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墓地里一片沉寂。
石子铺成的路上，回荡着苏青和穆辰的脚步声。天空开始落雪，雪花不大，从空中落在两人脚边，又在地面上融化。
无月的夜里，淡黄色选在半空中的电子指示牌是唯一的光源。苏青一边查看指示牌一边向前走，穆辰跟着走了一会儿，小声道：“少将。”
“嗯。”
穆辰犹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在苏青望过来的目光中，最后仍旧开口道，“你……其实没来过这里？”
少将看起来并不认识墓地的路。
“对。”
他抱着花，走在穆辰身前半步。漆黑的夜色里，穆辰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这里没有我母亲的骨灰。她是第六军团的机甲师，死得惨烈，尸骨无存。”
“这里也没有她的任何私人物品。那些东西，在我父亲的墓地边下葬。他们的合葬墓在埃尔塔丽星，因为我母亲生前喜欢那里的风景。”
“这个墓地只是当时军部为她举行葬礼的地方。”
“但她葬礼当天，我的父亲发病，不肯承认她已经去世，反锁了家里的门。我和他都没能参加。”
苏青的语气平静。
他最后一次查看了路牌，拐进左侧的岔路。一片暗色中，前方左手边的一处墓碑前，一片明亮。
是全息投影发出的微光。
有人在祭拜时激活了墓碑上的全息影像遗照，一名年轻女性的全息投影打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栩栩如生。在她身边，墓碑边的118号标牌清晰可见。
穆辰还没来得及注意全息投影的位置和样貌。
踏上岔道的一刹，他看见一道黑影从投影外缘的光影边闪过，晃入身后树丛。一捧粉色百合花被扔在树边空地上。
穆辰拔腿就追。
“小心。”
苏青比穆辰还快了一步。两人穿过树丛，背后是另一条夹道。
松柏之间，静无人声。
整个墓园被厚实的松柏墙隔成一块块长方形的区域，穆辰以通讯手环的灯光将四周照亮，看见不远处右手边地面上落了一地松针。
“走那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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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的松林整齐而肃穆。
穆辰和苏青的速度不慢, 但对方的速度更快。他们一路追着对方，没一会儿已经到了墓园的边界。
穿过最后一道松墙，前方就是墓园边的围栏。前方空空如也, 并无人影。飞行器悬浮轨从不远处经过，轨道边的广告光影绚丽。
穆辰左右看了一眼, 确认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 而后双手扒住墓园围栏, 手臂用力向上一撑, 翻上墙面。
墓园外面不远就是公共飞行器停靠站。大概是赶巧，此时正有一辆公共飞行器从站台启动，上浮驶入中速轨道。穆辰翻过外墙往停靠站走去, 发现地上还留着几片松针。
穆辰啧了一声。
“追丢了。”他从外墙上翻回来，落在苏青面前, “她动作好快, 身形灵活。刚刚在墓碑前夹道看到她的背影，是个留短发的女人。”
“不高, 应该比我矮一点。”穆辰回忆着自己刚刚看见的人影，伸手从自己的额头往旁边比划了一下，“大概到我这儿。”
苏青看着指路牌，带穆辰回到他母亲的墓前。
墓碑上, 用于怀念逝者设置的全息影像已经被刚刚的来访者激活。苏青的母亲留着短发，站在墓碑前, 穆辰正看见她的背影。
“像她？”苏青声音沉冷。
穆辰：“……”
就算是穆辰，这一瞬间也有点背脊发冷。
“……像她。”他低声道。
苏青弯腰捡起刚刚追人前放在墓碑边的花束。穆辰跟着走到墓前，这次总算看见了少将母亲的模样。
穆辰脸色骤变。
全息影像中留存的样子还很年轻。
她和苏青一样, 黑发黑眼, 容貌秀美, 却又于其中融合了英气。全息投影就站在苏青身边，穆辰将她的容貌和苏青比较，能够清晰意识到她的眉目和苏青有三分相似。
但如果不是他们站得这么近，乍然在另一处遇到她，穆辰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子和苏青有什么血缘关系。
穆辰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苏青抬眼看向他。
穆辰：“……”
“你……”穆辰问苏青道，“你的母亲有双胞胎姐妹吗？”
“没有。”苏青看向身侧的影像，“她只有一个弟弟。”
穆辰没有出声，欲言又止。
苏青意识到了什么。
“你见过她。”
他直视着穆辰，神情平静，声线里却带着一分凝滞，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起。
“……”穆辰点了点头，低声道：“对。”
苏青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就在几个月以前。”穆辰看着苏青，声音滞涩，“我在地下机甲擂台见过她……爱尔普兰星的地下机甲擂台。”
“我在那儿遇见过一名叫作蔓蔓的女机甲师。她和莉亚认识。”
“占廷蔓。”
苏青冷声道：“我母亲的名字。”
穆辰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连名字也这么相似。
“她生前是联邦第六军团的机甲师。”苏青神色冰冷，“牺牲前即将退役，最后一场任务是探查当时第六军团发现的星域外新星体。”
穆辰：“……”
就是他们在第一个多米克族研究资料晶片盒内看到的新星体。
穆辰感觉脑子里被人塞了一大把的线头。
女机甲师蔓蔓、占廷蔓、十几年前不被苏青父亲接受的死亡调查、和多米克族有关的新星体探查、被人替换了内容的晶片盒内又留着占廷蔓的墓碑地址……
这其中最明显的一条信息就是……占廷蔓疑似死而复生？！
穆辰想起苏青刚刚对自己父亲的陈述，不太确定道：“你的父亲怀疑她的死亡别有原因，现在被验证是对的。那她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蔓蔓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穆辰努力回忆着他在地下几家擂台时，与那位女机甲师的一面之缘，“现在医美技术发达，不少明星做了几套项目都‘返老还童’……”
他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客观道，“但当时机甲擂台内的灯光不算明亮，我又只见过她一面，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和你母亲的相貌完全相同。”
“也许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又或者是有人整容……”
苏青紧紧皱着眉。
穆辰：“我们刚刚追过去的那个人……也许就是蔓蔓。”
又或者就是占廷蔓。
苏青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他说道。
“如果她还活着，无论多么困难，都一定会回来找我和父亲。”
“她至少会留下消息。”
苏青的手指按着墓碑顶端的按钮，却迟迟没有按下关闭键，只注视着母亲的全息投影。
虽然他记得母亲在这片墓园中墓碑的位置，但确实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的家里也没有留下多少占廷蔓的影像记录。
因为母亲不爱拍那种东西。
苏青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更没怎么见过她此时年轻的样子。
穆辰没有打扰他。
他把通讯手环的光芒打到最低，想了想，绕着墓碑转了一圈。
留信的人用一堆电影晶片代替了晶片盒内的资料，并让他们来这儿，那这里一定有什么信息留下。
但穆辰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一小片墓地被松柏包围，将通讯手环的灯光位置调高，周围的景物一览无余。穆辰站在墓碑侧面，又仔细想了想那张留言。
为什么要带花？
穆辰拿起苏青放在墓前的花束。
“‘当你来送我时’。”他低声自言自语。
带花，因为要来送 他/她。
送别一个永远不会再见的人，一个永远不会回身的背影。
穆辰绕到墓碑的背面，不太确定的伸出手，由上至下慢慢摸过墓碑背面的石板纹路。
“……这里好像有东西。”穆辰的手指在墓碑接近土壤的底部摸了摸，手指向下，按上一处仿佛只是石块纹路的凸起。
“嘟——”
嵌入在墓碑背后的微型识别仪器被激活。
识别仪器快速扫描过穆辰手里的花束，仪器背后的装置发出嗞的一声轻响。
环扣脱落，掉落的不止是识别仪，还有背后与其连接的一片背板。
深灰色的石板剥落了一层，露出下方崭新的一面，和其上一行刻字。
“‘你带来一束虚假无用的花。’”
穆辰：“……”
这行字明显是墓碑落成后刻上去的，还刻得歪歪扭扭。他又伸手摸了摸其上的凹痕。
苏青在穆辰身边蹲下。
“刻字工具的激发能量值应该很低。”
“刻痕这么浅，大概是用小学生手工课的那种低功率激光美术刀刻的。”穆辰也跟着摸了摸，“又提到了花。”
“留言的应该是写纸条的那个人……花店老板说的订花人。”
……虚假的花又是什么意思？！
穆辰不知道这位替换资料的人是谁，为什么这么爱打文字谜。他把墓碑上上下下又仔细观察了一遍，但这次再没有新的发现。
总不可能要挖墓吧。
墓地小径外都盖着石板，不说他们要不要挖，如果留纸条的人真的在墓里留了东西也得先把墓挖开……但看墓碑和周围的石板，这地方明显也十几年没被人动过了。
留信、刻字的时间都在一年以内。结合花店老板的信息，穆辰猜测这位替换晶片盒内资料的人现在已经去世。
他应该是保密实验室中的一位研究员，级别应该不低，所以才能在去世前，不引人注意地将资料晶片拿走。
“……虚假无用。”穆辰站在墓碑前苦思冥想。
苏青将墓碑背面的刻字用激光枪最低功率磨平。
他站起身，重新将花束摆在了墓碑正面，最终关闭了占廷蔓的虚拟投影。
穆辰看着虚拟投影刹那熄灭，忽而灵光一闪，看向苏青：“虚假无用……虚拟！”
“虚拟墓地！”他看向苏青：“你听说过吗？”
苏青皱着眉：“没有。”
看来现在还不流行。
“是给没钱买墓地的穷人用的。”
穆辰重生以前，很多人家都只能用虚拟墓地埋葬亲人。因为那时候的土地已经太昂贵，因为战争死亡的人数也太多，挣不到钱的人也太多。
穆辰：“先回飞行器。”
这儿实在是冷，比中心城那边冷太多。
穆辰搓了搓手，然后又把苏青的手拉起来搓了搓。
他其实有心想说在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了，让苏青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但他看了一眼苏青的表情，就知道少将没打算休息。
换了他遇上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他们回到飞行器，穆辰打开星网，搜索虚拟墓地业务。
这个业务在现代这个时代确实不太流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星网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宣传。
全息投影模式下的搜索大厅里出现几片虚影。薄薄一片雾气中映着各种各样的地皮剪影，搜索条最近的结果是以墓地命名的线上冒险鬼屋，标题词条闪着光打在墓地剪影上方。
穆辰滑动手指，薄雾中的阴影移动，穆辰动作一顿。
“沉浸于亲朋好友去世的痛苦之中？回归公司旗下虚拟墓地，将逝者带回你的生活。”
闪着杀马特五彩缤纷光影的广告词看着比前面几个鬼屋制作公司的标语还要劣质，穆辰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点进去看看。
反正这个墓地里没有还能找下一个。
镜头向墓地内推进，五彩的光芒倏然爆发，一时把穆辰震在了当场。
这时候的虚拟墓地明显和穆辰熟悉的地方完全不同。
墓地内部，是一片迷幻的虚拟空间。
天空是灰黑色的，虚拟步道两边是稀稀落落的墓碑。‘住户’并不多，墓碑间的距离很大。每一个墓碑之上悬浮着彩虹色五彩斑斓的名牌。
死者的三维大头照在名牌边显现，缓慢的旋转，边缘泛出和名牌一样的炫彩光芒。
虚拟墓地的启动资金明显不足，算法落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换都十分僵硬，活像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他们的眼珠转动，追随着穆辰一路向前的行进路线。有的名牌被设置了互动功能，向虚拟步道上的过路者招呼道：“来我家看看吗？”
死亡的沉重与严肃在这里被扭曲成了奇怪的荒诞。
有一处墓碑前甚至在循环播放一首摇滚音乐的高潮，男主唱黑嗓嘶吼，墓碑前除了名牌头像、还额外投放了一片五官模糊的炫彩人影，在坟头跟着音乐蹦迪。
穆辰：“……”
这八成是来咒人的。
他有点想关闭星网了。
苏青这两天受的刺激够多了，穆辰不希望在这儿看见占廷蔓的投影也以这种五彩斑斓的荒谬样式出现。
穆辰征求苏青的意见：“要不然先换一家看看？”
这儿也许还有其他的虚拟墓地。
苏青却越过穆辰，伸手滑动屏幕：“那边。”
作者有话说：
莫名开启解谜场景……蠢作者默默跪下orz
后排提醒！蔓蔓是和女高音一起出场的地下机甲擂台机甲师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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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让穆辰，用最热烈的目光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
把“将逝者带回你的生活”作为广告语的虚拟墓地公司在设计上并不会忘记扣题。虚拟墓地的墓碑上被设置了互动功能, “来访”模式下更是有多种功能解锁。
如果亲属愿意，激活“来访”模式下的“回归”功能，墓地会消失变为一幢房子。
拥有亲人外貌的虚拟投影就居住在其中, 一举一动根据家属提供的日常影像进行模拟，最大限度还原真实。如果以头盔模式登入星网, 家属就能真的走进房屋, 和已经逝世的亲人进行互动。
只不过“来访”模式功能解锁和墓地的“入住费”挂钩, 而占廷蔓的虚拟墓地只开启了“探访”功能。
女机甲师的形象和穆辰刚刚在墓地中见到的虚拟形象完全相同。
她站在墓碑前, 周身发着光，脸上带着微笑，按照被设置好的互动提示询问道：“带了花来看我吗？”
旁边的虚空中适时跳出“送花”按钮。
穆辰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黄色山茶”, “白色山茶”，“橘色山茶”, “粉色山茶”等选项。
苏青伸手, 点了一下“粉色山茶”。
“是否缴纳一百元赠送粉色山茶？”
穆辰：“……”
苏青点下是。
粉色的虚拟花束从天而降，掉到占廷蔓的臂弯里。她笑了笑, 俏皮道：“粉色山茶花真好看，谢谢。”
抱着花的虚拟人影站在墓碑旁，除此以外，无事发生。
苏青沉默片刻, 再次伸手点了一下送花选项。
“再送一束，再送三束, 再送九九九束，再送一三一四束，再送（自定义）束”
逝者在这里被荒谬地定义成了与外界交互的NPC。
穆辰心里带着些微不适, 看着苏青在自定义选项中输入了78束。
“这是我父亲的生日。”苏青解释道。
大片的粉色山茶花在墓地周边绽开。
占廷蔓眉目温和, 对着虚空又笑了笑。
“是有缘人吗？”她用一种与刚刚全然不同的语气说道。
苏青皱了下眉。他看着母亲的影像用与她平日说话截然不同的音调, 带着些许的疲惫和犹疑，压低声音道：“去布莱斯天空城吧，我把东西留在了那里。”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穆辰：“……”
穆辰的手指刹那收紧，呼吸停滞了一拍。
……布莱斯天空城。
以军部疗养院布莱斯疗养院命名的天空城，历史中苏青的死亡地点。
他看向苏青，在飞行器全息投影的虚拟光影之下，似乎看到了历史的车轮，正要碾压而过。
苏青没有说话，但穆辰已经从他带着冷意的目光中，知道他即将做出的决定。
有一瞬间，穆辰几乎要先一步开口反驳苏青还没说出的话语。
占廷蔓的影像消失。
穆辰恍然回神。
逃避决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在谋杀并未发生的时间线上，他不应该先感到恐惧。
穆辰的神色逐渐安定下来。
苏青关闭了虚拟墓碑上的交互界面。
他皱着眉，一时没注意穆辰的表情，一手抵着太阳穴，半边身体倚着舷窗，拉出了虚拟墓地的服务界面，正在检查虚拟墓地的条款。
苏青找到了关键段落：如何永久关闭虚拟墓地。
“要交违约金。”穆辰看了一眼，钱还不少。
他不太确定苏青的钱够不够，正想说自己还剩下点地下机甲擂台的奖金。苏青已经点了确认键，账户自动转账，永久将虚拟墓地关闭。
全息屏幕退回到了星网界面，在长时间无人能操作后熄灭。
飞行器内恢复一片黑暗。
苏青让飞行器重新返回公寓。
高速航道两侧的荧色光标指引着飞行器一路向前。暗光之中，少将微微侧头，对上穆辰的目光。
“想问什么？”
穆辰摇了摇头：“你带了精神域舒缓剂吗？”
苏青的脸色真的很差。
他担心苏青的精神域。
“要不然先睡会儿”穆辰看见苏青摇头否认，想了想还是提议道，“这些都可以明天再说。你真的该休息了。我们还有时间。”
昏暗光线中，苏青从穆辰眼里看到了不夹杂任何目的、单纯的关怀。
“谢谢。”
穆辰：“……”
……这又是在谢什么？！
苏青向后靠在座椅背上。他闭上眼，就在穆辰以为他要睡着时，却又再次开口道。
“我母亲去世时我十三岁。”
蔓蔓从公共飞行器停靠站走出。
她四面看了看，见四面没有人，于是翻过前方大楼的围栏，仰着头打量了一下楼宇的高度。
她想要去位于三十三层处、连接两栋楼宇的廊桥。
“她是第六军团最顶尖的机甲师之一。就像我之前说的，在她退役前夕，第六军团检测到联邦外星域出现未被记录的天体。”
探索并记录新发现的天体是联邦军团驻守在星域边界的职责之一，占廷蔓作为经验丰富的机甲师、第六军团第二机甲队的小队长，接到任务，带队进行探索。
这只是在军团中也是一次十分普通的任务。
“但未知星体发生了能量场坍塌，他们全军覆没。”
这是星域外探索最常出现的事故。
“联邦军部通知了我和父亲。她和她的机甲一样，在事故中被彻底粉碎，没有留下遗体，连一点碎片也没有留下。”
蔓蔓伸手扒住大楼外沿的排水管道，脚掌蹬地，借力向上，攀住排水管道。
她的身姿轻盈，手臂力量强大，嘴角勾着一抹游刃有余的笑意，以未经训练过的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攀爬向上。
“她在死亡前激发了机甲采集装置的寻路功能。在保护程序的作用下，机甲采集器以最高速被喷.射而出。事后事故搜索时，第六军团找到了她机甲的采集器，而后将其内为被损坏的采集物质被运往科学院研究所，恢复了其内的资料。”
“军部给出的死因是，她们在探查中因为新入队机甲师的误操作，激发了星体中的不稳定能量物质，引发星体湮灭，能量场坍塌。”
“那一处未知星体也因为能量场坍塌而最终解体。”
蔓蔓到达了第三十三层。她眯着眼，脚踏在墙面，像荡秋千一样将身体悠起，在最高点松手，身体伸展，手指扣住廊桥下方围栏的间隙。手臂用力，向上翻入廊桥。
“但我的父亲一直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又因为在母亲去世的事故半年后，她所在的第六军团，成为了里尔德家的势力，而爷爷苏元帅一直和里尔德家政见相背。”
那时人类联邦还没和多米克族开战，但苏家和里尔德家一直属于不同的两派。
“父亲认为是里尔德家所做的手脚，他私下进行调查，但却一直没有发现。”
晨光微晞。
阴沉了一夜的天终于稍稍放晴。
蔓蔓站在两栋高楼之间的连结桥上，扒着桥边的栏杆，看向远处的一片建筑群。
那里就是里尔德庄园。
“一、二、三、四……”蔓蔓眯着眼，轻点着庄园外悬浮的监控装置。这里是距离里尔德庄园最近的公共建筑，原本手掌大的圆形监控装置在这儿看来只是一个个针尖大的小小黑点。
“可真多啊。”蔓蔓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在这儿杀死你并不容易。”
“我真的很生气。”她笑着说道。
咔嚓一声脆响，蔓蔓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无意中掰断了的围栏扶手。她嘴角的笑容加大，把围栏的残片捏成粉末，随手撒向半空。
“我还是跟着那两个孩子走吧。”她自言自语道，“他们的精神力那么出色，又恰巧要被族群放弃……应该能帮得上我大忙。”
苏青：“我们去布莱斯天空城。”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军部的注视之中。如果不想引起过度的注意，以治疗为理由去往布莱斯天空城，是最不引人注意也最合理的方法。
“布莱斯疗养院也有出色的精神域治疗师。”
这个理由足够他向上提出申请，也不会延误苏青的精神域治疗。
穆辰：“好。”
苏青的头很疼。
剧烈的头疼似乎要把他的意识拖入深渊。他睁开眼，看向穆辰，以青年的模样，提醒自己现实的锚点。
“后面的行动……也许比我预计的还要危险。”苏青低声道。
“我再说一次……你要保护好自己。穆辰。”
穆辰笑了起来：“这么不放心我？”
“这次我记住了。”他说道。
无论是因为想要拿到多米克族的保密研究资料，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苏青已经去世的母亲会被作为这一切谜题的线索，他们都得走这一趟。
穆辰神色坚定，在心里想着，我不仅会保护我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他决不会再让那场谋杀发生。
苏青看着穆辰的笑容。
青年的眼里没有恐惧与犹疑，前路上的危险点燃了他的战意。
