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纪光山来不及收拾东西,摆烂地拉开了房门。
姜哲衍出差三晚,随身带了个小行李箱。走进杂乱的家中,差点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微微皱眉:“你已经在整理东西了?”
“嗯,8月28号报道,我估计中旬就走了。”纪光山把笨重的冬衣塞进衣柜里,收拾出床和沙发,“你呢?我还没买机票,等你一起。”
“这几天累坏了吧?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姜哲衍答非所问,把他摁到书桌前,看到桌上贴满的便签,更加心疼了,“房子租了吗?”
“正好最近在看,我问了前几届的学长,他们都推荐租学校附近的公寓。”纪光山握住了鼠标,似乎在犹豫什么,又收回了手,“我感觉还行,距离学校七八公里,有地铁。等到美国后,我打算淘个二手自行车,天气好就骑车去。”
姜哲衍站在后面,清楚地看到了他手头的小动作:“月租多少?”
“……”纪光山咬了下嘴唇,含混其词地报出了价格,“人民币五千左右。”
姜哲衍闻言闷闷地叹气:“把户型给我看一下。”
蒙特利虽然有蒙村的外号,但因为是旅游城市,房价不算便宜。这个价位的房子,肯定是多人合租,住宿条件也不会太好。
“学长我……”纪光山不想骗人,但他也清楚,自己确实负担不起更昂贵的房租了。
见他不说话,姜哲衍又问:“你和几个人合租?”
“四个。不过我看了房屋构造,上下两层是不连通的,所以实际上就只有一个室友。”
“男生?”
纪光山点了点头:“昨天刚加他好友,顺便聊了几句,感觉人还行。”
姜哲衍脸色一沉,搬来椅子坐在他身边:“光山,要不我再给你点钱,你租个单间吧。”
“不用了,”纪光山连声摇头,“这样至少多花一倍的租金。”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还有些存款吗?不是我父母的钱。”
“可这是你整个学生时代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啊。”纪光山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把积蓄都砸我身上了,你怎么办?”
“我不会饿死的。”姜哲衍还是不肯松口,“实在不行,向家里要点。”
“别嘴硬了。”纪光山又气又心疼地捶了下他的肩。他知道姜哲衍不是轻易求人的性格。
姜哲衍确实没开过要钱的先例,烦躁地啧了声:“那要不我们合租?”
“我们?”纪光山差点以为自己记错了,“姜哲衍,你不是去加州理工吗?”
“我在伯克利校区。”姜哲衍拿出电脑,打开了一个收藏的页面,“我看过地图,也就190千米。我们在折中的位置租一间公寓,交通方便的话一小时就能到学校。”
纪光山看着地图上蜿蜒曲折的路线,不敢相信如此严谨的人会说出“也就190千米”这种话。
“单程一小时,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一天在通勤上花这么多时间,你确定吗?”
纪光山现在租的房子到学校要坐40分钟地铁,遇上早高峰经常连续好几趟车都挤不上,就算挤进去了也是人满为患。纪光山深知通勤的漫长与疲惫,更何况是一两个小时。
姜哲衍单手撑在桌上,按了按右侧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同样可以预见远距离通勤的劳累,以及路上的安全问题。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纪光山:“你签合同了吗?”
“还没,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要和你商量的。”纪光山上前给他揉肩,“但是……这套房性价比真的很高。”
“……”姜哲衍沉默地将头扭向一侧,揉了揉眉心。
显然这不是商量的语气。
因为钱的问题,他们已经闹过好几次矛盾了。姜哲衍不想和他发火,打开包里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学长!”纪光山抓住了他的手腕。
姜哲衍把塑料瓶捏得嘎吱作响,直到完全变形了才把它丢进垃圾桶,然后打开行李箱,随便换了套衣服躺进床里。
纪光山跟着爬上床,坐在他身边:“你又耳鸣了?”
“嗯,”姜哲衍闭着眼,眉心紧蹙,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这两天一直在听别人说话。”
纪光山许久没见他这么难受了,心疼地跑去卫生间,给他拧了块热毛巾。
姜哲衍接过毛巾,一声不吭地蒙在了脸上。
纪光山坐回床里,晃着他的胳膊,小声说:“学长,我真没有拒绝你的好意。学校周围的单间我也看过,不是位置太偏就是价格太贵。我白天基本都待学校,房子只是个过夜的地方,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
“再说了,我们有独立的卧室。我看那个男生的朋友圈,他有女朋友,你就放心吧。”
也不知道姜哲衍听进去了多少。努力解释了一堆,纪光山觉得有些委屈——找到性价比这么高的房子,不应该为自己高兴才对吗?
见他没反应,纪光山继续自言自语:“钱要用在刀刃上嘛,我们到美国后,周末可以经常见面。用这几万块钱吃点好的,四处转转不好吗?”
“光山,”姜哲衍终于拿开毛巾睁眼看他了,“我可能要比你晚一个月出发。”
“啊?”纪光山愣了几秒,“因为论文的事?”
姜哲衍点了点头。按照原定计划,他本来就是九月注册报道。知道纪光山的时间后,姜哲衍就想压缩实验进度,看能不能提前完成,陪他一起过去。
一个半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在加班,好几次差点累晕过去。
今天这样一吵闹,姜哲衍突然有些坚持不住了。
“抱歉光山,我不是在和你说气话。schedule本来就排得很紧,我实在没办法再压缩了。”
“没关系。”纪光山生硬地笑了笑,表示理解,“晚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不来了。”
“头一个月就委屈你了。”姜哲衍拍了拍他的胳膊,翻身盖住了听力好的耳朵,“至于租房的事……随你吧。省点钱旅游也好,加州能玩的地方太多了。”
他平躺在床上,看着姜哲衍侧卧的背影,沉默地翻了个身。
其实昨天,他刚收到蒙特利发来的奖学金邮件,整整一万八美刀,加上学校资助的钱,相当于全免了学费。
还有这个月,他又靠做视频和直播赚了四千多,一个月的生活费有着落了。
明明有这么多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和他分享,就先吵起来了。
第二天起床后,姜哲衍的脸色依旧不太好。餐桌上谁都没讲话,直到快分开的时候,纪光山才问他:“房子的事,如果你没意见,这几天可能就要签合同了。”
姜哲衍还记得他昨晚说的一箩筐话,知道他是铁了心想租这套房:“你室友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纪光山被问得有些懵,点开他的头像给姜哲衍看。
男生名叫罗畅,最新一条动态是和女朋友的毕业照,还发了一段肉麻的情话。
姜哲衍点开照片,放大后仔细打量了几遍,又把他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看到他看演唱会、泡吧喝酒时拍的照片,把手机还给纪光山:“这小子生活挺丰富的。”
“所以一看就知道和我不是一类人。”纪光山见他还锁着眉头,戳了一下他的腰,“我的好学长,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是怕你和他相处不好。”姜哲衍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万一他每天在外面玩到一两点,吵到你休息怎么办?又或者他带一堆朋友回来,整天在家里开party呢?”
“这……”纪光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大家都是留学生,不至于这么闲吧?”
姜哲衍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叹了口气说:“算了,先这样吧。如果真的住不习惯,到时候再换也来得及。”
“我觉得不会有大问题的。”纪光山轻松地笑了笑,“对了学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体检。”
姜哲衍经他提醒才想起这事,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说。”
“目前没什么了,就是搬家的时候,可能要麻烦你一下。”
“没问题,提前和我说就行。”姜哲衍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往实验室走去。
虽然租房的事暂时谈妥了,但晚上见面的时候,纪光山觉得姜哲衍心情还是不太好。
吃完饭后,两人沿着小路散步,不知不觉走了操场。姜哲衍看着还未完全落山的太阳,突然说:“我们拍张照吧。”
“嗯?”纪光山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
姜哲衍看了眼手机:“我们都没有正式的合照,本来想带你去旅游,也一直抽不出时间。”
“没关系,”纪光山潇洒地挥了挥手,“反正马上就要出国了,不急这一时。”
姜哲衍不置可否,带他走到了操场中央。上个月学校举办运动会,观众席重新喷涂了一遍,刷出了“I LOVE CNU”(我爱师大)的字样。
姜哲衍指着中间的LOVE说:“用这个当背景,怎么样?”
纪光山被他朴实无华的直男审美逗笑,挨着他坐到草坪上。
“准备好,看镜头。”姜哲衍搂着他的腰,举起手机咔咔拍了两张。
纪光山看到照片中他一像素微笑的僵硬表情,又忍不住埋头大笑起来。
姜哲衍皱眉:“有这么好笑吗?”
“我是只是没想到,原来和你谈恋爱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纪光山双手撑地,从斜后方看他:“不知道,总之就是很特别。”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姜哲衍展示给他的真实感。
在别人眼中,他依然是那个完美、如同神话般的存在。唯独在自己面前,他可以示弱、可以害怕,他们会因为一些琐事争吵,然后再道歉、和好。
甚至连道歉的话都不用明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好。
“我把照片发过来了。”
“好。”纪光山从身后扑过去,下巴架在他肩上,看到姜哲衍设置的聊天背景,“诶?这是你在苏州那晚,我们视频聊天的截图?”
“对,看着不错,顺手截的。”姜哲衍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纪光山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转头时无意间录到的侧脸,因为视频的清晰度有限,就像上了层天然的粉底,未经修饰却明媚动人。
他夸张地惊叹道:“你这截图技术可以啊,怎么不发给我呢?”
“老婆的美照,当然是要私藏了。”姜哲衍第一次说这种话,反倒把自己弄得不好意思了。
他的相册很单调,基本上就是一些文字截图、表格和折线图。在一堆白底黑字的文件里,视频截图特别显眼。
纪光山一眼扫过去,发现了清一色深色照片:“我去,你还截了不止一张?”
“因为……真的很好看。”姜哲衍抿了下嘴唇,全部选中发给了他。
纪光山看着对话框里源源不断的图片,不由得调侃他:“我还真是被你这张臭脸给骗了,一直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
“那你给我设置的聊天背景是什么?”姜哲衍反将一军,“我可不信是空白的。”
“反正是我喜欢的照片。”纪光山没想到居然给自己挖了坑,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掏出手机。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未读消息里,除了姜哲衍刚才发的,还有一条来自何宿的消息。
在周围昏暗的光线中,小红点特别刺眼。姜哲衍看到这个名字,顿时收敛了笑意。
纪光山也倒吸了一口气,几番犹豫,还是当着他的面点开了对话框。
何宿说:高考成绩出来了,冯逸英语考了109分。多亏你之前帮他补课,谢谢。
“我要回吗?”纪光山征求姜哲衍的意见。
姜哲衍摇了摇头:“我觉得没必要了,知道结果就行。”
“好,那就不回了。”纪光山听话地退出聊天,“没想到他今天突然发消息,真不好意思。”
“没事,”姜哲衍淡淡一笑,“其实如果对方不是何宿,我应该为你高兴。”
“真的吗?”
“你用自己的知识和耐心改变了一个问题学生,难道不是值得我骄傲的事?”姜哲衍举起手,和他握着手机的手碰拳。
纪光山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学长,有一件事,我还没问你呢。”
“什么?”
“你觉得我和何宿比,谁更优秀?”
“……”姜哲衍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抬手搭住了他的额头,“我的小祖宗,你没发烧吧?”
“我就是想听你亲口承认嘛。”纪光山抓住他的手腕晃了几下,“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曾经喜欢过的人。”
原来他暗地里吃了这么久的醋。姜哲衍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不让我在你面前提他吗?”
“我不让你提,又没说我不能问。”
“行。”姜哲衍无奈笑笑,心想这次还真是输给他了。
其实他和何宿感情很简单,是理科实验班的同学,通过小组合作认识,后来又组队参加了几次建模比赛。
一来二去,两人都觉得对方成绩不错、做事靠谱,又都喜欢男生,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但当时,他们都把保研放在第一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做过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一起通宵刷题。
除此之外,姜哲衍对何宿的印象,就只剩分手前每天不断的争吵。
“我说我都忘了,你信吗?”
纪光山当然不信:“你瞎说什么呢?”
“是真的,你知道选择性失忆吗?”姜哲衍耐心地解释给他听,“大学后两年,焦虑情绪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我经常半夜被救护车送去医院,再加上突发性耳聋的刺激,导致我将近三年的记忆都很模糊。”
“这么严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姜哲衍淡然一笑,“不然现在,我可能都没有勇气和你讲这些。”
“好神奇的经历,”纪光山感叹道,“我一直以为这是小说才会发生的事。”
“我没和你开玩笑。”听到他惊奇的声音,姜哲衍立即严肃起来,“人保护自己的本能,通常建立在巨大痛苦之上。这种痛苦,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经历,我希望你也是。”
解决好租房问题,办完所有证明,也就到了要分别的日子。
加州靠海,冬季温度也在零上。纪光山装了几箱东西,把用不上的衣服和书寄回家,还有一些大件床上用品,要提前寄到租好的公寓里。
尽管这样,他还装了一大一小两行李箱的随身物品。
姜哲衍陪他去快递站寄东西,回家后,又照着之前整理的清单和他校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纪光山合上了行李箱。
三天后,姜哲衍送他去了机场。
因为从老家来京州不方便,纪光山的父母就不来送他了。机票是下午的,先到首尔中转,再飞旧金山,全程大约18小时。
两人提早五小时出发,办完值机手续后时间还绰绰有余。姜哲衍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提议说:“要不再和叔叔阿姨说一声?”
“好。”纪光山拿出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
远在老家的父母似乎也在等这通电话。视频接通后,纪光山看到了齐聚一堂的家人。除了爸妈,长辈们也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爸爸在前面举着手机,把一大家子人都拍了进去。
纪光山听到他们的声音,眼眶顿时湿润。
聊了一会,爸爸问:“小姜学长也在吧?”
纪光山点了点头,回头招呼姜哲衍:“学长,我爸喊你。”
姜哲衍应声点头,走上前去,看到视频里的一大家子人,礼貌地挨个问好。
纪父开心地向长辈们介绍,说这是和山山一起去留学的朋友,之前一直很照顾光山,还嘱咐他们到美国后要相互帮助,有什么问题及时沟通。
姜哲衍听得心里一咯噔,挂断电话后问:“你没和叔叔说我比你晚走的事?”
“嗯,”纪光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你迟早要来的,我怕他们担心就没说。”
姜哲衍想起那篇修修补补、还没定稿的论文,闷闷地叹了口气。
“哎,你别这样。”纪光山戳着他的嘴角,手动捏出一个微笑,“我英语这么好,在外面还能走丢?”
但想起他长途飞行后,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姜哲衍还是觉得很抱歉。
“下飞机后把新电话和家的准确定位发我,见到新室友,有什么想法也要及时和我说。”
“这些你不说我也告诉你的。”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姜哲衍张开双臂:“来,抱一个。”
纪光山乖乖地挺直身体凑了过去。
两人隔着几层衣服,感觉不到特别的温度和心跳。姜哲衍揽着他的后背和肩膀,体温依旧偏凉,神情也很平静。
抱了很久,直到松开的时候,纪光山才看到了姜哲衍眼角的一抹红。
他惊讶地眨眼,想要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后腰就被人搂住了。
扶着行李箱的手一松,身体飞快地被带了过去——姜哲衍捧起他的脸颊,毫无征兆地吻了下去。
姜哲衍的吻技算不上出众,但胜在有耐心。
碰到他的一瞬,姜哲衍的动作停顿了几秒。试探、询问、征求,却勾得纪光山念念不忘。
纪光山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抬手勾住了姜哲衍的脖子。得到继续的许可,姜哲衍的呼吸频率变长了一点,冰凉的手指攀上他的后颈,然后沿着下颌线一点点往前,抵住了颌角。
“唔……”在触及某点的瞬间,纪光山放松的身体彻底瘫软,腰顿时陷了下去。下一秒,他就被姜哲衍强劲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姜哲衍把他搂紧在身前,继续自己的动作。
又是一个很深的吻。起初纪光山完全被他带着走,后来终于发现了一点规律,试图夺回主动权,哪怕一秒也好。
错乱的频率像一场骤然的暴风雨,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视线和听觉。
一吻结束,纪光山踉跄地后退了半步,感觉腰还使不上劲。
他用手抵着嘴唇,不可置信地抬头:“姜哲衍,你居然……”
“不喜欢吗?”
“不,我只是……”纪光山抿了抿唇,完全组织不好语言。
姜哲衍笑了笑,摩挲着他的耳垂:“既然喜欢,下次就主动和我讨。”
纪光山低头埋在他肩上,看着周围往来不绝的人流,心跳得更快了。
“不要害羞,机场本来就是送别和再见的地方。”姜哲衍慢慢松开了他,拉着行李走到安检入口,“等我一个月,忙完就来找你。”
纪光山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生涩地点了点头。
姜哲衍朝他挥手:“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好。”纪光山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混入漫漫人流中。
姜哲衍站在安检口,看着闸门合上,沉默地收回眼神。
坐在车里,看到空荡荡的车厢,姜哲衍没有回学校,破天荒地回家了一趟。
纪光山临走前把他整理的清单发给了姜哲衍,督促他有空时尽早整理。
姜哲衍想趁等他平安落地的这段时间,找点事情打发过去。
这个点姜振还没下班,姜哲衍从书包里翻出钥匙串,久违地打开了家门。
他家住在外环,是一套复式别墅。打开家门,妈妈的字画,钢琴、古筝都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摆放在客厅里。
姜哲衍径直走上二楼,推开了自己的房间。书桌和床都整理得很干净,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
姜哲衍反锁上房门,坐到床里,在这个私人的环境中,手终于不受控制地伸到了两腿间。
他开始回味那个吻。
他用舌尖仍然酥麻的那块地方,舔着自己的上颚。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多了两团纸巾,姜哲衍平躺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动作有点急,完事后脑子里还是乱的。
姜哲衍摸到床头的手机,举在空中,桌面最醒目的地方记录着他们告白的日期。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姜哲衍感受着周围凝滞的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躺了几分钟,姜哲衍起来整理东西。没想到,等他收拾好衣服,拎着笨重的行李箱下楼时,迎面撞上了开门回家的父亲。
姜哲衍一愣,动了下嘴皮,正在犹豫要不要说话,姜振先喊住了他:“你要走了?”
“还没,先理东西。”
姜哲衍这次申请的实验室很好,姜振对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买好机票和家里说一声,让新兰去送你。”
“嗯。”
“对了,”姜振又叫住他,“和你一起去的同学,是哪个学校的?”
看来尹新兰和他提过纪光山的事了。姜哲衍估计父亲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如实说:“蒙特利国际研究学院,中英口译。”
蒙特利素有翻译界哈佛的美誉,姜振闻言认可地点头:“你们好好相处吧。”
姜哲衍看到桌上的蔬菜牛肉,知道姜振要给尹新兰做晚饭。父亲并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姜哲衍也像作客一样,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
回到学校后,姜哲衍把手机设成了双时钟。纪光山见缝插针地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已经在首尔中转好,预计明天中午落地,让他早点休息。
姜哲衍又和他聊了几句,吃完药后浅睡了一觉。
长途航班的行程单调无聊。纪光山看了几集下载好的连续剧,看了几页书,然后就是吃饭、睡觉。
经过将近二十小时的漫长飞行,他终于在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安全落地了。
纪光山曾无数次幻想出国的场景。然而等真的到了旧金山以后,他发现这里的生活也很平常。
有繁华忙碌的街区,有摩天大楼,也有保留着上世纪风貌的复古建筑,多种风格交杂在一起。
从机场出来,一路看到的商店和路牌,还有听到的语言,对纪光山来说,就像母语一样熟悉。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他在便利店买了境外电话卡,给爸妈和姜哲衍打了电话。
“这就你的新电话号码?”
“对,”纪光山也把手机设置成了双时钟,“我现在打车去公寓,大概20分钟后到。”
蒙村的夏天潮湿闷热,空中夹杂着海风腥咸的味道。
纪光山打车到公寓管理员那边取了钥匙,沿着街区的小路走回来,远远就能看到加州的海岸线。
室友还没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纪光山放好东西,去便利店买了泡面和日用品,突然想起一件事——邮寄的包裹还没到。
公寓的床上只有一张床垫,好在天气不算冷,纪光山从行李箱里找出几件厚衣服,打算先将就一晚。
彻底安顿好已是晚上十一点,纪光山还没倒好时差,迷迷糊糊地和姜哲衍聊了几句,就倒在自己用衣服铺的床里,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