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作者:小清椒  录入:01-03

这世间的情话很多,高雅的,庸俗的,妩媚的,但对一位率军前线的人而言,最能打动他的无非就是这句“你要什么我都能送来”。
打仗太耗费储备了,每天的花销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先不说其他,光是粮食都是一个恐怖数字,总不能饿着打仗的将士们不给饭吃吧,因此,在双方实力难分上下时,拼的就是看谁能坚持,只要后方补给得够快,就算是拖也能拖死对方。
这一战,早已不仅仅是元彻元拓两兄弟之间的争夺,还有中原与北境的争夺,若能一战定乾坤,从今往后,便会再无边境危难,唯一能阻挠中原人去北境的,只会是那一条高耸入云的塔铁萨山脉。
“至于第三,”
话刚脱口,沈之屿又想起方才那一通啃,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烦躁死灰复燃。
该怎么以元彻最能接受的方式和他说?
说自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借着齐王顺势而上,用李亥把这窝火烧到鼎盛,把所谓的什么前朝朝臣全部烧毁,但这一计有一疏漏之处,那就是李亥终究只是一个皇子,有名无权,放他单独去根本成不了大气候,作为“旗”,李亥的手里还得有“将”,才能聚拢这一群“兵”。
而这“将”的最佳人选,自然就是自己。
正愁时,只听元彻忽然短促地苦笑了一声,接上话:“第三,大人打算像以前那样,孤身前去敌营,与朕表面生死仇敌,实则里应外合。”
沈之屿一愣。
继而点头:“差不多吧。”
元彻当场如坠冰窟,难以控制地发抖起来,好半天,才憋出一段话:“不行,你知道的,朕舍不得,换个人去。”
这话倒是很实诚,很有陛下的风格。
既然如此。
沈之屿便也敞开心扉,果断道:“好啊,换。”
这次换元彻愣了,还没从他怎么就这样一口气答应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沈之屿话音一转。
“但光臣一个人换像什么话?要换大家都换,自古帝王上前线的事例少之又少,前朝更是连一只手都能数出来,臣也舍不得,所以陛下别去了,随便指位将军打去吧。”
元彻忙道:“不行,元拓有很多手段其他人根本不知晓,万一中计,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沈之屿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您是君我是臣,您下一道圣旨来,臣保证遵旨。”
元彻哑声道:“也不行。”
沈之屿甩袖起身。
元彻立马挡去门前,抢先一步锁了门把钥匙拽手里。
沈之屿:“……”
自己只是去换只蜡烛。
“大人。”元彻杵站在门前,努力在一片乱麻心绪中抽出一点清明,“你欺负朕,朕讨厌你。”
沈之屿没吭声。
“但朕又最喜欢你,我们各退一步好吗,你跟朕保证,保证会没事,不会拿朕的心肝去喂狗,今日只要你保证了,朕就依你,好吗?”
沈之屿沉默了一会儿,道:“听实话吗?”
“听。”
“臣不会刻意找死,在预料到有危险时,会主动避让。”沈之屿道,“但保证二字,世事难料,任何人都不能提前夸下海口。”
元彻垂眼别过头。
稍后,低声道:“那若万一,记得等一等,朕定不会让你孤身一人走黄泉路。”
沈之屿瞧他这死倔不回头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别这么悲观,不至于。”
“嗯,朕明白。”元彻往前一步,试探似的拉了拉沈之屿的袖子,见沈之屿没怎么抗拒,胆子渐大,拖着袖子把人拉过来,抱住,再将脸埋去对方颈窝,蹭了蹭,“就是想告诉你,你是朕的命,你活着,朕才能活着困死了,陪朕睡觉吧。”
最后那句转折沈之屿差点没反应过来,看来元彻这是拿自己没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
哎,怪可怜的。
将心比心,若元彻也说一句此次征战不一定能回,得看天意,他只能尽量不找死,自己是什么心情?
可是有什么办法?富贵险中求,两人之间总得需要一人狠下来,现在答应了快活了,以后怎么办?
沈之屿在这的炙热怀抱静默站立,许久没有答句话,元彻有些紧张,刚一抬起头,沈之屿忽然捧着他的脸,笑道:“亲了这么久,想什么也不做就直接睡?你行不行?”
话音刚落,啪唧一声。
为了证明很行,陛下的瞌睡虫壮烈牺牲,死了个彻底。
天旋地转间,床帷被掀起,再猛地落下。
屋外,月刚攀至枝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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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外面已经天大亮, 太阳替代了月亮的位置。
军练共计持续三天,在这期间,朝事暂罢, 魏喜很实务地没进来打扰,沈之屿被光线刺到了, 皱了皱眉, 模模糊糊的意识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何时。
一只手就伸过来, 盖在他的眼睛上。
沈之屿:“……”
想起来了, 昨夜这厮像是没开过荤一样,之前乱咬好歹可以解释为心情不好,委屈了, 可后面还咬是怎么回事?觉得好玩,找到新乐子了?行, 咬就咬吧, 消几个牙印儿也不算太麻烦,但到了后面还扯过发带来把眼睛给他蒙上, 让他在失去视觉之下防不胜防!
丞相大人扪心自问,平时没让这崽子少占便宜吧。
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
元彻此时正侧支着上半身,单手撑起下巴,丝毫不知自己在被反复“鞭打”。
“阿屿, ”并且还恬不知耻地说,“知道吗, 你后颈靠左的位置也有颗朱砂痣,比你眼睛上的还要红一些。”
沈之屿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元彻的手缓缓往下移, 颇有些刻意地从沈之屿的鼻尖和唇上划过, 然后按在后颈上的一个位置, “在这里,头发若不完全撩开看不见,不过也好,这样就是朕一个人的了。”
沈之屿把他的手抓起扔开,同时忽然一个翻身,骑去他身上,不知扭到了哪儿,抽了口气:“行,你的,开心了吗?”
元彻连忙扶着他的腰,点头:“开心。”
“够了吗?”
“够了。”
“那现在。”沈之屿道,“把您藏在枕头底下的钥匙拿出来,去把门开了打点水进来,好吗或者去叫小喜也成。”
“……啊?”
不提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元彻顿时大囧,飞速掏出钥匙,披衣服开门动作一气呵成:“不不不,不用,朕来。”
刚跑出去没三步,又回来扒着门框道:“你别动,等朕回来。”
沈之屿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元彻这才放心。
窗外枝头来了两只肥麻雀,互相依偎在一起顺毛发,沈之屿躺回塌上,枕着软枕,感觉心里从来没有这样踏实过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打算提前告知旁人,虽然听后的反应是泼了点。以往,自有记忆以来吧,他都习惯了走独木桥,前二十来年的岁月里从未想过能与人并肩。
这感觉新奇的,他闭上眼睛,想。
元彻回来时,手里还多了一碗虾仁粥,是他叫亲卫去街上买的,放着凉了一会儿,现在正冒着恰到好处的热气。
时辰已至巳时,沈之屿吃着不知算早饭还是午饭的饭,元彻将毛巾润湿再拧干,抓过沈之屿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擦着:“喂朕一口。”
沈之屿舀出一大块虾肉送去他嘴里,忽然问道:“之前叫你拿的东西拿了吗?”
“唔?”元彻腮帮子鼓起,忙嚼了两口咽下去,“拿了,放在前厅的,要现在拿过来吗?”
沈之屿让元彻拿的是一副马具以及一幅鬼戎军军用狼的绘图,他摇摇头,又舀了一勺虾给对方:“不,叫人送去皇城给公输厚。”
“给他干嘛?”
沈之屿:“让他参照马具给狼群也打一套类似的,放心,他家最开始就是做军备的,明白该控制的度,不会妨碍狼群敏捷和速度,你们在狼背上作战时都没一些护具,不仅负重和携带得全部靠自己,还不安全,上次给臣一踹就下来了。”
哦,是一年多前弄四大家的时候。(注)
想到这里,元彻一惊,自己竟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虽然也有几乎没人能近自己身的原因在里面,但好事不嫌多嘛。
沈之屿刚醒,没什么太大的胃口,这碗粥三分进了他的肚子,七分喂进元彻肚子,最后一口给出时,其他事也差不多也收拾好了。
五月的天,阳光特别好,照得人懒懒的,浑身都暖。
沈之屿站起来换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伸了个懒腰,这时,恰好温子远也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裹鬼鬼祟祟路过,兄弟俩对视一眼。
温子远:“!”
沈之屿:“?”
相府养个温小公子还是很轻松的,吃喝用度一应俱全,时时刻刻都备着,哪怕是刚搬来的那天晚上也没少什么,何事值得他这样大包小包地扛着?
沈之屿没什么把弟弟系在衣兜边随时牵着的坏习,盯着不出事就行了,其他只要不过火随便闹去,但坏处就是经常弄不明白现在的小孩们在想什么。
是哪门子新玩法?还是在捣鼓见不得人的?
元彻端着水盆走出来,看见温子远:“青天大白日的,你干嘛呢?”
“没,没!”温子远撂下话就跑。
元彻啧了一声:“没才怪。”
沈之屿却挑了挑眉,心里大概有数了。
卓陀昨夜就候着了,但一直没机会把药送进来,直到现在,沈之屿看着黑乎乎的汤药,感觉下一刻就能给这味熏吐出来,怨气冲天地看了一眼元彻,见对方一点鼻塞的感觉也没有,愤愤不平地想:明明都是吃五谷杂粮,怎么长的?还真没被过病气。
元彻以为他是喝不下,鼓励道:“捏住鼻子一口闷!绝对尝不出味儿!”
“大人。”卓陀接回空药碗,道,“下官进来时,瞧见内阁的人等在外等候多时了。”
五月的天气好是好,可最近这两年注定没法用大把的时间来消遣。
相府正堂,香薰点燃,袅袅白烟升腾,有提神之效。
以牛以庸为首,内阁一共来了三位。
魏喜依次上了茶。
对陛下没事就赖丞相府这件事,诸位已经司空见惯,牛以庸出列拱手:“大人,下官等昨夜复查了一下流程,发现其中存在一个重大问题,等陛下离京后,朝中再无人能出面朝政,这该如何是好?”
元彻以往也爱走,一走就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这是因为走后都有耶律哈格顶着,但这一次,满朝堂,无论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身份,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代君监国。
沈之屿不行,在内阁阁臣的眼里,丞相大人是当之无愧的,但在其他世家朝臣眼里,沈之屿现在还该是一个四处躲着新帝陛下苟且偷生的存在。
牛以庸抓了一晚上的头发,都快把自己抓秃了,也没能思考出对策,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不长眼地在今天跑来丞相府,这件事很重要,重要到若他们在这件事上被阻碍,后面的许多准备根本提不上台面,乃至满盘皆输世家何等敏锐,帝王是要亲征北方,前提肯定是内政安定,至少帝王自认为安定了。
断没有扔下整个中原不管去揍外敌的说法。
换言之,一旦帝王真这样出去了,那么这些世家便会想,是不是给自己设下的套,想要引蛇出洞?
谁知此问一出,元彻和沈之屿异口同声道:“无需担忧。”
众人一愣。
沈之屿笑了笑,把局面让给元彻:“听陛下说吧。”
元彻和沈之屿的处事风格完全不一样,在丞相大人面前道出疑惑,得到解答的同时,还会给你有礼有序地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但在陛下面前,回答就犹如军令,干净,利落,简洁。
“此事无需担忧,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大战将近前,朕自会给一个交代。”
阁臣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话说到这份上,他们也不便再驳话,纷纷道是,然后拱手告退。
大辰开国第一年,天地恍如回归了时运,
六月,连接京城与北疆的道路修好了,一条长道笔直延伸,中间无任何阻拦,中原的快马能在三天之内跑过单面,大大缩短了舟车劳顿,若是鬼戎军狼群疾行,那会更快。
刚修好的道需要试,耶律录便因此回来了一趟。
他是上午到的京城。
元彻懒得和他弄什么规矩,更没有通知群臣,就带着沈之屿和兀颜等几名亲卫在下了早朝后等在城门上,远远望去,一队骑兵疾来,扬起一路尘埃,等随行的护卫队安置后,元彻立马提了两壶酒,带了耶律录去太庙。
耶律录变化很大,不知是不是战场劳累,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沧桑,原先温和的气质少了,换作坚定与迷茫交织的神色在身。
坚定是坚信与元拓的大战,他们一定会取得最终,并且是全面的胜利。
迷茫则是对大战之后的无助,他为将,守山河,诛外敌是本分,义不容辞,但在这本分的后方,作为耶律录自己,他真的失去太多了。
父亲的噩耗,以及本该对子远的陪伴。
耶律录放下头盔在一旁,对着父亲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元彻陪耶律录畅饮一场,将心中的无奈与苦楚发泄出来,沈之屿以茶代酒,也敬了他一杯。
“手怎么了?”元彻发现耶律录的左手手心多了一道从左至右,几乎割裂整个掌心的伤疤。
“打仗落下的伤,当时一把刀砍下来,反应不及时,直接用手接了。”耶律录握了握拳,“没事,已经好全了,左手而已,不太影响发力。”
“你小心点,别太拼了。”元彻正色道,“瞧见不对就跑,溜着走,又不是非得赢。”
对此,耶律录只是笑笑,没说多的。
耶律录来去匆匆,连个夜都不肯过,就打算回边境了,走前,沈之屿把他叫到一边,两人单独说了些话。
“丞相大人此话当真?”耶律录眼睛亮起一点光,随后,他自嘲道,“别是安慰在下。”
沈之屿:“我没必要安慰你,等着吧。”
耶律录慎重拱手:“多谢大人。”
“谢我做什么?”沈之屿摆摆手,走回元彻身边,轻声一笑,“你自己的因果,谢你自己。”
八月,第二次选官将至,朝堂上与日俱增的沉闷氛围肉眼可见,但没人敢在这时候爆发出来,就像是被塞进了臭坛子里,一呼一吸都渗透着恶心,但又不可能不呼吸。
沈之屿平日里闲暇爱好不多,选香算得上其中之一,今日没什么大事,又赶上集市,便带着魏喜出来买一些香料。
正这时,一位大汉和一位不知谁家的婢女起了争执,那塔香只剩下最后一点了,明明是婢女先瞧上,大汉却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咄咄逼人,不仅强抢了不说,还当街对婢女大打出手。
店老板在心疼自己的铺子,路人避之不及,一时间,谁也没有出手帮那婢女。
沈之屿皱了皱眉。
下一刻,惨叫声响彻整个街道,三名身着便服的亲卫眨眼闪至那大汉面前,出手极狠,直接扭断了他的胳膊。
大汉瘫在地上扭曲嚎叫道:“你们竟敢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的干爹可是……啊!!!”
兀颜一脚踩在了他脸上,捻了捻,活动着手骨:“老子管你干爹是谁,滚!”
“你!”大汉鼻青脸肿地踉跄爬起来,“你记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来啊!谁怕谁!”兀颜呸了一声,“娘的,付出代价是吧?你要是三天之内不来,信不信老子亲自去找你!”
亲卫军和元彻如此一致,兀颜更是言传身教,上能打仗,下能比流氓还要流氓,大汉哪儿见过这种人,不敢再还嘴,灰溜溜地跑了。
婢女细微的哭声传来,塔香在方才的争执碎掉了,她若是买不回东西,一定会被责骂。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伸来自己面前,那手很是好看,除了食指上长期握笔留下的一些薄茧,其他部分白皙又纤长。
但最让婢女注目的,手中帕子包裹的,正是她需要的塔香。
“拿回去复命吧。”
婢女抬起头,却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此人带了一顶帷帽,垂下的白沙遮盖了面容,只露出一个下巴尖。
但即便只有一个下巴,也不难看出他一定生得极为好看。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婢女不住鞠躬,再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随后一抹眼泪,起身往回跑去。
魏喜在一旁道:“大人,那你就没有啦。”
沈之屿揉揉他的脑袋:“买其他的。”
人群又重新聚集起来,一如往常,婢女跑着跑着,忽然脚步慢了下来,脸上的娇柔也消失,她闪身拐进一处暗巷。
与她最先汇合的是方才被打掉牙的大汉。
随后,一位身型挺直的人从阴暗处走出来。
婢女与大汉拱手:“王爷。”
这位婢女不是旁人,正是齐王身边的阿言。
齐王伸出手。
阿言从衣袖拿出香料,递给齐王,齐王两三下打开,将里面包裹的塔香丢开,只留下一张手帕捏在手中,凑近鼻前,闻了闻。
“他的味道。”齐王笑道,这一年多来,他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满足的笑容,“果然,他就算露一个背影,本王也能认出他。”
阿言一震。
方才那人是……沈之屿?
齐王无端让他们在大街上演这样一出,竟是为了拿一张沈之屿的帕子?
齐王将帕子仔细折好,放入衣襟:“事办得不错,你们回去吧,这帕子本王拿走了。”
作者有话说:
注:52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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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小太子
八月底, 第二次选官落幕,内阁灯火通明,昼夜不休, 加班加点地在三天之内整理出结果,于第二日一早就将名册呈给帝王。
仅去年一年, 陛下连平南北两方, 速度快到让人咂舌, 一次选官能留下千人便是大数, 而经此一遭,空出来的官位远不止,陛下大手一挥, 除去名册上前十留京任职,其余全部按旧例, 发至地方。
消息一出, 世家朝臣立马坐不住了。
一时间,达官老爷们对上朝中新贵, 犹如集市上因被抢占摊位撕脸对骂的卖菜大妈,各个顶着青筋扭着红脖,乌烟瘴气,哪怕是行走间都充斥着火\药味。
毕竟在这些人的想法里, 在家里有“皇位”可以继承的情况下,谁都不希望自家的儿子孙子远离自己, 去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虚度光阴往外说,等他们矜矜业业十来年,从地方靠功绩打拼回来了, 鬼知道京城的政局会变成什么模样, 届时他们就会从一个城内人变成一个城外人;往内说, 此时正处大好年华,理应是谈婚论嫁的时期,可闹成这种模样,人家教养有方的世家小姐根本不愿嫁过来,一个大家族中,男主外女主内,当家主母若德不配位,极有可能会让一个钟鸣鼎食之家就此落幕。
而照兀颜的说法,真是该一人配一把长刀,这逮人就咬的劲儿不去前线可惜了。
元彻则负责装瞎,双手交叉脑后,长腿放上案台,只要你不打到议政殿门口来,朕就听不见,吃饭睡觉批折子,该干嘛干嘛。
就这样浑浑噩噩了三日。
一桩意外将这个局面推至顶峰。
一世家八十八岁的高堂在出门晒太阳时踢到了门槛,身边的婢女粗心,没扶住,老人就这样摔下去一命呜呼了,家主得知,当场打死了婢女,然后披麻戴孝地跪在皇城前,说百善孝为先,要为家中子孙自请辞功名,给高堂守孝三年至于内里具体是怎么回事,有没有阴谋,谁也说不清。
牛以庸最先听出这人肚子里的算盘,
他是想要想把儿子放在身边养着,暂避风头,然后赌,看三年后元彻会不会被这个规定反噬,反正按律法,守孝三年后,依旧保留回归官场的资格。
若会,就能名正言顺地不离京。
若不会,这三年也够上下打点,暗中使坏了。
牛以庸和元彻对视一眼,交换了想法。
最着急的不是他们,而是其他世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凭什么你能静观其变?
难道要所有人都把自家高堂一刀下去换安宁吗?这好像说不过去。
一君一臣没有往坑里跳,下朝后,正打算灰溜溜地跑去找丞相大人帮忙,可就在这时,又一个消息传来:世家子弟们听说有人要当缩头乌龟,愤愤不平地找上门,有人说话太冲,一不小心起了争执,再演变成大打出手,一不小心将这位缩头乌龟打死了。
元彻:“……”
牛以庸:“……”
怎么回事?真这么莽撞这么巧?
这件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闹得沸沸扬扬,结局就是帝王不能再继续装瞎装聋了。
今日上朝前,沈之屿忽然提点了元彻一句话:“困兽犹斗,况人乎,但人各有志,为利所趋。”
元彻刚将袖扣扣上,一知半解地回过头。
“以退为进,能解僵局。”沈之屿笑道,“陛下,今日立秋。”
播种整整一年,是时候洗干净背篓,准备收果实了。
朝堂上,先是丧父丧子的那位朝臣罪告凶手,要求以命抵命,讨回公道,来来回回几回合,半个时辰后,不知怎么又吵回了“大多世家子弟无罪无过,为何要下放地方”,最后,甚至退成一开始的“寒门为何要挤入朝堂,与世家共治天下”。
世家朝臣率先出招:“陛下,如今战火在即,举国都在为随时可能发生的大战作准备,每月花销的银子如流水,前礼国地界虽富饶,是一个天然的钱袋子,但终究有限,想要以此支撑整个中原,未免还是有些捉襟见肘,臣掌国库进出,心里再清楚不过,这半年来,其实有诸多富商大贾主动捐银。”
这话前后看似前后没什么关系,但威胁的意思都要抵元彻脸上了。
有一说一,元彻在上位后几乎没有太过愁过银钱的原因,确实是礼国在手,礼国占有近乎五成的国库收支,这也是沈之屿当初为何就算炸了礼王府同归于尽,也要前朝礼王去死。
而这另外五成,大部分是商贾的税。
士农工商,论地位,商贾在最末,却依旧能混得风生水起必定是有后手,大多商贾会与官结盟,或联姻,或攀亲戚认干爹,或者干脆官员自己偷偷在下面为商,好比昔日四大家经营九鸢楼,以及李寅的亲生父亲执意要娶他亲生母亲的妹妹作为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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