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师笔录/大猫是如何养成的—— by火狸

作者:火狸  录入:01-01

“也就是,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主的意思了。”李南落挑了挑眉,一句话就叫烛龙气得想要跳脚。
“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天牢呢?带路吧。”面色不动,只是一味地冷淡,他没把烛龙的要挟放在心上。
小妖们听了暗暗咋舌,这位爷可比他们这儿好些个大妖的胆子都大,烛龙大人也敢惹。
天牢果然在天上,就在那云雾缭绕之间,有一处山崖,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端,四面悬空,所谓天牢便是这座山头,山上被隔了好些囚室,每一层都有十几个到几十个牢房,层层叠叠,犹如蜂巢那般不断往上。
山中有几条笔直的阶梯,直通山顶,将整座山一分为四,每一面都关着不同的妖物、兽类、人类,还有些连李南落都看不出是个什么。
天牢也分阶层,越是往上,所囚禁的就越是重要,或越是厉害,警戒越是森严,好些生了翅膀的妖物在天上巡视,山中也有暗哨,整座山被一个粗得超出想象的铁链给绕了起来,连带那些囚牢,一同锁在其中。
李南落站在山脚,看着那被缠绕了好几圈,又层叠着无数囚室的天牢,也不得不在心里惊叹一声壮观。
如此景象,在人间是不会见到的,若非早说此间是归梧栖,他险些要以为这里就是那传说中的帝之下都。
李南落随着小妖们往上,穿过重重云雾,一直到了山顶,这才停下,烛龙一路看守,也怕李南落又动了别的心思,不敢稍有懈怠,一只独目,始终盯牢了他,直到亲眼看到他走进囚室,才松了口气。
连烛龙也没想到,一个人类竟会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这个李南落分明只是个人间的侯爷,就算是个贵人,可那身份在他们妖物眼里,什么都不是,人间的身份,莫说是个侯爷,哪怕是皇帝,也不过如同蝼蚁。
人类短短数十年寿数,就如转瞬一般,再尊贵的身份,见了妖物的神通,也愿意跪拜下来,求个长生。
夏栖国的老儿不就先是求了国运,再又求了别的吗,以后所求只会越来越多,最后便如傀儡那般,凭他们如何吩咐,都会照做。
李南落却非如此,他给他的感觉,甚至只比陆吾给他的威胁感少上那么一点,烛龙不敢掉以轻心,又好好关照了一番,要看守加强戒备,不可稍有闪失。
“看来又是个厉害的人物,听烛龙大人提起陆吾大人,莫非这个人类和陆吾大人有关系?”负责押送的小妖,有一个大着胆子猜测。
见烛龙已经远去,另一个小妖才敢接话,“胆子不小,竟敢提那提不得的名字?你说的那位,只在凤储大人口中说过,那可是传说中的掌令,我等这些小的见都不曾见,猜那么多有什么用,小心惹怒了凤储大人,把你拿去炼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几个妖物不知为何似乎对那传闻中的人物颇为敬畏,再也不提半个字,直接往山下去了。
李南落听了几句,便知道他们所说的掌令就是夜苍穹。
听起来便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在这个妖物自成天下的地方,夜苍穹原来该是此地的王……
想到这一点,李南落缓缓阖起了眼。
囚室里,空无一物,他便盘坐正中,铁栅栏有人类手臂那么粗,在长年累月之中磨得圆润,栅栏之外流云缓缓飘过,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掠过一道又一道的暗影。
夜苍穹总会来的,这一点李南落确信无比,他听夜苍穹提起,当年也曾在此地待过,当时的他,想必只以为自己是个千年大妖。
那当年的他,是否见过凤储?凤储又待他如何?
心里想到这些,李南落就忍不住皱眉,他不怕与凤储相争,但只要想到不知多少年前,凤储便一直在这里,那么多岁月,他与夜苍穹之间的那些过去,既成事实,无可更改,也无人可以介入。
他的眉头就忍不住又皱紧了一些。
就在此时,隔壁囚牢之中有人说话,“李南落?真的是你?”

这一句, 声音似有些熟悉,李南落凝神向着声音的来处,“何人?”
一只手臂顺着铁栅栏摸索过来, 也只刚好够到一根铁条, 他砰砰砰地砸着,也只是徒劳。
铁栅栏上连一丝铁屑也不曾落下, 李南落算是自愿被囚, 他要的是一个结果, 在结果出现之前,他有足够的耐性,也不起身, “何人叫我?”
“是我,烈焱族——”
“焱族长?”终于认出这个声音, 李南落难免讶异, “你是何时到的归梧栖?”
“许久了,起初我还计算时日, 如今已经不记得了。”焱族长就像许久不曾开口,嗓音沙哑,又因为许久没有人能说话,而显得有些激动。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查探到了正是归梧栖对我族人动的手, 长老和所有族人, 都是被这里的妖物所杀!但我一人之力, 不是他们的对手!”
“李南落, 你要觉得欠了我族的,如今正是偿还的时候!”焱族长就在隔壁囚室, 先前听到看守的妖物谈起这个名字,他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
满头须发乱如稻草, 他猛地抓住面前的铁栅栏,红着眼睛用力去往旁边看,口中不断叫喊。
“替我杀了他们!把归梧栖所有的妖物都杀了!来偿还我烈焱族的血债!”无论如何探身,也依然看不见隔壁的囚牢,可这并不妨碍焱族长将他的杀意透过石墙,透过铁栅栏的空隙,传到李南落的耳边。
“赤炎呢?”静默了片刻,李南落没有回答,记得上一回见到烈焱族的人,还是在黑市,当时他们救出了赤炎和一头骑行鸟。
“……也死了,为了救我。”隔着石墙传来的声音,变得木然,“如今烈焱族,只剩下我一个活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李南落沉默下去,焱族长却满怀着仇恨的语调继续着他的要求。
“我不能保证,为你毁灭归梧栖。”焱族长的话被打断了,李南落竟然一反常态,与他记忆中温润平和的态度不同。
“烈焱族在我走后被归梧栖盯上,却并不是因为我而被毁灭,火焰之卵依然在我手中,你若想要回去,我可以双手奉上,但归梧栖……”
顺着风飘过来的语声,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容易被打动,“在我还没找到答案之前,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焱族长勃然大怒起来,“烈焱族当时遇到危机,我来向你求救,是你没有及时赶来……”
“你才是一族之长。”李南落没让他说下去,狭长的眼望着铁栅栏之外,“当年我自觉心中有愧,在黑市帮你救了你的族人,可你依然没有能够保住赤炎,你的族人因归梧栖而亡,你却觉得是我对不起你。”
“焱族长,我来问你,为何你身为烈焱族长,却要靠一个外人来护住自己的族人?我可欠你什么?”端坐囚牢之中,李南落方才的讶异已经淡下,看着眼前流云像水一样从脚下流淌而过。
“你欠我所有族人的性命!”焱族长不知何时又拾起了当年的执念,发红的眼睛,目光发直,伸出的双手像野兽的爪子那样不断抓挠。
石壁上不断响起尖锐刺耳的刮擦声,李南落恍如未闻,叹息道:“欠你人命的是归梧栖,并不是我,以此要挟只会磨灭我们往昔的那一点情分。”
“李南落,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你此时此刻应当立即认错!应当自觉对不起烈焱族!是你拿走了我族异宝才会导致一切的发生!这一切都在归梧栖的算计当中,他们是为了让你得到它!凤储就是想确保让你得到它!”
焱族长厉声吼叫,他仿佛想冲出来,双手抓住了铁栅栏不住摇晃,长长的发黑的指甲在铁栅栏上划出一道道痕印,喊破的嗓音如同鬼哭,在李南落耳边随着风忽远忽近。
若是夜苍穹在这里,便会告诉他,如今的李南落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少年了,也不会再为已经过去多年的旧事而冲动行事。
何况那是强加于他身上的罪责。
见惯了血腥和死亡,也独自面对过血腥和死亡,李南落变得更有耐性,更加的冷静,甚至在旁人眼中会有些冷酷。
所以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焱族长似乎也习惯了没有任何回答,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先是对长老说,再是对赤炎说,所有与他亲近之人,就好像还在他的眼前,他的执念叫他无法放下那么多的死亡,他的力量又不足有他向归梧栖复仇。
所以他“疯”了。
他是真疯,还是用疯狂来逃避一切,李南落并不关心,他的心里也并不平静,倘若归梧栖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布局,那就正如他很早之前所担心的那样,他始终走在旁人所安排好的路上。
这个凤储,竟有如此的心机。
铁栅栏之外,似乎不会有黑夜的来临,流云一层层飘过,真的如同溪水那样,静静地游过去,铁栅栏投射下的阴影落在地上,落在李南落的脸上,从未移动过分毫。
这里的时间,仿佛是停滞的,这个世界自成一体。
“凤储,你将我囚禁于此,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一出戏?烈焱族人是你们所杀,却要我来背负罪责,这笔账这么算未免卑劣了一些,实在叫人失望。”盘膝而坐,目视前方,李南落忽然开口。
流云一阵激荡,仿佛有一片无形之物,将空间扭曲,荡起一片波纹。
归梧栖的一座殿宇之内,帘幔之后的红色身影注视着眼前水棱镜,如同水面倒影般显现出囚牢内的年轻男子。
他是高傲的,给人一种又冷漠又尊贵的印象,穿着绯红色的蟒袍,让他的这种冷漠就像一团冰冷的火。
仿佛他的内心始终烧着一团冷焰那样,虽然是冰冷的,偏又引人靠近,想看看那团冷火之下藏着何种模样的热度。
这是自然之力加持在他身上的力量,自然的气息,这些凤储都知道,就算他早就通过别的方式“见”过李南落,此刻也依然不得不承认,亲眼见到,这样的容貌气度,确实叫人无法等闲视之。
“这就是李南落。”凤储喃喃自语,又回过头去,朝着外面说道:“也难怪你会如此放不下。”
还是那一间布置得华贵的房间,此时站在其中的却是南宫,他那张阴郁的脸上布满了更为浓重的忧虑。
“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李南落这样的人,有夜苍穹牵挂,还有你的痴心,也算是值了。”凤储却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听来似乎含笑,南宫却从中听出一种隐藏的十分深沉的提防。
然后凤储听见了水棱镜中的人抬首问话,仿佛他已经通过镜子看过来那样,骤然抬头,目光锐利。
凤储竟忍不住往边上偏了一偏,方才醒悟过来,水棱镜只能单向看见事物,对面的李南落还关在天牢之中,根本不可能看见他。
“什么叫人失望?”他端详那片水棱镜,淡淡回答。
天牢之中,李南落便看见眼前蓝天白云之间,一片涟漪,一个声音带着睥睨苍生的高高在上,轻声问他。
那种高高在上,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成了习惯和自然,仿佛他天生如此尊贵,好像他本身就是神祇。
但李南落只是嗤笑一声,“曾与他一同经历了那许多岁月的凤储,手段不过如此,将我安排在焱族长的边上,你想看我有何反应,只管告知就是了,我尽量不让你失望。”
“好一张利嘴。”不见人影,只闻人声,凤储的声音在半空回荡。
“不敢不敢,只是当年有一只大妖,牙尖嘴利,总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我便跟着学坏了,所谓近墨者黑。”
华室之内,南宫也听见了这番话,这和他所认识的李南落不同,他在他面前总是淡淡的,有平和的时候,也有疏远的时候,可如今,他言辞犀利,竟让凤储都冷哼起来,显然是动了气。
李南落所说的大妖是谁,答案毋庸置疑,言下之意,全是因为陆吾,这也是凤储所不认识的陆吾。
陆吾竟有毒舌的一面?他岂非最是讲究律令,对谁都不会多言?重活一回,却对李南落另眼相看起来。
这些话凤储无人可说,自然也不好和南宫说,真的与李南落对骂,他又觉得自降了身份,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
于是他一拂袖,水棱镜在一阵涟漪过后平静下来,看那一抹红色的人影淡去。
随即断然对南宫说道:“我知你心系于他,如果有一个机会放在你的面前,让他可以对你倾心,你敢不敢抓住?”
南宫先前还在担忧李南落的安危,此时听到这句话,怔了一瞬,“当真?”
“你忘了,此地是归梧栖,当初你们那华胥国的老儿定然和你说过,无论你所求为何,归梧栖都可以办到。”
南宫的心跳骤然加剧,咬了咬牙,“是什么办法?”
凤储的身影在帘幔后微微晃动,仿佛在发笑,却无声无息,影子倾靠过来,那声音淡淡说道:“你可以去见他了,我现在就将法子教给你。”
夜苍穹用了那张启阵的符。
阵法发出耀眼的光亮,他本就头痛欲裂,此刻更是觉得仿佛连头颅都要炸开。
那不断往里挤进来的记忆,将这一生的记忆一点点掩盖,他却牢牢记住了其中的一个身影。
这一回,要是再忘却,再消失不见,他再也不会原谅他的。
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着,他因此而升起一种恐惧,因为害怕失去什么重要之物的恐惧,他不断地在脑海中描绘那张面孔。
少年时的,长大时的,温和带笑的,腼腆害羞的,然后逐渐地,慢慢地,只剩下一片冷漠,朝他看过来的时候,眉眼之间又似笑非笑的,好像在质问他,是否又要忘却,又要不告而别。
这一次,不要再回来了。
他对他说。
不——夜苍穹紧紧抓住脑海中那个人的模样,深刻无比地印在脑海中,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他等待。
和那试图擦去所有现世的力量抗衡着,属于此世的夜苍穹,和属于千万年岁月的陆吾,在一个躯壳里不断互相侵蚀融合。
夜苍穹一双兽瞳,忽而深沉如墨,忽而灿金如烈阳,当他站在归梧栖之中,失控的力量让他在挥手之间毁去了立在半空的一座石碑。
穹楼二字镌刻其上,又在顷刻之间爆裂四散,本就归梧栖境内的边界,此地无人,夜苍穹在它崩裂之时看清了,这块石碑如同图腾,镌刻着一头九尾的猛兽和一只伴随一旁的凤鸟。

第228章 桃花香影
流云滚滚, 似如仙境,在归梧栖之中所有的妖物、人类、活着的一切,都习惯了每一日不会改变的秩序和平静。
这一日和平日一样, 阳光和煦, 绿草如茵,天上有长了翅膀的小妖飞过, 几座殿宇安静矗立。
几个小妖盘坐在地, 边修炼边交换着消息。
“归梧栖虽然大, 可天长日久,没个新鲜,等有机会, 哥也去人间耍耍,杀个把的人类, 不知有没有意思, 凤储大人给不给奖赏。”
“别提了!什么人类,天牢那边, 听说又关进去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哥几个都好奇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那个人类竟然能叫烛龙大人都吃了苦头, 能拿下也不容易。”
这消息叫其他几个小妖都十分好奇惊异, “真的假的?”
“哪会有假, 朱厌大人听说了都说是老相识, 想找机会和那人类再打上一场,过过瘾。”
“果然是朱厌大人啊!”
“果然是朱厌大人啊!”
“那可不, 朱厌大人自咱们这儿刚成的时候就在了,说是元老也不为过。”
“那会儿听说还有掌令大人, 那才叫威风!要不是因为掌令大人不在,我们何苦龟缩在此地,人间大好的地方,要是都叫咱们妖给占了,那有多美。”
“你想得倒是挺美,那么多人类,就由得你说占就占?天上那么多神仙大人,就容许我们那么做?天道你懂不懂?也不怕遭了天谴。”
年纪最长,见识最多的妖,面孔像条鲶鱼,捻了捻自己的两撇胡须,觉得与这些小妖讲这些全是白费功夫。
小妖还要开口,却听远处一声如同虎啸的吼声,啸声来得突兀,一声似如虎啸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归梧栖,顷刻间地动山摇,仿佛时间永远停滞,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地方,被啸声打碎了平静。
这是一种真正的打碎,仿若自归梧栖存在开始就一直在天边的云彩,在虎啸声支离破碎,微风骤停,阳光不再,绿草渐渐枯萎消失,几个小妖方才盘坐的湖边,眼前只剩下一潭死水。
好像顷刻之间,归梧栖的所有生机都被人一下拿走了。
几个妖物腾地站起来,那啸声里有一种叫他们无法抗拒的力量,那种力量让他们本能地产生恐惧和臣服之心。
鲶鱼妖面色发白,一双眼睛却发亮,“莫非是掌令回来了?”
“凤储大人等候了千年的掌令大人?”
归梧栖里骤然的变化,让各处妖物骚动不已,那阵啸声和其中传递出的意思,叫所有妖物都忘却了眼前的变化,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听到那阵长啸,就唤醒了刻在妖物骨血之中的认知。
这是他们的掌令。
掌令存在本身,就是律令。
不约而同,也不再需要任何确认,归梧栖里的妖物,无论身在何处,躲在哪里,都在听到啸声的那一刻跪下身来。
在变得无比荒凉,如同荒野一般的地上。
虔诚叩拜。
归梧栖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岩石山壁,寸草不生,那些矗立在半空的殿宇依然华贵,可殿宇底下露出了尖锐崎岖的岩石碎块,仿佛是被从地上连根拔起。
这才是原来的归梧栖,这才是当初的穹楼。
“是他来了!”那间华室之内,帘幔之后,凤储听见啸声难掩激动,一只瘦弱的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帘幔。
“为了那李南落来的,又不是为了你,你如此又是何必。”烛龙瞥了一眼那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当年你为了跟随他,硬是强迫自己涅槃,搞成今天这样,要靠药物才能勉强维持,还要给外面粉饰太平……。”
“他倒好,一来就把这层皮给扒了。”烛龙转过身,朝外头的荒芜摇了摇头。
“这样也好,维持外面的样子,浪费了我太多妖力。”凤储又恢复了淡淡的模样,可烛龙听得出其中隐藏的喜悦,因为陆吾终于来了。
“他就是这死板的样子,什么都容不得做假,不过这么看来,这回真的是陆吾了?只要是陆吾,总能记得你,兴许就不会再对李南落如此执着,毕竟他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他若不放在心上,当年就不会建了这穹楼——”
“可算了吧,他是没有感情的东西,建这里不过是为了约束我们这些妖物,说是掌令,不如说是看守,他是看着我们这些妖!莫要作恶!莫怪天帝叫他看守帝之下都。”烛龙狠狠呸了一口。
“是否还念旧情,我们看看便知,幸好方才让南宫先一步将李南落带走。”凤储又缩回了手去,恢复了平静,悠悠然地说道。
“趁着他还没来,告诉你一声,你让我搞上的那个夏栖国小子,他已经成了,如今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启阵之时也按你的说法,把他留在了那里,这么做是不是就够了?”烛龙一只独目,黑红相间,流过诡异的暗光。
“做得很好,接下来你知道会如何,你可舍得?”凤储在帘后,仿佛只是好奇,问得随意。
“不用试探我,有什么舍不得?那小子弄到床上滋味是不错,想怎么弄他都行,自己还会寻些花样,天生的贱货,可吃久了也不新鲜了,不过就那样吧,他还在做一统天下的大梦呢。”手指搓着下巴,烛龙嘿嘿发笑,只当赵崇云是个玩物。
若是陆吾对那李南落也是如此,就好了,凤储挥手之间开启了水棱镜,里面映照着赵崇云和赵杞安两兄弟。
“兄弟对阵,不死不休,真是一场好戏。”
烛龙却低头看着身上被灼烧的鳞片,不知道是哪一种魂火所噬,凭他的妖力,用了所有能用的药物,居然都不曾好。
那个李南落——烛龙咬牙切齿,独目中满是冷笑。
“你说叫南宫把李南落带走了,说不准也有一出好戏,到时候有什么好瞧的,可要叫上我。”烛龙笑得意有所指,想到那场景,不仅解恨,还有些心痒。
如李南落那样孤高冷傲的人,就叫人忍不住想看他被拖入凡尘,被弄坏,被玷污的样子。
到时候,他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李南落此刻正坐着,不知身在何处,只瞧见雕梁画栋,外头殿堂还立着白玉柱子,精雕细琢的纹样,各色异兽盘踞,房间里琉璃灯晕着光,周围垂着晕红的帐幔。
昏黄光影,仿佛一瞬间将他拉到了夜晚。
前一刻分明还是白日,焱族长发起疯来,说要变天了,冲着两人之间的石壁一阵出掌,南宫陡然出现,说要带他走,牢门洞开,不由得他不答应,被南宫一拽,脚步踏出,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此处,这里应当是个什么法器开启的领域。
“你也是归梧栖的人?”他皱眉看他,说话之间流露出不满的意味。
南宫却反而喜欢他这样,总好过一味地平淡,“我不是,我说过我是华胥的人,是陛下的人,我出入此地,不过是因为两边需要一个传话的。”
李南落点点头,这下说得通了,“怪不得你会知道归梧栖就是穹楼。”
“我也不过是知道一点罢了,此地全是凤储的眼线,我也不能随意走动,将你带出来不容易。”南宫从桌上拿起一只白玉杯来。
不知何人,何时准备的茶水,居然还是热的,李南落看着他斟茶,知道他是有话想说,或是凤储有话想说。
“你这一回,可是要替他们传话?”
“我……只想与你说说话。”南宫将茶盏放在他面前,白玉杯薄如蝉翼,透出茶水汤色,他见他不接,一直把杯子推到他的手边。
温润触感贴到了李南落的手上,热得有些发烫,他抬头看南宫,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因为忧郁而变得深沉,眼神却和那杯茶一样,热得烫人。
“夜苍穹很快就会来的,我求了凤储,给你我一些时间,我只想问一句话——”他捏着自己面前的白玉杯,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不去握李南落的手。
“要是没有夜苍穹……”
“可夜苍穹早就存在,早在那么多年前,他就存在。”李南落甚至不让他说下去。
茶香和淡淡热气笼罩在他脸上,在他面前飘散,他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叫他不要说下去。
他甚至不想听。
南宫的喉咙忽然被堵住了一样,强笑一声,“喝茶吧,这是只有此地才产的桃花香茶。”
李南落并没有喝茶的兴致,他看了一眼颜色浅淡,带着薄薄绯色的茶水,只拿在手中,却未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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