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将任务如数派了下去,一众弟子就各自领命开始忙活了起来,一路跟着来的凌傲羽本想去找逍楚河说说话,但见他被老人缠得紧,就自告奋勇的贴符布阵去了。
一通忙活,很快就临了子时,厚重的云层将月亮遮得严实,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屋内点着一盏昏暗的煤灯,一老一少两名女子环着红花布的襁褓缩在墙角,面色惶恐,一动不动。
屋中只剩下阮青逍和不愿离去的逍楚河两人。
阮青逍闭着眼,手指一嗒一嗒的敲在桌面,“小九,原文里有关于这个场景的描述么?”
他经历了百世重生,又补全了诸多遗失剧情,杂七杂八的都混在一起,原著里的一些细节他早已记不大清了。
【没有哦,宿主大大,这个副本也是需要补全的遗失剧情(*^▽^*)】
没有从系统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阮青逍下意识抬手想去捏捏耳垂,正在这个时候,泠泠水声响起,他的手边触到了一抹温热。
他睁开眼看过去,昏黄烛火下,逍楚河对他微微一笑:“先生,喝口茶水罢。”
阮青逍轻轻嗯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去动那杯茶。
逍楚河抿了抿唇,装作不在意,“先生觉得那个鬼今天晚上会动手吗?”
“害怕了?”
“我才不怕……”
少年一句话还没说完,桌上燃得好好的煤灯就忽然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凭空吹灭了。
紧接着,一道身影在黑暗中忽然袭来,将阮青逍结结实实地给抱住。
他目中意冷,眸底森寒,将要拔剑,就听一道十分耳熟的声音,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颤颤巍巍响起。
“先…先生,是不是,是不是那只鬼来了?”
死死抱住他的那个人抖得像个筛子。
阮青逍:……
墙边的母女两:……
“先生?”没等到回答的少年整个人拼命往阮青逍怀中挤,似乎害怕到了极点。
阮青逍静默片刻没察觉到有阴气和异样,长袖一拂就将熄了的煤灯重新燃起。
他低头看着缩在怀里的少年,那只本准备将他撕丢出去的手终是不轻不重地落在少年背上,他轻拍了两下安抚着。
“莫怕,只是风。”
说实话,这样的逍楚河,他是没有见过的。
在阮青逍的记忆里,逍楚河极为要强,很少这么直白的示弱,所以再看到这样害怕的连身体都在颤抖的少年,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逍楚河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中放着光,他嘴唇嚅动的正要说些什么,那盏才刚刚亮起的煤油灯又再一次灭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声女子的高亢尖叫猝不及防在屋中炸响。
阮青逍面色一变,单手搂过怀中少年,指尖燃起一抹青光,登时室内耀眼大亮,将一切都映照的十分通透起来。
离他不远的地方,纠缠着三道人影,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紧紧将孩子的襁褓护住,还有一道没有实体的黑影,长而尖锐的爪子正冒着青烟袅袅。
方才在黑暗中,没有想到孩子襁褓里会藏有符咒的鬼影吃了一击,却仍旧不愿罢休的想要再度强夺,此时见青光骤然亮起,它心知没有机会,遂长啸一声转头就跑。
阮青逍哪里会如它的愿,当即厉声呵令:“封阵!”
外头传来一声模糊应答,接着道道符咒金光闪烁,将整个房子密不透风的围了个结实。
黑影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符咒散发的灵光上,当即像是被滚烫的沸油溅到灼烧,猛然尖叫一声就栽倒在地上紧缩成一团。
阮青逍神情不变,他侧过身将怀中少年推护身后,目光落在黑影身上,因此忽略了逍楚河目中闪过的一抹意味深长。
逍楚河可是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他舔了舔唇角,目光落在前方人窄瘦的腰身上。
他前世还一直惋惜没能和他亲爱的师尊从这里走一遭,却没想到机会就这样猝不及防被送到了眼前。
这只满地打滚的黑影叫做魑鬼,是由怨恨催生,凡是被其侵身者,除非心纯无杂念,否则就很容易被其趁虚而入,勾起心底最惶恐的记忆。
所以……逍楚河唇角微微上扬。
师尊,您心底藏着的记忆会和我有关吗?这可真令人好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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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河村鬼娘娘(七)
他伸手紧紧圈住前方人窄瘦的腰身,整个脸埋在阮青逍背上,近乎贪婪的深吸了口气,却装模作样瑟瑟发抖道:“先,先生,我害怕。”
正盯着黑雾准备动手的阮青逍:……
哈?他在说个什么玩意儿?他害怕?鬼信啊!
如果那些前世里头,没有亲眼见这小崽子徒手捏爆鬼脑袋,就和捏个葡萄玩儿似的,阮青逍说不准还真就信了
突然有点一言难尽。
他神色莫名复杂起来,但因为姿势原因,阮青逍此时背对着逍楚河,完全看不到这崽子的面上神情。
不过从贴着他的那具微微颤抖的身躯来看,似乎的确是被吓得不轻。
他轻轻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强硬掰开少年圈住他腰身的胳膊,反而又将少年往身后护了护,尽管他的背脊因为下意识的生理恐惧绷得笔直。
于此同时,系统的通报声在阮青逍脑中响起。
【叮咚,目标人物好感度+3】
阮青逍:……
逍楚河你大爷的,这么抠。
暗中和小九吐槽逍楚河抠门的阮青逍完全没有察觉,他往昔对逍楚河的惧怕厌恶心理,在这个小混球连番的卖萌装可怜下,已然将这一世的逍楚河,同前九十九世里的分作了两个人。
毕竟那些世里的逍楚河在初次见他时,警惕心强得像是刚从猎人手中逃脱的野狼。
就在他分心之时,蜷缩在地上的黑影似乎缓过劲来,随着一声高亢尖锐的刺耳叫嚷,那团黑影在一瞬间炸裂迸溅。
浓郁的,带着满满恶意的黑雾以惊人速度彻底弥漫开来,将照亮房间的青色光芒瞬间蚕食。
逍楚河唇角微微一扬,几道暗色从他影子里接连飞出,于雾气融为一团,下一瞬间,滚滚浓雾就将室中一切彻底吞没。
眼前漆黑一片,贴着皮肤的雾气冰凉湿漉,四周安静至极,连风声都听不见丝毫。
阮青逍眉心一蹙,暗道自己大意,转身就要去捉逍楚河往祖孙三代身边去,但这一转身却令他愕然。
方才还在身后揽着他腰的少年,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没忍住轻啧一声,顿时明白自己着了这雾气的道,这许是一种类似于幻术的术法。
轻纱广袖一甩,上绕青光的三尺长剑就出现在他手中,修长白皙的双指对着剑面轻轻一弹,清脆的剑鸣随着覆着剑上灵力的层层溢开,将眼前黑雾彻底驱散。
但出现在阮青逍眼前的,却不是那个破败的茅草屋子。
他身型猛然僵住。
眼前极为开阔,四周青山绿水环绕,农家炊烟袅袅,景色十分讨喜宜人
此处赫然是一处不同于落河村之景的山野村落。
阮青逍身型僵滞,面色泛白,熟悉的景色勾起他心底惶然,似乎眼前这副桃源之景的背后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事物,他用力闭了闭眼,心下呼唤小九却始终没得半分回应。
真是和那小混球呆在一起就准没办法好事。
他咬咬牙,握着剑柄的指骨收紧,缓缓打量起这个被刻在他心底,碰一下就鲜血直流的地方
桃源村。
这是他第三世里曾经住过的村落。
按理说,阮青逍重生过那么多世,最开始几世的事情可能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是眼前的这个村子,却是他心底最不堪,最难忘的回忆。
这是第一次,有无关之人因他而惨死。
他握着长剑的手指愈发收紧,手背上绷出道道青筋。
第三世,双腿被废、灵力尽失的阮青逍遭人救助逃离魔宫,就藏在眼前这个世外桃源里。
他还记得这里的桃子是多么甜,这里的乡民是多么可亲,可这一切……
都随着逍楚河的到来,在大火中被彻底湮灭成灰。
那一具一具的,因为他而被魔军屠戮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在死去的、残存的村民面前,被撕开衣袍狠狠进入。
阮青逍神情恍惚,手指一颤,长剑落地,闭眼再睁时,眼前景色瞬息万变。
四周昏暗一片,唯有从缝隙中透入的光亮能让他勉强看清周围环境。
这是一处被挖空了内里的麦秆堆,有人从身后大力按住他的肩膀,粗糙厚茧带有隐约汗味的手掌牢牢捂住他的嘴。
昏沉中,阮青逍透过眼前不过一指宽的缝隙,看到了逍楚河和在他身前跪了一地的村民。
“人在哪里?”
男人一身墨色滚红边的长袍,嗓音低沉喑哑,尾音三分轻佻上扬,神情间尽是阴鸷和上位者独有的睥睨蝼蚁之姿。
阮青逍脑中混沌一片,记忆颠倒,不在记得自己是误入幻境的青逍道主,而是彻底变成了第三世中那个双腿被废,灵力尽失的阮青逍,阮仙长。
外面安静的如同死寂,逍楚河没有等到他要的答案,于是眉梢一扬,有些不耐烦的轻啧了一声。
“他对你们这些蝼蚁一向是可怜得紧,也不怪你们如此护着他,但这倒让本君……”他顿了顿低笑一声,“尤为不爽啊。”
“他可从来就没有可怜过本君半分,你们这群蝼蚁又有什么资格来叫他可怜呢?”
逍楚河似驱赶蚊虫一般地挥了下手,一旁伺候的魔兵领命,抽出长刀就像跪在那里的人们走去。
人群中开始有了骚动,魔兵目不斜视的走到一人前,面无表情地挥起长刀。
躲在麦秆堆中的阮青逍目眦欲裂,他开始不停挣动起来,雪亮的刀光晃进他眼中,利刃刺进皮肉的噗噗声,赤红的血液当空中喷洒。
惨叫声尖叫声混杂一片。
“唔…唔……”
阮青逍红着眼去掰捂他嘴的手,奋力想要挣脱来自身后的束缚,但失去双腿和灵力的他几乎就是一个废人,这点他所谓用尽的全力,实际微乎及微,连一个普通的农人都应付不了。
捂着他嘴的手在颤抖,却固执的不肯放开分毫。
外面的声音清晰传了进来,带着丝丝愉悦和惬意。
逍楚河撑着头,漫不经心道:“还不说?下一个。”
“不…唔……”
阮青逍知道逍楚河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现下里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逼他自己走出去,向他求饶。
外面魔兵手起刀落,一张张熟悉面孔在他眼中倒下,鲜血将地面染红,阮青逍的神情从疯狂到麻木,捂着他嘴的手被他咬得鲜血淋漓,却仍旧不肯放松半分力道。
“仙师,仙师,你听俺说!不可以出去,你不可以出去!”青年汉子的声音在他耳边颤抖,“你若是出去,他们,他们就白死了!”
腥甜的血液沾染阮青逍的唇齿,连呼吸间都是血腥气息,就像他置身于不远处的屠戮之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君收割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之间他只觉浑身一麻,似被雷电击中,捂着他的那双手突然就松了力道,阮青逍瞳孔一缩,当即趁此机会蓄力抵开掩在身前的层层稻草。
他半个身子扑倒在稻草堆上,声音嘶哑又绝望。
“住手!逍楚河!听到没?!你给我住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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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看过来的男人面上没有丝毫惊诧,长眉微微一扬,似在预料之中。
逍楚河迈着轻巧步子,十分愉悦地走过来弯下身,将他搂在怀里。
衣料摩挲的声响在耳边放大,男人的身上沾着几缕染着血腥气的白茶香。
“师尊,您怎么不继续躲下去了?终于愿意出来了?”
他慢条斯理拈起沾在阮青逍发上的稻草碎杆,指腹温柔蹭去他眼角被强光逼出的泪意,又贴着微红的眼尾摩挲,语气轻柔又旖旎。
阮青逍靠在他怀里,胸口因为情绪剧烈起伏,喘息不断,像一条离开水连呼吸都变困难的鱼。
他紧紧攥住逍楚河的衣领,将那张笑意盈盈的俊俏脸庞硬生生拉了下来,一双被光线灼过的眼睛红得十分吓人,宛若是从炼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我不跑了,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我的师尊啊……”
抱着他的男人胸腔震颤,从喉间滚落一声带着愉悦的轻笑,他低下头,细碎的吻落在阮青逍的眼角,没有半分嫌弃地吻去那里残留的泪意。
“做错事的人,是没有理由讨价还价的,这个道理,我在很久之前就告诉过您。”
逍楚河抱起他走向被放置在众人眼前的软塌,腰身一矮稳稳坐在上面,眸色冰冷,不见半点笑意。
“师尊可知道,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怎么样的惩罚吗?”
布帛清脆的撕裂声响起,冲天而起的火光映在阮青逍瞳孔涣散且死寂的眼中,那些曾经留在他记忆里的温馨,都在这欺天的火中被一同烧了干净。
逍楚河餍足地亲了亲他的唇,脱下外袍裹住他几经□□的身体。
他的师尊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怀中。
“逃不掉的……”
他轻轻低语,被长睫掩下的眸中忽有一丝痛苦挣扎如流星般闪逝,再抬眼时,却又是一双满是愉悦的黑眸。
被男人拥在怀里的阮青逍意识昏沉,他心中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是如此,但到底哪里不应该,他脑中又混沌的理不出半点头绪,感觉一切又好像本该如此。
他忍不住蜷起身子,葱白的五指十分用力地攥住领口的布料,像是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救命的稻草。
“先生?先生?先生?!”
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臂不断摇晃,声声呼唤在阮青逍耳边响起。
这声音放入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将他那些可怖梦魇狠狠削斩。
逍楚河握着阮青逍的肩膀,面上神情焦急,但深不见底的眸中却藏有几分疑虑。
这个幻境对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而言,可以说是十分容易,他轻而易举就破除了自己的幻境转头去寻阮青逍。
但令他所疑惑的,却是他在阮青逍幻境中看到的场景。
那个和他长得十分相似,不,简直是一模一样的人,那些被屠杀的村民,还有……
他眸中染上恼恨疯狂,瞳孔深得像是能滴出墨来。
被那个“他”按在手下尽情“欺负”的阮青逍。
所以他才忍无可忍的出手,将这场幻境彻底撕碎。
阮青逍是他逍楚河一个人的,就算那个幻境中的“他”和他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也不行。
想到这里,他握着阮青逍肩臂的手微微收紧,因为情绪起伏波动,所以没有注意到他怀中人即将苏醒。
阮青逍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稚嫩的脸,那张脸上的阴沉神情同方才幻境中人的面上神情如出一辙。
他瞳孔剧烈一缩,手下长剑灵光迸发,待逍楚河察觉时,一发暴击已迎面抽来。
逍楚河现在的这具身体虽然承载着上一世的记忆,但武力方面却仍旧停留在筑基时期,固有保命手段却不是能在阮青逍面前轻易使出的。
所以面对眼前仙人暴怒之下抽来的这一剑,他避无可避,只是尽可能地护住心脉。
充斥着灵气的爆击将逍楚河整个人给轰了出去,他重重砸在墙上滑落在地,四肢骨碎,心肺受伤,一口热血从嗓间喷出。
阮青逍双目赤红,手握长剑步步逼近,一副要将人赶尽杀绝的模样。
那些人的命,那些无辜者的命……
“先…先生,咳咳……你…醒醒…咳……”
逍楚河知道他师尊定然是受了幻境影响,此时凶险万分,但他方才硬生生受了一击,现下里全身剧痛,竟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瞳孔中印着的阮青逍身影越走越近,对着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逍楚河闭上了眼,身下的影子缓缓拉长,就在那黑影要弥漫到阮青逍脚下时,阮青逍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警报!警报!一级警报!宿主不得伤害任务目标!】
九九九被阮青逍的动作惊呆,它方才忽然之间就联系不上阮青逍,正着急着,却没想到阮青逍自昏迷中醒来,就一言不发地拿着剑要至逍楚河于死地。
在连番警告了几条后,九九九发现阮青逍没有丝毫停手的打算,不得已之下只能启动了电击功能。
电流通过周身传来的麻痹和疼痛刺激了阮青逍,他身型一滞,双目渐渐恢复清明。
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逍楚河。
他下意识看了眼拎着长剑要往下砍的右手。
阮青逍:……
这是忍无可忍的,终于决定要弄死这个小混球了?
【宿主大大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九九九呜呜咽咽,向他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之前无论它怎么呼唤也联系不上阮青逍的异状。
【宿主大大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阮青逍若有所思,“好像是做了一个什么的梦,但是具体的我记不清了。”
他收回手垂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逍楚河,内疚之余却总觉得有点莫名爽歪歪,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恼怒。
想他阮青逍好歹也快修了一万年的仙,竟然差点就栽在这等不入流的小精小魅手中,实在丢脸。
想到这里,他催生灵力灌注长剑,提气横斩,青色剑芒裹挟灵力斩劈而去,只听一声凄厉尖叫,雾境就在青逍剑下被一斩为二,丝丝缕缕的雾气消散,眼前渐渐出现室内轮廓。
“想跑?”
阮青逍眸光一凛,抬手咬破指尖,以血凭空画符,一笔勾成。
符成的瞬间青光迸溅,那些尚且飘在半空中的丝缕黑雾竟自发燃烧了起来,一时间,满室星火,如坠流光。
女子凄厉的叫喊不断响起,约莫半柱□□夫,那些黑雾就被彻底燃烧殆尽,与此同时,房间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影子实在透明得可怜,仿若一阵风过就能将它彻底吹散。
阮青逍俯身将‘昏迷’的逍楚河抱起,目不斜视地走到炕边将他放下,喂了一颗灵丹,然后去查探了另外一边昏迷过去的祖孙三代,发现并无大碍后,才将目光投向那道透明的半灵体。
“我是应该称呼你为鬼母?还是其他的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重点,敲敲
落河村鬼娘娘(九)
那透明的灵体冲他俯身拜了一拜,再开口时,传来的是妙龄女子的脆生生嗓音。
“妾身江南李婉儿,见过仙师。”
阮青逍也不同她废话,手中长剑嗡鸣不已,剑身覆着的灵光骇得灵体颤了颤,他余光瞄了眼榻上的逍楚河,对眼前灵体冷声道:“此落河村之事可是你所为?”
自称做李婉儿的女子笑了,声音轻柔的像是三月吹拂起柳芽的风。
“妾身受苦时,没有仙师愿为妾身替朝他们讨公道,可他们这群腌臜东西受苦时,却有仙师替他们朝妾身讨公道,这世道啊,太不公了……”
阮青逍看了她一会儿,心猜这其中怕是还有内情,他缓缓松手,长剑瞬时化作万千星芒消散,
“你若有冤屈,我自可替你平冤,但那些被你平白掳走的孩子又有何罪之有?”
没了长剑直逼灵体的威慑,李婉儿一愣,嗓音有些滞涩,如同沾了灰的长弦震颤后的闷声。
“仙师……仙师此话,可当真?”
落河村中人为了将她除掉,没少找来些道长仙师,幸得有恩公助她,才令她侥活至今,那些自诩名门正道的打着除妖旗号,却从未有人说要替她平一平冤。
那些埋在她心底下,一笔一笔的血账,无时无刻不令她仇恨。
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烂在泥里乖乖腐烂,可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杀了她杀了她的孩子,还要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来讲她的罪恶多端。
一行血泪从眼眶里流下,李婉儿伏地跪拜,声音里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和夹在其中,微不足道的哽咽泣音。
“如此,如此……还请仙师替妾身和妾身孩子平冤!!!”
阮青逍颔首,他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绝不会因为这女子是妖鬼之身,就将这桩子事含糊过去。
说起生前事,李婉儿心中升起无限悲苦,哽咽难鸣。
她缓缓开口,轻柔的女声将她所遭受的那些,被掩在悠悠众口之下的不公和冤屈尽数昭显于世。
她本是江南商贾的富家小姐,自小就养在深闺中,因为倾羡话本子里那些惊天动地、死生契阔的爱情,所以再一次陪同母亲往庙中上香时,机缘巧合之下恋慕上了替庙中抄写佛经的穷书生。
二人郎情妾意,暗约私期,却不料此事竟遭人告密,令她父亲知晓,她父亲深感家门不幸颜面丢失,盛怒之下竟然派人将那书生乱棍打死。
失了情郎心生悲怆,无意间又听得父亲要将她许给某户商贾之事,彼时她已经有了身孕,为了保下和情郎的孩子,就在贴身女婢的帮助下收拾了细软从家中出逃。
但她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孕后的不适令她寸步难行,最终乏力昏倒在了落河村村口,幸得好心农妇相救。
醒过来的她,见这村子风情貌美,农人简朴淳实,就拿出部分细软赠于农妇,想着在此安胎将孩子平安生下。
她一名富家小姐,除了女红尚能出手,其他的几乎是一窍不通。
虽然给足了农妇银钱,但心下却仍旧有几分劳烦人家的愧意,所以没事时,也会帮农妇家中缝补些东西来作为报答。
那一日她正坐在院中迎光缝制衣裳,此时已经是来年的二月底,她肚中的孩子也已有八月有余,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在一个月后的春日诞生。
她向来喜欢春光烂漫的时节,甚至将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就叫苏锦容。
取自繁花似锦,春光似锦,前程似锦三个锦之意。
但突如其来的巨响却打断了她的思绪,李婉儿抬起眼,和一双满是淫邪之色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她愣在那里,手指下意识蜷起,紧紧握住剪刀。
来人一身缎子锦衣,面上是被酒色掏空的黄瘦,贼眉鼠眼的,神色里尽是不怀好意。
他左右打量一番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男人咧开嘴,舌尖舔了舔唇,话中有话的笑,“田嫂子家里什么时候藏了个这样的美人?”
李婉儿此时虽在孕期,仍挺着个高肚,但她的容貌在从前就是一等一的美人,更何况在孕期中,又增了点即将成为人母的温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