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泽歌胸口剧烈起伏,艰难地道:“傅雪舟为了杀诡异之主所以吃了无数的诡异,那些诡异力量堆积在他的身体里,他是不是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为了真正的诡异之主?”
“……”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李三新才不敢置信地提高声音:“怎么可能!!!傅雪舟是人类!他怎么能是诡异之主?!”
“他是人类,但他比诡异之主还要强大,”段泽歌声音更高地道,“我们杀死的那个诡异之主也从未承认自己是诡异之主,一切都是我们的以为而已。傅雪舟吃的诡异太多了,诡异的力量一直朝他流去,他又怎么不算是诡异之主呢?”
傅雪舟冷漠地看着段泽歌,表情缓缓变得厌恶至极,最后嘲讽笑了一声:“我是诡异之主?”
他觉得很可笑。
轮回292次,傅雪舟的目标就是杀死诡异之主。结果段泽歌在这里告诉他他才有可能成了真的诡异之主,如果段泽歌不是楼延的朋友,现在已经死在了傅雪舟的手里。
“……他说得也没错。”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了众人之间。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他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被绿植繁花包围的店铺。灰伯爵手捧着一个木盒从店铺中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
“好久不见,各位。”
傅雪舟全身一寸寸地绷紧,他直勾勾地看着灰伯爵,眼神一点点变得猩红暴虐,压迫感逼人:“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他像个受到围攻的野兽一样,随时处在发疯化魔的边缘。
楼延感觉到了傅雪舟的紧张、厌恶和自我怀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拉住了傅雪舟护在自己的身后,防备地看向灰伯爵。等看到灰伯爵手里拿着的木盒时,楼延的脸色也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认得这个盒子,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傅雪舟的心脏。
灰伯爵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拿傅雪舟的心脏过来,傅雪舟明明没有死!
灰伯爵悲哀地看着他们,苦笑道:“我一直在等诡异之主死去。直到三个小时前,你们杀死了诡异之主。我本来以为诡异就此可以全部消失,可等不及高兴,我就发现我店铺中的那些诡异道具还存在着诡异力量。”
“而这样的情况,只能代表还有源头在给这些诡异道具提供诡异力量。”
说着,灰伯爵突然跟楼延说了一声“抱歉”。
楼延的心猛地一跳,双手向后推着傅雪舟戒备地后退了两步:“你为什么跟我道歉?”
“别担心,”灰伯爵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夺命手机拿给了他看,“我是在为我擅自进去了你家,没经你允许就拿走了夺命手机道歉。”
楼延的眼神逐渐危险,他眯起眼睛看了夺命手机一眼:“你问了这东西什么。”
“我问它诡异之主是谁。”
楼延嗤笑一声:“这玩意会说谎话,它的话可不能相信。”
灰伯爵平静地道:“没错,所以我用了一些手段让它说了实话。第一次,它告诉我诡异之主已死;第二次,它告诉我诡异之主还未觉醒;第三次,它告诉我诡异之主还未觉醒的心脏在我的店铺里。而我的店铺,只有一个傅雪舟的心脏。”
楼延早已料到他会说什么,但听到的时候还是心中一沉。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他用夺命手机给傅雪舟打电话试图杀死傅雪舟的事情。当时电话一接通,夺命手机就被傅雪舟的声音给吓得连忙挂断了。他当时只以为夺命手机是被傅雪舟的气势给吓到了,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原因。
楼延从来没想过傅雪舟是诡异之主的可能,傅雪舟也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可就像是个玩笑一样,命运跟他们讲了个地狱笑话。
只因为傅雪舟吃了太多的诡异,只因为他292个世界的不断积攒力量……所以,他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身体内的诡异力量足以让他成为诡异之主了吗?
空气都好像被冻住了,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冷静道:“但傅雪舟是人类,他拥有理智,还有人类的身体。他怎么可能是诡异?”
“你见过他狂暴化的样子吧,”灰伯爵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绿色眼眸和楼延对视,“他那个样子还算是人类吗?”
楼延哑然。
灰伯爵道:“就连你——如果你体内的诡异全部复苏,你也会变成诡异之主那么可怕的诡异。”
……楼延无法反驳。
因为他知道灰伯爵说得是对的。另一个世界的他就完全变成了诡异的样子,还是恐怖至极的SSS级别诡异。
那比他吞噬过更多诡异的傅雪舟,诡异化的模样又会多么可怕?
灰伯爵抬眸,和被楼延护在身后的傅雪舟对视:“傅雪舟,我问了夺命手机什么叫做‘未觉醒的诡异之主’,从它的回答加上我的推测后,我得到了答案。你就是未觉醒的诡异之主,你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人类的模样,是因为你的心脏一直放在我这里。”
灰伯爵小心地打开了木盒,露出了那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这颗心脏,才是现存一切诡异的力量来源。只是因为它没有和你合为一体,所以你才没有彻底诡异化。”
扑通、扑通。
这颗被木盒封存许久的心脏有规律地跳动着。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颗心脏,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片。
楼延愣愣地看着这颗心脏,他的心脏也有了揪疼的感觉。
“原来是我的心脏……”
傅雪舟垂眸,扯了扯唇。他走上前想要抚摸自己的心脏,但灰伯爵却下意识躲了一下,就像是害怕傅雪舟趁机夺走心脏一样。
这个动作一做,气氛更加僵硬。傅雪舟的手在空气中顿了几秒,自然而然地收回,侧头跟楼延道:“你去拿吧。”
灰伯爵愧疚得都有点不敢看傅雪舟了:“对不起,我……”
“把他的心脏给我。”楼延面无表情地上前说道。
灰伯爵再一次苦笑:“我没有防备他的意思,我只是——”
“把、他、的、心、脏、给、我。”楼延掀起眼皮,冷冰冰地道。
灰伯爵默默地把木盒交了出去,不管怎么说,他相信楼延不会任由感情用事。
“这颗心脏现在还算不上真正的诡异之主的心脏,”灰伯爵继续解释道,“只有傅雪舟和这颗心脏合二为一,彻底变成诡异化状态,傅雪舟才会成为真正的诡异之主,这颗心脏也会成为真正的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双手微颤地将木盒合上,状似平静地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灰伯爵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道,“但傅雪舟和这个心脏如果合二为一的话,肯定会失去所有的人性。他那时就会变成比你们之前对付的诡异之主还要可怕的存在。我担心的是你们没法在他诡异化的时候重新把这个心脏从他身体里拿出来,然后毁掉这颗心脏。”
“那这对傅雪舟也太残忍了,”李三新下意识道,说出口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说要杀傅雪舟,我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但此时,已经没人在乎这点口误了。
楼延低头看着怀里的木盒,整个人有些失神,“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灰伯爵。”
“楼延,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灰伯爵无奈地道,“如果有人可以杀死诡异化的傅雪舟并且掏出傅雪舟的心脏,那就只有你。我相信傅雪舟即使变成没有理智的诡异,他也不会杀死你。”
顿了顿,灰伯爵犹豫地道:“大概。”
“……”楼延是个很理智聪明的人,但他发现他此刻大脑空空,什么逻辑话语都想不起来,组不成片。他抱着怀里的木盒,用尽全力去找灰伯爵的话柄:“不对……我也吞了很多诡异,我甚至还间接吃过一个傅雪舟的心脏,那为什么我没有成为诡异之主?”
灰伯爵纵容地看着楼延,就像是看着找借口不做事的孩子一样:“因为你身体内的绝大多数诡异都没有苏醒,你知道的,对吗?”
楼延张张嘴巴:“……”
傅雪舟突然道:“可以。”
所有人下意识回头看他,傅雪舟神色还是那么淡淡,他垂眸重复道:“诡异之主必须死,楼延,你来杀我。”
楼延好像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傅雪舟反倒笑了,他微微弯下腰,银发笼罩住他和楼延,傅雪舟轻轻在楼延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只要毁掉我的心脏,这一切都结束了。”
楼延莫名其妙地开始眼睛模糊,他深呼吸一口气道:“但你会死。”
“那你会忘记我吗?”傅雪舟问。
楼延勉强想笑,但笑不出来,哑声道:“别说了,你让我很难受,傅雪舟。”
傅雪舟又笑了一下,他亲了一口楼延,动作堪称温柔:“对不起。”
灰伯爵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能看到傅雪舟如此温柔细致的模样,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低声哄着楼延。
他们这副模样,分明是一对相爱正深的恋人。
灰伯爵突然感觉自己真是罪孽深重,要让这样的一对恋人一人杀死另一人。
傅雪舟直起身,看向了其他人:“给我最后半天的时间吧。”
这话一出口,李三新顿时忍不住眼睛一热,他想说别说半天了,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但冲动的话还没说出口,傅雪舟就已经拉着楼延离开了。
附近就有城市,傅雪舟带着楼延来到了城市里。楼延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直到他被傅雪舟按着坐下,楼延才猛地回过神,他观察了一下环境,和前面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这里是理发店?”
“嗯。”
傅雪舟将理发店的剪发工具找出来,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梳子站在了楼延的背后,轻轻给楼延修着过长的头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娴熟地把玩着银色剪刀,动作好看又灵活:“之前说好的,要给你理发。”
细碎的黑发掉落在了地上,楼延眼眶泛红,他透过镜子凝视着傅雪舟,一时竟移不开眼,不由自主说了真心话:“我也想看看你剪短发的样子。”
傅雪舟笑了一下,抬眸和镜子里的楼延对视一眼:“等我给你剪完,你可以给我剪。”
“我没给别人剪过头,技术肯定很差。”楼延顿了顿,“会把你剪得很丑。”
傅雪舟慢条斯理地道:“不会。”
楼延勉强笑了笑:“这么相信我?”
傅雪舟瞥了他一眼:“因为有我这张脸,什么发型都不会丑。”
楼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匆匆擦了下眼睛:“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傅雪舟,你好自恋啊。”
傅雪舟停住手上的动作,和镜子里的楼延对视。楼延看着那双漆黑得好似怪物一样的双眼,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傅雪舟将椅子转向自己,一手撑着椅背,弯腰细细吻去楼延脸上的眼泪,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楼延,你哭了。”
他喟叹一样地重复:“你为我哭了。”
“你要死了,傅雪舟!你要死了!!!”楼延低吼道,“你能不能表现得愤怒一点?你能不能挣扎一点!你那么强,你为什么不反抗!”
傅雪舟道:“因为我们都想杀死诡异之主,因为诡异之主必死。你知道的,楼延,灰伯爵说得很对,只有你才能杀死变成诡异化的我。”
“操他妈的……”楼延几乎崩溃,“凭什么是我!”
傅雪舟道:“因为我爱你。”
楼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颓废地倒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一点点感受着傅雪舟的亲吻。
对啊,谁让傅雪舟爱他。
傅雪舟很快就给楼延剪好了头发,镜子里的楼延发型利落帅气,微卷的发丝垂在耳侧,又恢复成了社会成功人士的模样,满是优雅矜贵。
楼延站起身,让傅雪舟坐下。他拿起傅雪舟刚刚用的剪发道具,生疏地捧着傅雪舟的长长银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只能不断询问傅雪舟:“就一刀剪下去吗?”
“剪这么多吗?”
“啊,再短点?”
银色长发大片大片地掉落,覆盖住了地面上的黑色短发。楼延真的很不熟练,全程都手忙脚乱。事实证明做某些事情有个专业指导老师很重要,楼延听着傅雪舟的话,短发一点点成型。楼延剪得很认真,也就没有注意到傅雪舟全程都在看着镜子里的他。
最后,楼延站起身端详镜子里的傅雪舟,满意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银色短发的傅雪舟多了几分清爽年轻的帅气,碎发懒散地垂在他的额角,竟比长发的模样多了令人耳红心跳的悸动感。他看了自己一眼,对着楼延点了点头,给予肯定:“不错。”
楼延捏着傅雪舟的下巴观察了一下,发现傅雪舟左边耳朵的一缕头发有些长了,他严谨地拿着工具想把这缕头发剪短。
傅雪舟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突然道:“楼延。”
“嗯?”
“你喜欢我吗?”
或者是上一次用“爱”这个词却吃了闭门羹,傅雪舟这次换了“喜欢”两个字。
“嗯。”楼延死死抿直唇,忍住那股呛人的酸涩。
傅雪舟今天的话真的很多,他又道:“可是我们八字不合,哪里都不配。”
楼延再也拿不住手里的剪发工具了,他用力把这些东西扔在地上,狠狠拽着傅雪舟的领口拉到眼前,满目血丝地道:“不配不代表不能相爱。懂了吗?傅雪舟。”
傅雪舟笑了,他突然伸出手递到了楼延的面前,掌心里是个银色打火机。
“之前从灰伯爵的店换回来的,”银短发男人道,“送你。”
剪完头发, 两个人去找了间酒店。
这座城市的民众都被带到了防空洞或者安全屋躲起来了,酒店里空无一人。楼延拿走了酒店的万能房卡,带着傅雪舟去了最顶层的豪华套间。
门一关上, 楼延刚转过身就被男朋友迫切而热情地扑住, 男朋友攥着他的一只手举起, 低头和他亲嘴。
这样急切渴求的举动太让人荷尔蒙飙升,好像一秒钟也等不及一样, 楼延瞬间有了一种被火烧的感觉,他同样热情地回应着傅雪舟,左手不断抚摸着傅雪舟的后颈和头发。
“你怎么这么着急。”楼延微微退开, 唇与傅雪舟若有若无地贴着, 声音带着热气, 低而撩人。
“最后一次了, ”傅雪舟呼吸声变了,微哑,“楼延, 我迫不及待。”
“最后一次”四个字跟刀子一样戳中了楼延,楼延咬着牙,刺痛如荆棘缠绕着身体, 烧得他眼睛生疼。
这一刻,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跟傅雪舟计较了。
他用力咬上了傅雪舟的唇肉, 牙齿刺破表皮,血液涌出, 楼延尝着傅雪舟的血味, 声音更加沙哑:“去床上。”
这家酒店是五星级酒店, 豪华套间房是酒店内配置最好的房间。床铺极其柔软, 有种栽入云层内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 床铺的好坏却引不起使用者的关注。
楼延这一次无比配合傅雪舟,在最后,傅雪舟甚至还记得楼延说过的“没套就不做”这句话,从床头柜里找到了用具。
——即使他不喜欢用。
傅雪舟从不是会照顾其他人情绪的人,但对于楼延,他却学会了慢慢照顾楼延的情绪,甚至学会了把楼延的感觉放在了自己的感觉之前。
“……”楼延道,“傅雪舟,这次不用,你直接进来。”
身体在飞跃高山,灵魂却像被绳索捆绑,越挣扎越伴随着密密麻麻的伤痛。
楼延不小心按到了遥控器,电视机被打开,没有信号的屏幕上只有“滋啦滋啦”的雪花。
没人在乎雪花,突然间,傅雪舟道:“之前囤的东西用不上了。”
楼延过了好几秒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
“好可惜。”
傅雪舟垂眸,再次道。
怎么会这样?
当他们开始磨合,并以为未来还有许多时间继续磨合的时候,未来却成了泡沫“嘭”的一声消失了。
“……傅雪舟。”
楼延叫道。
“嗯。”
“傅雪舟。”
“我在。”
“傅雪舟……”
“我知道,”傅雪舟低头亲吻在楼延发热发红的眼皮上,“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
楼延想问,但问不出口。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傅雪舟不知道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这一次竟然跟楼延说了很多骚话,臊得楼延脸上发烫,狠狠捂住了傅雪舟的嘴,咬牙切齿道:“骚话少说点行不行。”
傅雪舟扯掉了楼延的手,靠在楼延的耳边说道:“可是你很喜欢。”
楼延额角青筋绷起,“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喜欢?”
“我每次一说,你就很敏感,”傅雪舟顿了顿,“就像现在这样。”
楼延:“……”
狗东西,爬!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中午了。
楼延躺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平。他满头汗水地看着天花板,双眼有些失神。
怎么办。
半天已经过去了。
楼延心烦意乱,忽然翻起身坐在床边,“去吃饭。”
傅雪舟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几秒:“好。”
但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吃饭的地方,最后,傅雪舟带着楼延来到了一个饭店,蒸了一大锅米饭,傅雪舟又做了他只会做的一锅炖。
楼延不饿,但是逼着自己吃了两碗。他吃得很慢,傅雪舟没有吃饭,也没有催促他,就安静地坐在楼延的对面看着楼延。
一顿饭吃得再慢也总有结束的时候,楼延放下了筷子,偏过脸不想去看傅雪舟。
饭店里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傅雪舟突然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楼延哑声问:“什么话。”
“在你之前我只见过一个人拥有和时间相关的能力。”
楼延道:“记得。你说的这个人就是你自己吧。”
傅雪舟应了一声“嗯”,缓缓道:“我之前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时间倒流】,原来是因为你吃过‘我’的心脏。”
楼延抿住唇,转过脸看他。
傅雪舟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楼延刚刚为他剪好的银色碎发垂在眉边,但一切都抵不过他那双专注看着楼延的漆黑双目。
“我的【凤凰涅槃】没有办法让这个世界再重回一次了,楼延。但你可以,”他说,“只要你吃了我的心脏,再一次从我这里继承【凤凰涅槃】的能力,我的能力加上你现在拥有的【时间倒流】,你就有了让地球回到诡异复苏之前的能力。”
“而这一次,再也不会有诡异复苏。”
“因为诡异之主已经死了,而你的能力只够让地球重回过去,不足以让诡异们也跟着回溯。”
傅雪舟的语气是如此的缓慢如此的平静,但楼延竟然从中听出了隐藏的不舍。
楼延愣愣看着傅雪舟,他已经明白了傅雪舟的意思。两颗傅雪舟的心脏为他提供的能力,能够让他帮助整个地球回到过去。但因为能力有限,能回到过去的也只有这颗星球和星球上生活的人们。
新的世界不会有诡异,各国死亡的人口和受到战争的土地也会回归到和平世界。
“但是,”楼延道,“新的世界也不会有你,对吗?”
傅雪舟沉默了许久,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楼延“哈”了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语气逼人:“你能够确定吗?!如果新世界有你呢?!”
“那我希望,”傅雪舟垂眸,又撩起眼皮和楼延对视,“我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楼延抬手捂住了眼睛,眼睛热热的,烫着手心。
“傅雪舟,”他声音沙哑,“你一直都是人类。”
从饭店中离开,两个人牵着手,慢吞吞地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山林里。
在最后时刻,他们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告别,也只有楼延才能面对完全诡异化的傅雪舟。
傅雪舟从木盒里拿出了心脏,他看着楼延缓缓变成了狂暴化的状态,胸口裂开了一道口子,傅雪舟把心脏放回了自己的胸膛。
但心脏和他的身体合二为一的时候,傅雪舟痛苦地翻滚在地。他身上的触手疯狂挥动,将周围的树木拔起抽断。
地面被抽出了一条条深痕,傅雪舟的翅膀狂扇着,身上的猩红色眼睛瞳孔缩成一条竖线,黑色的黏液从他身上的毛孔流淌,转眼就将傅雪舟掩埋在了黑色黏液中。
“傅雪舟!”
楼延想要上前,“嘭”的一声,一棵大树栽倒在他的面前。楼延侧过脸抬手挡住泥尘,心头猛地一抽,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浓重的、压抑的威压缓缓往外蔓延。
“傅雪舟?”
楼延翻过大树往前看去,瞳孔一扩。
前方坐着一个巨大的、丑陋的黑色诡异。
这个诡异的模样比傅雪舟的狂暴化模样难看得多,甚至要比战场上的“诡异之主”更显得恐怖。它像是许许多多诡异的融合体,如同一棵大树一样,身体拥有许多惨白色骨头组成的枝丫分叉,每个分叉上都悬挂着不同的诡异身体。黑色的黏液不断从它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掉落,它猩红色的双目无情冷漠地看着楼延,充斥着邪恶和暴虐,好似是宇宙尽头窥视所有的一双眼睛。
大风席卷而过,诡异身上悬挂的其他诡异晃动着,就像是大树上生长的果实。
楼延和诡异注视着彼此,楼延只觉得呼吸被迫停止了,他沉溺在这双恐怖的眼睛里,犹如被淹在深海之中。精神力疯狂下降,他在深海中却根本找不到浮出水面呼吸氧气的机会。
——这样的精神冲击力,都可以使人的灵魂崩溃。
就在楼延真的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精神上却突然一松,诡异竟然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收敛了精神压迫。
“傅雪舟……”楼延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苦笑着道,“你还有理智对不对?”
诡异沉默地坐着,宛如一座地狱山。
楼延专注地看了诡异一会儿,一步步走到了诡异的身边,他仰头盯着诡异的反应,伸手触摸上了诡异的身体。
诡异一动不动,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
楼延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爬到了诡异的身上。
黑色黏液沾了楼延的一身,那些黏液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温柔地拖着楼延的双脚向上。诡异身上数不清的其他诡异也避开了楼延往上的路,那些狰狞的头颅、摇晃的青白手指、爬行在表面的黑色发丝,每一样都小心地在楼延路过时保持不动,就像是害怕吓到楼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