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烟睁开眼睛，把身底下的衣服扯过去，放在段炎头底下，把右边的袖子拉起来盖到段炎眼上，自己盖左边的袖子。
两人枕着一件衣服入睡，很快呼吸均匀，好像都睡熟了。
——是好像。
段炎睁开眼睛，掀开袖子偏头往旁边看一眼，接着又闭上眼睛，假装睡熟了往池牧烟那边靠。
对方身体明显一顿，接着又放松了。
段炎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把人吵醒了，看池牧烟没有再动，于是壮着胆子又往对方身边靠近，直到自己的头碰到池牧烟的肩膀。
下意识地蹭一下，段炎安心闭上眼睛，小鸟依人似的，紧挨着池牧烟的肩膀睡着了。
半小时后，池牧烟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疲倦。
他根本没睡着。
正好此时段炎也醒了，他坐起身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低头看到池牧烟疲倦的眼神时，顿时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嗯，”池牧烟坐起身，垂下眼睛看草地，浑身笼罩着一股幽怨的气息。
肩膀紧挨着一个人，他根本没法睡，太不习惯了。
段炎立刻懂了，心疼地看着池牧烟，最后直接抱着池牧烟的肩膀，把人带着躺回去。
池牧烟：“？”
为什么又躺了回去？
还把他抱在了怀里？
自己枕着段炎的肩膀，鼻尖靠近段炎的胸膛。
池牧烟下意识要往后躲，后脑勺却被段炎捧住往怀里带。
“牧烟，再试一下，放松。”
段炎刚睡醒，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池牧烟闭上眼睛，决定再试一次。
眼前的亮光突然变得黑暗，段炎拉过衣服，盖在他脸上。
因为靠得太近，他甚至能听到段炎平稳的心跳声。
咚，咚，咚……
手指突然有点痒，池牧烟眨下眼睛，仗着有衣服挡着，段炎看不到他的表情，最终抬起手，搭在段炎胸口。
又捏一下。
头顶的呼吸好像停止了，只有手底下的心脏还在跳动。
池牧烟又往他怀里拱了下，找到一个合适位置，手放在段炎胸口，沉沉睡着了。
三十分钟后，池牧烟睡到自然醒。
意料之中，耳边响起段炎的调侃：“烟烟，你在我怀里睡得好香啊，要不，以后我天天抱着你睡吧？”
池牧烟脸上露出浅浅笑意，没有回话，看到附近三三两两有人在放风筝，池牧烟站起身，伸手把坐在地上的段炎拉起来：“走，放风筝。”
他睡得太香了，头顶粘到一朵黄豆大小的野黄花都不知道。
段炎直接伸手，帮他把头顶上的小黄花摘掉：“走吧，去放风筝。”
两人在景区外面买的燕子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五彩斑斓。
周围却有人放起了航空母舰，一看就是专业俱乐部的人。
段炎一眼心动，戴好口罩走过去跟人交涉。
几分钟后，段炎兴高采烈地跑回来，叫他过去玩：“牧烟，我们一起过去玩啊！”
“你去吧，我坐着歇会儿。”池牧烟坐在地上，拿着那个小风筝，面带微笑。
“好，那我过去玩一会儿，马上回来。”段炎扭头就走，加入放航空母舰风筝的团队，跟俱乐部的人玩得跟亲兄弟一样，打打闹闹，非常热闹。
池牧烟笑着坐在地上看段炎跟别人玩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落寞。
段炎是喜欢热闹的性格，他自己却喜欢安静，两人一动一静，真的能过好一辈子吗？
就比如现在，说好陪自己出来玩的，却跟别人玩到一起去，把他丢在一边。
池牧烟头脑清醒，知道自己在闹小脾气，他不应该这样，但却控制不住情绪。
池牧烟抿下唇，看到段炎跟着俱乐部的人越跑越远，越想越气。
拉倒吧，以后再也不跟段炎出来玩了，他俩就不合适！
没多久，一道阴影罩在自己身上。
段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他身前低声问道：“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池牧烟声音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还说没生气呢，这就是生气了。
段炎也没拆穿他，而是坐到他旁边，手往天上指：“看到那艘航空母舰了吗？”
池牧烟抬头瞟一眼，那么大一个风筝，看不见才怪了。
段炎笑道：“风筝飞到天上了，就能把自己的愿望带到天上去，老天爷看到了，就能帮我实现。等下啊，马上来了！”
池牧烟白他一眼，这人又整什么幺蛾子。
下一秒，他就知道段炎整什么幺蛾子了。
一个巨大的横幅从航空母舰垂下来，像卷轴一样展开后挂在航母上越飞越高。横幅上红纸黑字用毛笔写着一行字：
“那位穿青衣的男人，我喜欢你！”
池牧烟一愣，所有草地上的人都在寻找穿青衣的男人，最终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池牧烟尴尬到脚趾扣地，手掌握成拳头：“这就是你找他们聊天的原因？”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呢？”段炎骄傲得要翘起尾巴。
“怎么样？这示爱方式浪漫吗？”段炎凑过来问。
池牧烟尴尬得都快扣出三室一厅了：“你是真的社牛啊，太丢人了。”
池牧烟拉起他的胳膊要走，段炎却坐着把他拉回去：“别急，还有彩蛋。”
池牧烟身体一僵：“彩蛋？”
下一秒，几个俱乐部的人放起小风筝，小风筝在天上拼成一个爱心形状。
一架歼二零形状的飞机穿心而过，谐音：一“歼”穿心。
救命啊！
看热闹的人们站在远处看着他笑，池牧烟转身走人，拿胳膊挡脸，一秒都不想待了！
“池哥，定了，专辑的发行日期定在五四青年节。”
两天后，池牧烟收到秦屿发来的消息，名为《山河》的专辑定在五月四号上线。一连十首曲子，既关乎他以后的生意，也关乎梁安颜这个新人能不能一炮而红。
毕竟是主旋律风格的专辑，这种尝试无疑是一种冒险，哪怕他在他原来那个世界，也没写过这种风格的专辑。
《山河》专辑开展预售，购买者寥寥无几。
池牧烟耐心等了两天，终于熬到专辑上线那天。
一整个白天，《山河》的销量几乎没有动弹，然而随着夜幕降临，经过一天的口碑发酵，《山河》的线上销量终于迎来逆转，各大短视频平台也在跟风推荐。
看到噌噌上涨的销售金额，池牧烟难掩激动心情，直接抓住身旁段炎的胳膊：“火了火了，终于火了！”
“牧烟？”对方太高兴，根本没听他刚才在说什么，段炎抿下嘴唇，又重复一遍，“牧烟，艳姐给我安排一个广告，让我明天坐飞机去Y省。”
池牧烟一心扑在专辑上，压根没听段炎在说什么，心里想的都是，真好，他没有给段炎丢人，段炎力排众议投资让他写的专辑，销量正在起飞。
段炎又问道：“我要不要拒绝啊？我想留在家待几天，好好跟你培养感情。”
他把选择权丢给池牧烟。
池牧烟抬起头，笑得开心极了：“段炎，我们赚了好多钱！”
段炎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心一点点沉到谷底，他沉默好久，终于回道：“挺好的。”
说完他起身上楼回卧室，给卢艳发去一条消息：「订票吧，明天早上走。」
刚才, 段炎站起身的一瞬间，池牧烟就敏锐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
他一向最擅长察言观色，这几天跟段炎相处, 却太过得意忘形，仗着对方宠溺自己，自己却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明明那天一起游船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段炎有点不高兴了。
池牧烟抿下唇, 想叫住对方, 却觉得自己头脑发热, 得去洗个凉水澡冷静一下, 不然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很容易出错。
段炎走进卧室后很久都没出来, 池牧烟心情烦闷, 烦躁的情绪和专辑大卖的喜悦交织在一起, 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他想不通，明明专辑大卖是好事，段炎生什么气呢？
池牧烟站起身, 回卧室拿起睡衣去洗澡, 决定先让自己冷静一下, 好好捋捋跟段炎的关系。
冰凉的冷水浇在身上，池牧烟天生怕冷，却连个哆嗦都没打, 皱着眉头思索段炎生气的原因。
是因为自己一直没回应, 生气了吧？那导火索是什么？
池牧烟思考两秒, 终于明白过来：导火索就是这张专辑啊！
唇角挂上苦笑, 池牧烟难受地想哭。
他固执地认为, 只要专辑大卖，就能报答段炎的恩情，却连对方想要什么都没弄清楚。
段炎在意的是卖专辑的钱吗？不，对方在意的，只是他池牧烟！就连最开始找他写专辑，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帮他成立工作室。
所以专辑能赚多少钱，段炎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态度。
而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是对方跟自己说外出的事，自己却本末倒置，一心只想着赚钱。
池牧烟终于想明白了，洗完澡出来想跟段炎道歉，对方却房门紧闭，好像睡着了。
目光失落地下垂，池牧烟在主卧门口停留几秒，然后转身走人。
就算现在道歉，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池牧烟安心睡觉，第二天起来，却发现段炎不在了。
这几天两人窝在家里相处，只要他早起做饭，段炎就会立刻下楼帮他一起做早饭，可是今天他把饭都做好了，对方却一直没有下来。
看着餐桌上两人份的早餐，池牧烟走上楼敲门，主卧却没人回应。
昨天他忙着跟踪专辑销量，连段炎跟他说话他都没仔细听，只依稀听到要去Y省z市拍广告这几个字。
[你去机场了吗？]池牧烟给段炎发去一条微信，一向秒回的段炎却没有回复。
估计已经上飞机了吧。
池牧烟下楼吃完早饭，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等段炎回消息。
煤煤好像看出他心情不好，乖巧地窝在他脚边没有动弹。
池牧烟闭上眼睛。
他是喜欢段炎的，无比确认，毕竟从来没有谁没回自己消息，让自己这么焦虑过。
段炎，不要自己了吗？
池牧烟睁开眼睛，红了眼眶。
都怪他，非说这不习惯，那不习惯，硬拖着段炎，这下好了，直接把人拖生气了。
虽然，对方也是自愿的……甚至他把段炎拉黑了，段炎都没放弃。
池牧烟放下手机，又去卫生间洗了把凉水脸。
双手撑在洗漱台两侧，镜子中的自己发梢湿润，脸色苍白，表情冷淡，目光却越来越尖锐。
是的，他喜欢段炎。
池牧烟终于承认。
平心而论，段炎从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沉稳、冷静、话少，和自己志趣相投的类型，而不是段炎这种花里胡哨、放浪形骸的男人。
喜欢段炎，对段炎有好感，甚至让他觉得羞耻。然而现在这种微末的喜欢、一点点的好感，已经发展成汹涌的爱意，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喜欢段炎并不丢人，是他自己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了，现在的段炎在他眼里，哪哪都好，比谁都好。
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池牧烟抬起手，把放在洗漱台上的眼镜丢进垃圾桶。
他早就不近视了，根本不需要戴这种没有度数的假近视眼镜，只是以前习惯了而已。
然而习惯，是可以改的。
池牧烟把口袋里的怀表拿出来挂在脖子上。
其实这怀表根本不重，只有九十多克，只是他不习惯往脖子上戴东西，这才一直揣在口袋里。
现在他把怀表挂在脖子上，仿佛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然而这道枷锁，池牧烟甘之如饴，欣然接受。
“池哥，你戴隐形眼镜了？”
池牧烟一进工作室，仿佛变了一个人，明明只是摘掉眼镜，身上多了一块怀表，整个人却显得更加高贵优雅，整张清秀偏白的脸也完全显露出来，显得更加好看了。
他一进门就碰到了秦屿，对方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
“没有，”池牧烟没有多解释，把人叫进办公室谈正事。
“谱务和音乐编辑都在招人，已经有几个人确定下午要来面试，我对音乐这方面没你熟悉，池哥，你不忙的话，下午面试过来盯一下吧。”
“好，”池牧烟点头，又问道，“《新·聊斋说唱》确定发行日期了吗？”
“还没有，我之前问过，扶竹娱乐的意思是现在《山河》专辑正在热售，现在发行洛长风的新歌，很容易销量惨淡。”
对方考虑得在理，池牧烟没有多说什么，他随手抽出桌面上一本音乐书籍，突然来一句：“你跟宋兴遥表白了吗？”
“啊？”秦屿一愣，脸上有点红，“还、还没。”
“哦，那你打算怎么表白啊？”池牧烟跟聊家常一样，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追问。
“我、我还没想好，应该要准备礼物吧。池哥，你问这个做什么？”秦屿一脸懵逼。
池牧烟淡定喝了口水：“没什么，想偷师学一下。”
秦屿顿时眼睛一亮：“你要跟段总表白？”接着没等他回复，秦屿疑惑道，“不是段总要跟你表白吗，你怎么还要跟他表白？”
池牧烟淡淡道：“礼尚往来。”
段炎追求他已经够累了，他不打算接受段炎的追求，而是主动出击，主动向段炎表白，让对方也尝一下被表白的幸福感。
池牧烟一旦开窍，脑子非常清楚，他知道段炎肯定会答应，他甚至连选哪个牌子的安全套都想好了。
只要对方一答应，他就把人拉去滚床单。
池牧烟轻咳一声，脸颊染上一抹薄红。
秦屿竖起大拇指，为池牧烟由衷点赞：“池哥，你一定会表白成功的。”
“那当然。”池牧烟嘴上应着，心里却突然没底。
秦屿出去后，池牧烟赶紧拿起手机看一眼，段炎终于给他回消息了：“手机关机了，没看到你发的消息。”
“不是因为不想理你才关机，而是因为昨天的事，心情不好，我没有故意要躲着你，因为直白地说，我从没想过，你会主动给我发消息，所以根本不会有关机躲你的想法。”
段炎不是锯嘴的葫芦，几句话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然后还撒起娇：“昨天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只想着赚钱，生气！”
池牧烟莞尔，给段炎打去电话：“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跟我一样，非常在乎这首专辑能赚多少钱，居然忘了你找我写专辑只是为了帮我，不是为了赚钱，抱歉，以后我一定认真听你说话。”
池牧烟停顿一下，郑重道：“我保证，以后你说的话，我一定句句有回应。”
“喂，你说什么？我进隧道了！”段炎此时正乘车前往山区的路上，给池牧烟发的那几条消息，每个都转了好几圈才成功发出去。
仗着段炎现在听不到，池牧烟小声道：“段炎，我喜欢你。”
对方果然听不到，依然在电话那头大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池牧烟也只听到段炎说的那最后几个字，他挂掉电话，改成打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手机表白显得不太正式，他要当面跟段炎说，我爱你。
对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成功：“再过个四五天吧，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好像有大雨。”
池牧烟转头看向窗外。
s市的天空雾蒙蒙的，好像千里之外z市即将到来的暴雨把s市的天气也带的糟糕起来。
池牧烟压下心里不安，回道：“我等你。”
五天后，段炎彻底失联。
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急得池牧烟直接找云九，让她去找陶梓，结果陶梓的电话也打不通。
池牧烟没办法，从许慕诚那要来卢艳的电话，他自己手机里没存。
电话一接通，卢艳也很着急：“我之前联系过了，说是雨太大了，可能会有泥石流，暂时回不来。目前他们所在的村庄非常安全，就是信号不好，经常打不通。”
打不通就一直打，总有打通的时候。
池牧烟班都不上了，窝在家里插着充电器，分秒不停地给段炎打电话，手机都打得滚烫。
七小时后，电话终于接通。
“牧烟，我没事！”
段炎的声音从电话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村长说了，这里十几年没出过事了，老实待着就行，等雨停了我就回家。”
听到段炎的声音，池牧烟惶恐的心终于落下，他眼睛通红：“别乱跑，注意安全。”
段炎嗯一声，实际上池牧烟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见。
手机信号格上只剩下最后一个格子还时隐时现地亮着，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灭了。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开，艳阳高照。
段炎抄起雨衣往外走：“这边信号不好，我到山上跟你说。”
半小时前, 跟段炎的通话彻底中断，他只听到段炎回了个“嗯”，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
电视新闻不断播放z市的暴雨橙色预警, 提醒山区人民注意防洪避险，谨防泥石流、山体滑坡发生。
他的窗外也下起瓢泼大雨。
池牧烟站起身，进屋拿几件换洗衣服，放在背包里, 然后背上双肩包, 拿起一把雨伞, 直接冲进雨幕。
等不了了, 他现在就要去z市。
池牧烟给自己订了张高铁票，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孙阿姨过来喂猫。
s市与z市距离特别远, 坐高铁都得十个小时。
现在已经是晚上, 池牧烟忧心忡忡, 一点都不困, 正皱着眉头，看向窗户外的雨夜。
高铁上非常安静，身旁两个女大学生正在窃窃私语：“完了完了, 炎哥失踪了！”
池牧烟骤然回头, 低声急促道：“谁？”
两个女学生一愣, 接着回复道：“段炎啊，都上热搜了，说是下午发生泥石流, 找不到人了！”
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中, 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池牧烟瞬间红了眼眶：“什么叫找不到人？”
女学生非常着急：“就是找不到人啊, 村民、陶梓都在, 就是找不到段炎，救援队都过去了，到现在都没消息呢！”
两个女大学生明显是段炎的粉丝，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池牧烟戴着口罩，这两人没认出来他。他想给段炎打电话，又怕段炎此时正困在某个地方，手机电量不足，他现在打过去，只会耽误救援。
池牧烟思考两秒，果断给卢艳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还没开口，卢艳反而急匆匆道：“怪我，我都急忘了，应该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让你知道什么情况，不能让你瞎担心。”
池牧烟眸光一沉，看来他跟段炎的事，卢艳已经了解了大概。
池牧烟问：“他……”
“还在搜救，下午人还在的，几分钟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陶梓都急坏了，当即叫上几个村民一起找人，结果走到半道的时候，又下起大雨，比之前的雨还要大，陶梓没办法，只能先回去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当时村长就报了警，搜救队还在找。”卢艳声音都在发抖，现在已经是晚上，山上果然发生了泥石流，村民们都躲在家里不出来，段炎却不知所踪。
随着救援时间的拉长，找到人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别慌，”池牧烟反过来安慰卢艳，声线平稳，却有些低沉沙哑，“会找到人的，段炎这么聪明，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躲着，等待救援。”
卢艳又急又气：“他要是真聪明，就不该乱跑！乱跑什么！不要命了？”
池牧烟突然想起自己下午给段炎打的电话，一股透骨寒意蔓延四肢百骸。
段炎不会是为了找信号给他打电话，这才到处乱跑的吧？
池牧烟戴着口罩，整个人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池牧烟声音嘶哑：“艳姐，你刚才说，又下起大雨，之前天气晴过是吗？”
卢艳点头：“对，还出太阳了，估计他觉得雨停了，不会出事，就四处瞎转悠，谁能想到，半小时后下的雨比之前大得多，直接引发了泥石流。”
池牧烟闭上眼睛，紧紧咬住牙齿：“艳姐，他肯定往山上跑了，往高处找！”
池牧烟一夜未眠，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一下高铁直奔一辆出租车：“往桃源村去。”
“哎哟，那地方刚发生泥石流，进村的路都堵了，半道上还有山体滑坡，我只能送你到村外面，还有十几里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好，”池牧烟低声催促道，“麻烦开快点。”
此时z市的雨已经停了，司机开了两小时车进入山区，一路上并没有山体滑坡挡路，都被救援队清理过了。
司机师傅又往里开开，跟他闲聊：“你是记者吧？我看网上说段炎失踪了，好多记者都过去录新闻呢！”
“不是，”池牧烟眼睛通红，目光坚毅，“我来救我爱人。”
司机师傅没有多说什么，一脚踩向油门，加快速度。
很快，车辆到达村庄外面，隔着朦胧晨雾，远远能看到村庄的影子。
泥石流走过留下来的泥泞一直延伸到这里，车辆根本开不进去。
记者们的车排成一列，都在这里聚着。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前面都是泥，车开不进去，你得自己走个七八里，就到桃源村了。”
“好，谢谢师傅。”池牧烟付完钱，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踏进泥泞。
很快，自己的裤脚衣摆全部染上黄泥，鞋子更是脏得没法看，鞋底的泥越聚越厚，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山路泥泞难走，池牧烟整整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达桃源村。
村口外面拉起警戒线，一群记者端着长枪短炮，正在现场直播。
现场一片嘈杂，池牧烟冷静看眼左右，思索从哪个地方能绕进去。
他正想着，人群突然热闹起来。
“是段炎！段炎出来了！”
“可喜可贺，经过一晚上的搜救，段炎终于被救了出来！”
“广大网友可以放心了，感谢救援队，段炎成功获救。”
池牧烟不顾形象地推开人群，死死盯着被救援队搀扶的段炎。
段炎似乎在泥里滚了一圈，浑身脏污，脸上都是污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明显伤到了脚，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段炎！”
池牧烟的声音淹没在人海里，然而仿佛心灵感应，段炎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正好看到人群中的池牧烟。
“牧烟！”段炎高兴地冲他招手，接着又跟救援队说，“我朋友，能让他进来吗？”
救援队打开一个小口，让池牧烟过去。
池牧烟立刻飞奔着扑向段炎，撞进对方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