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离坐在苗柠对面问,“师尊进来这个幻境有多久了?”
苗柠沉默了片刻,“不如你换个问法吧?你问问我进了这个幻境多少次了?”
玄离:“……”
他微微皱眉,“那这幻境里面的玄离可是每次都对你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苗柠微微摇头,他低声道,“今日是第一次。”
说到这里他又问,“你又是如何进入这个幻境的?”
“我……”
玄离迟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进来的,我回云顶山的时候感受到了仙尊的灵力在冰洞,但是你已经离开了冰洞许久,不知道为何仙尊的灵力还会留在那里,我是在进入冰洞的时候被拉进来的。”
冰洞……云顶山?
苗柠站起来,“你现在还能动吗?我们去云顶山。”
玄离应了声,“那个伤不碍事,倒是师尊你身体……”
“先解决掉这个幻境的事情。”苗柠道,“走吧。”
回云顶山的路上,苗柠一直在想,每次来到这个幻境都在玄离的旁边,他还以为这个幻境的主人是玄离,是玄离无意识地创造了这么一个幻境,而且现在玄离也进来了。
可是现在听玄离的话,幻境的主人更像是应不识。
可是若是应不识,应不识脑子没毛病的话不应该创造这样的幻境。
苗柠想不通。
他觉得这个幻境就像一团迷雾。
云顶山的雪依旧,苗柠试图找出这个云顶山和现实的云顶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很遗憾,他看来看去,这两个云顶山都长得一模一样,看来这个幻境完全的复制了外面的云顶山。
云顶山在下雪,仙鹤们站在冰谭旁边展翅欲飞。
应不识坐在霜雪树下,宛若沉默的雕塑。
他听见声音才抬起头,“来了?”
来了是什么意思?
苗柠的目光从他的白发上扫过,呼吸有些艰难,“你的发怎么了?”
为什么幻境里面的应不识也有了白发?
“柠柠。”应不识朝苗柠伸出手来,“我这次没去找你。”
苗柠唇动了动,“你为什么……”
这个幻境从头到尾对应不识都没有那么友好,从头到尾,应不识都没有开心过。
从苗柠第一次进入幻境开始。
“柠柠在这里开心吗?”应不识又问。
苗柠愣愣地看着应不识没说话。
“肯定不开心吧。”应不识喃喃道,“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苗柠又冷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对,应不识在难过,为什么一直都怎么难过。
“柠柠不喜欢这里。”应不识轻声说,“也不喜欢我。”
苗柠声音干涩,“你到底……”
“这个幻境。”应不识轻笑一声,“已经存在了百年之久,我一直等你回来。”
“我想让你留在这里陪着我,但是你不愿,所以总是出现在离我最远,离云顶山最远的地方……我不能去找你。”
苗柠呼吸急促起来,这个幻境……存在了百年之久,那不就是他死去的时候。
他不懂这个应不识说的话,一句话都没懂。
“我是由应不识的执念诞生的。”应不识把苗柠拥入怀中,声音沙哑,“我本该是没有感情的东西,但是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灵智和神识。”
苗柠死去的那一晚,应不识一滴泪也没流,更没有说话。
他就在冰天雪地里抱着苗柠。
云顶山的风雪簌簌,他散了浑身的灵力全部度给苗柠,任由自己被风雪覆盖,却让苗柠在自己怀里如同睡着一般。
而柳长生站在旁边,亲眼看见应不识的黑发在那一刻变为白发,那一刻,应不识存了死志。
他震惊的同时却又有些心酸,因为应不识的爱太沉重了,而苗柠已经没了。
等到第二日,被冰雪覆盖的应不识却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百年未曾说话的老人一般,他说,“我会找到柠柠的残魂,他还会回来的。”
云顶山的大雪已经让柳长生看不清前面的应不识了,他问,“你要如何做?”
应不识没有说话,他抱着苗柠在风雪中铸造了冰洞和冰棺,然后把苗柠放进去。
他翻遍古籍,按照古籍上放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血,让苗柠的身体被他的鲜血所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幻境便存在于山洞之中。
应不识或许不是没有发现过,但是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让苗柠复活,并不会太在意别的东西。
“我是应不识的执念所生,却是为你所生。”应不识低声道,“从你第一次进入幻境,这个幻境便为你所主导了。”
若是这样,便能解释为什么他每次进入幻境都是在玄离身边,可是为什么是玄离?他最信任的人明明是应不识。
更何况……苗柠抓紧了应不识的衣服,茫然,“可是我……我没有灵力。”
“这个幻境现在的主人是你。”应不识地手指轻轻碰了碰苗柠的脸,“即便没有灵力,即便是个普通人,你依旧是主人。”
苗柠闭了闭眼,他低下头喃喃道,“我不懂,我不明白……”
“如果你不想再进来,那么就杀了我。”应不识靠近苗柠,呼吸落在苗柠颈侧,“幻境的中心……我的心脏。”
由幻境的主人亲手斩杀幻境,幻境便能永远消失。
这是应不识的执念,是幻境本身。
苗柠呆呆的看着应不识的脸,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
他怎么能……杀了应不识呢?
他怎么可能对应不识下手呢?
“哭什么?”应不识低笑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留着我你便会进入这里,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想要你,想要你永远陪着我。”
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苗柠陪在自己身边,或许是苗柠潜意识感到危险,进入幻境时总是选择了玄离身边。
“想留在外面,陪着外面的应不识,你就只能杀了我。”
“我只是一个幻境,你不需要为我难过。”
应不识轻轻地瞥了一眼玄离,似乎是窥见了玄离的心思。
玄离下意识低下头,若是这幻境一直在云顶山,那么他说的话这个幻境都知道,难怪……难怪这个幻境里的玄离敢如此胆大妄为。
应不识把剑送到苗柠手中,“柠柠,你曾经握过这把剑,在我教你剑术时,如今我再把它给你,你用他杀了我。”
苗柠的手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他哭得更厉害了。
他怎么能对应不识下手。
怎么要逼他对应不识下手?
“这次我控制住了自己没去找你,但是不杀了我,总有一日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那个时候你会遗忘外面的应不识,然后在只有云顶山的这个世界,陪我不死不灭。”
在这个……只有云顶山的世界。
苗柠倏地转过头去,大雪之下,除了云顶山外的地方,都化为了一片虚无。
“还有你的弟子,他是意外进来的。”应不识轻声说,“若是不杀了我,他也出不去。”
“杀了我,但是我不会真正的消失。”
应不识的唇印上苗柠的唇,他眼底带着些微的笑意,“我依旧,永远陪着你。”
这个幻境……终于崩塌了。
“应不识!”
苗柠坐起来,一下子跌在床下,他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往外走。
应不识提着一只兔子的耳朵从山下走来,就像以前一样,他一见苗柠就把手中的兔子丢了,“怎么出来了?衣服也没穿,不冷吗?”
“冷。”苗柠的声音哆嗦着,“很冷。”
应不识忙把人抱起来,“我不该出去的,我们先进去。”
“应不识,应不识。”苗柠叫着应不识的名字,忽然大哭起来。
“别哭。”应不识心疼至极,他温柔道,“我在这里,别哭。”
苗柠呜咽着,搂紧了应不识的脖子,“我好难过。”
“别难过,我在这里。”应不识重复着,“柠柠,我在这里,不要难过。”
苗柠哭了一阵声音渐渐弱了,他把眼泪蹭到应不识身上,“我冷。”
“药……”
“不要药。”苗柠的声音沙哑,“我不要喝药,应不识,我要你。”
应不识轻声道,“好。”
他没问苗柠为什么这么难过,他低下头去亲吻苗柠的唇,不放过苗柠一丝缝隙。
苗柠勾着应不识的脖子,跪坐在应不识怀里,他又忍不住想哭。
他哽咽着去亲应不识的喉结,然后胡乱地去解应不识的衣服。
应不识按住苗柠的手,“柠柠不会,我来。”
苗柠又等着应不识来。
应不识今日不是那么温柔。
确定不会伤着苗柠后才慢慢地推进。
苗柠咬着应不识的肩膀,把哭声化为另一种声音。
明明那只是一个幻境一个执念,只是长着应不识的脸,但是他还是觉得好难过。
他只能在应不识耳边喃喃,“快点。”
让他忘记那一幕就好了。
“不要哭。”应不识的声音很轻,“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苗柠恍惚间以为是那个执念在说话。
应不识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洞府外的人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声音,很快又离开了。
应不识垂下眼眸,眸光晦涩不明。
他掐着苗柠的腰,声音很低,“刚才,玄离来过了。”
苗柠绷紧了身体。
“柠柠。”应不识说,“稍微,离玄离远一点,好吗?”
苗柠的脑子和身体一起沉沉浮浮,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换来了应不识更凶的动作。
等到一切结束后,苗柠已经精疲力尽。
他声音沙哑,“你都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应不识把苗柠的手塞进被子里,“盖好。”
苗柠小声道,“你什么都不问,显得我这样好傻。”
“不傻,柠柠是最聪明的。”应不识亲了亲苗柠,“睡一会儿好吗?”
“不想睡了。”苗柠坐起来,“我要洗澡。”
幻境一事后,玄离留在云顶山的时间多了些。
他打坐的时候脑子一会儿是幻境里的事情,一会儿是他在应不识的洞府外听见的声音。
他有些崩溃,又有些茫然地睁开眼。
他的师尊……
“承认吧,你想占有他。”
玄离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他想占有……他的师尊。
“他也没有那么爱应不识,否则怎么下得了手呢?所以,顺从自己的心意不好吗?”
玄离按住脑袋,强行压下那道声音。
“你以为压制了我你就能和师尊恢复到本来的模样了吗?”
“闭嘴!”玄离终于开口了,他声音沙哑,“闭嘴!闭嘴!”
“你以为我是怎么诞生的?不就是因为你对师尊的欲念吗?离开云顶山,避开师尊和应不识,你放下了吗?”
玄离无法压制这道声音,他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对了,你在幻境里看到了吧?我应当是尊贵无比的魔尊,这样就能把他带走了,难道你不想吗?”
绝不,他绝不会成为什么魔尊,更不会站在苗柠的对立面。
“玄离?”
苗柠温柔地声音从外面传来,“你在里面吗?”
玄离强迫自己不要回答,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回答,他不能让师尊进来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他狠狠地擦干净了唇边的血,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一点点红色来。
“玄离。”苗柠又叫道,“没在吗?”
玄离的唇动了动,他想控制着自己的嘴,但是嘴却一张一合地,“师尊,我在,我好像走火入魔了,你能进来看看我吗?”
玄离抓紧了衣服,没能控制住,没能控制住!他不能,绝对不能伤害师尊。
听见走火入魔四个字时,苗柠一惊,赶紧入了洞府。
地上的血迹,玄离苍白的脸都在昭示着他的确走火入魔了。
苗柠连忙靠过去,“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叫应不识来——玄离?”
本来还能压制住心魔的玄离在听见应不识时心神不稳,给了心魔可乘之机。
苗柠只看见面前的弟子那双瞳孔变得通红,然后露出一抹笑来,危险又邪气,“师尊,哪里需要什么应不识?我只需要你就可以了。”
不……比幻境更加危险。
“师尊, 怎么不说话?”那双红色眼眸逼近苗柠,带着暧昧又危险的笑意,“师尊此刻不说话, 我可是要师尊发出一些我爱听的声音来。”
苗柠勉强稳住呼吸,“玄离,你……滋生了心魔。”
心魔轻笑道, “师尊不喜欢?”
“你……”
“师尊。”心魔低下头来,“你为何不猜猜为什么会有我的出现?”
苗柠本能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你先松开我。”
“那可不行。”心魔亲了亲苗柠的之间, 惊得苗柠头皮发麻, “师尊不若想想, 若是应不识进来看见了这一幕会发生什么?”
玄离的心魔, 这是真实的, 不是幻境。
苗柠呼吸又困难起来, 这一次来势汹汹,他捂着心口倒在面前的弟子怀里, 唇色发白。
“师尊……”
心魔的声音在苗柠倒下去那一刻被彻底压制。
玄离声音冰冷,“绝不能,伤害师尊。”
苗柠勉强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弟子,“玄、玄离。”
“师尊!”玄离焦急地声音响起,“你怎么样了?”
弟子看起来被吓到了。
苗柠声音很低,“如今, 很难受。”
玄离又是后悔又是自责,“师尊哪里难受?我帮师尊缓解。”
苗柠手指轻轻地指了指外面, “找, 应不识。”
短短四个字说下来却像是要了他半条命一样,他的呼吸十分困难。
“好好好, 找仙尊。”玄离把苗柠抱起来,“我们去找仙尊。”
他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苗柠脸上。
苗柠又是好笑又是难受,他道,“别哭,又不是你的错。”
就是他的错,师尊根本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被师尊起了旖念,所以才会有了心魔的诞生。
师尊如今还在安慰他,他真是个混蛋。
但是师尊安慰他了,他不能哭,他是成熟的男人了,怎么能在师尊面前哭呢?
但是师尊见过他最不堪的样子,也见过他胆小懦弱和哭泣的样子,他只是又在师尊面前哭了而已。
苗柠无奈的想,他现在是越来越受不得刺激了,若是以前的他,别说这样的一个心魔,就是再来两个他也不惧。
如今……也不是怕,是他的身体在反应着。
真的像脆弱的瓷器一样了……
偏巧今日应不识的灵识没有覆盖云顶山,玄离带着苗柠找到应不识的时候,应不识正在熬药。
见到苗柠的模样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划破了手腕给苗柠喂血。
玄离在一旁红着眼,沙哑道,“仙尊,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愿领责罚。”
“那就去司教堂领罚吧。”应不识淡淡道,“你若是无法压制自己的心魔,便只能离开归墟宗,避免给柠柠带来危险。”
玄离一顿,应不识知道他有心魔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离开归墟宗……那怎么行?
他不能离开归墟宗。
“你若是不想离开,那就把你那个心魔好好的管好。”应不识道,“我不想柠柠难过,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得那么明白,但是你应该懂。”
玄离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道,“我明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珍惜你百年来的名声。”
玄离闭了闭眼。
他不在乎自己的什么名声,但是他却在意苗柠的名声。
师徒不伦,并且苗柠有道侣,说出去,别人又会如何看待苗柠呢?
他一定要压制着自己的心魔,他会把心魔炼化,绝对不会让这个心魔给苗柠带来危险。
“是吗?”心魔又笑起来,“就算是炼化了我,你没有得到师尊,还会有下一个心魔。”
“你方才差一点就吓到了师尊。”玄离冷冷道,“我绝不会留你。”
心魔对刚才的事也有后怕,但是他偏不如玄离意,只笑道,“那我们便试试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看看你的身体到底会不会背叛你的意志。”
苗柠的视线有些模糊,他下意识抓住了应不识的手。
“柠柠?”应不识轻声叫道,“怎么了?”
“我喝的……是你的血?”苗柠喃喃着,“我在以你的血续命吗?”
“……”
应不识笑了笑道,“没有那么严重柠柠,你不适的时候需要我的血帮你缓解一下而已。”
“不是的。”
苗柠忽然就想起来幻境里的玄离说以至阳之人的血续命这事,一个幻境里的人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呢?幻境是由应不识的执念所生,那么幻境自然知道这件事,幻境里的玄离也会知道这件事。
他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他摸了一下嘴唇,唇畔的血渍很明显。
苗柠愣了许久才喃喃道,“我现在……算什么啊?”
他现在……还是人吗?还算人吗?
或者只是靠着血活下去的行尸走肉而已。
“柠柠。”应不识握紧苗柠的手,“只是生病了而已,只是需要一点点血而已,这点血我有的。”
苗柠闭上眼,有些无力,“你日日给我放血吗?”
“这点血并不会影响什么,你看我,我很好对不对?”应不识把苗柠拥入怀中,“柠柠,我会保护好自己和你,这样我们才能一直在一起,所以,不用担心这个好吗?”
怎么能不担心呢?
这可是血,日日都需要的血。
“肯定、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苗柠脸色苍白,“我不想要你的血。”
“只是一点血而已……”
“一滴血我都不想要。”
应不识张了张嘴,最终低声道,“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能做。”
只是一点血而已,就算苗柠需要他全部的修为他可以给,要他的命也没关系。
这一百年没有苗柠的日子他不想再体验了。
他……只要苗柠在身边就好。
没有苗柠,应不识也不是应不识,而是一具躯壳。
苗柠抬起头,磕磕绊绊地去亲应不识,他亲到了,唇又被磕得不舒服。
应不识捧着苗柠的脸轻声说,“只要柠柠不离开我身边……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
苗柠勉强笑了一声,他搂上应不识的肩,低声说,“我们离开归墟宗,去找别的办法。”
他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
“好。”应不识道,“但是柠柠要答应我,在找到别的办法之前,你还是要我的血。”
苗柠迟疑了一下。
应不识又道,“这样,才能保证你的身体能撑下去。”
对上应不识温柔包容的目光,苗柠轻轻地点了点头。
应不识露出几分笑意来,他抱着苗柠,心头却很清楚,这一百年间,他翻遍了九州所有古籍和秘法,都没能找到除了血祭之外别的方法。
甚至这个方法,还是他在禁书上找到的。
但是没关系,无论做什么,他总是和苗柠在一起的。
苗柠又做了个梦。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没有醒来。
他只能听见有一个声音说,你本来就不该活着,这个世界的主角是应不识和玄离。
什么主角?什么本就不该活着。
“白月光要死了触及不到才叫白月光,活着能碰到的人怎么叫白月光呢?”那个声音透着无悲无喜的味道,“现在你知道了自己需要靠应不识的血才能活下来,难道你不觉得对不起他吗?你不应该离开他吗?”
离开……应不识吗?
“离开他,把云顶山留给玄离和应不识,他们才该产生一段旁人无法插入的纠葛。你看你现在,如同废人一般,你要拉着应不识和你一起死吗?”
苗柠抱紧了膝盖试图抵抗着那个声音,他才没有想应不识和他一起死,他只是想和应不识在一起。
应不识和玄离也不可能产生什么纠葛,这个声音……难道他也产生了心魔吗?
“柠柠,醒醒。”应不识的声音很轻,“出这么多汗,可是做噩梦了。”
苗柠能听见应不识的声音,可是他醒不过来,睁开眼睛也动不了。
那个声音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是重复着,“离开应不识,放应不识一条生路,让应不识和玄离重回轨道。”
他用力地挣脱了束缚,气喘吁吁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上方。
应不识正替他擦汗,见苗柠的目光仓惶,应不识手一顿,把苗柠扶起来,“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只是噩梦而已。
苗柠勉强地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道,“嗯,噩梦。”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别怕。”应不识把苗柠抱进怀里,“过两日我去把你需要的药炼成丹药,然后我们就离开归墟宗去寻秘境。”
苗柠微微张了张唇,他问,“若是我……注定会死呢?”
“柠柠别胡说。”应不识含了分笑意,轻轻地亲了一下苗柠的唇,“你不会,你会跟我在一起,一直……”
“若是我……”
“我不信命,若是命,我便逆天改命,若是有人想让你从我身边离开,无论是谁,我都会把他斩于剑下。”应不识的声音冷酷无情,“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苗柠定定地看着应不识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没有人想分开我们。”
应不识垂下眼,取了披风来给苗柠穿上,他问,“要不要出去走走?今日没下雪。”
苗柠点点头。
以前苗柠还疑惑过,为什么云顶山和其他地方不同,终年下着大雪,只在云顶山这样的小范围里下雪,但是想想这个世界不合理的事情那么多,云顶山和归墟宗其他地方不一样也就正常了。
柳长生提着一串鱼上了云顶山。
他上来的时候应不识和苗柠坐在霜雪树下煮酒对饮。
柳长生笑道,“你们可是悠闲了,都不叫我。”
“没叫你你不是也来了?”苗柠笑道,“师兄来坐,一起喝酒。”
“你身体如何?”柳长生问,“最近因为宗门招弟子的事情,我忙的都没有时间过问你们。”
“挺好的。”
苗柠起身要替柳长生倒酒,柳长生赶紧按住他,“我自己来,你好好坐着。”
柳长生倒了酒问,“在外面冷不冷?”
“穿了黎颂送来的凤凰羽织,还好。”苗柠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应不识道。
柳长生道,“黎颂那小子对你倒是真心实意的。”
应不识:“……”
他放杯子的力道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