时收起了安全带。
“好了。一会酒气散了,戏可就开不了场了。我送你到门口吧。大醉的人被人搀回去,比较合理。”
峦说完,先行下了车,深呼吸了一次后,他绕到车的另一边,帮绵打开了车门。
绵不敢直视峦,慢慢下了车。峦抬起绵的一只手臂把他架在肩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
“酒醉了,要怎么走,不用我教你吧。”峦的语气已经很平静,平静得像两个和平分手的情侣再度偶遇,彼此问候,礼貌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