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声阁挑了挑眉。
陈挽说不会输就是不会输,保龄球是他忙碌疲惫的大学生涯里唯一参加的一个社团活动。
他在脑中默算着投球的角度和速度,摆臂选了个奇峭的路线进球。
“咚!”
春雷暴鸣,火光电石,白球以无可抵挡的速度进击,周旁围观玩家顿时爆出低呼——
Christmas tree!!
2-7-10号瓶因若将剩的ⅰ瓶昼一连线好似一棵圣诞树而得名。
纷繁电闪的球轨撞击观众眼球,球瓶四散,清瓶入库。
“好浪漫!”一位女玩家小小声对男友说自己也想要,“打出一次圣诞树会交一整年好运。”
谭又明“腾”地起身给陈挽鼓掌,又大声指责赵声阁:“你开外挂!”
“嗯,”赵声阁盯着正在仰头看大屏幕认真数积分的陈挽,平静道,“你尽管骂我。”
“……”
沈宗年看着赵声阁。
全场的人都在称赞陈挽技术了得,一球打出千万分之一概率的圣诞树。
但技术了得的真的只是陈挽吗?
这样的残局打一百局球可能都不会出现一次。
需要如何缜密地计算才能让球刚好就留下固定号数的球瓶,形成这棵“圣诞树”。
赵声阁淡然回视,沈宗年对谭又明说:“你骂吧。”
“……”
秦兆霆最后虽然输了球,但也很大度地过来说恭喜,又笑着说陈挽深藏不露。
陈挽笑笑自谦,说是赵先生前头的积分够厚,不然他再怎么也无力回天。
赵声阁早已对他的恭维免疫,只是在洗浴间的时候叫住对方。
“陈挽。”
“嗯?”
“经常打圣诞树?”陈挽的球风太漂亮, 而且一球打出圣诞树的概率是太小了。
“没有,我第一次打这个。”能成功大概是他心诚,真的不想让赵声阁输。
“是吗。”
“是。”
赵声阁就说:“我也是第一次收这个。”
陈挽微讶,赵声阁从学生时代就打保龄球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给他打过圣诞树。
陈挽有些惊喜道:“我的荣幸。”
赵声阁不想再听一些听起来很甜蜜贴心其实什么也不能证明不能代表的话了,直接问:“为什么给我打?”
是因为那通谁也说不清的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是觉得得罪了他给一点补偿做出一些挽回。
陈挽觉得他并不是随口问问,就也收起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说:“因为希望你开心。”
赵声阁一顿,一动不动看着他,心脏很清晰地跳着。
陈挽脸上又是那种赤诚的、不含一丝虚假的真挚,好像他人生中最大的愿望真的就是希望赵声阁开心。
球馆很吵,赵声阁没有做出回应,陈挽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就又很正式地说了一遍:“希望你开心,赵先生。”
希望你一直赢,希望你交好运,希望你健康不生病,希望你有很多人挂念。
最希望,你开心。
良久,赵声阁低了低头,终于露出今天,不,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种无奈的,认命的,又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笑容。
但因为很浅,很淡,很快就消失了,所以陈挽都未来得及反应,秦兆霆就走了进来。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道:“你们二对一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赵声阁伸手去拿陈挽手上自己的毛巾,说:“你也可以找外援。”
盥洗室是单独的,赵声阁没有带沐浴露,就用了陈挽的。
陈挽没怎么打球,洗得快一些,在外面等。
球馆外烟霞铺天,金色日光照在芳草地上,更远的海开始涨潮。
赵声阁出来的时候,陈挽正在回工作信息,相同的沐浴露味道袭来,陈挽呼吸急促了些,收起手机,说:“赵先生。”
赵声阁不知道他是否有加那个男孩的好友,垂眼扫了下手机屏幕,说:“走了。”
到了停车场,各自去拿车。
谭又明和沈宗年的林肯就停在赵声阁的路虎旁边,谭又明说想开赵声阁的车。
在他停车时将几个路边的垃圾桶撞坏还差点将车开进绿化带之后,沈宗年就没再让他开过底盘高的车了。
谭又明人菜瘾大,对赵声阁这辆新的庞然大物觊觎已久,赵声阁很大方地说:“接着。”将车钥匙抛给他。
谭又明大呼“唔该大佬”。
赵声阁嘱咐他:“注意安全。”
谭又明觉得赵声阁今天终于有人情味了一些,和前段时间冰冷寡言的样子截然不同,不过那时候对方生病了,可以理解。
沈宗年冷笑:“你车给他了你坐哪?”
陈挽走过来解围:“赵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坐我的车?”
他今天特意开了一辆丰田霸道出来,和少爷们的豪车比算不上什么,但胜在空间开阔,舒适度高。
赵声阁看着他说:“不方便的话我坐蒋应的也可以。”
陈挽忙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好吧。”
“……”沈宗年有些冷地看着赵声阁,赵声阁拍了拍他的肩,像兄长一样嘱咐:“你看着又明,没问题的。”
“……”
陈挽稍稍快步一些去为赵声阁打开后座的车门。
几乎在同一时间——赵声阁径自打开了副驾。
“……”
空气有一瞬的静止,两人皆是一顿,面面相觑。
陈挽先开口说:“赵先生,后边宽敞,坐得舒服。”
赵声阁看了他片刻,伸手去把他还拉着车把的手拿下来,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啪”一下关了后排的车门,说:“我坐前面,视野好。”
陈挽也随他:“好。”
赵声阁大概真的没怎么坐过副驾,也不熟悉他的车,他腿长,座椅调试了好一会儿,提示音一直响,陈挽看前面几辆车已经出发,侧头询问他:“赵先生,我帮你吧。”
赵声阁看向他,双手举起,示意他来。
陈挽倾身过去,虽然留了足够的社交距离,但赵声阁依旧能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
橘子味的,陈挽。
陈挽很快调好,踩上油门,方向盘一打,追上前边几辆车。
赵声阁手肘搁在车窗沿上,坐陈挽的车很舒服,让赵声阁觉得像回到了一个十分私人、可供身心放松的安全区域。
赵声阁十分宾至如归地调小了音响,又去拿车门边上的纯净水,弯腰时瞥到车座下的一抹丝绒红。
赵声阁捡起来,是一支口红,应该是掉在后排滚动上来的。
他举起来,没有多问,只道:“放哪里?”
陈挽抽空从路况中侧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嘟囔:“噢我妈妈的。”
赵声阁挑了挑眉,不知道笑没笑:“陈挽,我是问——”
“放哪里。”
“……”陈挽反应过来,有些赧然,心里叹了声气,好在声音还是沉稳的,“噢,抱歉,我听错了,就放在抽屉里吧。”
赵声阁善解人意地说:“那给你放这里。”
广播频道是陈挽最常听的港乐电台,正在放《终生美丽》,陈挽不知道赵声阁想听什么,就说:“赵先生,广播随便调。”
“没事,就听这个吧,”赵声阁对广播频道没有意见,不过,他转过头看着陈挽说,“陈挽。”
“商量个事?”
“嗯?”突然被点名,陈挽不自觉挺直腰杆。
“我的休息日不算多,”赵声阁很坦荡地提出异议,“你一直这样称呼我会让我以为我还在上班。”
卓智轩暂且不论,十几年的时间和交情摆在那里,陈挽叫谭又明谭少,叫沈宗年沈总,叫秦兆霆秦老板,叫蒋应蒋先生。
那赵声阁也没什么不同。
放在之前,赵声阁愿意给陈挽一点时间缓冲和适应,但是如今,赵声阁已经意识到,陈挽是会为他妥协的。
一而再再而三。
那通电话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记忆,但莫名其妙因祸得福,让赵声阁占尽道理,如同获得一张底牌,在这场势均力敌的拉锯中渐占上风。
不管陈挽是出于何种心理,但凡有一丁点弱点和缺口被赵声阁抓到,赵声阁就会物尽其用,绝不心慈手软。
陈挽转过头看他,目光漆黑,好似心绪万千,又好似黑得什么也没有。
他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压抑心中的汹涌,轻声问:“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不介意的话,叫名字就可以,”赵声阁很随意的样子,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说,“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陈挽喉咙滚了滚,短短几秒,脑子里滚过很多想法,但一切以赵声阁的心意为主,他郑重地回答:“好的。”
放在从前,陈挽会顾虑很多,思考很多,觉得不够尊重,又要顾及避嫌。
现在,陈挽以赵声阁的意志为最优先级原则。
赵声阁,陈挽在心里默念,海市能直接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少,谭又明沈宗年他们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陈挽用十几年的毅力也走到了这一天。
丰田霸道沿西环行驶,经过苛士甸道,是那条陈挽曾经载赵声阁前往鹰池走过的路。
又是红灯高挂,可是沿途风景早已不同。
作者有话说:
港文电台今日金曲《终生美丽》
第49章 赵声阁,我想去
他们到餐厅比前面几辆车迟一些,但陈挽提前安排了人接待,其他人已在厢厅就坐,主位照旧空了出来,留给赵声阁的。
陈挽抬步走向卓智轩那边的位置,却发现赵声阁路过了主座,走在他身后。
赵声阁掩唇轻咳了两声,对着主位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空调。”
主位正对着空调,风劲很大,赵声阁感冒刚好,不宜对风直吹。
但是陈挽觉得自己旁边这个空位也很大风,索性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赵先生,你坐这里吧,我坐这边。”
赵声阁看他和自己调换的位置,本来是他旁边是陈挽,另一边是秦兆霆,他坐在中间。
现在变成了陈挽坐在他和秦兆霆之间。
“……”
赵声阁没说什么,依他的话坐下了,旁边的卓智轩还跟他打了个招呼,赵声阁缓慢侧头看着他,淡淡嗯了一声。
“……”卓智轩又开始觉得他很冷漠。
秦兆霆离门近,经理拿了菜单进来,他递给陈挽,意思是一起看看选什么。
但陈挽好像有点没意识到他的意图,接过菜单对他说了声“谢谢”便朝赵声阁那头转过去了。
“……”
餐厅是陈挽选的,这家菜品应该挺多赵声阁喜欢吃的,基本的菜色他都已经提前选好,也照顾了每一个客人的口味,经理拿菜单来是给各位客人单独添加。
陈挽将厚重的菜单摊开在赵声阁面前:“赵先生,你想吃点什么?”
赵声阁眉峰稍动,看着他,歪了下头,说:“你重新问,我告诉你。”
陈挽反应片刻,转过弯来,无奈又好笑道:“这里人太多,不合适啊。”
赵声阁说:“名字就是给人喊的。”
“那您也得给我点时间习惯一下。”
赵声阁想了想,说可以。
大餐厅的菜单又厚又大一本,中文粤语英文各一遍,半竖起来差不多挡两个人的脸,谭又明在桌对面问:“你俩点好没有?”他打半天球快饿死了。
赵声阁抬头说:“手机上也有,你自己看看吧。”
“……”
谭又明只得从沈宗年口袋里摸出手机。
赵声阁看半天,千挑万选就加了道豆豉蒸鱼。
其实比起花里胡哨的山珍海味,他的口味更偏普通的家常菜,大概是从小也没有太多机会吃到的缘故。
陈挽看到甜点他竟然选了钵仔糕,有些奇怪道:“点错了吗?”
“没有,”赵声阁看着他,说:“可能当时不知道自己喜欢。”
赵声阁即便不坐主位,也是话题的中心。
“汀岛地界最近不太平,谁上来还说不准,宝莉湾二期的考察要不要考虑推迟一些?”蒋应问。
蒋应看起来斯斯文文,家里却是黑白通吃,耳目遍布海市。
这也是谭又明今天非要赵声阁出来,说有重要的事要说,虽然宝莉湾项目他不参与运营,但谭家和沈家是注了资的,项目安全涉及多方利益。
陈挽手上停下来,看向赵声阁。
赵声阁说:“不考虑。”那么大一笔现金流滞在那儿杠杆会被成倍拉长,一旦资金链断裂,其他的项目也会被影响。
陈挽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蒋应说的考察他知道。
海油管道工程要穿过大洋中脊,势必以周围岛屿延伸出来的大陆架做依托,汀岛是海市周围天然面积最大的岛屿,又经过九十年代的填海造陆计划,地理环境得天独厚,距海岛六十多海里,是最适合作为海油隧道造价承托的支点。
但由于海底探测仪器反馈回来的地形地势环境情况复杂,方谏必须亲自带队科考船去一趟对当地洋面条件和海底环境进行检测评估,而汀岛靠近公海,岛上原生态居民多民族分布,门族派别林立,正局复杂,赵声阁也必须亲自去一趟,京官压不过地头蛇,不一次谈妥,今后的项目开展起来也会被使绊子。
这其中又涉及进出口,海关世家出身的徐小姐也得出马。
于是预定了下周三的行程,从海市出发。
蒋应提醒赵声阁:“那你最好多带些人,多黎族这些年人口外流严重,来海市的基本都进了白鹤堂,现在洪七和邵耀宗倒了,原部下逃窜回多黎地区,警署都拿这些流匪没办法。”
陈挽听到白鹤堂,嘴唇抿得更紧。
“他们去年换了血,新上来的黎声辉和黎家明,”秦兆霆说,“最后鹿死谁手,不好说。”
赵声阁看向沈宗年,沈宗年很轻地摇了下头,表示两边他都不熟,只道:“黎家明之前在海市得过邵耀宗不少好处。”
赵声阁点点头,没有太惊讶的样子,道:“我有分寸。”
他这么说,大家便不再聊这个话题,赵声阁说有数那便没什么可担忧的。
只有陈挽心绪不宁。
赵声阁和朋友们说完话,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陈挽一怔,像是没想到赵声阁能在和这么多人的聊天中注意到自己。
赵声阁看他欲言又止,温沉道:“没关系,你说。”
“汀岛……我能一起去么?”陈挽左思右想,实在不放心。
赵声阁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碰这些,想了想说:“你想去玩岛?到时候一起去斐灵洲怎么样?我很快回来,就当团建了。”
赵声阁这么讲就是不让他跟去的意思。
换做以前,陈挽肯定直接就见好就收不再强求了,然后再自行跟踪,反正他办法多得是。
但这一次势态严峻,他很直白地说:“我不是想去玩岛,我是想跟你们一起去汀岛。”
赵声阁直直看着他,问“为什么?”
陈挽忽然有些心虚,如果赵声阁知道从他回国那时候自己就跟踪过他会怎么样。
所幸他这次师出有名:“我这边需要确定和估算潮汐能量的转化率和确定中转方程。”
赵声阁没问出想要的答案,淡淡道:“方谏那么多学生会检测的。”
陈挽眨了眨眼:“专业方向还是不一样,否则赵先生也不用多花一笔钱雇我了。”
赵声阁看着他,仍旧没有松口,陈挽就说:“我可以自费。”
“……”
他这么胡说八道兜圈子,赵声阁竟也没有生气,平和地望着他,眼神里无端有种纵容的耐心,颇为无奈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陈挽。”
陈挽直直迎上他的视线。
目光已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语言,还是想去。
这一趟充满不确定性和危险。
赵声阁都已经想好如何应对陈挽接下来的种种理由和措辞,可陈挽只是安静看着他,漆黑目光中是平静的无声的坚持和固执。
赵声阁的心很硬,并不为此动摇。
然后,他看见陈挽垂下眼,用一种很轻的、他不懂如何形容的语气说:“赵声阁。”
“我想去。”
平静无波的心湖忽然被丢下一个石子,涟漪以一个赵声阁不能掌控的速度无限扩大。
因为种种顾忌,让陈挽叫一声赵声阁的名字难如登天,但为了达到同行的目的,他此刻这一声又叫得那么心甘情愿。
陈挽本人应该并不知道,他垂下一双漂亮的眼,饱满的唇瓣轻微、缓慢地张开,叫出赵声阁名字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心理和生理反应。
赵声阁移开目光。
陈挽一定是不知道他的癖好,否则他一定会为自己在他面前展露这副样子后悔。
但是后悔也迟了,石子一旦投下湖心,就再也无法收回。
彼此僵持着,饭桌上的觥筹交错和谈笑风生都被隔绝在外。
陈挽抬起头,赵声阁沉默,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也无法窥出任何情绪。
这一隅的气氛凝成微妙的结境,像他们曾经无数次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拉锯和对峙。
不过,陈挽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希望,因为每一次他都没有赢过。
只要他爱赵声阁,就不可能赢。
而这个世界上,赵声阁决定了的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只好讪讪笑了下,心里迅速做出许多不那么合法的plan B,没有关系,他还有很多办法。
陈挽自己给自己搭台阶下:“不过,如果真的不方便——”
“会用枪吗?”
陈挽一顿,眼睛又黑又亮:“会。”
赵声阁很深地看着他,沉声说:“去了得听我的。”
陈挽露出笑容:“我听你的。”
赵声阁撇开视线,说:“吃饭。”
陈挽从现在就开始听他的,拿起筷子认真吃饭。
出发那天是个晴日,他们要先坐车到一个私人码头,然后坐赵声阁的游轮过去。
早上,迈巴赫抵达时,陈挽直接去拉开副驾的门,后排的车窗降下,赵声阁腿上搁着台笔电,叫住他:“陈挽。”然后为他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赵——”他对上赵声阁漆黑的眼,顿了一下,说,“赵声阁,早。”
赵声阁欣慰于他没有过河拆桥,以陈挽的前科,在被允许同去汀岛之后他又变成“赵先生”的可能性很大。
赵声阁点点头,朝他伸出手:“来。”
陈挽也不忸怩,直接坐到他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那通让两个人都难受的电话,竟然莫名其妙让他们变得更亲近。
赵声阁递给他一杯咖啡。
陈挽接过来,应该是二助一起准备的,不是外面打包的样式,杯壁上是明隆的图标,陈挽去他们公司开会时用的一次性杯上也有同样的logo。
赵声阁将腿上的笔电移到一边,问:“你喜欢吗?”
陈挽尝出燕麦的香气,放在以前,无论什么陈挽都会说喜欢,但是现在,陈挽已经知道了赵声阁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朋友,喜欢平等对话,所以他愿意和对方说一些关于自己的真话。
“喜欢燕麦,不过平时喝再低一个甜度。”
赵声阁看着他说好,拿出手机。
“我跟秘书说。”
“嗯?”
赵声阁一边发信息一边说:“以后你来明隆的机会还很多。”
陈挽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被这么郑重认真地对待过。
最后,他只轻声说:“谢谢。”
赵声阁打字的手慢了些,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才慢声说:“这些算什么。”才哪儿到哪。
“吃的呢,喜欢什么口味。”赵声阁略微侧身转向他,很随意的姿势,膝盖不经意碰到陈挽的也没有移开,颇有点顺势促膝长谈的意思。
陈挽从来没有跟谁谈论、分享过自己的真实喜好,因此认真地想了想,说:“比较喜欢粤菜,江浙菜也不错。”宋清妙是姑苏人,陈挽小时候口味随她。
赵声阁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挽笑了笑问:“赵声阁,你喜欢什么?”
赵声阁眉梢微挑,以前陈挽就是认认真真回答你十个问题也绝不会多嘴反问一句。
他收了手机,臂手搁在车窗上,单手撑着头看他,似笑非笑:“你不是知道么?”
“……”陈挽心虚,也有点无奈,摊开双手笑道,“我不知道啊。”
赵声阁不逗他了,说:“可能比较喜欢吃家常菜。”顿了顿,他补充,“最普通那种。”
“什么都行。”
陈挽张了张口,心里掠过很多想法,认真地注视他说:“好,我也记住了。”
赵声阁撇开眼,车窗玻璃映出他脸上放松而愉悦的神情。
陈挽忽然觉得赵声阁离自己很近,近到可以像朋友一样聊最普通的天,分享喜好,说很多从来不会对其他人说的真话。
赵声阁一点都不冷漠,赵声阁是个很温柔、很慷慨的人,陈挽想。
忽然,赵声阁从保险箱拿出一支伯莱塔BU9递到他面前。
陈挽:“给我?”
“嗯,”上次陈挽半路飞车截杀大切诺基吉普救徐之盈的事迹已经荣登赵声阁的黑榜,他看着陈挽说,“该用的时候你直接开枪,别的不用管。”
这句话的意思是,陈挽的安全是第一位,别的不用管,无论发生什么,都由赵声阁来兜底。
不过陈挽是绝不会这样去理解的。
他只是接过那支枪,枪身棕褐色,摸到手柄上的一点凸起时,手指微顿。
心脏瞬时仿佛有千百只蝴蝶煽动翅膀。
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一朵很细致繁复的花纹,还有字母G。
这不是普通的枪,陈挽听卓智轩讲过,赵家以前在海外有私人军火线,在明隆,这个图腾这是权限的象征,达到一定的权力和地位才能配刻。
但无论什么权限,都不能拿G字头的型号。
这是赵声阁的专属。
枪柄上还留着赵声阁掌心的余温,被陈挽紧紧握在手里,暗中摩挲了很久,他感激对方的信任,很珍惜地收好,郑重地说谢谢。
赵声阁不觉得这有什么,但陈挽看他的目光实在是太黑太亮了,赵声阁想了想,问:“喜欢玩枪?”
“用得不多,一直想练。”赵声阁在意国遇到枪袭一直是陈挽的噩梦。
赵声阁说:“先用着,回来叫人给你量手围,定制一把。”
陈挽眼睛微微睁大:“嗯?”
赵声阁不怎么当回事地说:“以后出远差的机会很多,还是单独量身定制一把更称手,尤其是去国外,没有一把合手的不行。”
陈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好,但想了想,又说不用。
赵声阁:“?”
陈挽举起玫瑰珀莱塔:“我用这支就可以了。”
赵声阁看了他片刻,点点头:“眼光不错。”他随手切掉商经频道的电台,随意换着,换到FM40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